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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奇儒]帝王絕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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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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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53:5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帝王絕學 作者:奇儒

第一章 情劫
    月,是十五圓月。
    月既圓,相會的應該是兩顆情人的心!
    可是,如果交接的是生死的劍,會不會太煞了這個屬於情人呢喃的夜晚?
    對宣玉星而言不會。他就站在這個小村唯一的一條街道,雙眸瞳子望著路的盡頭,眼
神,是無限的熱切,比情人的等待還熱切。
    天下,有什麼目光能比「愛情」的光還要亮?
    小村有一個哀愁的名字,它就叫做「孤獨離去村」。
    為什麼?
    宣玉星輕輕歎了一口氣,仰望頂上月色,月如華、如詩、也如夢!從他二十一歲零四個
月開始,四十五年來他總共在這街上站過七十二次。每一次,總是他提著手上這把五兩銀子
買來的青紋彩松劍孤獨的離去。
    因此,死的是別人。
    只有活著的人才有資格享受孤獨。這句話,年輕人不會知道,所以他們不甘孤獨,不願
被埋沒。
    他們要的是成名,他們要爬上高高的頂峰接受所有人的注視、仰望。為了這一點,他們
可以付出一切,包括了愛情、金錢、家庭、甚至……生命!
    自己呢?四十五年前是不是也這樣?
    宣玉星一抹譏誚湧上臉意,就此時,他聽到四個人很平均、很有韻律起伏的腳步聲傳
來。
    孤獨離去村是座廢村,所以任何的動響很容易就傳遍這條街。他稍微有點訝異的是,從
來在這裡決鬥的永遠只有兩個人!
    一個自南來,一個由北至;兩相遇,一言不發,拔劍。勝利的帶著孤獨的步伐離去,輸
的?
    他的瞳子中出現了四個人,兩前兩後;他笑了,沒想到村子還有這等排揚!因為,四個
人之間有頂大轎子;大大的紅檀木轎,紅如血,如情人的哀嚎!
    他笑,眼中的光彩更熱切,身子不禁輕輕顫抖了起來。天下,到底是什麼樣的目光會比
「愛倩」的光輝還亮?
    死亡?
    「爺爺?」一聲聲呼喊不斷,是個小姑娘嘶啞的呼叫:「爺爺,您別丟下情兒不管
啊?。爺爺……。」
    老者的心痛了一下。懷裡,那封短箋似針,不斷的刺砸著,像是要把他由夢中醒了來一
般。他一歎,不願活在日夜的交瘁之中,所以,只有拔劍!
    劍出如風,快若過隙罩向眼前紅轎。轎前後,四名抬夫已然離去,便孤伶伶留著轎渺孤
立;孤立,立於十五圓月之下。
    宣玉星的人和劍已到,腕上一挑的是紅吊面。他要的,是能在死前再見對方一面。然後
呢?
    他的劍已挑動布,心已準備赴死;布動,轎裡的坐客竟然不是人,而是一尊石雕魔神
像!
    一座能同時打出一百二十七種暗器的魔像!
    就是遠五倍的距離,天下一流的高手也沒超過十個可以完完全全躲過這一百二十七件暗
器的攻擊。況且,是對於一個本來就想死的老人?
    暗器打在身上,那衝勁撞飛自己到半空又重重落下來的時候,他知道一切都錯了,錯到
落入人家的陷阱中很可笑的丟掉了生命。
    然而,還有一件更大錯事,那就是自己身上的短箋;一封給自己孫女的短箋!
    「爺爺?」一聲嘶竭的呼叫由宣雨情的喉中用盡全力渴發出來。她僕到宣玉星的面前,
全身顫抖著!
    一十六年來,相依為命的人為什麼一夜的時光就會天人永隔?這是夢、惡夢,她不信;
她在祈禱,祈禱家裡後院那隻大公雞把她叫醒。
    天啊
    ,快快結束這場惡夢吧!她的心在呼喊,只是,握在手中的巨掌已冷;劍呢?劍插在丈
外的黃土上,映著月光還自閃亮著。
    月已垂,那雞啼果然響起,她的心更抽搐緊緊的絞成一團。因為,她沒醒來;因為,這
不是夢!
    爺爺真的去逝了?人稱中原四大劍客之首的玉星劍客真的就這樣死了?是誰,誰殺了爺
爺?
    她茫然的注視那頂轎子,轎子裡的魔像。像是猙獰的大修羅,四臂齊張、青面獠牙;惡
狠狠顯露出魔界中最大神的憤怒!
    宣雨情沒有畏懼,只有悲憤,她走向魔像。難道是大修羅降世殺了爺爺?就在她要伸手
觸摸魔像的剎那,前方傳來「篤」、「篤」的木杖擊地聲。聲音,很穩、很穩的一點一聲。
只見那端,路口走來一名瞎子;頎長的身子在夜色中輕擺,一步步的走近了來。宣雨情咬咬
唇,呼聲道:「前面有轎子擋路,別撞到了……。」
    那瞎子一笑,竟似明眼見路的繞了一圈,走到宣雨情身旁來。此際,在東來晨曦中宣雨
情看清了眼前這人;是個很俊秀的年輕人。在清晨的微風下,竟是一臉的祥和、飄逸。只可
惜,他的兩眼皮子是緊閉著的。
    那年輕人淡淡笑著,道:「你是宣雨情姑娘?」
    宣雨情心中一跳,後退了一步注視眼前這瞎子問道:「你……你……怎麼知道??你是
誰??」
    那年輕人歎了一口氣,淡淡道:「我嗎?一個瞎子叫什麼名字有什麼關係呢?你就叫我
柳瞎子……。」
    「柳瞎子?」宣雨情輕輕咬了一下唇,一低頭不禁驚呼了出來:「你……你……殺了
人……。」說著,人又不由自主的往後退開三步。她看見的,是柳瞎子木杖上的血跡。血跡
殷紅未乾,顯然是方才下手的……。
    柳瞎子淡淡一笑,點頭讚歎道:「果然不愧是宣老英雄的孫女,臨慟之時還能有這般見
識……。宣雨情雙目一寒,悲憤道:「是你殺了我爺爺?」
    「哈……,」柳瞎子大笑,道:「聽說宣姑娘年歲約莫十六、七,怎會如此枉栽人贓?
不怕毀了你爺爺的名聲?」
    「玉星劍客」宣玉星一生行事光明正大,懲治惡人之前必先發時費日查探清楚。四十年
來未有一錯!
    宣雨情臉色一戚,呼聲道:「是誰?誰殺了爺爺?」
    柳瞎子一笑,以杖指指地上的宣玉星體道:「宣老英雄的懷裡有一封信,你看看吧?」
    他怎麼會知道?宣雨情已無暇細想,立時躍跨到宣玉星身旁蹲下,探手於他懷中摸索,
果然,一紙紅箋入手,她顫抖著取出一看,只見上頭是七個字!
    「不應有恨更無仇!」宣雨情呆茫然的念著:「不應有恨更無仇……?這是什麼意
思?」
    字,是宣玉星的字沒錯;紙,也是他們自製的碧竹染泉紙。可是,意思呢?意思是什
麼?
    柳瞎子淡淡一笑,道:「不應有恨?,更無仇!你爺爺是要告訴你,是他自己想了卻一
場宿願……。」
    宣雨情顫聲道:「你……你是說爺爺他……他老人家是自己要死的……?」
    柳瞎子沉重點點頭,長歎不語。宣雨情倏地站了起來,盯住柳瞎子道:「為什麼?你又
怎麼知道?」
    柳瞎子輕輕一歎,道:「總要告訴你的,何不到你和爺爺住的地方再談?」宣雨情點點
頭,她心中有太多的疑惑,輕悲沉痛一歎,見著柳瞎子抱起了爺爺的體道:「請姑娘帶
路……。」

                      ※               ※                 ※

    氣霧繚繞的山洞裡,卻是豪麗的令人吒舌;單單是壁上那二十四盞鏤金鑲寶石的琉環燈
就夠瞧的了。地上,鋪著的是長毛的波斯氈;左側,還有一池溫泉澡堂。
    那裡頭,正有一位稱得上國色天香的女人在軟玉微泡,便是散發出無限旖旎風光來。
    底端,是六層石階上平台,台面有桌,桌上是波斯產的葡萄美酒。酒在杯,握杯的手是
只扁平而乾燥的手掌!
    那手乾乾淨淨的,握住酒杯像是輕軟隨意;然而,手卻是穩定而有力。不但有力,而且
有種的合作不敢輕視!
    聞人獨笑的手,天下沒有敢輕視!
    因為,十五年來已經證明那些輕視的人全部不在人間;如今,人們對於聞人獨笑的手只
有崇拜和敬畏。
    當你看到聞人獨笑第一眼時,一定不會想到他是人稱中原四大劍客之一的「獨笑鬼
劍」。因為他太像書塾裡的學究,只不過年輕一點而已。
    四十歲,對於一個男人而言正值智慧、修為的顛峰盛年。所以,聞人獨笑笑起來的時
候,就像一位和藹的中年文士,充滿光輝和親和。
    可是他今天有點憂愁,最少到目前為止已經喝了二十二杯葡萄紅酒。
    美人自澡盆中出來,立時有兩名女婢遞上了衣服。美人笑著,半繫著衣服緩緩移步上了
台階。
    「大劍客?,是什麼事令你這般不開心?」美人嬌笑著:「說出來讓蓮兒為你解解
愁……。」
    這美人,已是江南三大名妓之一的楊蓮兒了。
    聞人獨笑大口的飲下第二十三杯葡萄美酒,良久才噓一口氣道:「中原四大劍客以誰為
首?」
    楊蓮兒一慘,半晌勉強笑道:「公推是宣玉星……。」
    聞人獨笑點點頭,讚許的看了楊蓮兒一眼,道:「你還算知道在本人面前要說實話!
賞?」
    立時,聞人獨笑的左手多出一串珍珠十八顆掛上了楊蓮兒頸上。楊蓮兒嬌呼,笑了半晌
道:「你苦練鬼劍三年,本想是要和那宣老頭爭第一的。誰知……。」
    「啦」的一響,聞人獨笑打飛了楊蓮兒;只見美人一飛仆下了台階,驚歎道:「你……
你這是幹什麼?」
    聞人獨笑像無人事似的啜了一口酒,雙目暴閃淡淡道:「記得,宣玉星是英雄,而且是
永遠的英雄,你如果敢對他一絲不敬,聞人獨笑的劍第一個殺你……。」
    聞人獨笑的話沒有人敢不信!楊蓮兒咬牙,就想這麼一走了之,只是手一觸及那頸上的
項,粒粒斗大的珍珠又讓她打消了主意?。「當下,忍著一身疼痛,臉上滿是嬌美的站起
來,又移身到聞人獨笑的身旁撤嬌道:「別生氣嘛?。都是我不好!」
    聞人獨笑淡淡一笑,輕歎一口氣喃喃道:「可惜?,唉!宜玉星你為什麼要死的那麼
早?」
    楊蓮兒嬌媚討好道:「還說呢!這樣你輕易的登上第一劍客的寶座還不好……?」
    又是「啦」的一響,我們這位楊蓮兒楊美人兩次的摔下台階!那端,聞人獨笑怒聲道:
「拖出去……。」
    楊蓮兒連怎的惹毛了這大財主都沒搞明白,便叫兩名漢子給拉了往洞外去。一路上,她
還鬧吵著:「你這瘋子,你以為你是誰?你混蛋……不要臉……你……,唉喔?」
    最後那聲,是被丟出聞人獨笑的「萬福洞」時所發出的。聞人獨笑冷哼一聲,又大大飲
了一口。
    第一有什麼用?宣玉星是他的目標,如果不是打敗宣名劍,這個第一劍客要來做什麼?
偏偏,宣玉星又是為情而死,甘令名劍入土。不甘啊--!
    聞人獨笑咬牙。宣玉星!你不配做第一劍客啊!
    洞口,一道剽勁的人影閃入,直立於聞人獨笑面前。聞人獨笑的眼睛一亮,沈聲道:
「楊總管--,查得如何?」
    那漢子,正是萬福洞裡大總管,負責聞人獨笑一切計劃的楊漢立。只聽他恭敬道:「稟
告洞主,那四名抬轎的漢子是范家堡的叛徒?。至於下手的人是誰,目前只知道是一名叫柳
瞎子的年輕人,使用的兵器是杖……。」
    楊漢立沒說出柳瞎子的姓名,表示他查不出來。如果連楊大總管也查不出來的人,那他
一定沒在江湖走動過。
    聞人獨笑一挑眉,道:「那四個漢子的功夫如何?」
    「九成硃砂掌的威力?」楊漢立皺眉道:「而柳瞎子出手是一招令他們斃命的?」他一
頓,補充道:「因為現場的足印裡四個人連移動的機會也沒有?」
    聞人獨笑愕然,虎的站立起來道:「人呢?那個柳瞎子的人在那裡?」
    楊漢立有些錯愕的看著聞人獨笑,只見眼前這洞主的呼吸有些亂、有些急喘。怎麼會?
    洞主只有在跟絕頂高手決鬥的時候才會有這種神情,難道那個柳瞎子的武功足以和中原
四劍抗衡?
    或者,是洞主想出了那個瞎子是誰?
    「在宣名劍家裡?」楊漢立恭敬道:「柳瞎子和宣雨情姑娘在一起將宣名劍葬於住處門
後。」

                      ※               ※                 ※
    往鹿邑城的官道上,正有雙馬快馳。其中一名漢子忍不住問身旁那位中年文士道:「洞
主?,那位姓柳的到底是誰……?」
    中年文士緊抿著嘴,未答。
    就此奔馳了半晌,那中年文士才望望天色,歎口氣道:「一個時辰內必須趕到?」
    「是!」
    兩馬依舊揚塵快催,捲起兩道滾滾黃煙,一陣奔騰之中,似乎聽得見那中年文士朝另一
名漢子歎氣道:「那種劍法……,只有帝王劍法可以使得出來……。」
    「帝王劍法?」漢子驚訝道:「難道他是……?」
    「柳帝王!」中年文士雙目暴閃,道:「二十年前天下無敵,十年前消失於江湖的柳帝
王……。」

                      ※               ※                 ※
    墓,已成!人呢?
    瞎子也會有淚!瞎子只是無眼,卻有心、有感情;瞎子會流淚並不奇怪。
    就好像,妓女也會救濟窮人一樣;只要心還活著,這是很平常、很平常的事!
    碑已豎,是青花崗石。瞎子一歎,輕輕撫摸那石碑,碑本粗糙,這一撫竟光滑照鑒。
    碑無字,柳瞎子一歎,以指代刻;剎那,字出!
    字是:天下第一名劍宣公玉星之墓!
    宣雨情激動,已無念及感激眼前這柳瞎子,便是僕身抱墳痛哭。良久,那柳瞎子坐於墳
前輕聲道:「宣兄?,承蒙你看得起,柳某在此為你高歌相送……。」
    「紅箋小子,說盡平生意。鴻雁在雲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斜陽獨倚西樓,遙山恰對
鉤。人面不知何處,綠波依舊東流。」
    歌聲有悲,直吭入雲!宣雨情為之愀然變色,注視那柳瞎子道:「柳先生?,你和爺爺
是舊識?」
    柳瞎子淡淡苦笑,道:「三十年前便已認識?」
    三十年前?這柳瞎子看起來不過是二十五、六而已。
    柳瞎子點頭,道:「昔年,江湖上有位柳帝王,宣姑娘你可曾聽過?」
    柳帝王?天下有誰不知?能和百年前太史子瑜享同樣名聲的,便是柳帝王這位大英雄!
宣雨情早就曾聽爺爺提過,在他三十六歲時遇上了一名劍術天品資質的少年。
    那少年當時只有十歲,宣玉星已然斷定此子必可稱雄於武林。果然,十年之後以二十歲
弱冠之年,便果真無敵於天下。只是後來不知為什麼在十年前倏忽消失於人間世,那事便變
成了江湖十年來五大謎案之一。
    而那少年,便是眼前柳瞎子口裡所提的柳帝王!
    宣雨情經柳瞎子這一問,不由得狐疑道:「柳先生之意是……?」
    柳瞎子淡淡一笑,道:「老夫就是柳帝王?」
    柳帝王?這人竟是柳帝王?宣雨情不信!
    柳帝王一歎,道:「老夫的事以後再說,先談談宣老英雄吧……。」
    宣雨情急聲道:「柳……大先生請告訴我,我爺爺為什麼會……。」說著,聲音已有了
一絲哽咽--。
    「為情一字!」柳帝王歎道:「為了四十五年前的一段情!」
    「心不死於情,煩惱自由生」!那時還沒這句話,這話是百年後一代大俠蘇小總說的至
理名言。
    「酒醒寂寞飲小月,又醉相思落大夢」!那時也沒這句話,這話是兩百五十年後一代宗
師李北羽的至理名言。
    可是,自有人類、有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愛情以來,那些道理就一直存在著!
    柳帝王歎了一口氣道:「你還年輕,所以不懂--。這是一個故事……。故事的主角便
是宣玉星、梅臥姑、邱小月三人……。」
    邱小月是宣雨情的祖母,那梅臥姑又是誰?
    其實,所有的愛情悲劇都是一樣的。柳帝王歎一口氣,道:「宣兄和梅臥姑本是青梅竹
馬,只是那梅臥姑自幼長於世家中嬌縱慣了,個性上便蠻橫得多……。四十六年前,你爺爺
要外出闖江湖,梅前輩自是不肯。想著,梅字世家有吃有喝,又何必去過那血雨腥風的日
子?」
    可是,一個男人豈甘就此一生?所以宣玉星依然義無反顧的走!五年後,在衡山之顛巧
遇邱小月;兩人朝夕相處,情愫日濃。待那梅臥姑也入江湖千里尋找宣玉星卻晚了一步。那
時,邱小月已生下一子,宣玉星和她早有了夫妻之實。
    梅臥姑大怒,舉劍要殺邱小月母子,宣玉星自是不肯而加以阻攬;如是,情人的血,那
宣玉星一失手便刺了梅臥姑一劍。
    宣雨情驚呼道:「後來呢--?」
    柳帝王苦笑,道:「梅前輩受了這層刺激,當下含恨而去,揚言此生此世必報此
仇……。」
    柳帝王一歎,道:「你爺爺自是心中大有慚愧,四十一年來無時無刻不在尋找那梅臥姑
的下落……。誰知,梅前輩個性本就執拗。那衡山之事後也不回梅字世家,便此在江湖上消
失……。」
    宣雨情點頭,又忽兒急問道:「一直到現在嗎--?」
    柳帝王搖搖頭,歎道:「日前--,你爺爺接到她的挑戰信函,約昨夜見於『孤獨離去
村』……。」
    宣雨情明白了,正是「不應有恨更無仇」!所以,爺爺此次本就抱著死在梅臥姑的劍下
以償宿願的心理。
    她正想著,那柳帝王忽的冷哼站了起來沈聲道:「鼠輩不敢現身嗎--?」
    宣雨情一愣,只見那屋角兩沿果然各自走出了四名漢子來,個個,手上拿的是鏈子刀!
    柳帝王眼瞎心可明白得很,立即冷笑道:「八字擒仙鏈子刀。嘿、嘿--,以你們這點
道行也敢在柳某面前賣弄?」
    「哈……」,一串笑聲自屋頂上傳來,是名全身勁裝的彪悍漢子,只聽他惡聲狂笑道:
「好瞎子--,報上名……。」
    柳帝王靜聽之後,淡淡笑道:「就算枯木神君來也不敢在柳某面前發出一聲笑
來……。」
    那勁裝漢子臉色一變,冷聲道:「何用家師,便是這八字鏈子刀整治你已足足有
余……。」
    「哈……。」柳帝王大笑道:「你這小子大概是枯木小老兒門下首位的枯木秀才?哼、
哼--,從你身上的氣機運行和呼吸來看,約莫只有你師父的六成火候………。」
    枯木秀才的心往下沈,眼前這瞎子未免太可怕。單單昨夜殺花家堡那四名好手已夠驚
人,竟又能從自己呼吸中知道成就多少,近乎神話!
    「閣下是那位?」枯木秀才的語氣溫和了不少,我們的目標是這位宣雨情姑娘--。行
有行規,請閣下別干擾我們的行動!否則……。「柳帝王淡淡一笑,以出手代替回答!以杖
為劍,使的是早已在江湖上消失的帝王絕學!八把鏈子刀如電、如網罩向柳帝王;他們想,
以這個陣仗來對付一個瞎子未免牛刀殺雞。所以,每個人都有點漫不經心,都有點想笑。枯
木秀才卻是一肚子苦水往上湧,他實在不敢相信,天下竟然有人的武功高到這樣!不可能。
八把鏈子刀全數落到了地上,執刀的人權躺在他們鏈刀的旁邊。他們不敢相信,怎麼八個明
眼的人會輸一個瞎子?他們至死還不明白!因為,他們忘了瞎子和明眼人一樣,有好多、好
多種!而柳帝王剛巧是最可怕那種最可怕的一個!枯木秀才逃的速度絕對不比任何人差,只
一倏忽便已到十丈外而去。柳帝王淡淡一笑,忽的身子一顫急咳了起來!宣雨情一驚,急往
前扶住道:「柳前輩,你怎麼了?」
    柳帝王搖搖頭,盤坐了下來,便此吐納呼吸了起來。約莫一柱香,他才歎口氣道:「讓
姑娘你擔心了……。」
    他說著,頭轉向那八具體不由得皺眉沈思。宣雨情在旁訝道:「柳……前輩有何不妥嗎
--?」
    「奇怪--?」柳帝王喃喃道:「這不合情理啊……?」
    宣雨情驚異道:「前輩--,你的意思是……?」
    「不對!」柳帝王倏忽仰頭沈思緩慢道:「不對--,大大的錯了……。」
    宣雨情正又要問,遠處,馬蹄急響傳至!
    柳帝王臉色一變,驚歎道:「來人好高的武學造詣,只怕不在你爺爺之下……。」
    聞人獨笑注視眼前這位瞎子,淡淡一歎,又將目光一項新墳微凸處。他一落馬,劍已解
下在手。這端,宣雨情臉色一變,連柳帝王都說眼前這位中年文士打扮,卻有一股王者威嚴
的漢子;他武功不在爺爺之下,莫非也是來擒殺自己的?
    她心中一震,可也不畏懼。當下,清哼一聲往前跨步嬌斥道:「別在我爺爺面前動武-
-,到前面去……。」
    聞人獨笑淡然一顧,只默默將劍交給身旁的楊漢立;接著,往前兩跨步,便自屹立於宣
玉星的墓前。
    宣雨情心中一愕,方未明白怎麼回事;立時又見那楊漢立放妥了洞主的劍,由馬鞍中取
出三柱香來點著傳給了聞人獨笑。
    柳帝王眼瞎,心中隨聞人獨笑的氣機轉念,當下已完全明白眼前這位名劍的心思。果
然,耳裡聽見聞人獨笑將香插落於地上墳前的聲音,接著是默禱了起來。便這片刻,那柳帝
王心中不禁微微驚異,雙眉皺結不已。
    因為,聞人獨笑的氣機,不但浩塞天地;而且回轉運行中,竟似有一股悲憤。
    因為,聞人獨笑的氣機竟似逐漸凝結、激湯往一個固定的方向移動、撞擊!目標
是……?
    柳帝王!
    聞人獨笑在宣玉星的墳前默立足足至那所插的三柱香全化成了灰燼,方回轉頭向柳帝王
淡笑道:「閣下和昔年柳帝王第一名劍之間……?」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柳某正是你口中的柳帝王!只不知閣下是……?」
    「聞人獨笑--。」聲音回答的很輕,卻很有力!
    「獨笑鬼劍的聞人獨笑?」柳帝王雙眉微微一挑,笑道:「聞人兄--,你我生於同
年,今日之會可是有緣的很……。」
    聞人獨笑視察柳帝王半晌,方輕歎道:「柳兄駐顏有術--,聞人某自愧不如……。」
    這話,涵義極深。一般武功心法能達到某種境界後,則可以保持面貌、皮膚不至於老
化;然而更上一層,能達到「迫璞歸真」的境界,甚至可以轉白髮為青絲,更顯示年輕來。
    聞人獨笑之所以下這話,表示他已承認眼前這人便是柳帝王!因為,眼前這瞎子的氣機
浩蕩驚人,若非傳說中的柳帝王無法臻此!可是,他還有一點奇怪的地方……。
    「柳兄體內氣機運行似乎有些受制?」聞人獨笑雙目閃動道:「尤其第五會穴到天柱左
穴之間?」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聞人兄不愧是天下八劍之一!單這點見識,在中原上已可排名
第一。」
    宣雨情此時不禁愕然道:「「中原不是只有四大劍客嗎?」「那是中原關內而已--。
「柳帝王的神情竟似有無限遺憾:「關外長白山上就住了兩位足以和中原名劍對抗的名
劍……。」
    聞人獨笑雙目一凝,手上青筋已微浮。當下,沈聲道:「還有呢?另外幾位住那裡?」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兩位住塞外崑崙山脈上,另外一個……。」柳帝王臉色稍變,停
了半晌才道:「另外那把劍住在東瀛扶桑國……。」
    這時,宣雨情忍不住道:「中原四劍加上關外、塞外、海外的五劍,以及前輩你豈不是
天下十劍了?」
    「宣兄已死!」柳帝王輕歎道:「柳某又是瞎子!人目既已瞎,豈可論劍?」
    聞人獨笑望著地上的八具體,淡淡笑道:「只要心不盲,無慾的劍才是真劍精
髓……。」
    柳帝王倏的仰天大笑道:「就憑聞人兄這句話,柳某又何復推托之言?」
    「好豪氣!」聞人獨笑雙目精光一閃,神情竟也有一絲恭敬道:「帝王之劍適合在擎天
之處舞揚,柳兄可願比移?」
    柳帝王輕一點頭,朝宣雨情笑道:「宣姑娘可願同往?」
    宣雨情望著她祖父墳碑,搖頭道:「小女子想陪陪爺爺他老人家……。」
    柳帝王一笑,轉向聞人獨笑道:「請聞人兄身旁那位兄弟先將這八個鼠輩隨埋掉可
好?」
    楊漢立見那聞人獨笑點頭,當下即抱拳道:「柳名劍請放心--,楊某自當料理乾淨以
免污了宣前輩的墳靈……。」
    柳帝王大笑道:「聞人兄--,請!」
    宣雨情望著柳帝王和聞人獨笑雙雙併肩離去,一顆心不由得擔憂了起來;眼前,那楊漢
立可很俐落的將八具體來回兩三次,全數不知藏到那兒啦!
    宣雨情獨坐爺爺墳旁,不禁又是悲從心來。想祖孫兩人相依為命便足有十六年之久,她
宣雨情可是連爹娘的面都沒見過。問過爺爺,每回得到的答案是等長大再談;那知,這回連
說的機會都沒,爺爺便已去逝。
    難道是爺爺忘了?或者是另有安排?她歎一口氣,看著楊漢立已然將事情料理妥當,不
禁問道:「這位大叔--,柳先生和聞人先生的決鬥是在那裡啊--?會不會有危
險……?」
    楊漢立注視了宣雨情一回,方笑道:「高手決勝負,往往是取決於一剎那間心思的變
化,力勁的轉運、情緒的穩定,以及四周環境的配合,對手的壓力等等……。」
    他一笑,又道:「所以柳先生和我們洞主之戰只繪點到為止,不至於有傷亡之
事……。」
    因為,真正的高手決鬥,他們的力道捏拿一定是在最省力下可以達到最好的效果為準!
勝敗一分,便用不著殺傷對方。
    如心印證,你知我知便是矣!這是宗師的典範。
    宣雨情噓了一口氣,問道:「那……地點呢?」
    楊漢立舉目望向北方,淡笑道:「毫渦河畔,天霸嶺上!」
    宣雨情輕輕一歎,良久才道:「何苦爭劍鋒?」
    「名利吧?」楊漢立搖頭一笑,人已上馬向那宣雨情抱拳道:「宣姑娘請多加小心,難
保那些人不會再來……。」
    宣雨情一怔,感激道:「多謝大叔關懷?,小女子尚承爺爺教導過,自衛尚勉可以
保……。」
    楊漢立大笑,不復有這一策座騎,右手牽了聞人獨笑的神駿,便往那北方而去,宣雨情
以目相送,只見翻騰黃煙滾滾離去;漸行漸遠終至消失。她一歎。望著爺爺的墳碑忍不住是
雙淚垂。
    便此,坐到了日已偏西,她方又想起爺爺未告訴自己親生爹娘之事,不由得舉步進入屋
內。
    這屋,爺爺取名逐鹿齋,位於鹿邑西側,濟河之下。屋內,儘是一般農家木屋裝置,多
的是一份清雅和壁上的字畫。
    宣雨情推門而入,觸目進入的是懸在壁上的長劍;一時,又不由得悲從心來,幾乎又叫
淚眼蒙迷?。她先是進入了自己房內,見那臥床之側的桌上,端端正正的留下宣玉星往「孤
獨離去村」前的告別信。她心中一歎,轉身到了爺爺房內,看看有什麼信函留住。
    宣玉星的房裡,靠北窗正是一張雲貴來的五龍木桌,此時逢得午後之時,自有一股清香
散著。宣雨情一歎,憶起十六年來多少回和爺爺在此書桌前談笑;而自己讀書啟蒙,更是多
少回倚此書桌臨寫?
    她一歎,往前移動間已然發現桌上有兩紙置的。一張,是柳帝王回爺爺的信。
    「宣兄所托,弟如何能不盡心以至?只是,兄願院為情死之事,弟大以為可以用別種方
法加以處理。無它,四十年前往事,何有恨至今?祈兄三思也。另外,有關宣姑娘身世之事
弟已明白,當會擇機相告!」
    宣雨情心中一震,原來柳帝王已由爺爺之處得知自己爹娘之事。可是,方纔他為什麼不
說?難道是時機未到?然而,她也有了一絲安慰。
    柳帝王應聞人獨笑決鬥,必然有致勝的把握。所以可以不用急著告訴自己!
    有了這信心,不禁又投目往第二封信函。只見上面寫著:「孤獨離去村相見!」落款的
署名是?「梅臥姑」!
    她心中一震,果真是這位梅前輩寫信來邀。只是她奇怪果真四十年猶不能有所消弭這樣
一番仇恨?
    是情字害人?
    宣雨情長長歎一口氣,梅前輩既害了爺爺,又為什麼三番兩次要逼殺自己?她心下這一
想,不禁恐懼了起來。她不是怕那梅臥姑前來殺害自己,而是怕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陰謀!
    一個可怕的陰謀!
    她心中方自震動,那門已然翻飛破碎;就她轉頭的剎那,兩壁又各自冒出三個人來。眼
前,已有八個人,八個身手都不錯的人。
    因為他們冷笑移近的步伐不但穩,而且雙目炯然光彩。這點,最少說明了這八個人都是
內外雙修的好手!
    八個高手一起出手,以宣雨情的能力能擋住一招?
    不能!
    宣雨情的心往下沈,可是她還記得隔壁自己房內的地道。早在四年前,宣玉星早就請
「翻地鼠」丁紳以為自己留下逃生之路。
    因為,一個成名的人,無論是不是仇家,想踏過自己肩頭往上爬的人絕對不會少。宣玉
星早有了這點認識,所以在他孫女能開始瞭解大人的江湖世界後,就留下後路。
    宣雨情唯一的問題是,如何到隔壁去?能值得慶幸的一點是,自己房間和爺爺相聯的牆
壁已經叫左側的三個人撞破!
    宣雨情絕對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且頭腦也不錯。她望著眼前八個人道:「你
們是八個人,我是一個人。而且,你們是男人;而我只是十六歲的小女孩……。」
    八個人齊齊愕了一下,不禁面面相覷。以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來對付宣雨情,傳出江湖上
都可以讓他們羞愧而死。況且,是八個人聯手?
    宣雨情歎口氣道:「不知八位大叔如何稱呼?」
    這聲「大叔」更是令八個人臉上發熱,幾乎是沒有勇氣報出名號來。可是,人家既然是
很認真的在問,以前輩的立場又如何能不說?況且,眼前這位十六歲小姑娘又是生的嬌美可
人,叫人拒絕也難。當下,由前門進來兩名漢子的左側那位道:「老夫等人是黑火八神
君……。」
    宣雨情雙眉高高抬起,很訝異的道:「可是陰山別門中的八位前輩?那是大大有名的
了……。」
    這一句「前輩」,那一句「大大有名」,直叫八名漢子苦笑不已。方纔那漢子乾咳一
聲,道:「宣姑娘?,敝上有事想請你前去一趟,不知姑娘有什麼要準備的?」
    宣雨情本想要求進入自己房內假意整理東西,然後在乘機按了機關逃走。然而,她又轉
念一想,如果自己這般提出了,只怕眼前這黑火八神君會全神戒備,反而不易成功。
    這方法不行,只剩唯一之途,她一笑,朝黑火八神君昂首道:「東西不用準備?。可
是,宣家子弟沒有不戰而受制於人……。」
    黑火八神君的眼睛齊齊亮了起來,不由得叫道:「好!不愧是宣名劍之後……。」
    宣雨情的心裡笑了,因為她可以感覺到眼前這八人的神情都緩和了不少。因為,他們中
任何一個要擒下宣雨情都是易如反掌;而且因為是宣雨情自己向他們挑戰,所以他們的出手
絕對不會在江湖上丟臉。
    那個左側漢子竟然還很好心的道:「我們八個中,你可以任挑一個……。只要能勝了,
我們立即就走,絕對不會多停留一剎那?」
    宣雨情一歎,將爺爺桌上那兩封信以防火封套收好了藏入懷中,才對著那名漢子道:
「大叔?,就是你吧?。因為你是黑火八神君之首,小姑娘我敗了也光榮!」
    那人果然是黑火八神君之首的魯天雁!這宣雨情的一訪,不由得令他讚歎道:「小姑
娘?,魯某都有些喜歡你了?。就讓你三招,出手吧?」
    宣雨情竟然搖頭!
    魯天雁一愕,道:「你可是反悔了?」
    「不是?」宣雨情道:「我要用劍,而且用自己的劍!」
    這很有道理。宣玉星本來就是劍術大家,所以他的孫女會用劍很正常。而且兵器是自己
的順手。魯天雁明白,所以他笑著道:「這是當然?」
    宣雨情立時一轉身,大步往左方而去;那端,三名漢子果然也不加阻攬的立時退到一
旁。因為,他們都明白老大的意思!
    玉星劍法在昨天以前,無疑是江湖上夢寐以求的武學。今天,宣玉星已死,除了嫡傳的
宣雨情外,便再也無人知曉;所以魯天雁要跟宣雨情交手,而且不能太快將她打敗!
    這是黑火八神君的算盤!
    宣雨情很穩、很平均的走到床旁,當她一抬眼,便可以見到窗外新立的墳碑;她心中一
歎,爺爺?,暫別了。
    長吸一口氣,取床柱上掛著的長劍在手,身子一躍倒彈,方向竟是進入床幃之中。
    魯天雁立時發覺不對。可惜,他的速度沒有機括翻轉的快!當他一大步跨到床沿之前伸
手抓出時,「嘶」的一響只能抓住一片衣布。魯天雁怒喝,雙掌使勁再拍向床板!
    此時,其餘七名漢子亦紛紛躍到,臂上已是運勁使出。就八名好手這一轟擊,那床板那
撐受得了?當下便「嘩啦」一聲被震成碎片。誰知,昔年那「翻地鼠」丁紳早就料到有這一
著,便在那床板下裝置了簧弩暗器。
    這黑火八神君一擊貫下,是震碎了木板,即同時引動了裡頭的機關叫那些暗器彈打出
來。當下,八個人全驚斥怒喝,全閃身移開。那知事還未了!
    八人方驚怒避開這一輪攻擊,那木屋竟然是轟的大響倒塌了下來。以黑火八神君八個人
的武功,別說這木屋,就算是青石搭建的閣樓也無法傷得他們。只是,這木屋樑柱裡頭盡都
暗藏石灰,這一下,便真搞得八個人灰頭土臉!
    魯天雁咬牙,扒開那些木頭石瓦,找到床的位置一看,只見下頭是條水道。他冷哼一
聲,道:「這水道必是通往濟河的支流?,我們快追……。」
    八道人影便立時踏著斜陽往北追了過去。一切,又恢復了寧靜,只剩是西山夕照暖暖。
    三月夕暖,人的心呢?

                      ※               ※                 ※

    天霸嶺,一樣是受著無私的夕染。風呢?吹動兩個人的衣衫,飄湯在天地之間!
    遠處,還有一名漢子立方雙馬之旁凝視;望著的是,兩位一代劍豪的決鬥!
    這一戰必將名留青史,那漢子有此一想,心中不由得一動暗道:「位什麼武林中沒有記
載戰史之人?便此一念,那漢子竟成武林史的第一代史官。而武林劍戰史第一頁便記錄了柳
帝王和聞人獨笑之戰!柳帝王對著聞人獨笑,良久、良久之後才笑道:「聞人洞主為何不出
手?」
    聞人獨笑淡淡一笑,輕歎道:「兄弟一直不明白,以柳兄劍上造詣,天下有誰能將柳兄
雙目毀去?」
    「沒有?」這是柳帝王的回答!
    沒有?聞人獨笑心中一震,急道:「莫非是柳兄自己……?」
    柳帝王淡淡一笑,手上杖已平平推出,口裡猶笑道:「心中一點慾念還在,便叫天理毀
了慧根……。」
    聞人獨笑沒有時間去想柳帝王話中含意,右腕輕震中那柄天下聞名的「鬼劍」已如虛如
幻的遞了出去!
    「帝王一劍,稱天霸地!」
    「獨笑一劍,無生有鬼!」
    這是楊漢立在武林劍戰史上第一頁中的兩句評語!
    柳帝王以杖為劍,一直很平緩,很自然的配合一寸一寸落下的夕照前進;那杖勢,在聞
人獨笑的眼中化成了圓融無憾的智慧法輪。就如同,那佛堂上的釋迦我佛,項後那圈白芒光
華、浩瀚、偉大而令人心中只有敬仰!
    聞人獨笑的劍亂了,亂在心中的驚歎,對方這一杖勢近來,自己手上長劍似乎是多餘
的。既是多餘,留之何用?既無用,唯去、唯除、唯……斷!

                      ※               ※                 ※

    武林劍戰史第一頁。時,元順帝至正二十五年。(註:西元一三六六年)人:柳帝王、
聞人獨笑。
    地:鹿邑城北側天霸嶺。
    勝:柳帝王。
    武林劍戰史第二頁。評語:「柳帝王以天地夾於杖勢之中,本就虛空大藏,且又同擁無
限大力;是以,手上長劍無法制擊。因為,虛空本無落處,如何擊之?而天地大力所及,又
有何物能御?」
    同時,這一頁以末亦對兩人劍術做評語。
    「帝王一劍,稱天霸地!」
    「獨笑一劍,無生有鬼!」

                      ※               ※                 ※

    聞人獨笑斷劍棄之往崖下,口裡仰天長嘯反身奔到楊漢立身側,躍上馬座便狂奔下山而
去。那楊漢立一驚,亦跨上馬口呼:「洞主?,洞主?」亦同往山下追去。
    這一前一後,追了近半個時辰那聞人獨笑已到濟河之畔,竟對江面嚎啕大哭!
    楊漢立幾乎不敢置信。以聞人獨笑平日行事,從未見他稍有憂愁之貌,何至於一敗之後
有淚如是?
    良久,那聞人獨笑止住了哭泣才仰天長歎道:「帝王絕學,為何能臻至此?我聞人獨笑
手上長劍又為何差之若此?」
    楊漢立急道:「洞主何須作如是之言?除開柳帝王,中原武林又有誰是洞主的對手?」
    聞人獨笑搖搖頭,半晌方長吸一口氣歎道:「你不明白的?,你沒面對過柳帝王那一劍
不會知道那股氣勢的可怕……。」一歎,他又悠然道:「那一劍,如虛空大藏,夾天地大
力。刺之無處,御之不能……。」
    楊漢立默然,唯陪立於聞人獨笑之側,就如是站一柱香光景,任令夕沈月升落滿江。忽
的,聞人獨笑突然道:「漢立?,如果你擁有了萬福洞所有的金銀財寶,你要如何來
用……?」
    楊漢立心中一驚,急道:「洞主?,你……。」
    聞人獨笑臉色一正,喝道:「說?」
    楊漢立又是一震,半晌方吶吶道:「屬下……屬下想為今後武林豎立戰史記錄……。」
    「哈……,好?,好!」聞人獨笑的眼睛亮了起來,似那東方星輝閃爍。他望向楊漢立
沈聲道:「「就此辦……。「楊漢立心中狂駭,跪僕於地顫聲道:「洞主請回……。」
    聞人獨笑臉色一寒,冷聲道:「除了天地之母,列代祖宗外,男人豈可屈膝下跪?給我
站起來……。」
    臉冷聲寒,然而聞人獨笑的眼睛卻是熱的。
    楊漢立不敢違命,他只有拱手恭立,立於淚水之中。聞人獨笑一歎,拍了拍楊漢立的肩
頭道:「漢立,別替我著急?。聞人某打算以三年的時間隱於山林之中重新研討劍術精
髓?。萬福洞之事,就算你幫我治理吧?」
    說著,取出一塊刻有篆體「福」字的金牌交給楊漢立道:「今日起,楊漢立成為第二代
萬福洞洞主。本洞所屬兩千一百三十二名弟子全聽指令?」
    楊漢立心中百感交集,接牌在手竟是哽咽不能言。即聞人獨笑注視他良久。忽的仰天大
笑反身上馬,便笑聲不絕往那西方而去。
    西方,夕已落盡,只剩頂上月華輕送……

                      ※               ※                 ※

    柳帝王全身似虛脫般的垂坐於地上崖旁。方才一戰,已然牽動他身上氣機運竄!若是聞
人獨笑猶能堅持半刻,倒下去的一定是他!
    他輕歎,劇烈的咳嗽已顫起;然而,他的雙耳卻聽到一種危險的信號。這危機,便可能
是他柳帝王今生結束於天霸嶺上!
    因為,由山下路上傳來宣雨情的腳步聲。聲雜而亂,顯是遭人追趕。
    果然,之後有八道極為平穩的足聲,那聲告訴了一件事。來的人是高手,而且顯然可以
施合搏之術。
    柳帝王長歎,感覺到宣雨情已到了面前;而自己體內氣機,正是大亂未戢!
    宣雨情看見柳帝王正劇烈咳嗽時,一顆心不斷往下沈落。現在,不但是自己賠上了,甚
至連柳帝王都要叫人斬殺於這一地!
    她心中此念一起,立時橫劍護在柳帝王身前,朝黑火八神君嗔道:「八位大叔,方纔的
話可是還當真?」
    魯天雁微微一笑,往前跨出一大步,在近到宣雨情前方三丈遠處道:「小姑娘?,這回
你是不得不遵守的了……?」
    宣雨情咬咬唇,一台眼望向魯天雁揚首道:「我們可說好的。若是我勝了,你們絕對不
會為難……。」
    魯天雁仰天大笑,道:「魯某何時騙過你了?」
    宣雨情點點頭,轉身蹲在柳帝王身邊低聲道:「柳前輩?,你的身子還好嗎??」
    柳帝王緩緩吸了一口氣,抑住劇烈的咳聲道:「還好?。最少眼前這八個,柳某還能去
其半……。」
    那柳帝王和宣雨情在低聲交談,這端魯天雁和各位弟兄也暗自私語。魯天雁道:「那個
瞎子,看來便是枯木秀才所說的那一位……。」
    八神君之一的羅武敖雙目一凝,捻著頜下稀疏鬍子沈聲道:「無論是與不是?,寧可
錯,不可漏!」
    魯天雁點頭,道:「老三說得有理?。便這般行事?」
    眾人一交換眼色,那魯天雁又大笑朝宣雨情道:「小姑娘,現在是不是可以動手了?」
    宣雨情哼了一聲,朝柳帝王道:「前輩請放心?,雨情不會讓他們得逞……。」
    柳帝王淡淡一笑,他心裡可明白的很,那眼前八個人,暗中已有七股氣機移湧向自己而
來。嘿、嘿,照此看,是要用七星夾殺之法,叫自己沒有活埋之機。
    就柳帝王沈思之間,耳裡已傳來宣雨情和魯天雁之間交手的叱喝聲。
    宣雨情沈住心,緩緩將爺爺所授的玉星小巧七十二劍展開。只見點點著落處俱有寒天星
爍的味道。那魯天雁雙目一凝,心中不禁也有些訝異;眼前這小姑娘十六年歲,想不到使出
來的劍法竟有一番造詣,倒也不愧名劍之孫。
    魯天雁心中一笑,雙掌遞出間左右拍展,果似那大雁揚空;立時,叫宣雨情手上長劍在
自己雙掌拍揮下凝滯難移。魯天雁一笑,低聲喝道:「宣大小姐?,請隨魯某回去吧?!」
    說著,身子自右方欺近,便化掌為爪扣向宣雨情肩頭,宣雨情自幼即受玉星名劍的教
化,一手專給女人使的小巧七十二劍固然打下了基礎,就是猛烈的玉星大明七十二劍也學了
三式。此時,見那魯天雁自半空扣下,心動意使裡,已自將右腿往前一跨,身子微屈人仰中
將那手上長劍漂浮自左下往右上倒飛。
    魯天雁心中一愕,見對方那劍來得烈;不由得身子在半空半翻。如此,便成了雙掌拍
劍,雙腿踢向宣雨情天柱左右穴。
    宣雨情嬌喝一聲,身子滴溜一轉,將手上長劍橫掃,便捲向魯天雁雙腿而去。只是終究
年幼,那劍上威力不足,氣勢不夠快,僅此二點便足分勝負。
    魯天雁大笑,雙手扣住宣雨情的同時;黑火八神君的另外七名也對柳帝王展開了攻擊。
只見柳帝王人坐於地上將雙手置於杖中間,瀟隨意間橫指豎打,只弄得那黑火八神君中的七
名佔不上上風。
    宣雨情人落入魯天雁手中,又見此狀不由得怒道:「你們找的人是我何必傷及無
辜……?」
    魯天雁「嘿」的一笑,道:「只怕這瞎子大大與眾不同……。」說完,立即大邁腳步往
前三跨,揚聲道:「八卦封神……。」
    立即,那七名兄弟齊齊道:「天羅地網……。」
    魯天雁早已雙臂挺出帶動眾兄弟的攻勢,便此剎那已叫柳帝王身上壓力倍增。
    那端,宣雨情身上雙臂的穴道已叫魯天雁所制,只能緊張望著黑火八神君來夾擊柳帝
王。片刻後,那柳帝王劇烈咳嗽又起,更叫那宣雨情心驚不已。當下,她心中不禁惴惴;爺
爺遺信中所言,天下只怕剩這位柳大先生知道自己父母之事,若是柳帝王喪命於此那如何是
好?
    她心中著急異常,那端情勢卻已有了重大變化。首先,柳帝王身子一抖,將手執於杖頭
橫掃,便打飛了兩名神君。左手再復一探,拍的人是魯天雁。
    那一掌出,初時迅速無比,到了魯天雁面前又自凝滯不動。而魯天雁反應已至,大力猛
擊迎上!
    宣雨情大叫,蹬足盡力前躍;眼前只見那柳帝王狂笑,人已被柳帝王一推之力打上半
空,口裡猶自道著:「柳某豈可死在你們這般小人之手……?」
    魯天雁一愕,此時方知眼前這瞎子乃借自己一擊之力,乘勢往山谷落下。這廂宣雨情大
驚,口呼:「前輩?,小心下方是山谷……。」
    話聲未落,柳帝王人已墜下而去!宣雨情臉色大變,奈何雙臂被制,無為伸援。此時,
她心中轉念一想,今日落到黑火八神君手上,到頭來難免一死;就算苟活,爹娘之事天下也
無人知曉。且不如就隨那柳帝王同落,死不辱於宣家名威。
    有此一念,見那魯天雁正含笑走近,方是啟唇要語。宣雨情冷哼一聲,人已反身而躍便
自往山谷墜去;身後,傳來的數聲驚呼?。
    柳帝王的身子不斷落下,耳裡只聽得呼呼的風響。心中,竟沒有死亡的恐懼,倒有著是
乘風御行的快感。他一笑,只可惜不能看見自己的死狀是怎般的模樣;心中有這一念頭,不
覺好笑起來。當下,便放聲而吭,直驚震滿山飛禽。
    他笑聲正揚,忽的身子一猛震,竟是撞及半崖中突起枝椏,而且撞處有巢,巢不小;巢
裡有蛋,蛋亦不小。
    柳帝王受此一托,下勢已略緩,只是連枝一道撞斷。忽的,耳裡傳來「呱」叫嗚聲,緊
接是破空而至的翼動聲響。他心下一驚,不由得失笑!
    顯然,方纔那一撞,正中了鷹鵬之類鳥巢;那鷹不及救,如今是遷怒來的了。果然,破
空兩鐵爪已到了肩頭!柳帝王一笑,雙手一舉反扣,便抓住鷹爪!
    宣雨情隨柳帝王下落,忽聞聲下方「喀」的一響,再舉目一看,心中不禁訝異。原來,
在下方的柳帝王被一橫枝所阻,下勢一緩和自己已是相距不遠,又頭見一鷹巨大無朋,狂飛
而至便往柳帝王雙肩抓下。
    宣雨情方驚呼一聲,再見柳帝王雙手一扣,竟搭住那巨鷹雙爪。只見,那鷹似乎大吃一
驚,極力拍翅上揚以免被柳帝王拖下。而此時,宣雨情又到,急伸出雙手抓住柳帝王腳踝。
    便此一衝一拖,那鷹可支持不住兩人之力,也往下而落。當下,二人一鷹便如一直線墜
下。
    柳帝王初聞宣雨情一聲驚呼,心中已明白來人是誰。待宣雨情抓住他的腳踝,不由得大
笑道:「小姑娘怎的也落了下來……?」
    宣雨情心中著急,口裡叫道:「前輩?,怎麼辦……?」
    柳帝王一笑,道:「你看離地還有多遠?」
    宣雨情聞言,投目下望,約莫尚有四十丈左右,隨口便道:「四十丈……。」
    柳帝王高聲道:「好!宣姑娘記得,待會兒老夫腿上用勁將你踢起,你就放手……。」
    宣雨情想也不想,立即道:「好?」
    此時,又已墜下二十來丈,距離地面也不過十來丈遠。柳帝王猛吸一口氣,喝道:
「去?」
    立時,只見他雙腿一抬,便將宣雨情倒揚往上,只是,反力之下,那柳帝王和鷹下墜之
速更快。
    那鷹被柳帝王和宣雨情下拖,本已是焦躁不已,此時又叫反力大力下拖,及那足下重力
大減;不由得雙翅猛拍,硬是要把下落之力減低。
    柳帝王心中一揣摸,上端那鷹雙翅猛拍下,墜落之速已有一番減弱,現今距離地面約是
五、六丈左右。他大笑一聲,雙臂猛力一拉鷹落,人反而上揚起;同時,耳裡聽准上方宣雨
情之落向,一探手便將她抱入懷中。
    宣雨情可是聰明靈巧,已然明白柳帝王之意!立時,口裡呼叫道:「前輩,距離地面約
三丈……。」
    柳帝王大笑,笑中帶咳!只見他身子在半空中猛旋,如那車輪快轉;待近了地面雙臂一
放,將宣雨情平平放射而出。同時自己則受反力倒飛,在半空中翻了十七個身子,消去那猛
墜之力落於地面。
    宣雨情受柳帝王那消力一擲,人倒無大礙的沿著地面平飛,約莫十五丈遠方才停住,躺
在一片長草之中。她長吸了一口氣,忍住暈眩直起身子來。
    只見,月將落,晨曦要出。她心中一緊,口裡呼道:「柳前輩?,柳前輩?,你在
那?」
    四周,靜悄悄的沒半絲回答。宣雨情心中一驚,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回而尋。約莫走了二
十來步,只見那一堆長草處有所異動。宣雨情一驚,急步走近,用腳撥開草叢。入目,是柳
帝王大笑。
    因為,這位柳帝王先生手上多了兩隻兔子,正笑著道:「小姑娘?,早餐也別愁啦!」
    宣雨情急步向前,問道:「柳前輩,你……你有沒有受傷……?」
    柳帝王將那兩隻兔子用力震死擲於地上,咳了一陣才喘氣道:「生死歷劫,也只是小事
一樁……。」
    宣雨情聞言一愕,不禁歎道:「前輩風範,當真別人所不能及……。」
    柳帝王一笑,道:「快生了火烤這頓兔餐吃……。」
    宣雨情苦笑,看著自己雙臂,道:「我……我的雙臂較魯天雁給制住了……。」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過來?」
    宣雨情依言往前,柳帝王倏忽出手,便拍了她肩中兩穴,解開臂上經脈。只是,經由這
回再一次使力,終究忍不住吐血昏厥了過去。

                      ※               ※                 ※

    香味,尤其是烤肉的香味,特別容易把人由昏睡中醒了過來。
    柳帝王只覺得身子躺在一個輕軟的地方,通體是一番盈泰。他一愕,耳裡已傳來一聲嬌
呼:「二宮主諫漲~輕人醒了……。」
    柳帝王心中一驚,急忙提氣運行周天,只覺得自己體內的氣機竟叫人調適妥當,再無走
火入魔之危。手下輕按,是鵝毛蠶被,鼻中所聞,竟是油沾碎姜烤肉香。
    這是那裡?宣雨情的人又在那裡?
    柳帝王一皺眉,不禁又有一番訝異。原來,耳中所聽得的腳步聲,竟是人已到了五尺遠
近之間。而他同時到了知道,這屋裡最少有四個女人!
    柳帝王沈住氣,待來人到了面前,也不急著問話。因為,沈默的觀察,永遠比莽撞的訊
問得到的更多。
    果然,對方先輕笑道:「先生,你尊姓大名……。」
    「柳?」柳帝王輕笑道:「人稱柳瞎子?」
    柳帝王心中有真錯愕的是,眼前這位女子的年歲,聽其口音只約二十五、六,而武功氣
機卻是驚人的很!
    柳帝王一笑,又道:「尊駕是方纔那位姑娘口稱的二宮主……?」
    「不錯?」對方答道:「本座正是世外宮的二宮主……。」
    柳帝王點點頭,道:「還不知二宮主的大名是……?」
    「這你不用知道?」二宮主道:「室外宮一向不與外人接觸。設非那日宣姑娘因緣機巧
碰上了本座,而願以死相償救你?。哼、哼,本座一時心軟……。」
    柳帝王心中一陣感動,問道:「不知那位宣姑娘目下是在……?」
    二宮主似乎輕皺了一下眉頭,語氣稍冷道:「由你口氣,你和宣姑娘之間似乎非親非
故……?」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宣姑娘沒告訴你嗎……?」
    「大膽?」一名老媼的聲音道:「你這小子竟然敢對二宮主這般說話?」
    柳帝王一笑,道:「天下諸人,柳某對誰說話都是一樣?」
    「好狂的口氣?」那老媼便一步跨前,右手已探向柳帝王而來。柳帝王心中輕笑,正得
要回手化解,忽的將體內氣機收了回來。
    因為,二宮主左臂輕抬中,已托住了老媼的右爪。只聽二宮主淡笑道:「火嬤嬤何必對
不會武功的後輩這般動怒?」
    不會武功?柳帝王差點大笑起來。原來,為了保住最後一絲真元,在他吐血昏厥前已將
全身氣機停駐於左右迎香穴。那兩穴在鼻翼左右,天下,除了他柳帝王又有誰會將內力源點
停駐於斯?
    昔年,柳帝王以天縱英賦,認為天下學武之人將氣機置源於丹田之中未免可笑。要知,
內力源處若無法隨時更移,那丹田一破只怕終生無法舉武。所以,三十年來他不斷探索身上
各處要穴,並試著將全身真元四下停留。直到十年之前,一次不慎走火入魔,而且壞了雙
目?。
    二宮主在救治他時,顯然已先試過他的丹田、氣海等處,若無氣機反彈,自非是學武之
人了?。
    柳帝王耳裡聽二宮主這麼說,索性裝了下來,且看看對方有何舉動。二宮主制止了火嬤
嬤,輕哼道:「柳先生,本座念及你年輕不懂事,而且眼瞎不會武功的份上饒了你這一回。
以後注意點……。」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宣姑娘呢?」二宮主輕哼一聲,冷笑道:「她正為你還債!」
    世外宮的原則是,有欠必還。

                      ※               ※                 ※

    宣雨情看見柳帝王被人扶來的時候,她正擔著水在澆菜園。她臉上驚喜,急步往前,見
著的是人稱火嬤嬤凌厲的眼神。
    只聽,火嬤嬤冷聲道:「小姑娘?,本宮子弟諸人,設非召喚、突變,豈可擅離職
地……?」
    宣雨情心中一驚,顫聲道:「是?」
    這一窘迫,不由得你垂了頭,便不敢仰望。耳裡,忽聽得柳帝王傲然冷笑道:「仗勢欺
人嗎??大不了柳某一條命還給你……。」
    火嬤嬤雙目一閃,怒視柳帝王,便似又將再出手。只是,礙於二宮主在眼前,總不便再
次發作。
    二宮主似乎也為柳帝王這話一愕,半晌方冷笑道:「姓柳的?,本座已饒了你一次,莫
非不將本座的話放在耳裡嗎??」
    柳帝王淡淡一笑,已感覺到二宮主身上那股排山倒海之力。他正暗將內力提於雙臂,只
要眼前這位二宮主一出手,便不客氣的反擊回去。
    宣雨情手受二公主氣機一震,駭然舉目見她似乎要對柳帝王下手,不由得雙膝一跪,顫
聲道:「二宮主請息怒,小女子甘願替柳先生受罰……。」
    二宮主一愕,皺眉看了宣雨情一眼,口裡冷哼一聲右袖一摔中,人已往原路走了開去。
那廂,火嬤嬤和二名手下婢女,亦緊跟著二宮主而離。臨走前,火嬤嬤猶冷冷對著二人道:
「給你們一頓飯的時間交談……。」
    人,已遠。
    柳帝王不禁點點頭,復一笑道:「這世外宮中人倒也守信,並未派人在附近竊
聽……。」
    宣雨情自地上急立而起,過去扶住柳帝王道:「柳前輩,你……你的身子……,二宮主
有沒有幫你治好……。」
    「無礙?」柳帝王一笑,淡然道:「這位二宮主的醫術果然高明。柳某身上那股亂竄的
氣機已叫她穩了下來……。」
    宣雨情一驚,道:「沒有消除掉嗎??」
    「哈……,」柳帝王大笑,道:「若是消掉了,她不是知道柳某會武?」
    二宮主因為測定柳帝王不會武功,所以才會以為他體內的氣機是遭一門詭異的內力激湯
所亂。因而,只需將那氣機輔回奇經八脈,終究會日久漸消。
    宣雨情終於明白了這點。柳帝王淡笑,道:「我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宣雨情一歎,道:「七天前,我們由崖上掉下後……。」
    「七天前?」柳帝王愕道:「本人已經昏迷了七天七夜?」
    「是?」
    柳帝王苦笑,點頭道:「然後呢??」
    宣雨情那時正為柳帝王傷勢煩惱,不意,竟又碰上了大雷雨。宣雨情背負柳帝王盡力放
足而奔,尋得一個山洞避雨,裡頭竟然傳來人獸相鬥之聲。
    宣雨情一愕,將柳帝王置於乾爽之處,隻身進入其中。只見,一名女子和一條雙角銀蟒
已戰至生死關頭;那女子手上一把金色短劍,似乎那巨蟒剋星,眼見已可殺了那蛇。
    誰知,那蟒忽然凶性大發,捱著被那女子刺了一劍,用尾巴一掃將那女子的金劍打飛,
同時又纏繞上去。
    柳帝王一笑,道:「所以,你去撿了那把金色短劍,斬殺了那條水火魔蟒……?」
    宣雨情一愕,道:「前輩也知道那大蛇的名稱?」柳帝王一笑,道:「水火魔蟒頂上雙
角,一水一火正是天下辟毒神物,柳某如何會不知?」他一頓,又道:「所以,你就求那位
二宮主救了柳某?」
    「是?」宣雨情苦笑道:「可是……。」
    柳帝王臉色一變,冷笑道:「可是他不准你離這什麼鳥的世外宮……?」
    宣雨情苦笑,道:「除非我的功夫練到能打敗二宮主座下的飛塵雙使之一……。」
    柳帝王冷冷一哼。那宣雨情又急道:「二宮主白天交付工作給我,卻每日在晚飯後願指
點晚輩一個時辰的武功……。」
    柳帝王哼哼一笑,道:「若是你打敗不了飛塵雙使,可是一輩子不用出去了………?」
    宣雨情仰望四下青翠山林,輕輕一歎,道:「就算終生在這世外宮中,遠離塵世殺劫未
嘗不是……。」
    柳帝王雙眉一挑,沈聲道:「你忘掉了你爺爺的大仇了嗎?還有你的雙親呢??」
    宣雨情一震,脫口道:「爺爺不是留下遺言『不應有恨更無仇』?」
    柳帝王雙眉緊皺,沈聲道:「只怕這事沒那麼簡單?」
    宣雨情臉色一變,急急道:「莫非爺爺是叫惡人害死的……?」
    柳帝王沈聲道:「有人來了,記住,你我關係是表叔和侄女……。」
    果然,一忽兒自那小徑中走來兩名漢子,行止間俱見虎虎生風,好穩的下盤。
    柳帝王淡淡一笑,依舊朝宣雨情道:「你住那兒?」
    宣雨情立時明白柳帝王假裝不會武功,立即接口道:「就獨立住於這片菜園之後的小木
屋中,是二宮主特別恩准的……。」
    柳帝王心下可明白,所謂二宮主特別恩准,便是怕宣雨情對世外宮中人談及外面世界,
引得宮中年輕人想往外走的遐想。
    他一笑,那兩名漢子輕咳了一聲,右首的那名道:「柳公子,二宮主有請?。」
    便此說,左首那名已先一步遞來一根杖。柳帝王執杖在手,心中不禁一愕。這杖源出東
海沿岸中的一種松木,質輕而軔,大大是杖中上品之物。
    柳帝王也不客氣,當下便道:「請帶路?」

                      ※               ※                 ※

    柳帝王到了二宮主面前,衣上多了幾處泥巴。
    二宮主很滿意,她叫吳布、吳青去帶柳帝王來,順便在路上「測試」一下,看看這位姓
柳的是不是真不會武功。
    因為,如果這個人的武功能高到令自己的搜源大法也測試不出,那麼對於任何的突擊一
定會有絲毫的反應。
    和吳布、吳青銅去的,還有藏身在半路上的火嬤嬤。以火嬤嬤的江湖經驗,沒有理由看
不出眼前這人是否真不會武。
    可惜,火嬤嬤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柳帝王已將全身內力提到迎香穴之時,整個頭以下
便真的如同不會武功的人一樣。
    柳帝王的心裡在笑,早在五丈遠他就感覺到那老太婆的存在,所以將計就計。他跌的只
是一跤,而這一跤他以後一定會叫世外宮所有的人全數還回來。
    男人,總有該堅持的原則;然而,也該有遠大的眼光。
    柳帝王已被引到一處座椅坐下,滿臉憤怒之色。二宮主淡淡一笑,道:「柳公子,什麼
事這般怒容?」
    柳帝王雙眉一挑,拍拍身上灰塵道:「哼、哼,尊下兩位手下帶柳某來,竟然會叫柳某
踢上樹幹摔倒,又不相扶挽救,嘿、嘿……。」
    二宮主一笑,道:「柳公子眼瞎多久了?」
    柳帝王心中一懍,淡笑道:「十年?」
    柳帝王心中之所以一驚覺,乃在於他手上的繭。練武之人,手上豈會無繭?所以,目下
能解釋之事,乃是日夜握杖的結果。
    另外,自己的容貌並不是四十歲,而只是二十上下。若是說長了,反而更叫眼前這位二
宮主啟疑。
    二宮主淡淡一笑,又道:「十年之中,柳公子難道沒有一年跌上兩、三回……?」
    柳帝王一哼,口裡不再言語。二宮主一笑,道:「今天,你和宣姑娘進入本宮中也算是
有緣……。不過……,有幾件事得事先清楚才行?」
    柳帝王一笑,道:「說吧,柳某人聽著就是了?」
    二宮主淡笑,道:「本座和宣姑娘曾有約法三章 ,不詢問她的家世來歷。」一頓,她
又道:「可是你的……。」
    柳帝王淡然一笑道:「柳某來自江蘇海州?」
    二宮主臉色一變,道:「可是海州城外柳家莊中?」
    柳帝王一笑,道:「不錯?」
    這話一出,二宮主和火嬤嬤不禁互望一眼。近些年來,海州柳家莊為了抗元之事,為中
原神州付出許多慘痛的代價。尤其,柳衛風那一房,據說個個視死如歸,雖是文弱書生卻能
一個接一個上書直告蒙古皇帝,書中只有一個字?「滾」!
    而後,個個以短刀插刀,屹立於蒙古皇宮之前,大笑而死!
    二宮主臉色登時稍為平和道:「柳衛風一房……。」
    柳帝王倏的立起,以杖指向二宮主道:「柳某家伯之名,豈是你這女流之輩直呼?」
    這一舉動,自是大大嚇了廳中世外宮弟子;想那二宮主就算不出手,火嬤嬤必也下重手
教訓。誰知,這回二宮主和火嬤嬤竟然未怒反笑。
    二宮主忽的一笑,道:「閣下既是柳門中人,又怎會和江湖中人結仇?」
    柳帝王淡淡一笑,哼道:「江湖上豈少了那韃子皇帝的走狗……?」
    二宮主點點頭,忽的道:「柳公子是讀書人??」
    柳帝王咬牙道:「只恨雙目早盲,未能效諸位世兄到那蒙古皇帝面前戳心大笑!」
    二宮主雙目一凝,忽道:「人而無情,何以謂之人?」
    「道與之貌,天與之形?」柳帝王答道:「惡得不謂之人?」
    「淚彈不盡臨窗滴,就硯旋研墨?」
    「漸寫到別來,比情深處,紅為無色?」
    「君不見青海頭,左來白骨無人收?」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兩人一問一答,便是二宮主在測試柳帝王是否
果真不會武的儒子。一問是莊子德充符中之句;二問是晏幾道的「思遠人」;三問是杜甫的
「兵車行」。
    那柳帝王聰明英才,不但武學造諳自成前人未有,就是經史子集詩詞歌賦書御棋琴亦無
不涉獵。這廂,二宮主一番問話,自是答得自然順暢!
    更何況,柳帝王正是那柳衛風之侄!
    二宮主沉默半晌,又道:「聽說那位柳衛風英雄的左腹下,曾叫韃子的走狗用火烙了十
八條痕……。」
    「一十九條……。」柳帝王身子竟然輕輕顫抖起來,咬牙道:「第十九條烙在絕子絕
孫……。」
    二宮主噓了一口氣。那事,天下除了柳家核心親屬外,江湖上怕只有世外宮知曉。所
以,眼前這柳瞎子當是柳家中人沒錯,可是他眼不見如何得知?
    「因為每天都是我去塗藥?」柳帝王恨聲道:「因為,只有我的眼睛看不見,所以他們
讓我做,直到去年家伯去逝為止。」
    這是柳帝王編出來的。如果,柳家的事連世外宮都能知道,他柳帝王更是清楚。
    二宮主點點頭,聲音有了一絲恭敬:「柳公子,本座和宣姑娘相約之事想來你已知道
了……?」
    柳帝王沉聲道:「不錯?」
    二宮主道:「那是指宣姑娘,可是柳先生可以自由出入本宮所在的山谷中……。」
    柳帝王一哼,道:「雨情不走,柳某自是留下了……。」
    二宮主雙眉一挑,道:「你和宣姑娘的關係是……?」
    「叔侄,」柳帝王輕哼道:「柳家子弟沒有受人之托而中途遺棄的……。」
    二宮主一點頭,下令道:「立刻在宣姑娘屋旁建一座木屋給柳公子住,同時,免掉宣姑
娘的勞役,專心練武視同本座弟子……。」
    立時,座下轟然答應,一名漢子轉身出去。
    二宮主朝柳帝王淡笑,道:「柳公子,因礙於本官規定,所以無法將宣姑娘直納於本座
弟子之中。同時,對柳公子你……。」
    柳帝王一笑,道:「柳某並不想從別人處學武?」
    這話,便是指想由自創。二宮主倒未想到這點,只以為他是承著柳家傲骨,不願對人有
所祈求或是讓人憐惋。
    當下,二宮主點點頭,道:「宮中或有某些不便之處,那便請柳公子多多包涵了……。
柳帝王一笑,道:「只怕多叨擾了?」

                      ※               ※                 ※

    天霸嶺下,在山脈綿延中有一座神秘的世外宮。宮中,有一位人稱是柳家莊子弟的柳瞎
子。
    在那兒,除了宣雨情以外,沒有人知道那位柳瞎子就是天下聞名的柳帝王。
    天霸嶺在湖南省東,鹿邑城北。
    可是,河南城北,洛陽城內也有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他的名字恰恰好,不多不少也叫
做柳帝王!
    而且,他的長相和柳帝王簡直是一模一樣!
    我們這位洛陽城內的柳帝王。和天霸嶺下世外宮中的柳帝王是不是有什麼關係?這點天
下還沒有人知道。
    可是,他們最少有一個差別,那就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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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54: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鳳翔  
    洛陽的柳帝王比世外宮中柳帝王強的一點,就是他有一雙明亮如星辰的眼睛。如果說,
他比天霸嶺下的柳帝王差的地方,就是他不會武功。
    柳帝王在城南一帶還算小有名氣。只是,那些名聲都不會很好聽;簡單的說,就是洛陽
南城那一帶的混混。雖然是屬於市井無賴,這位柳帝王也混得有聲有色。
    最少,他的手下就有十來名。
    沒有人知道這小子是從那兒冒出來的,反正是三個月前竄出頭的就是了。而且,他還給
了他手下一道很奇怪的命令:「如果,有一天看到一位和哥哥我長得很像的男人,趕快通
知……。」
    有人問啦:「然後呢?」
    「然後H」這位柳帝王苦笑道:「當然是趕快溜了……。」
    為什麼要溜,沒有人知道。然則,總會有好事者去追查這件事,他們得到一個很奇怪的
消息。
    這小子,五年來,最少待過十個城鎮;每同,總是有方法過得舒舒服服做他的混混頭。
    可是,又常常丟下他的「地盤」不明不白的失蹤。
    為什麼?
    柳帝王不說,他的手下也不敢問。因為這小子很會整人!這種市井小事,洛陽城裡的武
林名家、幫派大豪是不會去注意的,可是有一個人例外!
    別說天下武林的事他要瞭若指掌,就是總堂所在的洛陽城內,那家生了娃娃,取了啥名
字都要一清二楚。
    因為,韓道是「乾坤堂」的大總管;而乾坤堂又是武林中三大幫派之一!
    韓道早就注意到城南的這位柳帝王,而且對於他的動向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位韓大總管約莫三十出頭,從小便聽過「柳帝王」這三個字,而且看過他的畫像。所
以,當他看到這位柳帝王時,心裡看實大大吃了一驚。
    他當然很容易就知道這個柳帝王不會武功,只是那滿腦子的鬼點子倒是不少。三個月
來,韓大總管就一直在查那位威震天下的柳帝王和眼前這位混小子柳帝王有什麼關係!
    得到的結果是三個字?「不知道」!
    韓道並不死心,因為這件事實在太奇怪,而且這位柳帝王又下了那麼奇怪的命令!奇怪
的事總是令人好奇。
    好奇,是人類的通病!
    韓道偏偏不信邪,他不信以乾坤堂的情報網會查不出這小子的來歷。否則,輕易的便可
以將這小子抓了起來好好問一間。
    他相信,以乾坤堂九十七種拷問人的方式,結果只有兩種:招供或是?死!
    另外還有一個理由,令他韓道無法下手。
    那就是乾坤堂本身!
    乾坤堂是名門大派,所以不太能幹這種擄人拷供的事,而且,眼前這位柳混混又沒干什
麼傷天害理的事,只不過是一個市井無賴。
    如果乾坤堂大總管對一個市井混混下手,只怕傳出江湖後真會笑死了人。所以,為了名
望他只有忍,忍住那鬼撈子他奶奶的好奇!
    韓道當然沒想到一件事,那就是柳帝王竟然會登門求見。那可實在是嚇了他一跳,而且
覺得不會是好事!
    洛陽的柳帝王看見韓道時,那雙招子笑得一閃一閃的,直搞得韓大總管一肚子火。
    柳帝王笑道:「小的聽說乾坤堂是名門大派,專做仁義之事……?」
    韓道肚裡罵了一千聲,口裡淡笑道:「小哥兒有事?」
    「是?」柳帝王笑道:「小的想棄邪歸正,不知貴堂有沒有長工花匠之類的缺……?」
    來找工作的?韓道這下更好笑啦。便道:「有?。不過?,得報出家世來歷………。」
    柳帝王一笑,朝著韓道眨眨眼,道:「小的名字叫柳帝王,至於家世來歷,以乾坤堂之
威,無論怎麼報總會查得一清二楚是不是?」
    好小子,分明是出考題來挑戰的啦!韓道牙一咬,道:「好!什麼時候上工?」
    「現在?」
    「現在?」韓道笑了。「你是不是遇上麻煩事了??」
    「是I」柳帝王承認的很快,而且拍了個馬屁道:「當然,以乾坤堂而言是小的不能
再小的芝麻事……。」
    「什麼麻煩事?」
    「答應了才能說?」
    「好?」韓道恨死這小子,恨死自己的好奇心,大聲道:「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本
堂可以擔得下來?」
    眼前的柳帝王似乎噓了一口氣,笑道:「有八個人,突然不明不白的想殺我………。」
    韓道雙眉一挑,道:「誰?」
    柳帝王聳聳肩,歎道:「好像叫什麼黑火八神君……。」
    韓道眼睛一亮,道:「他們為什麼要殺你?」他立時又補上一句:「別告訴我不知道,
不然他們何必挑上你?」
    「聽說我長得像一個人?」柳帝王歎道:「而他們的原則恰好是寧可錯殺不可漏
殺……。」
    韓道心中還在嘀咕思量,一名手下跨入廳內恭敬道:「稟告大總管,堂外黑火八神君求
見……。」
    韓道看了柳帝王一眼,輕哼道:「請他們進來。」
    魯天雁看見柳帝王和韓道同在這廳內,表情可不太好。當下,朝韓道一抱拳直接道:
「韓大總管,不知這位柳兄弟和貴堂的關係是……?」
    「本堂弟子,」韓道倒回答得快:「負責後院一十二閣的花木修剪?」
    魯天雁臉色一變,輕咳了一聲道:「兄弟耳聞,只怕有的出入……。」
    韓道輕哼道:「乾坤堂對道上兄弟並不靠說謊生存?」
    魯天雁臉上一愕,後方的羅武敖已冷笑道:「嘿、嘿,我們兄弟八人可不怕你那啥名堂
的乾坤堂……。」
    韓道淡淡一笑,道:「這話,可是你們八個人的意思?」
    魯天雁雙眉一挑,道:「黑火八神君,人人如一,誰說的話都是算數!」
    「哈……,」韓道大笑道:「很好,你們就留下來做客。」
    魯天雁一愕,道:「我們兄弟還有事忙,只消請韓大總管將身旁這位柳兄弟交給我們便
可……。」
    韓道看了柳帝王一眼,只見那小子一付好整以暇,似乎算準了自己不會答應。
    不錯,為了乾坤堂的威望,他韓道的確不能答應。
    韓道淡淡一笑,道:「只怕不能不留……。」
    魯天雁臉色一變,道:「閣下的意思是??」
    「你怎麼那麼笨?」柳帝王笑道:「韓大總管的意思當然是把你們八個手上加梏,腳上
加的留下……。」
    魯天雁惡狠的瞪了柳帝王一眼,冷聲道:「小子,這裡可沒你插口的餘地?。」
    「我倒覺得他說得很好,」韓道笑道:「簡直是講到心坎兒上了。」
    魯天雁雙眉一挑,後方的羅武敖已大喝出手。他動,黑火八神君同時動;可惜,韓道不
是別人,乾坤堂也不是別的地方。所以,戰鬥結束的很快!
    柳帝王很愉快的看著黑火八神君被人扛到後頭去。他一笑,朝韓道道:「大總管,小的
沒別的嗜好,就是喜歡猜謎?」
    韓道雙眉一揚,道:「呃H你打算猜什麼?」
    「那八個傢伙不知死活在堂裡撒野,大總管令人把他們拿下來是很正常的?。」柳帝王
一笑,又道:「問題是,這事很容易的可以不用到這種結果對不對?」
    韓道雙目一凝,道:「你這話的意思在那?」
    柳帝王一笑,道:「小的聽說最近江湖中有一股黑道勢力慢慢滋生,想乘中原搖湯之際
擴充勢力?。而這黑火八神君亦屬於那組合之中……。」
    韓道雙眉一挑,半晌才道:「你很有趣?。有趣的人並不適合當花匠園丁是不是?」
    「不是?」
    「不是?」韓道道:「當個小管事之類的……。」
    「還是園丁好?」柳帝王笑道:「讓花木有趣比讓人有趣容易多了?」他加強道:「而
且不會作怪,」韓道大笑,道:「好,有勞問!你打算當多久?」
    「能多久就多久,」「可以,」韓道覺得刺激有趣極了。他續道:「可是A你走以前
是不是要告訴我一聲?」
    「當然,」柳帝王笑道:「小的是不是可以上工了?」
    韓道不反對,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查出這小子的底!

                      ※               ※                 ※

    宣雨情望著柳帝王發楞,半晌才道:「前輩,你能不能將這件事說清楚一點?」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你爺爺在一個月前曾經找過我,並且將你父母的事告訴了我知
道……。」
    他歎了一口氣,續道:「令尊,昔年在傳承了你爺爺的玉星劍法後,尚未踏入江湖便遇
上了你的母親。而後,因為你父親淡泊名利,娶了你母親後便自在山西霍山隱居,直到十六
年前生了你……。」
    宣雨情心中一跳,道:「後來呢?」
    柳帝王一笑,又復一歎道:「有一天,也就是十五年前你母親突然將你交給了宣名劍,
又談了一夜的話,便從此消失於世間……。」
    宣雨情心中大震,脫口道:「我娘死了??」
    柳帝王搖頭道:「沒有人知道……。」
    「那……那爹呢?」
    「你爹深愛你的母親,自是追尋於天下?」柳帝王一歎,道:「一尋十五年,不見人心
不死,不見墳步不停?」
    宣雨情顫抖道:「那……那我爹還活著……?他……他為什麼不回……回來看……
我……?」
    說到後來,聲音已是硬咽低泣。
    「有,」柳帝王淡淡道:「你爹看過你好幾回,而且也曾和你爺爺談過幾次?。」
    宣雨情急道:「為什麼我爹不見我??」
    「因為寒波兄……。」柳帝王話說一半,那宣雨情已急道:「那……那是我爹的名
字?」
    柳帝王點頭,道:「正是?」
    「寒波……,寒波……。」宣雨情默默念道:「這就是爹的名字,寒波……。」
    柳帝王續道:「你爹愛你的母親太深,只怕一和你見面便也無法分離。如此A叫他如
何取捨?」
    宣雨情顫聲道:「難道……難道娘她……。」
    「不是,」柳帝王正色道:「你母親也深深愛你的父親,他停住口,良久方歎道:「兩
人相愛,不一定能在一起,知道嗎??」
    「為什麼??」宣雨情嘶啞哽咽道:「為什麼?」
    為什麼相愛的兩人不能在一起?
    宣雨情顫抖道:「難道有人阻止我爹娘……?」
    「不是?」
    「不是……。」宣雨情顫抖道:「既然不是,他們又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因為……,」柳帝王眼梢,竟有了淚光,他輕歎道:「因為一,真正的愛是將痛苦留
給自己?」
    真正的愛是將痛苦留給自己,宣雨情傻了,她呆呆望著柳帝王這句話,這話就在她心中
不斷回味。
    眼前,柳帝王竟有兩滴淚珠滑落。
    眼淚,並不是只有明眼人才有的權利。
    只要你還有感情,你就擁有眼淚的權利,柳帝王是不是也有一段傷心事?否則,為什麼
說到一句「真正的愛是將痛苦留給自己」時,便有淚水問世間情?
    宣雨不明白,她真的不懂,為什麼兩個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
    天下,還有什麼光比「愛情」還要亮?
    兩人對坐無話,正是月垂近日昇;天地中,輕風似乎正在說一個永不休止的故事。
    良久、良久以後,柳帝王歎口氣,道:「近年來,江湖上崛起一股神秘力量,你爺爺曾
經邀約過我一起探查那個組合的目的是什麼……。」
    宣雨情心中又是一緊,急急道:「前輩?,你昨天曾說爺爺是中了奸人之計而死
的……?」
    柳帝王皺眉道:「宣名劍在一個月前接到一封信函後就直接來找柳某?,告訴本人他將
為情死之事……。」
    孤獨離去村,一向只有離去孤獨。
    宣雨情自懷中取出數天前在爺爺桌上的那兩封信函來,道:「這裡有兩封信。一封是前
輩寫給爺爺的,另一封則是那位梅臥姑前輩的……,只不知是真假?」
    柳帝王點點頭,道:「宣名劍確定是她的字跡?」一頓,他又道:「柳某只是疑惑,就
算她真是要殺你爺爺,總不會連面都不見便以那天修羅魔神像的暗器來下手……。」
    柳帝王仰天長噓一口氣,沉聲道:「甚至,殺了你爺爺還不出現?除非那個月中間有
變……。」
    宣雨情驚訝道:「莫非梅前輩發生了什麼事??」
    四十五年的情與恨,真會引得剩下血而沒有緣?
    柳帝王不信,他輕聲道:「無論是愛是恨,能捱得住四十五年的時間,不會不見最後一
面的?」
    因為,愛和恨都是人世間極大、極大力量的感情。
    人還有感情,怎會如此忍的下心來?
    柳帝王皺眉續道:「他們又何須三番兩次的要擒你?而擒你之人正是那神秘組合中的外
圍份子?」
    宣雨情立時明白了柳帝王的憂慮。那個神秘組合想是有一項重大的陰謀在江湖上造殺
劫,當然必先將武林上最有名望、最有實力的一批人除掉。
    玉星劍客宣玉星正是最好的目標。同時,因緣巧合梅臥姑正此時寫信邀爺爺見面,便此
假造她的名義赴約。
    柳帝王沉重道:「唯一不合理之處,他們應該是殺了你以除後患,又為何僅僅是擒而不
傷?」
    斬草除根,自古為兵家名言。
    兩人這麼談話,已是天邊東明,一聲聲雞啼傳至。
    柳帝王輕輕道:「宣丫頭?,老夫要你拜我為師……。」
    柳帝王這一說,只讓那宣雨情心中一震,不禁脫口道:「前輩這話是……?」
    柳帝王皺眉急道:「快?,已有人到了十丈外,你是磕不磕頭?」
    宣雨情還自猶豫,那柳帝王又道:「你和那位二宮主並無師徒之名,是以不用忌諱。而
你身負血仇及雙親之謎,設無老夫相助,如何完成此願?況且連這世外宮只怕走都走不出
去……。」
    宣雨情急道:「柳前輩的帝王絕學天下無雙,武林中誰不是夢寐以求?只是………,小
女子無功不受祿……。」
    柳帝王一笑,道:「自是有事相托……。」
    宣雨情一愕,當下心裡明白柳帝王的用意。他是怕自己不肯拜他為師,故意這般說的
了。否則,以柳帝王之力,天下何事須得拜託人?更何況是自己?
    宣雨情復轉念一想,爺爺如此將自己生死托交給柳帝王,便是看重了他的仁義。而今願
將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學相傳,豈不正是對故人遺托有所交代?她再之想到爺爺之仇和雙親之
謎,已兩無疑異,便是雙膝一跪,連嗑九個響頭。
    宣雨情人尚未起身,只聽門扉外已有一名婢女輕呼:「宣姑娘?,可是起床了?」
    柳帝王低聲道:「別說師父在這兒,去應門吧?」
    宣雨情一點頭,便見柳帝王已一溜煙自那窗戶飄移了出去。她一笑,回應門外道:「可
是芙蓉姑娘嗎??妹妹已經起來了……。」
    門開,只見一名十七、八婢女打扮的少女巧笑的站著,口裡嬌聲道:「宣姑娘何須如此
客氣?請梳洗好用了餐,要和二宮主練功去了……。」
    宣雨情嬌應一聲,梳洗一番後,上門隨那芙蓉一道前去。沿路上,宣雨情猶不禁問道:
「宮中可有大宮主……?」
    芙蓉嘻一笑,道:「當然有啦?。只是大宮主一向在江湖上走動,每年難得回來一次
的……。」

                      ※               ※                 ※

    二宮主見著宣雨情已換一身勁裝,點頭笑道:「很好?。本座先試你兩招?。」
    宣雨情粉臉一紅,恭敬道:「請二宮主指點……。」
    她機敏剔透,想這二宮主試著自己武功造詣,便是要由其中找出自己缺點來的了。正想
著,那二宮主亦未起身作勢,人已輕飄而至。右臂突伸間,已自的出三掌自左、右、上三個
方向而來。宣雨情一笑,當下便展開玉星小巧七十二劍,將手上長劍一連九劍方得勉強化解
這一次出手。二宮主一笑,身子往左一旋輕蹲,左臂已掃向宣雨情的左腰脅而來。
    宣雨情猛一提氣,正待避開卻驚見那臂快若驚鴻已至!她心下一駭,已然明白若是方才
二宮主一出手便是這般速度,只怕自己一招也接不下。果然,二宮主的手掌到了近前又緩了
下來。
    宣雨情這下便無得失之心,兀自將那玉星小巧七十二劍自頭到尾演練了一回。才使完,
那二宮主已大笑飄回座上,雙目凝視宣雨情道:「宣名劍是你什麼人?」
    宣雨情一愕,知道原來自己和這位二宮主約法三章 ,不問家世來歷,而方才一戰中顯
是叫她看破了。
    宣雨情這一想起爺爺,不由得愁上眉頭,輕歎道:「小女子正是他老人家的孫女……。
二宮主臉色一正,道:「宣名劍名重天下武林,正是武道英雄?。本座不敢唐突自
僭……。」
    宣雨情心中一跳,急道:「二宮主的意思是……?」
    「本座不敢冒傳武功給宣名劍之後……。」二宮主淡淡一笑,道:「宣姑娘手上這套玉
星小巧七十二劍若是在內力和速度上能有所精進,打敗本座座下飛塵雙使之事自非是難
事……。」
    宣雨情一震,自己若在今日以前莫敢有此妄想;幸好另早之時那柳帝王已要收己為徒,
想他當有成功之時。她正有一番心思,那二宮主又笑道:「以本座觀察,這小巧七十二劍正
是適合女子所學。宣名劍不愧是中原劍術大家,竟能將那玉星大明七十二劍簡化,轉霸為
巧……。」
    二宮主看了宣雨情一眼,又道:「方纔飛塵雙使曾見了你的劍技,現在你也看回來
吧……。」
    話聲一落,兩名四旬上下的中年黑衣劍客已跨步而出。只見他們朝宣雨情一抱拳右方的
道:「老夫蔡書剛?」
    左方的亦道:「老夫林果證……。」
    宣雨情一回禮,恭敬道:「兩位大叔請?」
    當下,蔡書剛和林果證便自取劍在手,一左一右各作一處方圓三尺處舞了起來。這麼,
宣雨情細目注視中,心裡不由得吃驚不小。
    這二宮主座下的飛塵二使果然大是不同凡響,便此在三尺方圓內劍舞,其勢之浩湯,控
制之巧妙,自己無論如何是大大比不上的了。
    她宣雨情心中不由得長歎,方苦笑間那門口竟是傳來一聲「哈」笑,隨即一道人影搶
入,邊叫道:「練武嗎?,今天總算給我等到了?」
    宣雨情正自詫異,只見一名二十年歲左右的年輕人闖了進來,左右手各自舞了一把劍闖
進飛塵雙使的範圍內。
    那端,二宮主已輕喝道:「雲弟?,不可嘻鬧……。」
    場中那年輕人豈管二宮主喝聲,左右雙劍舞來便恰似是天外矯龍,四、五翻滾間便將飛
塵雙使的劍壓下。同時,雙腿在地上一掃劈,飛塵雙使竟是後退不得,叫吃了這一記雙雙摔
倒。
    「哈……,」那年輕人大笑,轉頭朝立於一旁的火嬤嬤道:「老太婆?,換你啦?」
    火嬤嬤哼了一聲,道:「三宮主?,若非二宮主再三制止,老婆婆倒是想一試……。」
    三宮主?宣雨情不禁注目往那年輕人瞧去,只見他對自己嘻嘻笑道:「你就是昨兒來的
那位宣姑娘啦??好、好?,好極了,比這宮裡頭的小丫頭都漂亮多了………。」
    說完,就是一連串大笑。
    二宮主臉色一沉,道:「游雲?,我們約定的事你忘了嗎??」
    「沒忘?」那年輕人笑道:「二姐你說,只要小弟我能闖過那閣裡三個老頭聯手十招,
是不是可以在這宮裡到處走動的?」
    二宮主臉色一變,道:「你闖過天龍三老的聯手??」
    年輕人傲然一笑,盼顧四方,只是每每望向宣雨情,眼中竟有一抹奇異的表情。那二宮
主心中一動,緩聲道:「好?。姐姐就讓你和火嬤嬤交手試試……。」
    「哈……,太好了?」那年輕人將雙劍擲地大笑道:「蕭游雲啊?,蕭游雲?你也有今
天將這老太婆打她一頓屁股?」
    這話一出,不禁引得宣雨情噗吃一笑;這位蕭游雲已是二十年歲的人了,說話還是這般
坦快。她這端一笑,那蕭游雲的人不禁一呆,望著宣雨情楞了好一回,直到那火嬤嬤近了身
前方是有所警覺醒來。
    火嬤嬤笑道:「請三宮主賜教……。」
    「等等?」蕭游雲轉頭朝向二宮主道:「二姐?,我們加個彩頭吧?」
    二宮主臉色一沉,輕喝道:「那來這般頑皮。火嬤嬤?,讓游雲吃點苦頭?。」
    「是v火嬤嬤一恭身,已然探出如鳥似般的手掌往那三宮主蕭游雲拍來。蕭游雲」哈
「的一笑,猶對宣雨情做了個鬼臉,方滴溜一轉、由離門位置轉到震門,兩臂雙伸,左腿橫
掃。便比輕描淡寫一招,那座上二宮主不禁訝道:「踏雲采月十三式?。你什麼時候學會
了?」
    火嬤嬤顯然也是一驚,身子立時倒仰,雙爪扣擬向蕭游雲的胸前而至。蕭游雲大笑一
聲,竟不退反進,胸部吃了火嬤嬤一記的同時,雙臂亦向內用力一挾。
    這下,倒成了火嬤嬤身子倒去被扣,加上底盤被那一掃,立時整個人叫蕭游雲舉起翻了
一個轉。眾人斗見此狀方是訝異好笑,又見那三宮主兩臂一拗將火嬤嬤攻了過來,看來真的
要落掌打那火嬤嬤的屁股了。
    這麼,二宮主亦不料斗變如此,要救已是不及。若是這回叫蕭游雲真的一掌拍下,那火
嬤嬤是一生的奇恥大辱。宣雨情這端看著,也不忍那火嬤嬤這把年紀叫一個年輕人如此戲
弄,不由得一急脫口道:「別打……。」
    便此一聲似乎叫那蕭游雲一愕,平舉在半空凝住,臂下,那火嬤嬤已乘此一瞬用上千斤
墜約功夫一沉,反肘上撞。
    蕭游雲原先舉目看到那宣雨情雙目有責意已是一呆,又猛不意受了火嬤嬤這一沉一撞,
便叫她給掙脫了開。
    「女人真是禍水?」蕭游雲對那宣雨情做了個鬼臉道:「小姑娘害死哥哥我啦?」
    二宮主此時已冷哼一聲,移步到了蕭游雲面前冷然道:「雲弟?,你身上穿了什麼?」
沒……沒有啊?」「沒有?「二宮主倏的出手,左右擺如柳絮迎風拍至。那蕭游雲大叫:
「不好啦?,母老虎發威了……。」隨這叫聲,他蕭三宮主身子一矮一竄,便自由二宮主脅
下溜過,到了宣雨情身旁笑道:「小姑娘?,哥哥我還會去找你!」
    話聲一停,身子可早已隨大笑聲自窗口而去。
    二宮主無奈一笑,朝宣雨情道:「舍弟無禮,請宣姑娘多多包涵……。」
    宣雨情急忙回禮道:「二宮主勿做此言,小女子承擔不起……。」
    二宮主淡淡一笑,道:「宣姑娘請回南院木屋,那日自覺劍上造詣有了成就,再和飛塵
雙使交手吧?」

                      ※               ※                 ※

    望夕閣,黑色檀木攬花立。
    夕,無限美一番天遠;既是美,為什麼要用這黑色的檀木?是不是因為黑檀的香味雅?
    「不是?」這裡的主人笑著回答:「因為夕後是夜,夜深如墨,檀香風雅。既是望夕,
何不待夜?」
    蕭游雲對自己的回答很滿意的,看著眼前愁眉苦臉的天龍三老和他約二姐更是滿意。
    簡直他媽的滿意得笑歪了嘴。
    二宮主微微歎了一口氣,對著蕭游雲道:「祖先傳下來的武學你已得入門之徑?。只
這……。」
    蕭游雲急叫道:「二姐,我們可是說好了的。如果我能打敗天龍三老就可以出宮進入江
湖……。」
    二宮主臉色一變,半晌突然朝蕭游雲笑瞅道:「你就這樣獨自個兒到江湖上不覺寂寞
嗎……。」
    蕭游雲臉色一愕,那二宮主「嘿」的一聲,輕笑道:「好?,你想出宮現在立刻就
走……。」
    蕭游雲滿臉的得意似乎苦了一下,吶吶道:「那?,那位宣姑娘是不是可以………。」
    二宮主微笑搖搖頭,轉就要走。蕭游雲手腳可真快,一下子竄到她面前道:「好啦?,
要如何才能帶那位宣姑娘走……。」
    「簡單?」二宮主回答的很快、很堅定:「只要你能勝了二姐,我便什麼都依
你……。」
    「一定要這樣?」
    二宮主顯然是很肯定的點頭。
    蕭游雲很無奈的朝天龍三老望一眼,歎口氣道:「好啦?,只好請三位老頭子當見證
了……。」
    「老夫等遵命?」天龍三老一抱拳,各自成品字形的散開,由各個角度觀察。
    蕭游雲瞅了二宮主,苦笑道:「如果小弟我不幸又敗了呢?是不是得又留在這望夕閣中
苦練?」
    「誰說我弟弟不聰明?」二宮主顯然笑得滿意極了?。

                      ※               ※                 ※

    世外宮裡二宮主和三宮主一戰的結果如何,宮中弟子並不清楚。他們只是奇怪,原先三
宮主蕭游雲闖過天龍三老便具有進入江湖的資格,怎的還是住在望夕閣中?
    這些世外宮的事,對於住在南院木屋中的柳帝王和宣雨情並沒絲毫影響!
    柳帝王靜聽宣雨情將方纔的事說完後,皺眉道:「蕭游雲?踏雲采月十三式?莫非這裡
的主人是蕭天地……?」
    宣雨情訝道:「師父?。您口中的蕭天地是……?」
    柳帝王搖搖頭,臉上有了一絲奇異的表情。良久,他才歎口氣道:「徒兒?,以後你要
記得一件事……。」
    「是?」宣雨情恭敬道:「請師父指示……?」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為師的本名並不叫帝王……。」
    宣雨情點頭恭敬道:「徒兒知道?」「帝王」二字是天下武林對師父的尊稱……。
    柳帝王一笑,道:「為師本名叫夢狂?。而為師的獨子才叫做柳帝王……。」
    宣雨情一愕,訝道:「這麼奇怪??」
    話聲一出,宣雨情自知失言,不由得臉上一紅半晌無語。那柳帝王已是一代宗師也不計
較這等小事。自顧是仰天大笑道:「為師本名『夢狂』,就取名獨子『帝王』豈不妙哉?」
    宣雨情嘻的一笑,道:「那師兄不用出江湖已名滿天下了……。」
    「哈……,好徒兒,真聰明?」柳帝王大笑,半晌長長歎了一口氣,不語。
    宣雨情以為自己又失言,急道:「弟子又失言……。」
    「誰說的?」柳帝王伸出手,雖自不見卻能正確的摸摸宣雨情的髮梢道:「為師只歎那
小子跟為師小時一般,充滿了叛逆?」
    宣雨情聞言驚道:「莫非師兄做出了什麼大逆之事?」
    「不是?」柳帝王苦笑道:「只是那小子不肯學武……。」
    天下竟然有人不想跟柳帝王學武?而且這個人還是柳帝王的獨子!
    莫非他是瘋子還是傻子?
    「他不瘋,更不傻?」柳帝王歎口氣道:「他的資質天賦足可稱上當今武林第一,而
且……。」
    「而且什麼?」
    「而且這小子還長得踉他老子現在一模一樣!」柳帝王噓口氣道:「為師保證只要你一
看到他立刻就能認得出來……。」
    說到這裡,宣雨情終究忍不住問道:「師……師父?,您如何能保持這二十歲年紀的容
貌?」
    「帝王」柳夢狂苦笑一歎:「為師自恃天資穎悟,想成前人所未有的『靈照反少』?。
未料,容貌形相上是年輕了二十年,但卻同時損失了雙目和造成體內氣機錯亂……。」
    本來,以柳夢狂的帝王絕學之列,天下有誰可以傷得了他的雙目?又有誰可以打亂他身
上的經脈?沒有!
    除非是他自己!
    柳夢狂衝著宣雨情一笑,緩聲道:「你可知為師告訴了你這麼多是為了什麼?」
    宣雨情恭敬道:「弟子愚昧,請師父詳示……。」
    柳夢狂淡淡一笑,良久才噓一口氣道:「為師將『帝王絕學』傳給了你,他日你勝了二
宮主座下的飛塵雙使出宮後,便得到江湖上想法子把這門武學傳給那小子?」
    宣雨情苦笑道:「只怕弟子力有未逮……。」
    柳夢狂淡淡一笑,意味深長的道:「天下,一個真正的男人可不願比他的女人差。是不
是?」
    宣雨情年紀雖幼,那點心思可是聰明剔透,立時明白了眼前這位「帝王」師父的話中含
意。當下,不由得臉上一紅,捏住衣角玩弄半晌才嬌羞道:「徒兒怕師兄不肯……。」
    「放心好了?」柳夢狂很愉快的笑了,甚至他那無瞳的眼眶似乎也亮了起來:「知子莫
若父。為師這點認知還不至於無法把握那小子的心性……。,。」
    宣雨情聞得這話下來,臉更是通紅兩頰,猶是禁不住少女好奇,脫口問道:「師父怎知
徒兒長得是何等容貌?」
    「哈……,」柳夢狂大笑,伸伸手道:「為師這雙手可代得了眼睛,是也不是?」

                      ※               ※                 ※

    又是濃春舞花香。
    蕭靈芝望著眼前兩目繽紛,心中不禁微微輕歎。
    四年來,雲弟屢屢被自己擊敗,而只得依舊留駐望夕閣裡。當時在大姐入江湖前一再交
待,雲弟為本宮中最適合修行祖傳「大梵天心法」的傳人。無論如何,必得想法子讓他繼承
此學。
    蕭靈芝只聽說這大梵天心法百年來本家中無一人可承,無疑是一大遺憾。而雲弟生性好
動,設非昔日遇見了宣雨情,只怕早已出宮去了。
    蕭靈芝一歎,又想起自己和宣雨情相約之事。四年來,她便和那位柳瞎子留於南院獨立
木屋之中,絕少和宮中之人接觸。至於她的武學途境如何,更是不知。
    蕭靈芝心中一歎,暗自有一番私心的。
    身後,火嬤嬤緩緩移身近來,淡笑道:「二宮主有何事輕歎?」
    二宮主蕭靈芝苦笑道:「為了留住雲弟修練大梵天心法,只怕為難了宣姑娘………。」
    火嬤嬤沉哼一笑,緩緩道:「為了本宮心法的繼承,這事難免是要通權達變。況且?,
四年前那位柳公子若非二宮主相救,又豈有命在?」
    「火嬤嬤說得有理?」花叢中閃身出了蔡書剛和林果證來。只見蔡書剛恭敬道:「這四
年來,屬下等二人已將本宮的雙鷹搏殺劍法練成,自是更能將宣姑娘留住……。」
    蕭靈芝沉吟半晌,點頭道:「四年來,宣姑娘是第一回向你們兩位挑戰。那玉星劍客的
劍不可小覷了……。」

                      ※               ※                 ※

    「帝王」柳夢狂笑著將一把黑檀木鏤繪的扇子交給了宣雨情。
    柳夢狂笑道:「女孩兒人家用劍便俗了,且用這扇子和飛塵雙使交手吧?」
    「是?」宣雨情恭敬的接過扇子。
    此時的宣雨情,已非四年前的黃毛丫頭模樣,而是英挺娉婷,風韻絕華的姑娘。
    宣雨情將扇子在手上轉了幾圈,身勢激動中自幻成如蝶輕舞。
    那柳夢狂單憑衣衫飄動之聲,已自是脫口讚道:「好?。別說飛塵雙使?,便令是那位
二宮主只怕也不是你的對手……。」
    宣雨情聞言,盈盈拜倒道:「多謝師父四年來的教導,情兒得蒙帝王絕學之功?」
    柳夢狂仰首大笑道:「為師的功夫和你爺爺相在仲伯。今日戰勝出宮後,當尋得你舊親
把那套玉星大明七十二式用以發揚光大?」
    「是?」宣雨情忽的嬌笑道:「今日徒兒戰勝,便可以和師父一道同入江湖了。柳夢狂
臉色似乎一異,淡笑道:「你快去了吧?。與人約,不可遲I」
                      ※               ※                 ※

                      ※               ※                 ※
蕭靈芝臉色不禁有
些訝異。
    以她的估計,飛塵雙使當可在二十招內打敗宣雨情才是,為何至今雙方已演上了百招之
多?
    飛塵雙使心中何嘗不驚。他們原先只是略施六分功力,想叫眼前這位宣姑娘知難而退便
是了。
    誰知,至今百招,而且是拗上了全力,對方行動之間似是仍如行雲流水般,絲毫不為自
己手上雙劍行制!
    那宣雨情可是謹記著師父柳夢狂的教誨。
    終究,柳夢狂欠了人家一條命;而且自己又吃了人家四年飯,手下總不能太狠。
    此刻,日已過中,雙手交手至一百三十七招,那宣雨情「刷」的打開那把黑檀扇,飄浮
間似天外飛龍掃向飛塵雙使。
    蔡書剛眼見這一扇大是奇異,心不下由得狂震。
    當下,猛一吸氣中,口裡喝道,「雙鷹擎天!」
    那端的林果證亦不怠慢,立時將劍搭於蔡書剛的劍身之上,如那利剪般的往宣雨情身上
剿來。
    宣雨情秀眉一抬,忽然間發現了師父柳夢狂之所以叫她用扇而不用劍之理。
    因為,人最多只有兩隻手!
    兩隻手,最多只能握住兩把劍!
    有沒有誰,可以用一隻手握住十一把劍的?
    十一把劍握在一隻手上會是什麼樣子?
    宣雨情方將「帝王絕學」的心法催動,那扇面毋自跳開,立時,便只剩扇骨在手。
    扇骨,是十一支!
    十一支扇骨如劍!劍是十一,迎向的是雙劍合擊!
    蕭靈芝的臉色忽變,火嬤嬤則是瞠目結舌。
    因為,他們看見不可能發生的事。
    宣雨情收回了扇子,朝飛塵雙使抱拳道:「多謝兩位大叔承讓?。小女子僥倖……。」
叮「的一響,蔡書剛將劍擲在地上,歎氣道:「宣名劍的劍法果然名不虛傳。蔡某敗得無話
可說?」
    那林果證亦擲劍於地,轉身朝蕭靈芝道:「屬下無能,請二宮主處置?」
    蕭靈芝淡淡一笑,道:「世外宮弟子從無棄劍之理?」
    蔡、林二人聞言,不由得臉現恭敬之色,各自拾起了棄劍,齊應道:「屬下知錯!」
    蕭靈芝淡淡一笑,道:「本座有個建議?」
    「請二宮主發落……。」
    「何不去好好洗個澡,然後大吃一頓?」蕭靈芝淡笑道:「勝敗之事,總不能影響了胃
口,是不是?」
    蔡書剛走了,林果證也走了。
    他們帶著欽佩和恭敬走的。
    因為,蕭靈芝告訴了他們;天下誰無敗?
    只要人還活著,賭局是一直在開;所以,有一天你會翻本的。
    問題是,那一天來到時,你準備好了沒有!
    宣雨情望著飛塵雙使的離去,不由得輕歎一聲。轉臉,朝蕭靈芝恭敬道:「二宮主之
恩,小女子終生難忘!」
    蕭靈芝淡淡一笑,目光不由得又落向望夕閣緩緩道:「你快離開吧?。否則過了申時,
只怕又有麻煩……。」
    宣雨情愕道:「二宮主的意思是,莫非有外敵來?」
    「哼、哼?天下有誰敢擾向世外宮?」火嬤嬤冷哼道:「是芝麻小節的麻煩才是大麻
煩?」
    宣雨情一楞,隨即想到四年前曾經和那位三宮主蕭游雲一見。
    那日,他說還會來看自己,誰知這一別便是四年不見。設非現在火嬤嬤提起了,自己鎮
日練武可沒想到。
    當下,她不由得訝道:「三宮主怎麼了?」
    蕭靈芝將目光轉向宣雨情,這一細看不下由得暗自道了一聲好。
    原來,眼前這位宣姑娘四年不見,如今已是長得如花似玉。她蕭靈芝此時不禁莞爾,原
來雲弟倒是有眼光,早知這位宣姑娘將是這般俏嬌。
    蕭靈芝看了宣雨情半晌,方輕輕一歎,道:「那是本宮之事?。反正,宣姑娘在這時辰
內速速出宮便是。本座自會命人引路?」
    宣雨情衝回小屋時不禁呆住。
    那師父的蹤跡已然不可尋,只見桌上端已擺了一封信函。
    宣雨情心中一緊,急急取出拆閱。只見那上端寫著:「雨情吾徒如晤:四年相處,愚師
受故人之托幸未有辱。昨日聽聞你劍法行使,已知為師的帝王絕學你已承續。雖,那扇之妙
用,乃是同使十一劍之功,方纔之戰已知?四年前為師曾提及那逆子柳帝王之事,徒兒該當
如何行作,由你自思。那子天資穎悟,實天下少有;若是心正則傳予帝王絕學,若心邪則殺
之,以免誤天下蒼生也?」
    宣雨情讀至此,內心不由一震,再續讀下:「為師已走,自是有未了心願待辦。今留一
塊龍鳳玉珮,為師逆子亦有相同一,是資為證。此外,他日江湖中行走,宜多仁義之心,少
作殺劫之事。為師自歎昔日不知,歷這四年反省方有所得。須知,帝王者仁義二字而已。帝
王絕學若想登於顛峰之境,唯時時心存仁義方可!」
    最後署名是:「師,柳夢狂筆予愛徒雨情!」
    宣雨情讀至此,再見桌上果真有塊龍鳳玉珮,不由得見佩如見師,當下想起四年來朝夕
相處,那心中一惻便自是淚潸潸滑下……。

                      ※               ※                 ※

    申盡酉起!
    蕭靈芝輕輕歎口氣,淡淡道:「宣姑娘已經走了?」
    「是?」
    火嬤嬤恭敬回答後,望向那望夕閣,又復道:「三小弟只怕就要來了,老太婆先行回
避!」
    蕭靈芝點點頭,讓那火嬤嬤毋自去了。
    須臾,只見那望夕閣中一陣龍吟狂笑而至,便是蕭游雲到來。
    這端,蕭靈芝聞得笑聲,心中不禁一動,暗道:「莫非雲弟練那大梵天心法已然有成?
否則這笑聲如何能這般震人心弦?」
    她心中方想,只見蕭游雲已大步邁到自己面前。
    又一年沒見,眼前這位青年斷非昔日那少不更事的少年,而是全身發散一股爆炸力的漢
子。
    尤其,襤褸破損的衣衫,滿腮的鬍鬚,壯潤的肩頭,更在在顯明一股男性的彪悍。
    蕭靈芝心中一驚一喜,口裡猶是淡淡道:「雲弟練那大梵天心法如何了?」
    蕭游雲雙目一閃,只見光彩奪魄的盯向他二姐道:「二姐?,百招內敗你!」
    語狂、動作更狂!
    只一瞬間,那蕭游雲已攻出二十六拳!
    拳拳威勢驚人,足足崩山倒海而來。
    蕭靈芝心下一震,身子似那風中花蝶連舞,方方將那二十六拳避過,又見是當頭二十六
拳罩來。
    蕭靈芝輕喝一聲,雙足一點樹幹揚起,反身連拍一十四掌而下。這端,蕭游雲大笑,以
雙肘頂上,同時化拳為掌,再變為爪,亦急倏推出。
    「拍」的一聲脆響,那蕭靈芝已叫她雲弟扣住肩井雙穴,一雙手不由得垂了下去。
    蕭游雲這一得勝,不由得仰天大笑,狂呼道:「宣姑娘?,我來看你啦?」
    說著,人已往那木屋而去。
    這端,蕭靈芝心中一驚,也不呼叫他,只是心中猶自同憶方纔的交手。這一細想,不由
得驚出一身冷汗。
    「刷」的一聲,那蕭游雲去而復還,雙目暴凸的盯住蕭靈芝道:「二姐?。你把宣姑娘
藏到那裡去了……。」
    「二姐沒有藏?」
    「騙人?。否則宣姑娘的人怎會不見?」
    「她已經走了。」蕭靈芝緩緩道:「剛剛打敗了飛塵雙使,姐姐已早一步送她出
宮……。」
    「我不信!」蕭游雲猛得攫住他二姐猛搖嘶啞道:「我不信?。就憑她那套玉星小巧七
十二式如何能打敗本宮的雙鷹合擊?」
    蕭靈芝不是沒想過這問題,就憑飛塵雙使的內力亦較那宣雨情高出不少。設非她有了奇
遇,否則怎能如此?但事實擺在眼前,也由不得她不信。
    此時聽得蕭游雲這一問,冷冷道:「信不信由你,姐姐倒是用不著騙你?。只
是……。」
    說著,蕭靈芝不由得一歎,注視蕭游雲道:「雲弟?,你練大梵天心法已有小成,反而
是極為危險之事……。」
    蕭游雲冷冷一哼,道:「二姐之意是要小弟再留在那望夕閣中四年了?」
    蕭靈芝一歎,道:「大梵天心法小成之境,乃是以剛猛凌人。雲弟須知,自古有名言,
過剛則折……。」
    「我不聽這些?」蕭游雲冷冷道:「小弟只是告訴你,無論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找到那
位宣姑娘……。」
    「雲弟你……。」
    話聲已渺,因為,人已遠去。
    沒有說話的人,話又有什麼意義?
    蕭靈芝穴道被制,只能眼睜睜的望著蕭家最有希望的傑人遠去。
    而且,還帶著一腔的憤怒!
    難道是我的方法錯了?蕭靈芝想哭泣,天曉得她為這位雲弟付出了多少心血和青春。
    為的,是世外宮的威望重振。
    世外宮,原先不是在世外,而是在紅塵。
    為了重返紅塵,他們多少人流了多少血汗。他們總算等到一個可以翻身的日子,可以翻
身的牌!
    可是,那些似乎已只是夢了?
    蕭靈芝沉沉一歎,忽的身上一輕,那穴道竟是已叫人解了開來。她不由得臉色大變,天
下有誰能站在她身後而她還毫無所覺?
    她一回頭便看見了一個瞎子!
    「帝王」柳夢狂!
    「柳先生還沒走?」
    「不能走?」
    「為什麼?」
    「心願未了!」
    長長的一陣沉寂後,蕭靈芝的雙目閃動,盯住眼前人沉聲道:「閣下姓柳沒錯?」
    「沒錯!」
    「柳帝王?」
    「正是!」回答的人淡笑道:「正是『帝王』柳夢狂?」
    蕭靈芝倒抽了一口氣,只覺一肚子苦水上喉。
    「我和你爹的事,你大概也聽過一些吧??」
    「是!」蕭靈芝臉色有了恭敬:「家父曾再三提及前輩的潔風義行,天下同欽?」
    「他是當今天下唯一一個打敗我的人?」
    蕭靈芝恭敬道:「爹曾說,那是二十五年前舊事。事後,他亦為之內責不已!」
    柳夢狂淡淡一笑,道:「你也應該知道,那一戰是柳某生平第一次和人戰鬥?。」
    那時,柳帝王十五歲,蕭天地三十年紀。
    蕭天地在那時已是名滿江湖的劍客,卻因好奇好才之故而與柳夢狂交手。
    結果當然是蕭天地勝了。可是他卻自責不已,因為,十五歲的少年終究只是個孩子。
    無論自己理由多光明正大,這件事還是錯!
    蕭靈芝的心往下沉,良久才道:「世外宮弟子沒一個怕死的?」
    柳夢狂笑道:「誰要你們死啦?」
    蕭靈芝一愕,疑惑道:「前輩的意思是……?」
    「這兒的風水不錯,不但鳥語花香,而且又有這麼多的年輕人在?」柳夢狂笑道:「只
是不知道以後每天每餐是不是還有魚肉米飯可吃?」
    「有?,當然有!」蕭靈芝笑了起來:「世外宮不窮?」
    「那好極了!」柳夢狂笑道:「那天你爹回來了,是不是可以請他過來敘敘舊?」
    這點當然沒有疑問。
    蕭靈芝心中不禁有著一絲欽佩。宗師風範果然是與眾不同,單憑柳夢狂對自己的信任,
便叫人折服。
    柳夢狂一笑,喃喃道:「蕭天地也是奇男子一個!四年來,世外宮果然沒一個來偷看宣
雨情那丫頭練功……。」
    蕭靈芝一愕,心下已然明白。這是柳夢狂投桃報李,唯有義足以償義!
    地無言,柳夢狂亦無言。忽的,兩人笑了起來;遠天,正是夕垂西山斜照!

                      ※               ※                 ※

    柳帝王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醒了過來。又是一天的開始,他大笑叫道:「早安?,洛
陽的親朋好友們!」
    正喝著,門口處已有一道人影傾然而立。
    「韓大爺啊?,你這是嚇誰哪?」柳帝王伸了個懶腰,打了個招呼。
    那門口,正是乾坤堂的大總管韓道了。
    韓道淡淡一笑,道:「柳兄弟?,你來本堂多久啦?」
    「四年零一個月嘛?」柳帝王笑道:「幹啥?給銀子啊?」
    韓道淡淡一笑,道:「你記不記得我們的約定?」
    「記得啦?」柳帝王笑道:「如果韓爺你能查出哥哥我的家世來歷,哥哥就不干花匠干
總管啦!」
    韓道嘻嘻一笑,朝那柳帝王眨眨眼道:「眼前,就有一個可以知道你和那位柳帝王有什
麼關係的人出現?」
    「誰?」
    「一位姑娘?」韓道笑道:「而且是一位很美的姑娘?」
    柳帝王嚇一跳,急道:「不會是賽春閣的小桃吧?」
    「不是!」
    「不是?又是那個婆娘?」柳帝王忽的明白似的叫道:「哈?,我知道了。是小蘭花是
不是?」
    「錯!」韓道得意極了,然而就笑得跟那九月菊一般。
    我們柳帝王可咬了好一回的牙,方恨恨道:「倒底是那個小妞要掀哥哥的底牌?」
    「不知道?」韓道笑道:「不過她今晚進洛陽……。」

                      ※               ※                 ※

    洛陽的大悅酒樓很有名,尤其是它的醬爆蝦子更是上動天聽,連那大內裡都會派人來接
這兒的大師父一個月去一回。
    現在,已是明歷太祖洪武二年。
    那蒙古人被逐出中原回去塞外,此時百姓又恢復了華夏的裝扮。
    宣雨情的心情愉快多了。自從由世外宮出來後,便在爺爺的墳前守墓七日;按著便一路
問著,看看有誰見過一位叫柳帝王的年輕人。
    最後,在登封城裡聽隔座的兩名武林人物提到,有個叫柳帝王的年輕人正在洛陽乾坤堂
當花匠。
    乾坤堂名滿天下,洛陽就算瞎子也知道在那兒!
    所以,宣雨情便一路北進而來。她當然不會知道,其實那兩名漢子是韓道所派出的。
    就算知道,她還是會來。
    現在,她心中也感覺到一件事。
    那就是打從進入洛陽城到現在,最少有六撥的人馬在注意她!
    眼前,由門口進來約三個大漢想也是別有意圖的傢伙。她宣雨情冷眼望著,只見那三名
大漢一對無賴醉酒的樣子靠了過來。
    當先,一個裸露胸腔的叫了起來。「啊?、哈、哈?,黑王子,你看這妞倒是挺俏
的……。」
    立時,左方的那個也叫啦:「啐!陳老大又動了心啦?當心你那迎風樓裡的梅子姑娘吃
醋啊……。」
    三人吃吃笑了,便顧自的坐落在宣雨情的桌位上,直是衝著她猛笑。
    這下,滿樓的賓客不禁將目光全數投了過來。
    宣雨情臉色一沉,復又淡笑道:「三位大哥別來可好啊??真個是好久不見了!」
    這一話,可把三個漢子一楞,當先那陳老大低聲道:「姑娘認識我們兄弟?」
    「怎會不認得?記得可深哪?」
    黑毛子也忍不住間啦:「是啥事記得深了?」
    「學狗爬嘛??」宣雨情笑道:「三位不是從這大悅酒樓學狗般的爬出去過?」
    黑毛子臉色一變,望向身旁的那漢子。
    這下,宣雨情才注目望去,只見是老三十來歲的漢子,那雙手可保養的很好。
    一個人坐在那兒,氣勢竟是大大的不同!
    尤其,那雙招子又徹又亮,像是可以直視人心?
    宣雨情輕哼一頓,方道:「這位大哥貴姓?」
    「韓!名字嗎?,就叫道理的道,」「韓道大哥?」
    「不敢!」
    「可不可以拜託韓大哥您一件事?」
    「可以、可以?」韓道眉開眼笑的道:「那一個說不可以的就是豬!」
    他補充道:「因為豬不解風情?」
    「好極了I」宣雨情笑道:「那是不是可以挾著尾巴和你這兩位朋友轉身就走?」
    「當然可以!」
    韓道回答的很乾脆!他人立即站起來,反身;另外兩名漢子也是二話不說,刷得站起
來,邁步走出了門口。
    韓道呢?
    他是退著走I只見他往後跨了一步,又復落坐,衝著宣雨情笑道:「好啦?,兄弟的
事已經做啦!」
    宣雨情淡淡一笑,道:「年歲這般大了,還這般頑皮,那怎的得了?」
    韓道一笑,道:「現在?,大哥我還有一件禮物要送你?」
    宣雨情輕笑道:「那要看小妹能不能接受得起?」
    韓道笑了:「妹子你好像在找人?」
    「不錯?」
    「而且,那人姓柳名帝王?」
    「也沒錯!」
    韓道很得意,很驕傲的道:「妹子當然知道那個柳小子的人在乾坤堂是不是?」對極
了!「韓道笑裂了嘴,抬了抬下巴道:「在下是韓道!」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宣雨情瞅了對方一眼道:「那又怎樣?」
    什麼怎樣!韓道的臉卻綠了。
    連韓道我的名號都沒聽過竟敢在江湖上東搖西幌?
    韓道吞了口口水,乾澀道:「你這位大姑娘到底知不知道韓大哥我是……。」
    是什麼?韓道話還來不及講,人已揚身躍起,同時叫道:「小心暗器?」。
    宣雨情可看得清清楚楚。
    只見韓道身後兩個賣花的姑娘,加上上左右各有兩把短刀破空迎至!
    那兩個賣花姑娘用的是滿天風雨梨花計!
    左右的短刀,使得是四處搏擊!
    這兩相一結合,端得是驚人無比。
    宣雨情輕一皺眉,左手一掀桌面,右手已自袖中取出那把黑檀扇來。立時,她身子一
折,扇使如劍擊向右方的兩把刀!
    原先,那四刀是配合兩位賣花姑娘的出手,齊齊由下往上揚,想是非一舉斃殺我們這位
韓大總管不可!
    誰知,半途一把黑扇拍至,一旋一轉間,右方的兩個人已經抱臂而退!
    韓道的功夫也不錯。只見他人在半空一折身,也不管那底下雙刃猛至,先就拍掌向那兩
名賣花姑娘。
    宣雨情雙眉一挑,就看著這位韓道大哥如何化解。
    只見,韓道雙掌到了賣花女面前竟往後拍去。立時,左右手各自捏住一刃,同時受了後
方的推力往前,兩腿抬踢間,叫那兩個賣花女連想的機會都沒有便躺了下去。
    「好功夫!」宣雨情不禁笑道:「這手『把轉乾坤』旁人練了十年也沒大哥使得好呢?
韓道心中一驚,小妞怎會知道?當下,他喝令道:「帶回去!」
    「是!」哄然答應中,竟有十二名漢子躍出,押了那名刺客便去了。
    宣雨情心中亦不得不為之一驚,想不到這兒可真是臥處藏龍,方想著,那韓道已笑著
道:「好妹子,你貴姓大名哪?怎知道大哥我那招的名稱?」
    韓道當然想不透,因為打死他也沒料到眼前這人是「帝王」柳夢狂的嫡傳弟子。
    而柳夢狂又是早研究過了天下武學,然後才自創一門路數來。
    宣雨情淡淡一笑,道:「不告訴你!」
    韓道一愕,道:「為什麼?」
    「不為別的?」宣雨情一笑,道:「因為你太老了?」
    韓道只有苦笑,苦笑的望著宣大姑娘往後院回房去。真他奶奶的,一個柳帝王那小子查
不出家世來歷,怎的又多出了這個俏皮的姑娘來。
    不過他不急。
    因為,眼前這小姐要找一個姓柳名帝王的人。
    所以,他韓道只須在乾坤堂裡等著就是了!

                      ※               ※                 ※

    宣雨情才經過後院要回宇字三號房,心中已然有了警覺。
    月,無聲的垂在樹梢處,殺氣呢?
    她此時身手已非四年前可比。帝王絕學神妙處,往往能感受天地間的氣流變化。
    現在,在右側七尺處的樹後,已有一股主導的氣機在蘊湯!
    宣雨情一笑,依舊往前跨步。忽的,她一折身閃向樹後,只見是一名秀才打扮的年輕人
正衝著她冷笑。
    衣,是黑衣;人,比衣還深沉!
    枯木秀才!
    宣雨情的雙目閃動,冷哼道:「我們又見面了?」
    「不錯?」枯木秀才笑道:「我王某人可真找得你苦!」
    宣雨情可不像往日,今天她對帝王絕學可是有十足十的信心!她冷哼,道:「我保證你
以為不會再吃這種苦了。」
    「那當然?」枯木秀才王斷大笑道:「我王斷等這話可是一等四年?」
    「我宣雨情也是!」
    「啥??」王斷一愕,笑道:「莫非宣大小姐對王某人日夜思念?這真是小生之幸
也?」
    宣雨情不會罵髒話,所以只有淡淡的伸出手,手上有那把黑檀木鏤雕的扇子!
    王斷可笑了,這妞兒是投懷送抱來的?立時,他張開了雙臂,而且不太用力的抱向宣雨
情的雙肩!
    王斷從來沒看過自己哭的樣子有多難看!
    你看過嗎?
    現在,我們宣大小姐就等這位王秀才苦笑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時間後,才冷冷問道:「你
怎麼發現我的?」
    王斷一聳肩,苦笑道:「原先的目標不是你?因為我們以為你已經死了?」
    王斷看了宣雨情一眼,才又苦笑道:「這次本來是要殺姓韓的那小子,怎曉得正好碰見
了姑奶奶你……。」
    姑奶奶?這名稱倒新鮮!
    宣雨情哼道:「你們為什麼要擒我?」接著,臉色一沉,冷聲道:「又為什麼要殺我爺
爺?」
    王斷在江湖上混得久了,立時大叫道:「別誤會?。我枯木秀才怎有那能力殺你爺爺,
別亂栽人家的贓?」
    宣雨情雙眉一挑,冷笑道:「枯木秀才?大哥你的大名叫王斷是不是?」
    「沒錯啊?」
    宣雨情一笑,由王斷的袖中取出一把短刃來笑道:「我師父說最好不要殺人。你想不想
成為第一個破例?」
    王斷苦笑,哀聲道:「殺了我王某人也沒用啊?。不知道的事總不能隨口亂扯吧!」
    宣雨情一哼,身勢忽動,手上短刀已劃出。
    而且,剎那間已架在一個人的脖子上。
    「殺人哪!」那人不是王斷,而是躲在左側花叢中的一個頑皮漢子。只見他嘿嘿笑道:
「注意點?,別割破哥哥我這麼有魅力的嗓子?」
    宣雨情一哼,乘著月色細眼一瞧,這下不禁呆若木雞!
    眼前這人,不是柳帝王的翻版是誰?
    只差的,是那雙眼珠子可亮得緊。
    宣雨情愕道:「柳帝王?」
    「不錯?。正是哥哥我!」柳帝王嘻嘻一笑,道:「小妹子?,聽說你找我?」
    宣雨情點點頭,臉頰不禁紅透了起來。早先,她和師父之約,便是暗指將自己許配給師
父的獨子。
    從而,經過自己再轉督促眼前這位柳帝王學武!
    她這麼在想,那柳帝王已叫道:「別的事先別說,哥哥我幫你料理了那小子再講?」
    宣雨情一楞,點點頭道:「你看怎作是好?」
    「這太容易啦!」柳帝王伸手拿過宣雨情手上短刃,走到王斷面前笑道:「你姓王名斷
是不是?」
    「這名字不好嗎?」王斷苦笑道:「為什麼每個人都問我?」
    「錯了!」
    「錯了?」
    「因為這名字實在太好了?」柳帝王笑著右手握刀,左手握住王斷的左手掌道:「王斷
啊?,王斷?。你想先斷那根手指啊??」
    王斷臉色大變。原先,他是算準了宣雨情不敢下手殺他,所以來個抵死不認!
    至於眼前這小子,他王斷可一點把握也沒有。
    柳帝王笑道:「看你這付愁眉苦臉的樣子!」
    王斷肚裡可真罵了百來聲,要不是哥哥我穴道被制,早就把你這小子的臉打肥了三倍
大。
    王斷現在不能賣狠,只有苦笑道:「有啥法子可以變通的??」
    柳帝王一笑,用嘴奴奴宣雨情道:「人家姑娘方才問的話你可聽見了?」
    王斷能否認?敢否認?他只有歎口氣道:「為什麼要擒宣姑娘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上面
的命令!」
    宣雨情忽的插口道:「誰?」
    「我師父枯木神君!」
    「你們為什麼要殺我爺爺?」
    「這我可真的不知道了?」王斷很誠懇的道:「或許……。」
    「或許你師父知道是不是?」柳帝王冷哼道:「最好是叫這位小姑娘去找你師父問個明
白?」
    王斷只有苦笑:「這是你說的?」
    宣雨情冷哼,道:「你師父在那?」
    「明天正午到洛陽?」王斷眼中有了一絲希望,他提議道:「你們放了我,明天王某就
把我師父帶到,好不好?」
    「好你的頭!」柳帝王笑道:「哥哥我有一個更好的方法!」
    王斷肚裡罵了一百聲才道:「什麼方法?」
    「把你殺了掛在街上?」柳帝王笑道:「到時你師父見了一定會當場暴跳如雷命人幫你
收……。」他大笑:「到時,這位姑娘不就可以知道了?」
    王斷當然認為這方法不好。所以,他只有歎氣道:「明日正午,王某我和師父約在滿意
樓東四廂見面?」
    柳帝王嘻的一笑,朝宣雨情道:「姑娘芳名?」
    宣雨情沒來由的臉上一紅,道:「我姓宣,叫雨情?」
    此時,王斷似乎發現了什麼似的叫了起來:「咦?你的眼睛怎麼沒瞎?」
    柳帝王一笑,道:「你見過哥哥我?」
    王斷左看看、右看看,嘴裡嘟囔半晌,突然失聲道:「剛剛……剛剛宣姑娘叫你什
麼?」
    「柳帝王啊?」柳帝王笑道:「怎的啦?這名字不好?」
    「柳……柳……帝王……。」王斷結結巴巴道:「柳……柳……帝王……。」
    「不是那個會武功的柳帝王?」柳帝王笑道:「哥哥我是不武功的柳帝王?。啥事,天
下人不能同名啊??」
    王斷苦笑,只有歎氣:「你們打算把我怎樣?」
    柳帝王一笑,朝宣雨情道:「我們的事慢慢談?。本來,今晚你打算到乾坤堂找哥哥我
是不是?」
    宣雨情是有這個打算。
    柳帝王「哼」了一聲,道:「那個姓韓的小狐狸早就料到啦!所以哥哥我就來找你,才
不讓他得意!」
    宣雨情笑道:「所以現在不用去了?」
    「還是要去!」
    「為什麼?」
    「送禮!」柳帝王大笑道:「這個姓王名斷的傢伙,應該很合那韓大爺的脾氣?」

                      ※               ※                 ※

    韓道回來時找不到柳帝王已經覺得很不對勁。現在,又看到手下把枯木秀才送進來才更
不對勁!
    「是誰把他拎來的?」
    「後院花匠,柳帝王?」
    「柳帝王?他人呢?」
    「喝酒去了?」
    韓道歎口氣,道:「他還說了什麼沒有?」
    那屬下恭敬道:「柳花匠說,這人名叫王斷,正是今夜在大悅酒樓攻擊韓爺的主謀?」
    「還有呢?」
    「另外一件事是,這位王斷的師父,在明天中午將會出現於滿意樓東四廂!」
    韓道眼睛一亮,笑道:「這小子辦事倒挺落力。還有沒有別的話?」
    「呃?,」那屬下支吾半晌未言!
    韓道皺眉輕喝道:「還有什麼,直說無妨!」
    「是!」
    那屬下輕咳了一下,扭捏道:「那姓柳的花匠好大膽,竟然說要……要韓爺早睡早起精
神好,別操勞過度?」
    韓道大笑,揮手叫那名手下出去。
    現在,他心中有一個計劃;四年前,抓到的黑火八神君一直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現在多
了六名殺手和這個「枯木秀才」王斷,想來是可以玩一個遊戲的?。
    他下令,叫來了乾坤堂副總管徐峰竹。
    徐峰竹也不過是三十歲出頭。乾坤堂的成員都很年輕,恰恰的是三十歲左右的體力和智
慧。
    韓道瞅著昏迷在地上的王斷一眼,朝那徐峰竹淡淡笑道:「徐老二,你覺得如何處置的
好?」
    徐峰竹眼睛一亮,笑道:「黑火八神君關在金字房已經四年了對不對?」
    韓道微笑點頭。
    徐峰竹又笑道:「剛剛那六名刺客則是關在水字房是不是?」他一頓,續道:「所以依
小弟之見,似乎該把這位仁兄關在木字房中?」
    因為,木字房正是金、水兩房的中間。
    如果王斷有任何的指示或聯絡,他如果身處中間當然是最好也最方便。
    韓道大笑,道:「大弟說得有理?,就這麼辦吧?。如果此計成功,便大大可以使乾坤
堂露臉,而堂主赴外地打了六年的基業更可以同時抬頭!」
    徐峰竹點點頭,道:「不知堂主老大何時回來?」
    韓道淡淡一笑,道:「堂主到南方打天下,一去已是六年時間。上月傳書回來,約莫
五、六天後會回來……。」
    徐峰竹雙目一閃,道:「那這五、六天只好想法子讓這姓王的早點露口風了?。」
    韓道大笑道:「最少有十種法子是不是?」

                      ※               ※                 ※

    月是無言水自流。人呢?
    柳帝王長長歎了一口氣,輕輕撫摸手上兩塊玉珮。良久,他方道:「哥哥我是信了當時
你說的話啦?」
    柳帝王翻弄著玉珮苦笑道:「早在六年前我爹就說啦,那天有個姑娘拿這玉珮到你面
前,你就得娶她為妻?」
    宣雨情臉上一紅,望著鞏水流波輕輕道:「你……你可是不願嗎??」
    我們柳大公子注目宣大姑娘半晌,只覺入目的是潔事清純,風韻百代的佳人。
    他自想起一向是浪子慣了。只怕唐突有辱了佳人。爹也真是的,那兒找來這個大美人
來。
    柳帝王一歎,道:「哥哥我對你的一切可是不瞭解?」
    宣雨情不由得愁上心頭,輕歎道:「我自幼即和爺爺生活在一起,便過無父無母的日
子……。」
    柳帝王看了她一眼,道:「你爺爺是誰?為什麼他們要害他?」
    宣雨情語音有了一絲哽咽:「爺爺他老人家是人稱玉星劍客的……。」
    「宣名劍?」柳帝王苦笑道:「宣玉星宣名劍?」
    「是?」
    柳帝王表情有了一絲恭敬,也有了一絲凝重。
    「你爺爺之死絕不單純!」柳帝王雙目閃動,若那東方星辰耀動。他道:「你能不能把
這四年來的事說給我聽?」
    宣雨情一歎,點點頭。當下,便將從自己發現爺爺要去「孤獨離去村」開始,自己到了
那兒爺爺已死。而後遇上柳夢狂,被人追殺,以及聞人獨笑和師父的決鬥、落入嶺下到世外
宮中等等四年事說了一遍。
    那柳帝王當下明白道:「原來那黑火八神君找上哥哥我的晦氣是這麼一同事?。」
    宣雨情愕道:「他們人呢?」
    「被關在乾坤堂中啦!」
    兩人沉默了下來,各自苦思不已。半晌,那柳帝王忽的仰天哼了一聲。
    宣雨情一愕,訝道:「怎麼??」
    「原來如此?!」柳帝王將目光收了回來,沉重道:「這些年來江湖中似乎有一股勢力
蠢蠢欲動。但是,他們是暗中在佈置、擴張,所以四年來也不見他們開幫立派……。」
    「他們是……。」
    「最有可能的一件,便是和蒙古韃子勾結?」柳帝王冷哼道:「蒙古人眼見在中原當皇
帝做不成了,便利用殘餘勢力混入江湖之中?」
    宣雨情愕道:「你怎麼知道?」
    柳帝王一笑,道:「四年前哥哥我還沒進入乾坤堂時,便在中原各處混,自是消息比較
靈通?」
    宣雨情妙目一轉,忽的笑道:「那你進入乾坤堂的目的,是想借他們的情報網來增加自
己的看法了?」
    「你這妞兒倒真聰明!」
    宣雨情一笑,臉上不由得又是一紅。
    柳帝王呆看了半晌,方又沉聲道:「乾坤堂的資料中,近四年來由你爺爺開始,中原武
林已有三十九位武術名家喪命?」
    宣雨情一驚,道:「有這麼多?」
    柳帝王苦笑道:「事實是否如此,那只能以後看著辦了?。至於……。」
    他將手上一塊龍鳳玉珮還給了宣雨情,淡笑道:「我爹是希望你能嫁我,但你大可不必
理會?」
    宣雨情心中一震,脫口道:「我願意?」
    柳帝王一愕,未料眼前這佳人話這般直快,不禁慌了手腳道:「你……你……宣姑
娘?,你又對哥哥我不瞭解?」
    宣雨情臉上一紅,雙目盯住柳帝王道:「我願意!」
    天啊,這是什麼世界!柳帝王真的苦笑了,可是也有著一絲感動。
    宣雨情相信他,因為他是「帝王」柳夢狂的兒子!
    她相信她師父,所以她相信他柳帝王。
    此外,還有別的原因嗎?
    宣雨情緩緩道:「我相信你……柳哥哥……,不是如外表上遊戲人間的浪子?。」
    因為,柳帝王所到每一處「混」,都是為了收集更多的資料。他在混,可是混得很漂
亮!
    漂亮到天下還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柳帝王暗中已經建立起一個極為龐大周密的情報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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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1-1-3 00:54: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呼喚
    天下最難解,便一「情」字!
    柳帝王注視宣雨情良久,輕輕歎一口氣道:「你當真是開千古來奇女子!」
    宣雨情輕輕搖頭道:「我很平凡,只不過是相信我自己罷了!」
    柳帝王淡淡苦笑,又吞了兩口口水才「很鎮定」的道:「我們還有許多別的事要先做對
不對?」
    宣雨情等著他自己回答。柳帝王清了清喉嚨道:「第一,你爺爺的仇;第二,你父母的
下落;第三,我爹的下落?」
    宣雨情點頭一笑,道:「我們一起做?」
    柳帝王咳了好半晌,終於道:「也未嘗不可?。不過……,有一件事?」
    「什麼事?」
    「我們……,咳,還不是夫妻對不對?」
    「沒錯?。所以我不能約束你,更不能管你?」
    「差不多!」
    宣雨情淡淡一笑,忽的道:「如果有一天你突然要我管你呢?」
    媽呀!這女人說話真直,直得像把劍!
    柳帝王輕輕咳了半晌,道:「如果假設倘若果真有這種情形的話?,那……。」
    柳帝王的話說到一半,那宣雨情的表情卻有了一絲異樣。只見她雙眼直瞪向右方去。
    柳帝王一皺眉,也將目光移去。
    只見,晨曦未來前的薄霧中,似乎有幾道人影悠閒的移近過來。
    柳帝王笑了笑,道:「你應付的了?」
    宣雨情點點頭。我們柳大公子立時笑的站起來,拍拍屁股道:「那就留給你應付吧?。
哥哥我回乾坤堂去了!」
    宣雨情一愕,竟呆呆的看著那柳帝王真的走了。有人走,有人來。來的,是六名道服裝
束的四旬男子。
    宣雨情的雙目凝視,只見這六個道士的面目表情竟然是一個模子。陰冷而深沈!
    宣雨情輕輕皺眉,已然感覺到一股極大的壓力籠罩在四周。只是,他們的目標似乎不是
自己!
    便同有此念的瞬間,宣雨情心中不由得為之震動。
    因為,不知何時江水面上有了一艘木筏。上頭,正坐了一位四十來歲的壯漢;只見他一
身的襤褸,長髮隨意散落在肩上。
    宣雨情有些訝異。
    那衣服的料子,原先是有金難買的蠶綢金緞。
    那漢子的容貌,原先該是叱吒狂傲的英雄本色。
    可是,如今在這淡霧的江面中浮來,卻是這般的落漠?
    宣雨情在這瞬間心中卻狂湯起來。
    那把劍沒變,果然是那把劍!
    劍,就是劍,本來就不會變!
    會變的,是人。是人的手,是人的心!
    如果心死了,那他手上的劍也死了。
    如果心又重生了呢?
    如果心曾在地獄的火煉中又重新活了過來呢?
    那麼,他手上的劍會不會是地獄的使者?
    聞人獨笑的劍以前是地獄的使者。
    現在呢?現在是地獄的閻王!
    聞人獨笑並沒有認出宣雨情來,因為他的目標是那六名劍客,六名道服裝扮的劍客!
    「莊子六劍」的名氣不小,而且近三年更盛!
    聞人獨笑緩緩的由木筏上起身,緩緩的踏著及膝的水面走到莊子六劍的面前。
    江湖上沒有人知道莊子六劍這六個人的名字。
    或許是知道的人都死了,或許是沒有人想知道他們的名字。
    因為,江湖上只記得他們的劍!
    這已足夠!
    莊子六劍年紀最大的就叫做莊老大。現在,莊老大就冷冷的朝聞人獨笑道:「閣下是
誰?為何邀我們兄弟六人至此?」
    「我是誰並不重要?」聞人獨笑比莊老大的聲音還冷:「因為我的劍就是我的名字?」
    「這個人說話很有趣?」另外五名劍客齊聲道:「有趣的人,死法一定也很有趣?」
    聞人獨笑將目光由發稍中投射出來,轉向一旁呆坐著的宣雨情道:「你做公證怕不
怕?」
    宣雨情一笑,搖搖頭道:「前輩?,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
    聞人獨笑冷聲道:「我殺了這六個假道士後,你只要到洛陽城裡傳一句話就成了?」
    「什麼話?」宣雨情一笑,道:「是不是說前輩殺了這六個道人?」
    聞人獨笑竟然在冰冷的臉上也會露出一絲笑容道:「你倒聰明?。這個賞你!」
    也不見他身勢何動,已有一錠十兩重的金子落到宣雨情面前。
    「嘿、嘿?,這老小子自以為是誰?」莊老二冷笑道:「人要死了,早立點遺囑也
好?」
    「就是啊?」莊老三接口道:「「只可惜殺了個無名小卒。「莊老大可是冷靜得多,只
見他沈聲道:「閣下為什麼找上我們兄弟,難道不敢說嗎??」
    聞人獨笑冷冷一哼,淡笑道:「因為你們曾經害死了宣玉星?」
    這話一出,在旁的宣雨情不由心中大震的「啊」了一聲!
    那聞人獨笑似乎一皺眉,將凌厲的目光投了過來。這麼,宣雨情急中生智,急急撿起那
黃金朝聞人獨笑嬌笑道:「我知道了?」
    莊老大早已看不順眼極了這女人,此時不禁惡聲道:「小賤人?,你知道了什麼?」
    宣雨情可不理他,只顧朝聞人獨笑笑道:「前輩?,你給我這金子的目的,是不是要晚
輩每天去茶館酒樓吃東西?當然,最重要的是在那兒告訴大家前輩殺了這六個臭道士?」
    茶館酒樓的人最多,也最雜。
    所以,到那兒傳佈消息最快!
    可是,吃飯要錢,喝茶也要錢!
    聞人獨笑仰天大笑,道:「對極了?」
    宣雨情道:「可是?,我又不知道前輩和這六個臭道士的名字……。」
    聞人獨笑雙目一閃,朝那莊子六劍冷然道:「你就說,聞人獨笑殺了莊子六劍!」
    聞人獨笑?眼前這個人就是「鬼劍獨笑」的聞人獨笑?
    莊子六劍的臉色沈重了下來,而且每個人的喉頭都有一滾苦水在翻動。
    莊老大不愧是老大,只見他強作笑容道:「聞人洞主,你所說的理由只怕是有誤會?」
    「怕了?」聞人獨笑冷然道:「嘿、嘿,莊子六劍表面上是仁義的很,暗地裡?,哼、
哼,你們那個組織是不是叫做黑魔大幫??」
    黑魔大幫?宣雨情瞬時想起爺爺死時,他首前的那轎中魔像!
    便此一瞬,那雙目含怒望向莊子六劍便似要出手。
    然而,她卻駭然見到一件事,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
    先是,莊子六劍的六把劍交織成一張天羅地網!只見六個人六支劍捲住了天地六合,齊
齊封住了聞人獨笑的所有生路。
    同時,六人心意相同,又齊齊滾湯變化了七種劍勢。
    一次更盛一次!
    直似,那長江黃河湃湧奔至!
    接著,宣雨情便看見聞人獨笑的出手。
    只見他右手一動,一道來自幽冥的劍光淡影劃出!
    這劍快,這劍強!
    又快又強,快到超過風雪的響動;強呢?
    六劍斷、六總散!
    聞人獨笑一劍殺六劍!
    宣雨情呆住,她耳裡只留下聞人獨笑的狂笑聲,就看著他大步跨上木筏。木筏動,隨波
浮入晨霧迷濛。
    良久、良久,宣雨情才被一聲輕咳自身後驚醒!
    是柳帝王!
    「好可怕?」柳帝王歎口氣,瞅了宣雨情一眼道:「你有沒有受傷?」
    宣雨情搖搖頭,她心中卻很感動。
    她不問柳帝王為什麼去而復回,因為柳帝王根本沒有離開。柳帝王為什麼不離開?
    只有呆子才會問這個問題!
    宣雨情並不呆,她只是默默的注視眼前這個男人。我們柳大公子可有點不好意思啦,只
聽他輕咳道:「不晚了?,咳,?,我……我們還是回去吧?」
    可不是,遠處已有雞啼!
    宣雨情輕咬唇,點點頭。
    那柳帝王望著東方透出的晨曦,忽的一笑道:「嘿?,哥哥我知道那個老頭的豆漿很好
吃,你要不要試試看?」
    宣雨情當然沒意見。她忽的朗笑一聲,朝柳帝王道:「各付各的,別以為我撿到十兩金
子就讓你白花?」
    「省著吧?」柳帝王很大聲道:「哥哥我請客?」

                      ※               ※                 ※

                      ※               ※                 ※

    我們韓大總管終於又見到了柳大花匠。那韓道立時很親熱的道:「柳兄弟?,昨晚玩得
怎樣?」
    「困死了?」柳帝王打了個大哈欠道:「那些花花草草一天不澆不會死人的是不是?」
    「沒錯?」
    「所以,哥哥我是不是可以先睡一下?」
    「當然可以?」韓道微笑道:「就算你睡到中午才起床也沒關係?」
    這話奇怪,為什麼說中午?
    「因為枯木神君那老頭子中午在滿意樓東四廂旁?」韓道眼笑、眉笑的道:「哥哥我保
證那位姑娘會去?」
    韓道望著柳大花匠擺擺手走了,心中不禁暗笑。我倒要看看你這小子搞什麼鬼?他當然
已經接到了消息,那位又嬌又俏的姑娘已經和這位柳帝王見了面。
    而且在俏姑娘的手下擒住了「枯木秀才」王斷!
    此外,就是城北鞏水畔的一場決戰。聞人獨笑在消失四年後又重新踏入江湖,而且一劍
摧六劍!
    現在,莊子六劍的六把斷劍已經擺在聚兵齋裡。
    聚兵齋中正在沈思的是徐峰竹。
    徐峰竹的前方就坐了一名老者,老者全身的衣服繡滿了玫瑰,上上下下加起來總共九十
九朵。
    玫瑰紅透,透紅如血!
    老人的名字就叫紅玫瑰。
    中原有四把劍,他們是「玉星」、「獨笑」、「玫瑰」、「浣情」!
    老人看了很久,才輕輕一聲長歎:「這已不是聞人獨笑的劍法?」
    「不是?」徐峰竹沈思道:「難道出手的不是他?」「是他!」老人笑了,笑得有些憂
慮:「可是不是他的劍法?,你懂嗎?」
    徐峰竹不太明白,韓道卻懂。
    他由門口進來,朝紅玫瑰一抱拳道:「紅老?,您的意思是,今天的聞人獨笑已經不是
四年前的他?」
    紅玫瑰點點頭,靜聽韓道的說法。
    「因為,以前的聞人獨笑是躲在萬福洞中享福;而現在的聞人獨笑卻是藏在山林中的猛
獸!」
    簡單的說,因為心的不同,所以劍也不同!
    紅玫瑰淡笑道:「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在洛陽比一劍摧六劍?」
    韓道的臉色一變,訝道:「莫非是為了紅老作?」
    「不錯?」紅玫瑰微笑,持起身側的玫瑰劍,輕輕在手上撫摸著。玫瑰紅透,透紅如
血!
    良久,他才歎口氣:「明天,同一時間,同一地點,也就是我們決鬥的地方?。」
    徐峰竹臉色一沈,冷然道:「嘿、嘿?,他未免太不將乾坤堂放在眼裡……。」
    紅玫瑰搖搖頭,站起來道:「這是劍客和劍客之間的事?」
    宣雨情就望著柳大公子推門進來。
    「你好?」宣雨情淡淡一笑,道:「你房間可真亂?」
    可不是,東放西擺的幾件衣物、剪子、碗筷?。
    柳帝王苦著臉,歎口氣道:「喂?。哥哥我想睡啦!」
    宣雨情淡淡一笑,用力嗅了嗅,半晌才嬌聲道:「你當真是在這兒干花匠,這屋子倒香
的雅?」
    「那又怎樣?」
    「味道既雅,何必叫這堆發臭衣物來壞了這情致?」
    「喂?」柳帝王叫了起來:「你的意思不會是……?」
    「我的意思就是?」宣雨情笑道:「幫你理一理?」
    女人一旦堅持起來,那是啥麼道理也講不通的。
    我們柳大公子就這般眼睜睜的看著這位天上掉下來的老婆,如何把一個狗窩整理出一番
局面來。
    前後一個時辰,衣服洗淨晾上啦、桌椅也抹光啦、木牆的蜘蛛網灰塵也理好啦。於是,
宣大姑娘才又衝著他一笑道:「怎樣?,滿意吧?」
    不能不滿意。
    我們柳大公子真的覺得好看多了。既然好看,就得謝人家一聲;於是,他柳某輕咳了一
聲道:「不錯?」
    「還差了一點?」
    「那一點?」
    宣大姑娘已經由架子上取下了剪子在手上幌了幌。柳帝王大驚道:「喂?,你別搶了哥
哥我的飯碗?」
    「放心吧?」宣雨情笑道:「只是剪那幾枝花兒回來放放?」
    韓道可真做夢也沒想到那位又皮又俏的佳人會出現在自己花園裡。而且,更可怕的是手
上拿了那把快剪子,唏哩兩下的落下一大把花來。
    韓道楞了半天,才邊咳邊走近。
    那宣雨情已先笑道:「韓先生小心啊?,天涼感冒了可不好受。」
    韓道苦著臉,搖頭道:「放心,大哥我身體好的很。只是……,咳、咳?,姑娘你怎會
在這兒?」
    「不行嗎?」宣雨情瞅了他一眼,哼道:「還是不歡迎?」
    「當然不是?」韓道又咳了一回,才小心的問道:「不知你和那位柳兄弟的關係
是……?」
    「夫妻!」
    「夫妻?」韓道嚇了一大跳:「柳帝王娶了老婆啦?」
    「喂?,別以為你沒娶,天下的女人全都不能嫁啊?」宣雨情哼道:「怎麼,不可以
啊?」
    「當然可以?」韓道輕歎道:「只是,不知姑娘你以後是住那兒?」
    「大悅酒樓?」
    「為什麼不住這兒?」宣雨情笑了,而且說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話:「一個女人總不能日
夜跟著丈夫對不對?」
    這話大有學問。
    所以,我們韓大總管只有呆楞楞的看著宣大姑娘嬌笑的抓了一大把花離去。半晌,他忽
然笑了起來。
    就他韓道要轉身的時候,一聲輕響起自身後。
    「韓總管?。這女子你認識?」是蒼老的聲音,音沈而厚。韓道微微一笑,轉過身來
道:「莫非紅老認得?」
    身後人,正是「玫瑰劍客」紅玫瑰!
    紅玫瑰雙目湛深剔亮的望著那端小木屋沈聲道:「不認識?。只不過她像極了一位老友
的孫女?」
    韓道在靜聽。那紅玫瑰淡淡一笑,捏長劍的卻更緊,緊如喉中的話:「那位老友姓
宣?,宣玉星!」

                      ※               ※                 ※

                      ※               ※                 ※

    正午,滿意樓的生意絕對好。
    因為樓如其名,來滿意樓的人都很滿意。
    無論是它的炸花子沾米飯、熏蝦五花油、彩虹添丁糕,每一樣都可以叫你打從心底的滿
意上來。
    韓道早已接到消息,東四廂內坐了四名漢子,全數是來自花家堡的好手。
    他有點訝異,這四個好手他倒聽過。
    花飄、花送、花行、花綿。
    飄綿送行,送的是黃幽冥路!
    韓道心中還訝異的一件事是,宣大小姐可不管裡頭有沒有枯木神君在,已先是一股腦兒
的撞了進去。
    徐峰竹歎口氣的走了進來,只有一句話:「那姓柳的小子又溜啦!」
    「怎麼可能?」韓道叫道:「我們不是加派了十個弟兄看住了他?」
    「一百個也沒用?」紅玫瑰淡淡的在徐峰竹身後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柳帝王??」
    「不錯!他的名字確實叫柳帝王!」紅玫瑰的雙眼亮若星辰,沈聲道:「他正是『帝
王』柳夢狂的獨生子!」
    宣雨情進入滿意樓的剎那,立時引得所有的目光投來。如此俏佳人,縱然是千萬江南佳
儷亦難有呢。
    宣雨情輕輕淡笑,拾階而上了二樓;緊接著,就是大大方方的直走進東四廂內。
    滿意樓的廂房都垂有綢絲,所以,當宣雨情放下布遮住眾人目光的時候,誰也不曉得片
刻間那房裡發生了什麼事。
    只聽,廂房中似乎有一陣斥喝之聲傳出,又很快的平息下去。
    接著,又見我們這位宣大小姐笑的走了出來。
    滿意樓的對面是邱記的藥。
    邱記的老闆誰都曉得是邱回天。現在,邱回天並不坐在那掌櫃的位上。
    因為,已經早有一名五旬左右,面目儒雅的中年之士坐在那裡。
    中年之士似乎在打個盹兒,一雙鳳目半閉半垂著。他就坐在這兒看,看見宣大姑娘走了
出來。
    當然,他也看見方才東四廂房的窗口被扔出四個人來。他冷冷一笑,就算那四個人被燒
成灰也認得出來。
    花飄、花綿、花送、花行本來就是他帶來的人。
    正午進城,一不見徒兒王斷所留的號記,立時明白有了變化。令他訝異的是,出手竟是
一名二十上下的姑娘。
    中年之士淡淡一笑,他可要看看這小姑娘吃了啥熊心豹膽敢跟枯木神君我作對。
    枯木神君雙眉一挑,見那酒樓下方一輛裝稻禾的馬車接住了花家堡四名漢子,已然策動
而去。
    他冷笑一聲正要站起,門口見得一名滑頭漢子竄了進來。口裡只是大呼道:「快、快─
─,當歸一兩、花仙子兩錢、笑君子五錢……。」枯木神君微微一愕,淡笑道:「自個兒拿
吧──。」
    說著,竟翻身出了台後,便往門口而去。
    那漢子楞楞的拍著自己的腦袋道:「這怎麼成?我柳帝王一生做事不幹無本買賣─
─。」
    柳帝王?
    就這三個字硬是把枯木神君伸出去的腿拉了回來。他訝異的回頭,雙目精光暴射直盯著
眼前眼前漢子良久,方沉聲道:「閣下是柳帝王?」
    「是啊──。」那小子嘻笑道:「有什麼不妥?」這廂枯木神君越看越心驚,這小子分
明是十年前柳帝王的模樣,怎的過了二十年還是這般樣子?
    那眼前的柳帝王還笑道:「老闆──,你倒底是賣不賣?」
    「怎會不賣?」枯木神君淡淡一笑:「做生意的不賣東西,那靠什麼過活?」這話真他
媽的有道理極了。柳帝王大笑道:「那還不快抓藥?」
    枯木神君淡淡一笑,反正花家那四個漢子的去向已經追不上了,擒下這小子也不錯。
    打死他也不信,這個柳帝王此時出現會沒目的。所以,他伸出手,不抓藥,而抓人。
    枯木神君可沒料到眼前這個柳帝王竟是如此膿包,方一出手便落入掌中。
    他一愕,又點了對方四處穴道才冷哼挾了人而去。
    宣雨情可雙眉高高挑起,就緩緩隨著乾坤堂的人走著。她用不著急著去找枯木神君,因
為韓道比她還急。
    韓道為什麼急?
    宣雨情笑了,因為她只不過告訴一個人一句話,她知道那位長者一定會告訴韓道的。
    街角影閃動處,那個人已緩緩的踱到自己面前來。
    宣雨情一笑,抱拳道:「紅老前輩,小女子的話可是轉給韓大總管了?」
    來人正是紅玫瑰!只聽他大笑道:「看你那來這麼多的心思?想來是叫你那位師父給教
壞了──。」
    宣雨情聞這臉上不禁一紅、一歎。
    那四年在世外宮中和「帝王」柳夢狂相處,影響最大的,正是由師父身上學得了隨意無
滯的心性。
    天下事,本有許多可解、不可解,何必憂愁?
    宣雨情一笑,恭敬道:「師父他老人家近些年來心境上已大有豁然開悟,晚輩只是蒙其
開導……。」
    紅玫瑰大笑道:「好!我們跟下去吧──。」
    枯木神君一路東行,眼見要往城外而去。忽的,又是身勢一折,便經南而走。他心中可
一肚子火,臂下這小子倒真有幾兩重:這番走來自己手下挾人,更是引人注目。枯木神君冷
冷一哼,知道正點子會很快上門的。
    「乾坤堂的六笛──。」當中一名漢子抱拳道:「本堂想請神君前往敘敘──。」「小
貨色!」枯木神君緩緩一笑,自袖中伸出了手掌。只見剎那間雙掌竟已墨黑詭異!
    「枯木神功?」坐在地上柳帝王竟還能嘻笑道:「這玩意兒打樹可以,打人可能會差一
點!」
    枯木神君冷哼一聲也懶得理那小子胡言亂語。他冷聲朝眼前的六名漢子道:「乾坤六笛
聽說以笛為兵,怎的不用?」
    「因為沒我的命令!」韓道由巷口緩緩道:「神君何必不賞這個瞼?」
    枯木神君雙眉一挑,反身注視後頭的韓道,雙眉挑動沉聲道:「閣下便是乾坤堂的大總
管韓道?」
    「不錯!」
    「很好──。」
    「不好──。」韓道補充道:「韓某的意思是你老人家不太好──。」
    便此瞬間,兩旁巷道的牆壁全破!
    只見數十條倒鉤的鋼索自壁中的人手上飛出。目標呢?當然是罩向枯木神君。
    同時,屋簷上亦有十二把劍罩來。
    枯木神君雙目閃動,左手探出便扣一鋼索在手;只見他猛力一拉,硬是將一名漢子拉近
身旁。
    接著,右手一拍那漢子,立時叫他旋轉迎向頂上十二把劍。枯木神君又一清吭,身子平
平貼地,自地面竄出鋼網的範圍之外。
    那端,乾坤六笛的攻擊也起;只見六人手上各自握住一把青翠篆笛,舞動間響起一張音
律罩來。
    枯木神君大笑,身子輕擺四動間,那乾坤六笛竟已躺下!
    這端,韓道心中不由得一驚。枯木神君這老小子能活到現在,果然有他的一套。
    韓道心中一懍,又見那頂上十二把劍輕易的給人家打飛。柳帝王細目看了半天,不由得
脫口道:「枯木老頭子,你這手」斷木三十二拍「可真不錯!」
    枯木神君心中一震,反身注視那小子寒聲道:「年輕人的見識倒是不少──。」
    此時,韓道已然解開了柳帝王的穴道,輕哼道:「柳兄弟──,再不小心點以後連命都
沒了──。」
    柳帝王一笑,道:「這你可以放心。你要哥哥死,還有人捨不得呢──。」
    話聲一落,只聽「咭」、「咭」笑聲由屋頂上傳來;正是我們那位宣大姑娘手執黑檀扇
在笑著。
    韓道眼睛一亮,微笑道:「好極了,以韓某加上宣姑娘的身手,這個枯木老兒大概不是
問題──。」
    枯木神君雙眉一挑,注視著頂上的宣雨情冷聲道:「姑娘姓宣?」
    「是也──。」宣雨情臉上笑著,雙目已是精光暴閃:「正是你的大仇家──。」
    枯木神君雙目閃動,「嘿、嘿」道:「好極了──,姑娘正是老夫找了數年的人─
─。」那最好!「宣雨情」刷「的落到枯木神君面前道:「前輩──,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枯木神君輕哼一聲,只見四周不知何時又多了近百名的乾坤堂弟子。這廂如果想突圍,只怕
得大費周章。他輕的冷笑道:「你說說看──。」
    「如果你勝了,我跟你走?」宣雨情笑道:「如果不巧晚輩贏了一招半式………。」
    「如何?」
    「問你三個問題,你老實說了便是!」
    「然後呢?」
    「然後就是你跟乾坤堂的事啦!」
    「嗯……,」枯木神君大笑道:「很好──。」
    「好?好個屁!」柳帝王拍拍屁股上的灰塵道:「待會兒哥哥我保證你會哭,而且哭得
跟那個王什麼斷的一樣!」
    枯木神君雙目一閃,心中不由得一動。莫非徒兒是叫眼前這大姑娘所擒?不可能!
    枯木神君自信,那愛徒自幼在自己的調教下,當今武林新一代中足可排前五名。
    以宣玉星的孫女,如何能打敗他?除非用計!
    枯木神君冷冷挑眉,已沉喝出手!
    宣雨情輕皺眉,只見眼前這中年之士的出手果然快!快得在倏忽間,已然控制自己身上
六處穴道。
    她心中輕哼一聲,身子往上拔起;同時手上黑檀扇已急速拍出。
    這一天一夜來,宣雨情已然明白師父為何要她用扇。
    因為,這把黑檀扇正是柳夢狂花了四年心血製成的。它不只是一樣兵器,而是同時包含
了七種妙用。
    眼見,枯木神君的十指已翻飛扣向自己第五層穴!宣雨情嬌笑一聲,「刷」的開扇撲
下。立時,指上內勁更力,閃動間已擬向扇面。
    枯木神君冷笑,想以內力相比嗎?找死!
    誰知,那「帝王」柳夢狂就憑他的才智,四年內足以創出一套武學來,更何況精心雕鑄
這把扇子?
    宣雨情嬌笑,手上運起帝王絕學的心法。只見那扇上布面「拍」的展飛,又立時困索一
束!
    這還未完,那十一支扇骨竟能聯結並立,立時較原先枯木神君估計的長了十一倍。
    直似一把利劍,已連打身上一十六處大穴!
    「好妙扇!」柳帝王大叫,看著枯木神君不敢置信的跌坐在地上。
    宣雨情一笑,手上用勁一抖,只見那扇布又由枯木神君困綁的雙腕上收了回來。
    依舊,是風雅神秘的一把扇子!
    一招間,宣雨情打敗了枯木神君!
    這話傳出江湖,保證用不著三個時辰立時天下俱知。
    枯木神君望著宣雨情良久,方沉聲道:「你的師父是誰?宣玉星的玉星劍法可不是這般
──。」
    宣雨情冷冷一笑,心頭舊仇又起,淡淡道:「姑娘我問你。你們這個組合是不是叫做黑
魔大幫?」
    枯木神君一愕,不由得脫口道:「你怎麼知道?」
    「是不是?」
    「沒錯!」枯木神君回答的倒是挺快、挺乾脆!
    「為什麼要殺我爺爺?」
    「不能不殺──。」枯木神君仰天冷笑道:「野心二字而已!」
    心有欲,必除身前障!
    宣玉星無疑是江湖上最有名望的人物,也無疑是陰謀組合的眼中釘。
    宣雨情咬牙,冷聲道:「最後一個問題──。」
    韓道突然叫道:「問他們的總舵在那?」
    柳帝王亦叫道:「問那鳥幫主是誰?」
    「老夫還有一個建議──。」紅玫瑰緩緩由巷口走入道:「問他們這個組合的成員是
誰?」
    宣雨情苦笑的望著眼前三人,歎口氣朝他們道:「如果枯木前輩的回答是不知道呢?」
    這一反問,三個人不由得呆住。
    是啊,這枯木神君在那組合中的地位如何誰也不曉得,如果真的這般回答又能怎樣?
    宣雨情淡淡一笑,轉目向枯木神君道:「前輩──,我只想知道,你們千方百計的想擒
住晚輩,目的是為什麼?」
    枯木神君臉色一變。
    如果問的是那三個男人的問題,他真能以一句不知道來回答。可是這小女子的問題,如
果連自己也不知道未免太說不過去。
    當下,只好歎口氣道:「為了一個人,?一件事!」
    「誰?什麼事?」
    「這已是第四個問題!」枯木神君冷笑道:「我們約定只許你問三次?」
    「狗屁!大大的狗屁!」韓道竟然忍不住叫了起來:「全世界就只有你聽過狗在放
屁!」
    枯木神君臉色一變,冷冷哼道:「宣姑娘,你是不是可以將老夫身上的穴道解了?」
    宣雨情點點頭,手上黑檀扇揮動間,已然解開枯木神君的穴道。
    那枯木神君就在最後一個穴道被解的同時,人已飛躍而起,同時兩膝間竟各自打出兩條
小棍,點住宣雨情肩井穴!只一瞬間,主客異位,那枯木神君扣住宣雨情,大笑上屋。
    眾人斗逢此變,各自紛紛叫嚷著,便似要動手。
    枯木神君顧盼四方,卻不見那柳小子跑去了那兒。
    他冷冷一哼,道:「有誰敢動,老夫便殺了她?」
    韓道身勢不動,已飄然落到屋上和枯木神君相對道:「枯木老兒?,你打算如何?」枯
木神君冷笑道:「備快騎,老夫對這洛陽城已經待膩了……。」
    韓道冷笑道:「可以?。不過,你那位寶貝弟子會有什麼下場,韓某可不敢把握?」
    枯木神君似乎將眉一挑,沈吟了半晌方冷笑道:「你們怎麼對付他,老夫自會討得回
來?」
    「好!」韓道一拍掌,早有人牽了一匹快馬到另一側中等候!枯木神君仰天長笑,挾了
宣雨情便往那馬上落去。
    就他人落於馬鞍之際,驀地一道冷哼傳入耳中。
    枯木神君心中一驚,只見一名全身蒙面白衣紫邊的漢子,手執一莖玫瑰自是隔著面罩的
於鼻間聞著。
    枯木神君冷喝道:「紅玫瑰?,你裝神弄鬼幹什麼?」
    「老夫在這裡?」紅玫瑰人立於屋頂,對那枯木神君冷笑道:「神君罵了老夫,不知是
何緣故?」
    枯木神君一驚,再將目光投向那蒙面人冷笑道:「閣下是誰,何不敢以面目示人?」
    蒙面人淡淡一笑,道:「楊?,楊逃?」
    「楊逃?」韓道叫了起來:「不是桃子的桃,也不是陶器的陶?而是逃命的逃?」
    「有見識?」楊逃沈笑道:「天下諸邪眾魔在楊某人面前都得逃?!」
    枯木神君心中一懍,組織中早已得到消息,在河南省境中有一名蒙面的神客,看來便是
此人了。
    當下,他沈聲道:「閣下有何指教?」
    「放下她?」楊逃冷笑道:「楊某人對漂亮的女人一向很有興趣!」
    那宣雨情妙目投來,聽了這話可咬牙恨道:「有興趣不會上來搶啊?。你以為說說人家
就會放給你了是不是?」
    楊逃似乎微微一笑,口裡道:「好?」
    隨這一字,人已如風中柳絮飄起;只見他輕浮幌動之間,直似那行雲流水。剎那間,手
上玫瑰已劃向枯木神君而來!
    枯木神君怒喝道:「你不要她的命了嗎?」
    「非親非故?」楊逃大笑;「死了再找一個!」
    是啊?,這個楊逃一向聽說獨來獨往,自己手中的宣雨情又和他有啥關係?
    枯木神君心中一驚,左手將宣雨情前推,右手則劃了個半弧,自下而上的拍向楊逃而
去!
    楊逃哼的一笑,只見他手上一抖。那玫瑰花瓣七張已散出打在宣雨情身上,同時玫瑰莖
上的刺亦成寒星般奔出!
    就此剎那交手。那宣雨情身上穴道已解;而耳裡只聽枯木神君一聲慘呼!原來,二十七
根玫瑰刺正是一排的釘在他那只墨黑的手掌上!
    宣雨情連點了枯木神君八處穴道,反一拉住他托下了馬來。
    只見,枯木神君整條手臂不斷深黑,逐漸回掌而臂的往上移去。那枯木神君大駭道:
「快……快把這些刺取走!」
    楊逃淡淡一笑,壓低嗓子道:「有啥好處?」
    枯木神君只覺滿頭大汗,顫聲道:「你們……你們想問什麼……。我……啊?。」
    由這聲慘叫中,便可知枯木神功的的毒是多劇!
    楊逃冷冷一哼,問道:「你們幫主是誰?」
    「我……不知道……。」枯木神君顫聲道:「只……知幫中的核心成員……,似乎
是……蒙古人……。」
    楊逃雙眉一挑,隔著面罩沈聲道:「總舵在那?」
    「不……不知道?」
    楊逃冷笑,轉身就似要走了。那枯木神君急叫道:「真……真的?。我……我們如果能
擒住宣……宣姑娘?。就送……往北京城內?」
    楊逃一哼,道:「北京城的那裡?」
    「九龍樓?」枯木神君額上斗大汗下,忍住痛苦道:「到……到時自會有人來通
知……。」
    宣雨情突然問道:「你們抓我是為了什麼事?」
    枯木神君身子一抖,半晌才咬牙道:「只……只知道……,是為了逼一個人……交出一
樣東西?」他喘了一口氣,咬牙道:「那人……就是你爺爺的老情人梅臥姑!」
    怎的,這是又扯上了梅臥姑?難道,她身上有著什麼密的事物會影響到黑魔大幫,所以
非逼得梅臥姑交出來不可?
    宣雨情雙眉一挑,道:「你們把梅前輩藏在那個地方?」
    這麼,枯木神君掌上的黑氣已然升至肩,只見他斗大的汗珠直滴著。那一張苦臉喘氣著
道:「楊……楊兄?,能不能麻煩你先……。」
    楊逃瞅了他一眼,挺了挺腰道:「尊重一下姑娘人家吧?。向來楊某人是以『女人的問
題為問題』……。」
    枯木神君真他媽的肚子罵到祖宗一百八十代了,這才搖頭道:「我……只不過是負責外
圍狙殺追緝的事……所以?」
    「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楊逃就那雙外露著有點猴賊的眼招子朝枯木神君手掌那排玫瑰
刺望了望,忽的一個轉身道:「你不知道,楊哥哥我也不知道怎的解法啦?」
    衣衫袖襟未動間,這個楊逃一道空白的身影竟自上了屋簷,看似要走了。
    這可大事了。
    枯木神君真想哭出來,還好他腦袋足夠清醒的知道:現在,嘴巴是用來求救而不是用來
哭的。
    「別走?,我還知道別的事……。」枯木神君全身抽搐痙攣,抖動著嘶啞道:「你……
放了我吧……。」
    這廂的枯木神君,可不再是傲睥天下目中無人的狂漢了。眼見,那黑氣竄游甚速,已到
了頸中間喉結,一旦是蓋整滿了喉嚨,便是神仙也無救。
    楊逃這廂回頭,淡淡一笑道:「且先饒了你……。」
    便是右臂一揚一挑,那只猶在手上的花莖直奔無礙的打在枯木神君的心口重穴中。
    也怪的是,那枯木神君掌上一排二十七支玫瑰刺竟全跳脫而起,落沒於地面下。再看,
枯木神君的一身黑氣竟似氣的皮球般自五指間齊而出。
    這廂,紅玫瑰和韓道不由得雙雙訝道:「少林七十二絕技之首的『迦葉指』?」
    紅玫瑰臉色奇異的轉了好幾回,這才噓一口氣續道:「楊英雄怎麼會這『迦葉指』神
功?據說少林寺除了當今方丈師兄開心禪師之外,已無人會得……。」
    楊逃眉頭竟然皺了起來,一付很難過的樣子道:「原來還有別人會?這玩意兒可一點也
不稀奇了……。」
    宣雨情心中一動,淡笑道:「天下的武功只要有人會的,你就不用啦!」
    「可不是嗎?」楊逃像是遇見了知己似的,笑道:「就算是『帝王』柳夢狂宗師要傳
『帝王絕學』給我也不干……。」
    這廂,眾人未免覺得這小子的口氣太大了點。韓道倒是大總管幹慣了,隨時會找機會收
集一些消息。當下,便撇開了枯木神君不談,朝著楊逃笑道:「照這麼說?,閣下的武學成
就完全是自學的了……?」
    「姓韓的小子就愛套人?」楊逃大笑的消失於屋簷上,只留得一句話大笑傳來:「等那
一日哥哥心情好的時候再告訴你!哈……。」
    笑聲飄揚遠去,轉瞬間已是在東北方位十來丈外。
    宣雨情這廂不由得為之一震,憑此人武學上的殊勝成就,當不遑少讓於自己。有道是,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古人注,誠可信。
    她輕輕一歎,朝韓道道著:「光天化日大街上不太好問話吧?」
    韓道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堆了一臉笑容來。「當然?,當然。我們乾坤堂是很好客的,
有人一住四年吃飯喝酒都少不了了,那兒在乎多加一個?」
    卻是在此時,他忽然想起柳大花匠的人那兒去了。一個注目從下頭尋下來,只看柳小子
正急沖沖的抱著一把劍奔了過來。
    後頭,還有一甘市井無賴叫囂著助興:「老大要幹架啦?」「他媽的,誰敢來搶我們的
地盤?」「看戲的來啊?,老子今天要大展身手了。」
    韓道這廂看著柳帝王氣喘吁吁的扛了劍奔到宣雨情身旁,拍胸脯笑咳了兩回定定神叫
道:「別怕,我來救你?」
    宣雨情瞅著他,臉上竟逞紅暈一抹在頰,笑道:「來晚了一步,沒得你表現英雄本
色……。」
    這刻,柳帝王像是發現了枯木神君頹萎倒在一旁,不由得意氣遄飛,很「驃悍」的道:
「哼!看到哥哥就嚇成這模樣?」便這話,一旁的混混兄弟們可是喝采應著老大。韓道這廂
飄身落下了,笑道:「成了?,柳兄。我看咱們還是回堂裡去,免得驚世駭俗吧……?」

                      ※               ※                 ※

                      ※               ※                 ※

    乾坤堂的這間秘室有個名字,「論世齋」!
    論世齋既名為論世,自然是談敘天下之事。
    柳帝王大刺刺坐著,朝徐峰竹笑道:「徐二總管,今天看在你年紀大了那麼一個點,柳
某就排老三算了。」
    徐峰竹一愕,還沒搞清楚眼前這個花匠小子那來這等口氣,韓道已然大笑道:「好
呀?,柳老弟加入本堂,以老弟的才華自是大展無疑……。」
    「慢?」柳帝王搖手阻止道:「咱們可是事先說好的。干多久是多久,人不爽就走路
啦?」
    「行!」韓道微笑著,笑的眼珠子都快不見了,哼道:「不過,我相信你這個臭小子是
不會想走的了……。」
    柳帝王聳了聳肩,轉調頭向宣雨情笑道:「怎樣?陞官發財了,是不是要慶祝一番?」
    宣雨情嬌笑一聲,道:「當然?。你說怎麼好便怎麼好?」這語氣,分明是小夫妻之間
的談話嘛。
    韓道有點不能適應,輕咳了兩聲道著:「紅老?,您老對目下的情況如何看法?」
    室中五人,便是這個紅玫瑰一直在旁沈默不語。這廂聽得韓道這般問了,方是淡淡抬眉
環視了眾人一眼,道著:「依老夫所見,北京大都九龍樓是少不得要去一趟了……。」
    韓道點點頭,應聲道:「晚輩亦同這般想法……。」
    問題是,這件事必須有枯木神君的配合。
    柳帝王可頗有意見啦:「那老小子一肚子壞水,要弄個軟硬兼逼的方法絕對是不容
易?」
    他這頭潑人家冷水說不容易,想來是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了?果然,柳「三總管」端了端
架子,咳了兩回學那韓道樣兒,道:「依本總管之見?,要得找出一個像枯木老兒的傢伙來
頂替才行……。」
    幹啥?這不是廢話嘛?用得著你姓柳的來說?
    韓道肚子裡罵,徐峰竹和紅玫瑰當然也是一臉干。卻是有人對柳大公子很有信心。
    「你一定認識這樣的人對不對?」宣雨情笑道:「而且,還學過一點點武功,模樣兒氣
勢看起來不差?」
    「你怎麼越來越聰明了?」柳帝王笑著看了韓道他們三個,一付當人家是呆瓜的目光。
「哥哥我的確是認識這樣一個傢伙?」
    人呢?人在那兒?什麼時候可以趕到洛陽?
    「明天午後啦?」柳帝王笑道:「別嫌人家來的太慢。他可是昨兒才接到消息,從五百
裡外的紫荊關趕來……。」
    紫荊關位在陝西、湖北、河南三處的會口,到洛陽的確有五百里之遙。
    而一個能在兩天兩夜趕五百里的人,除了本身的體力內功相當扎實外,同時需有一個極
為密切配合的組織來策動這次的運輸。
    韓道和徐峰竹不禁為之訝愕互視。天下三大幫,就以丐幫、乾坤堂、七龍社為最大。也
唯有他們有這個能力做到這點!
    柳帝王這小子是怎麼辦到的?
    韓道當然不方便問,但是,肚子裡的那條好奇蟲卻是越來越不安分。他奶奶的,他韓道
真想剖開這個姓柳的腦袋瓜子,看看裡頭倒底有什麼玩意兒藏著。
    「帝王」柳夢狂的兒子,這檔事已經夠叫人訝異了。
    前些天又加上一個宣名劍孫女,柳夢狂唯一傳人宣雨情要嫁給柳小子。
    這些事來不夠驚人。竟然,柳小子篤定今天中午那個枯木神君必然遭擒,所以趕在昨日
一得到枯木秀才說出他師父將來洛陽之時,便已發出了通知。
    「你這韓某在想什麼?」柳帝王已笑著站起來,道:「什麼都別問,有辦法的自己去
查?」
    這是他們早已約好的遊戲規則。
    韓道臉上難看的是,這柳小子竟然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那頭柳帝王朝宣雨情笑道:「哪?,咱們上老皮館子好好慶祝一番可好?」
    「怎麼不好?」宣雨情嬌笑著起身,還道著:「可是,韓大總管說不定有事要商量
咧?」
    「放心?,死不了人的……。」柳帝王已然走到了門口,回頭笑道:「他們談的頂多是
明天中午紅老跟聞人獨笑的決鬥啦?,再過五天後乾坤堂的堂主解勉道將要從邊疆回來啦之
類的小事……。」
    小事。連堂主的行蹤也知道算是小事?
    韓道和徐峰竹的臉色實在是拉了兩倍有餘的長。
    這個小子除了是柳夢狂的兒子之外,到底是什麼?
    韓道發誓非挖出他的根不可。他又搖頭又歎氣的看著柳帝王和宣雨情大笑的走了出去,
耳裡傳來一聲紅玫瑰輕歎:「這小子絕非池中之物,和他老子當年簡直是像極了。」
    韓道苦笑了一聲,轉向紅玫瑰問道:「紅老?,明日一戰……。」
    「放心!」紅玫瑰輕撫著手上那把如血紅的玫瑰劍鞘,淡淡笑道:「獨笑鬼劍縱然是
『無生有鬼』,我紅某人的玫瑰劍何嘗不是『驚艷泣血』?」
    獨笑一劍,無生有鬼。
    驚艷泣血。四年來,楊漢立的武林史正是江湖公認的名斷!

                      ※               ※                 ※

                      ※               ※                 ※

    老皮館子在洛陽並不特別有名。
    它就窩在洛陽城東的一處市集街上。四周平矮的房舍簡的架搭,可是和城南、城西那些
大富人家,達官顯要住的處所大大不同。
    當然,那時誰也不會料到,這老皮館子竟然日後會成為武林最重要的一個處所。
    百年之後,這裡改名叫醉仙樓!
    且看柳帝王一個箭步大刺剌的帶看宣雨情撞入了老皮館子內,大呼嚕喝著:「老皮?,
來兩碗五花牛肉麵,外加下頭藏著的桂花三拌酒」?。「宣雨情含笑的看著,這館子不大,
約莫擺得下八張桌子容個二十來人。倒是,特別吸引人的是這兒當家,人稱」老皮「的掌
櫃。這老皮看身子面容,也該有了六旬近七;倒在那一頂頭髮赫然是金色的。怪、怪,她宣
雨情可沒見過,不覺訝異好笑了起來。柳帝王見得美人笑了,不禁有些兒目奪神移,喘了一
口氣道:「喂?,你別這樣子笑成不成?哥哥的骨頭會酥啦!」
    這話兒一說,宣雨情又「咭」的掩口一笑,別過了臉去。一落目,當見得一位五旬左右
的中年之士正含笑朝自己望來。
    看眼神,似乎為這對小倆兒口天真純潔有一絲莞。
    宣雨情臉兒更紅啦,急急又調轉了頭回來,隨著柳帝王的招呼,落坐到那名中年之士的
斜角隔桌處。
    這時,老皮的動作可俐落的端了酒面上來,順便端了兩盤小菜在桌上。
    柳帝王叫了起來,像殺豬似的:「喂?,老皮,我可沒點這啥的花生、魚乾哪。幹啥?
做生意像強盜硬賣啊?」
    老皮「嘿」笑的瞪了他一眼,再溜了宣雨情一下,這才哼道:「柳混頭,這是老皮聽說
你混到了乾坤堂裡干了四年幹的不錯,同時又有個大美人要嫁你這癩蝦蟆,打破規矩請你這
兩菜半頓不收錢……。」
    柳帝王當然是長得不錯,甚至可以說上有一點兒美男子。老皮這話調侃,卻是一旁的中
年之士聽得「乾坤堂」三字抬了抬眉兒望了來。
    兩道堅定而自信的目光巡視著柳大滑頭,他皺了皺眉似乎有些訝異乾坤堂怎麼會留這種
人?而且一留便是四年?不過,他卻笑了起來。
    正巧,宣雨情偏過頭來瞧見了,便瞪了柳帝王一眼,道:「別樂的這付樣子,人家笑你
哪?」
    「人家?人家是誰?」柳帝王抬頭望來,這館子裡也不過連自個兒這桌總共是三桌有
人。
    遠一點的靠窗那頭,是三個年輕漢子悶頭猛吃,好似餓了十天八天似的。另外,便是一
個中年之士頷下一撮黑色小胡,拈捻看望向自己含笑。
    「你說那位老先生啊?」柳帝王的話讓中年之士一愕,怎的自己才四十過中,老了?他
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耳裡,只聽得柳帝王續道著:「人家是看哥哥我胸無城府,天真可愛的很,這才讚賞的
點頭道好嘛?」
    宣雨情給這小於弄得沒法了,啐道:「快用東西填你的嘴吧。免得弄這般大小聲的讓人
家笑痛了肚子?」
    她說著,自個兒也笑了起來。
    中年之士見著眼前這兩個年輕人真純,頷首著立起移身過來,淡笑道:「兩位?,在下
二十年來初臨中土,一路就見得兩位尊下最是風趣。不知……。」
    「請坐?」柳帝王搶著朝那端的老皮叫道:「老皮?,再提一壺『桂花三拌酒』來,有
人請客……。」
    那頭老皮翻了翻眼,啐道:「也不知人家是請是客,便叫嚷嚷的硬架了人家付錢。強盜
啊??」
    他嘟嚷歸嘟嚷,還是取了酒跟杯子來放著,哼了一聲轉身又回到櫃台去了。
    柳帝王笑了笑,搖頭道:「老皮就這付德性,老大半的顧客來這兒是忍不住他的面好,
卻又得同時忍受這門子鳥脾氣兒……。」
    中年之士笑了笑,斟了酒略抬手敬向柳帝王和宣雨情道:「在下公孫子兵向兩位尊下先
敬為禮?」
    便是,仰首一口直灌落喉,沒半絲兒猶豫。
    柳帝王和宣雨情雙雙拍手道:「好酒力,先生真是寶刀未老……。」
    寶刀未老?公孫子兵歎了一口氣,自己難道真這般老樣子?他苦笑一聲,朝眼前這雙男
女道:「兩位如何稱呼?」
    柳帝王嘻嘻一笑,先道著:「我叫柳帝王?,旁兒這位大美人芳姓宣,芳名雨
情……。」
    公孫子兵這廂聽了,楞了楞才朝柳帝王細看著道:「在下所知,柳大先生和本人是同一
年所生,怎麼……。」
    「那是我爹?」柳帝王說著,反倒訝異似的看著公孫子兵道:「難道你老兄連『帝王』
柳夢狂的樣兒也不知道?『公孫子兵回笑道:「就是不知道,所以千里迢迢從崑崙山來,也
不知如何找起,便這麼一路到了洛陽……。」
    他一笑,復道:「這廂可好。因緣巧合讓在下遇見了柳大先生的後人,真是天
意……。」
    「天意什麼?」柳帝王注意到那三個一旁吃食的漢子站了起來,朝這廂走了過來。他一
笑,指指人家道著:「這三位是花家堡的『殺無留』,你看看要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公孫子兵看了前來站於身前的花殺、花無、花留一眼,轉向柳小子問到:
「他們的為人如何?」
    「不太好?」柳帝王笑道:「每個月最少會劫貨三次,外加干採花賊兩回。」他又補充
道:「不過,五年來倒是從未失風過,也沒有人擒得下他們……。」
    公孫子兵點點頭,道:「所以,他們是壞人?」
    宣雨情看這中年之士一付老學究得樣兒,不禁掩口一笑,嬌聲道:「公孫先生可真像學
塾裡的老先生呢……。」
    公孫子兵紅了紅臉,吶吶道:「姑娘聰明,倒真是一猜就中。公孫某在崑崙山裡果真辦
了個書院……。」
    他們這兒談古說笑,一旁的花殺倒沉得住氣,直到三人說話一段落了這才淡淡道:「閣
各下便是柳帝王?」
    「是啦?」柳帝王一指宣雨情笑道:「這位就是你們四年來一直想找的宣大小
姐……。」
    花殺點了點頭,自鼻孔裡哼出重重的一口氣,冷冷道:「我們兄弟不喜歡動手,識相的
就跟我們走……。」
    「咭」的一聲,宣雨情笑了起來,指指公孫子兵道:「那就要問這位老先生的意思
了?」
    問我幹啥?咱可是和這兩個小子初識咧?。
    不過,為了找柳夢狂他不得不接下這檔子事來。
    花殺轉頭朝向公孫子兵,冷哼道:「你……。」才說第一個字,公孫子兵已經出手,而
且是以筷當劍,出如神化!
    花殺絕對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出手,而且是快到無法想像。他不過只覺得全身一麻,氣息
逆機亂竄,同時一旁的花無和花留亦慘叫一聲。
    花殺不敢置信的轉頭望去,卻見得花無、花留兩兄弟在眉間已是一點紅印,叫眼前這個
公孫子兵的斃命!
    好快、好猛、好狠的出手。
    只一招,便一制雙殺了江南三大盜。
    「驚人?」宣雨情噓了一口氣愕然道著:「先生可是崑崙山兩支名劍中其一的『阿師大
劍』?」
    昔年,柳夢狂曾和聞人獨笑論及天下有八劍。
    其二,便在於崑崙山山脈內。
    後來宣雨情和柳夢狂在世外宮四年的時間裡,亦曾分別說出了崑崙山的兩把名劍乃是
「阿師大劍」和「雙喜樂劍」。
    且看眼前這公孫子兵一副學究樣兒,又是單手擊筷,想是「阿師大劍」無疑了?
    公孫子兵聽宣雨情這一問,大吃一驚道:「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柳帝王也叫道:「喂?,你怎麼比我還清楚有這個人存在?」他瞄了一眼花氏三兄弟,
皺眉道:「這等劍法倒是在中原武林從未見過……。」
    宣雨情笑了笑,朝公孫子兵道:「公孫前輩訝異嗎?」
    「何止訝異……。」公孫子兵搖頭歎氣道:「在下藏居於崑崙山中二十五年來履中土,
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有人知道公孫某自取的外號……。」
    宣雨情嬌笑著,看了花殺一眼後,道:「你看現在在這兒方便?」
    這個公孫子兵倒也可愛,猶自傻愣愣的道:「不方便?有什麼不方便的?難道又有人要
來打架?」
    柳帝王和宣雨情錯愕的相顧失笑,歎氣道著:「你到底走過江湖沒有?這個人還活著
哪?」
    柳帝王指指花殺,道:「而且還有耳朵咧?」
    公孫子兵像是明白,又似不解的道:「那又如何?反正待會兒你們問完了他有關你們想
知道的事殺了便是,這又有什麼關係?」這話,花殺的臉色一下子很難看。
    這廂反倒是柳帝王愕住了,皺眉道:「喂?,老小子,你怎麼這麼愛殺人啊?一點仁慈
心也沒有?」
    他說著看了一眼感激不已的花殺,哼道:「姓花的,識相點,哥哥幫你求情了,知道什
麼就快說吧……。」
    花殺這廂可是如逢大赦,急急道:「柳公子想知道什麼?花某所知是知無不言,言無不
盡……。」
    「呃?」柳帝王一笑,道:「這最好。你先說著,到底花家堡和黑魔大幫有啥關係?怎
麼這麼多人為他賣命?」
    花殺苦了一下臉,正猶豫怎麼開口道來。耳裡一聽公孫子兵哼了老大一聲,嚇得脫口
道:「這事無關。只不過有人拿錢來買我們辦事罷了……。」
    「是誰?」
    「是一個女人?」花殺歎了一口氣道:「一個真正的女人?」看神情,這女人不只是長
得不差,而且很有味道。
    所以,花殺縱使是到了生死關頭還在目光中流露著一股傾慕難言的神色。
    對於這點,柳帝王不得不為之訝異。
    以花氏「殺無留」之人劫財掠色幹過了多少回,竟然還會為一個女人沉迷。這個人會是
怎樣的一個人?
    「我們沒有見到她的真面目……。」花殺補充道:「不過,單單是從身姿、聲調以及任
何舉止的動作,已夠……。」
    柳帝王不得訝道:「有這種事?」
    花殺是真的苦著臉道:「很難叫人相信是不是?據我所知,除了本堡中的『飄綿送
行』,我們『殺無留』之外,尚有二十來名弟子為她收買……。」
    宣雨情此刻一哼,道:「明知這麼多人為她賣命了,搶個什麼勁兒?」
    這話,大大的有醋意,而且是警告柳大滑頭的。
    柳帝王苦笑一聲,續問道:「話到正題了,把你得知的全說了出來吧。呃?,坐下來邊
喝茶邊談你以為如何?花殺當然覺得這個主意是好多了,只怕公孫老學究那頑固的腦袋扭不
過來,不肯的。果然,公孫子兵大大搖頭道:「自古漢賊不兩立,更何況是坐下來把酒談
笑?我不同意……。」
    說著,用力捻了捻頷下那一把鬍子狀甚氣憤。
    柳帝王啥場面沒見過?五年前他在當時尚稱做「大都」的北京城內就曾見過了這種「忠
義之士」在酒館大罵韃靼皇帝,差幸是他柳某某三言兩語激走了那傢伙,免得叫聞聲而來的
官差抓了砍頭。
    你猜柳大滑頭怎的說?
    「先生風義皓潔天下,卻是罵錯了地方……。」
    「哼?,小哥兒可是貪生怕死之輩?難不成去山裡說給那些無情生的山石樹木聽著?」
    「話當然是說給人聽啦?」當時的柳帝王笑著,在那人耳畔低聲道:「何不到兩湖一帶
說給自己人聽,好好喚他們一醒,共同起來一襄盛舉?」
    邊說著,還塞了百兩銀票到那人手裡。
    「這路費放心用??」柳帝王笑道:「是從韃子狗官家裡拿來的……。」
    那人大樂,果真經南而去,並且用了那筆錢資助了居於濠州鍾離一名叫朱世珍的老人脫
於險兵之中。
    後來,方知那位朱世珍乃是當今大明開國君主之父。緣此義助,那位「忠義之士」如今
位居大內高官,賜為「清國公」,是名蔡友豪!
    這廂柳帝王又見得公孫子兵這般頑固了,乃聳肩笑道:「公孫先生的確是浩然正氣叫人
打從心眼兒裡尊敬。不過……,事有可為與不可為。如今他們在四年前殺了宣名劍,如今又
想追殺宣老前輩的孫女,我們是不是應該問個明白?」
    「宣玉星死了?」公孫子兵訝道:「他真的死了?」
    什麼話?這老小子有沒有問題?死了四年卻不知道?
    柳帝王只見公孫子兵大大歎一口氣,雙目流出老淚來一付悲不自禁的樣子。那廂宣雨情
大受感動,亦紅了眼眶道:「前輩為何這般傷心?」
    公孫子兵搖頭不語,老半晌才站起來道:「老夫一生只認為天下有兩人可交。一是柳夢
狂,一是宣名劍!如今已逝其一如何不悲?你們問吧,我到外頭去哭著便是了……。」
    說著,果真是嚎啕大聲,三步兩步的到了外頭出去。
    柳帝王望著公孫子兵的背影,歎道:「這老學究為人頑固,倒是有著盡情率性的一面,
世已難得……。」
    他一歎,轉頭對花殺道:「閣下請坐下來說吧?」
    那花殺死裡逃生,心口一塊石落無蹤,當下便堆了一個笑臉興沖沖的屁股落座了,道:
「兩位恩德,花某無以為報,只有將所知全數說出……。」
    宣雨情取了一筷往前點了點,迅間解開了花殺約穴道,淡笑道:「我們是信任了你,不
過是生是死看你自個了。」
    這話大有玄機。
    人家敢放心大膽的解開自己的穴道,又何嘗不是十分把握能立斃於頃刻?話裡「信任」
可是十足十的威脅!
    他花殺堆起一臉笑,大口飲了酒噓出一口氣道:「那位神秘女人有個代號,稱之為『陸
夫人』……。每回出現,身旁總有一位美女跟著……。」
    花殺喘了一口氣,拍馬屁的道:「當然沒有宣姑娘這般美若天仙……。」
    「廢話少說談正題?」宣雨情並不領情的哼道:「她身旁的人你可有認識的?」
    「只認得其中一個……。」花殺補充道:「我是指前後總共三次裡那三位在陸夫人身旁
的女人我只認得其中一個,楊蓮兒……。」
    「楊蓮兒?」柳帝王訝道:「江南三大名妓之一的楊蓮兒?」
    花殺點點頭,道:「正是『一夜千金』的楊蓮兒……。」
    宣雨情瞪了柳帝王一眼,喉嚨裡哼了哼。柳大滑頭可咳著,喃喃道:「可說好的,尚未
成婚哪……。」
    宣雨情哼道:「我又沒說什麼?。你緊張啥?」
    柳帝王苦笑的瞪向花殺道:「看來,她每回身邊的美女是賞賜給你們享用的了?」
    花殺竟然也會紅了紅臉,點點頭道:「每辦一件事之前,總是有五成訂金和一名美女侍
候……。」
    好個陸夫人,財色俱全又有那幾個男人能拒絕?
    花殺又喝了一大口酒,以掌背拭了一下嘴角酒漬,續道著:「至於每次見面,總是由她
尋到了我們。不論我們身處何處,她都會知道似的……。」
    說到這兒,他不禁打了個寒顫道:「恐怕,現在我們就在那個女的監視下……。」他緊
張的四下望了望,低聲道:「我……把一樁秘密告訴你們,不過……你們必須保證我的安全
才行?」
    柳帝王笑了笑,拍拍花殺的肩頭,很義氣的道:「放心?,有我這位乾坤堂之總管在,
沒有人動的了你……。」
    乾坤堂,的確是個可以信任的組織!
    花殺點了點頭,又四下看了一眼,這落目過去除了靠在櫃台上打盹的老皮,及坐在門外
大哭的公孫子兵再也沒有旁人。
    他略略放心的道:「有一回,我發現陸夫人的右手臂上有……。」花殺邊說著,邊指指
內臂肘間要續道著。忽然,猛的老大一響,這老皮館子的屋頂竟然掀飛了起來。
    木樑磚瓦可夾在一堆灰落間大力的撞落下來。
    宣雨情大驚,她可記得柳帝王不會武功。便是,左臂一探拉了柳帝王便往門外竄滾出
去。
    至於花殺,她回首瞥目中只見得滿處灰塵濃濃密密著,並不怎的真切。陡然,一聲長嚎
自方才坐位處傳來。
    宣雨情心中一驚,將柳帝王交給了在外頭倖免於難、看的目瞪口呆的公孫子兵,便即一
個反竄又進入了裡面。
    一室,沒了屋頂,自是外頭上空的陽光大把的了進來。申時初起的驕陽,正染蘊這一片
落塵飛舞明明暗暗。
    宣雨情看到的是,花殺當頭的太陽穴讓一塊飛瓦插入了登時斃命。由他緊握的拳頭,可
見是死的多麼憤怒。
    她歎氣,方方才說看會保證他的安全;怎知這一轉眼間已埋身在瓦礫之中?
    柳帝王和公孫子兵也趕了過來,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景難信。正驚愕間,那櫃台處傳來
了老皮的哼聲!
    公孫子兵急道:「還有人活著……。」便此,一個拔身向前,便展雙掌在木樑間搬翻
著,不忽兒已見著了老皮那頭金髮和一張瘀青的臉。口裡還罵著咧:「他奶奶的個熊,他娘
的賊子老干,是那個烏龜拆了老子的屋頂回家蓋墳?」
    公孫子兵道:「活命要緊,少罵得我一臉口水……。」
    另頭,柳帝王看公孫子兵忙著救人,自便低身子下去看了看花殺的傷處,皺結眉頭著!
    「有何不妥?」宣雨情低身下來小聲問著。
    柳帝王搖了搖頭,道:「以花殺的武功不至於如此不濟?」最奇怪的,當然是叫飛瓦插
穿了太陽穴。
    人在奔逃的時候,當然是直立著。
    柳帝王又皺了眉,問道:「方纔,你可聽到屋頂上有什麼異響?」
    「沒有?」宣雨情搖頭道:「方纔花殺這麼緊張,我特別聽了聽,三丈之內絕對沒有任
何人的呼吸聲……。」
    呼吸聲尚且沒有,更何況是以鉤鏈來拉屋頂之聲!
    柳帝王臉色沉重的扳開花殺的右掌,裡頭有發。
    發,是金色異常人!
    老皮?
    柳帝王和宣雨情的心沉了下去,他們立即轉臉看向公孫子兵的方向。只見,老皮的右臂
忽的自瓦礫中冒出,掌上一支短刀湛藍直奔向公孫子兵的太陽穴!
    好銳利的出手。
    柳帝王忽然明白了花氏三兄弟為什麼會到洛陽這個角落這間不起眼的館子來吃飯。因
為,老皮是最後下指令給他們的傳達者。
    問題是,現在才明白會不會太晚了?
    對別人也許會,可是對某些人又不會。
    因為,這些人的武功太高,高到比老皮出手快一倍都沒有關係。而公孫子兵絕對是這些
人中的佼佼者!
    老皮的右臂一下子便發出了清脆的碎裂聲。公孫子兵冷哼一聲,探手抓向老皮的衣領,
是打算一把提了上來。
    那知,這老皮身下竟然有個密洞,就在公孫子兵一哼出手之際,他的身體已經落了下
去。同時,在五尺方圓內還有倒勾長矛自地裡穿出!
    一計,好狠一計!
    柳帝王和宣雨情雙雙大叫:「小心!」二字方出,只見公孫子兵嘿的一聲,單憑右足尖
點住矛頭,順勢而立站於上端,凝然不動!
    這手輕功,不由得不令柳帝王和宣雨情拍手道好。
    「公孫學究果然不同凡響……。」柳帝王歎道:「以閣下之能不在中原江湖闖出一番天
地來未免太可惜了……。」
    公孫子兵落身過來,跺腳恨道:「讓那傢伙跑了,日後碰上了面非叫他好難看一番不
可……。」
    那宣雨情歎了一口氣,落眼看了花殺一眼,這廂注意到了花殺的左手掌似是緊握著什
麼。
    方才右掌叫柳帝王掰開了,是老皮的金髮。左掌呢?宣雨情皺眉道:「他左手裡握著是
什麼?」
    邊說間,已是低身下去扳花殺的左掌指。這廂她一用力,卻是拳握如石,不用內力卻是
打之不開。
    宣雨情一愕,指上真力一挑,便掰開了花殺的手掌。只見,他左掌握著的是小小的一塊
竹片。
    竹片有字,字是:「九龍出海?」
    九龍出海?這四個字一定有很大的涵義,否則老皮不會誓死要奪,而花殺也不會不顧一
切的護著。
    柳帝王雙眉一緊,旋即又笑了。公孫子兵在旁見他又皺眉又笑臉的,忍不住問道:
「喂?,你怎的啦?」
    「我想到了一個人……。」柳帝王很愉快的應道。
    「誰?」
    「一個喜歡傷腦筋的人?」柳帝王很聰明的樣子,大笑著:「那小子姓韓名道,自以為
天下無所不知……。」
    所以,這種事當然由那種人來「痛苦」才對!

                      ※               ※                 ※
XX
    韓道實在是服了柳帝王這小子。
    無論是在那一時刻、那一地點,也不管正在做啥屁事,反正就是會有事情發生,而且還
可以摘出一推資料來。
    就看眼前這塊木竹片兒,他韓道歎看氣道:「木竹片是產於浙江仙霞嶺的一處深谷竹子
所製成,至於」九龍出海「便該是指紫金城裡九龍樓出海廂院……。」
    柳帝王皺眉了:「花殺他們三個的地位應該沒有枯木神君高,怎麼反倒他們接到的信息
反而更加詳細?」
    他幌了幌腦袋,接著道:「看來,這是個計了……。」
    計?又是計?這些中原人怎麼搞的,一天到晚都是計?還是崑崙山裡與世無爭要平靜、
安穩的多。公孫子兵歎氣道:「孔夫子叫人做人要光明磊落,怎麼這麼多鬼心思?難道你們
全都沒上過書塾?」
    「非也--。」柳帝王搖頭笑道:「孔老夫子直說:『南山之行,利而羽之,其入不益深
乎?』便是叫我們多用腦袋啦!」「是呀--。「韓道也唱喝道:「學而不思則罔,這可是孔
聖人流傳千古的名言哪--。」
    公孫子兵楞了楞,拍拍腦袋瓜子自言自語道:「是啊--,我怎麼從未想到?」
    他這個舉動,又惹得宣雨情「咭」盯溜溜的瞅著公孫子兵那樣兒,掩口不住。公孫子兵
兀自楞著,訝道:「小姑娘你笑什麼?」
    宣雨情搖了搖頭,道:「沒的--,談正事吧……」
    這廂,終於輪到柳帝王繼續發表他的高論了。「看來,黑魔大幫的人已經知道枯木神君
遭擒的事,所以乾脆冒出了個地點來……」
    宣雨情心思動的真快:「柳哥哥的意思是這片竹子是老皮硬塞到花殺掌上的,而不是想
由花殺身上搶走?」
    柳帝王點了點頭,道:「你想想方纔我掰開花殺右掌的輕鬆容易得多了。而你掰他左掌
指時,卻困難的多……」
    所以,花殺的左掌必然叫人用了某種大內力凝結了自脈神經,是而特別難以順利的打
開。
    因為越是如此,就越是像花殺死命護著這竹片!
    至於老皮為什麼不取走花殺右掌的自己頭髮?柳帝王的解釋是:「時間並不充裕,而且
我們也猜想得到是老皮發動了機括讓屋頂倒塌下來……」
    因為,宣雨情沒有聽到有人到來的聲音,到時他們只要上屋頂一查,必然可以看出機關
啟動的端倪!
    「更可惡的是那老小子留下來是想殺哥哥我……」柳帝王咬牙切齒狠生氣的樣子道:
「他估計是哥哥上前清理瓦礫就他,沒想到是『阿師大劍』一股熱腸子上前……」
    「好個姓皮的……」公孫子兵越想越氣,恨道:「公孫某是想著『見死不救非義也』,
那傢伙這把七十年紀了,竟然是『老而不死是為賊』?」
    「公孫前輩何必動想?」韓道笑著,一豎手道:「有位前輩聽聞公孫前輩到了敝堂,正
在興宮齋裡等著呢?」
    公孫子兵吹了吹鬍子,負手道:「那位?」
    這神情,擺明了如果不是份量或是他不喜歡的,管它是多前的前輩,理也不理的。
    韓道笑了笑,淡淡道:「是玫瑰劍紅前輩……。」
    「紅玫瑰?」公孫子兵裂嘴笑了笑,點頭道:「既然是中原四名劍之一的紅兄,那當然
得好好攀交了……。」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徐峰竹向前一揖,道:「公孫先生?,請!」
    那公孫子兵大樂,朝著柳帝王笑道:「柳兄弟,你來是不來?」
    「不了?」柳帝王搖頭道:「人家紅玫瑰大劍客請你是有事兒聊,我們還是別去壞了人
家的興頭才是……。」
    「行?」公孫子兵點頭道:「回頭見?」
    公孫子兵這廂隨著徐峰竹走了,柳帝王皺了皺眉,道:「喂?,韓大,那個徐老二好像
不怎的愛說話?」
    韓大?
    韓道苦笑的回道:「是呀?,十年來一向如此。不過,瞭解一點的朋友倒是很能明白徐
兄弟的心胸挺熱……。」
    柳帝王聳了聳肩,笑道:「哥哥我可沒有旁的意思!哪?,這兒的煩惱交給你了,我可
要回小屋睡覺去……。」
    韓道也笑了,搖頭道:「現在閣下可是乾坤堂的三總管,自有上致雅捨,用不著再到那
兒住著啦?」
    柳帝王也笑著搖頭:「偏巧,我喜歡住那兒……。」
    他們兩人相顧看,雙雙大笑。正笑聲未戢,另端的興宮齋忽的傳來交手斥喝之聲。正
是,公孫子兵和紅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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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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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55: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說劍  
    乾坤堂的興客齋有四房一廳。柳帝王和宣雨情、韓道趕進了當中的這間廳堂時。公孫子
兵和紅玫瑰正以指為劍,雙雙站立不動比劃斥喝著。
    且莫看兩人隔著一臂距外,卻是指勁氣機激出,稍不遑少假於真劍砍殺之險。
    韓道這廂看了一眼,朝一旁默視的徐峰竹道:「峰竹?,兩位前輩是在切磋印證?」
    徐峰竹點了點頭,道:「方纔紅老見得公孫先生進來了,便是二話不說的往當中一站,
豎指一點向公孫先生。當然,這些武林名家氣和是隨意而動,公孫子兵自是有一股反應的氣
機激出相抗。再說,兩人俱是名震寰宇的大劍客,以這等劍術印證相通於心靈交匯未嘗不是
最動人的方法?玫瑰一劍,驚艷泣血。公孫子兵呢?據說,因在這個時候第一代武林史史官
楊漢立柳帝王的鑒查使亦在老皮館子裡細細看了花無、花留的殺痕。他在簿冊上寫下了短短
的八個字。字是:公孫一劍,人子盡兵!人子,是人間世眾人的一種稱呼泛名。兵者,殺
也!公孫子兵自取號為」阿師大劍「,是他的一個自許。因為,他在崑崙二十五年中自創出
一套可以宗師天下的劍法,是以名『阿師』,至於『大劍』則是他那把不太方便攜帶在身上
的十方闊劍!這廂和紅玫瑰雙雙以指代劍印證著劍術成就,公孫子兵越打越是興頭上心,呵
呵笑道:「過癮?,過癮?」
    越笑著,一臂飛舞的便越起勁,只見他掌指化成滿天無隙的的罩影,如狂潮般的捲向紅
玫瑰!
    對面,紅玫瑰一頭的白髮和鬍髯則是飛揚怒張,一臉容該紅的讓西來夕斜染的更見嫣
紅。
    如是,自夕偏交手印證了三百六十二回,直是已至了月升東起,那公孫子兵收手大笑
道:「過癮、過癮?。紅老劍上造詣已讓公孫子兵大開脾胃……。」
    對面,紅玫瑰緩緩調了一下氣,提神大笑點頭道:「老夫亦有這等意思?。咱們一塊兒
進去用吧?」
    公孫子兵一豎手,道:「紅老,請?」
    「自己人別客氣?」紅玫瑰亦豎手道:「請?」
    便此,雙雙大笑進入了東首的廂房內。這落看在柳帝王眼裡,不禁一歎:「紅老頭這戰
可敗得真慘……。」
    韓道雖然是同意,卻仍有些異議:「敗是敗了,不過……,能撐得住兩百招倒還足以自
保而走……。」
    柳帝王不同意,宣雨情也不同意:「頂多,百招之內紅老必敗。韓大總管不是不知道,
只是不好說罷了……。」
    韓道的臉上熱了熱,那柳小子竟然又很可恨的拍拍自己肩頭道:「不過?,紅老今天這
一戰別有深意,你這老小子是知道啦?」
    韓道當然知道,紅玫瑰今日這一戰公孫子兵的目的,正是要公孫子兵來替自己復仇,替
乾坤堂打下威望。
    因為,明日正午一戰,紅玫瑰自知必敗於聞人獨笑的鬼劍之下。
    卻是,知其必敗又不得不去。這就是武林生活!
    他搶著理下和公孫子兵一戰了,屆時明日敗殺於聞人獨笑之手,公孫子兵必然引以為自
咎。
    認為今日一戰使紅玫瑰元氣大傷,所以遭致殺劫!
    結果呢?以公孫子兵那等學究腦袋必然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想法。自
然,他會找上了聞人獨笑一戰。
    韓道知道無法阻止紅玫瑰應戰,而紅玫瑰投桃報李的在臨死前拉了一位大高手來替乾坤
堂效命。縱使韓道於心不忍玫瑰劍折,卻也是無奈中的一種收穫。
    此刻,東首廂房中不時傳出紅玫瑰和公孫子兵談笑之聲。看的是,兩人已是談的非常投
契。
    宣雨情輕輕一歎,道:「能像紅老這般豁達,將生死成敗放酒當歌的人,不能不說是天
地間奇男子?」
    韓道緩緩點了點頭,道:「明日一戰,便是紅老臨別江湖最後的紀念……。」

                      ※               ※                 ※

                      ※               ※                 ※

    乾坤堂的地理分為天、地、人三種層次。
    那天牢裡金、木、水、火、土五間牢房可塞了不少人。當先的是由四年前的黑火八神君
在金字房、「枯木秀才」王斷在木字房、六名黑魔大幫的外圍殺手在水房、火房則是花家堡
的「飄綿送行」四個傢伙。最後,土房裡的便是那位枯木神君大爺。
    前前後後,這天牢裡可滿滿的五間房養了二十個人整整。
    枯木秀士在這裡待得一天一夜,本想他師父枯木神君會救得他出去,沒料到的是竟然在
昨天中午一模樣子的叫人家抓了進來。
    他驚異歎氣的道叫著:「師父?,你老人家還好吧?」
    土房裡,枯木神君哼了哼,問道:「這裡有多少我們的人?」
    「黑火八神君、花家堡的『飄綿送行』四兄弟?」枯木秀才答道:「最後在火字房的是
另一線上的『雙花四虎』……。」
    枯木神君這廂重重一哼,復是歎了一口氣道:「為師身上已叫韓道那小子用了三種制穴
手法克禁,莫要擾我,待為師以氣渡天機測試看著……。」
    自是,一日一夜了,枯木神君那房裡便無半絲音響。
    這廂,枯木秀才心中憂焦不已,如今想脫困出乾坤堂之外,唯一的方法就是冀望於師父
枯木神君能衝破穴脈,回歸奇經血氣再救自己等一夥人出來。
    正焦憂間,忽兒聽黑火八神君首的魯天雁傳話過來,叫道:「王斷?,你師父那廂怎樣
了?」
    王斷苦笑一聲,倒是口裡冷哼著:「等點兒?,以我師父的功力,至多在兩天兩夜之內
必然可以解除禁制……。」
    王斷這一哼,倒惹著八神君中那位脾氣最火爆的羅武敖怒道:「王斷?,老夫等八兄弟
可是你用這等語氣來說的??」
    這廂「枯木秀才」王斷亦冷冷譏了回去,道:「嘿、嘿?,八位陰山別府的老頭,四年
來你們除了在裡頭坐吃等死之外可想到了什麼出去的法子?」
    這話可重,不單是羅武敖受不了,連八神君中一向溫吞緩的褚水天亦怒著道:「王
斷……,陰山別府裡的黑火八神君在幫裡的地位並不少差於枯木老頭,這是你對長輩說話的
態度?」
    王斷冷冷一哼,啐道:「四年前,自你們被擒後,早已從本幫中除去外巡使之名,這兒
可沒你們大呼小叫的份……。」
    魯天雁一愕,旋即憤怒的傳聲過來,斥道:「「王斷?,你說這話可真?「王斷」嘿、
嘿「冷笑道:「若是不信,何不問問隔壁房的花氏兄弟和『雙花四虎』?」
    羅武敖果然忍不住喝道:「花飄?,姓王的小子所說果然是真……?」
    這「飄綿送行」四個人一路跟隨著枯木神君到洛陽來,誰知連用武的機會也沒有便叫宣
雨情一把擒住了下滿意樓。然後……,然後就被關了進來。
    敗在一個小姑娘手裡,而且是自詡為花家堡四名重殺手竟然是連出手的機會也沒有。
    他們不甘,不甘於在疏於防範下叫那賤人得逞。
    這廂羅武敖問來,本來就已經是悶了一整天連夜的花飄立即怒聲問道:「羅老頭,你就
認命安靜點行不行?」
    羅武敖這下氣沖斗門,連三跳著哇哇道:「大哥?,這些後輩不著實落力好好教訓一頓
成嗎?」
    花行冷冷的插口道出聲:「黑火八神君?,聽說八神君?,聽說八位的『黑火殺陣』一
向自詡傲視武林,怎會如此不堪的一進入乾坤堂就叫人擒住?」
    話說起當年,那魯天雁由不得的大大歎了一口氣,自金房裡傳出聲音來道:「這就是你
們後輩有所不知了。『黑火殺陣』必須有八顆黑火冥珠的配合。那一日老夫等八人前來乾坤
堂可沒料想到韓道竟然可以為一個混小子擺下這場大梁子來……。」
    所以,他們就如同「飄綿送行」四兄弟一樣,敗得非常的不甘心。更何況當時受制,是
陷於乾坤堂的機關中。
    「哼、哼?,這只不過是你們找填的一個藉口而已……。」王斷冷冷道:「無論如何,
你們八個老頭子已經不屬於組織中的一員……。」
    這廂話聽的黑火八神君個個憤懣填胸,只是在那兒咬牙切齒,雙目睜如銅鈴。
    好個黑魔大幫,好個陸夫人竟然如此不通情理。
    他們那裡會知道,耳下所聽的這一席話,全然是徐峰竹一個人排編出來的。這位乾坤堂
的二總管決計有他驚人的一面。
    更妙之處,在於乾坤堂這座天牢的設置,暗裡每房中都有著一條暗道接通。是以,黑火
八神君看見了枯木秀才和花氏四兄弟被囚押入旁兒牢房中當信不疑。
    這廂配合著徐峰竹口技學音之術,不但可以學得唯肖唯妙,而且遠近自在。那黑火八神
君那能猜想的到?
    這一計,正是韓道用來將黑火八神君收為己用。有道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正借他人
之手打他人的策謀。
    火房的「雙花四虎」呢?
    他們當然跟木、火二房中的王斷和花氏兄弟一樣,被點制穴道、啞穴,只有呆楞楞聽著
這一幕戲咬牙切齒著。
    果然,那魯天雁大大歎了一口氣,出聲道:「今日是他們對我不仁,可不能怪我們八兄
弟對他們不義了……。」
    這廂,蹲在王斷牢房裡的徐峰竹衝著王斷一笑,便又學了他的聲音道:「老頭子?,我
看這乾坤堂的牢房裡還是憩著一生的好。否則一跨出了這兒……,哼、哼?」
    「哼、哼」之意,便用不著明言了。
    「罷、罷??」魯天雁大大歎了一口氣,道:「這四年來算是魯某錯了一片真心,早知
今日何必當時……。」
    說著,便聽得那金房裡八聲歎息。看來個個是同意了魯天雁的結論。
    徐峰竹又臨走的朝王斷一笑,只見眼前這枯木秀才果真是面如枯木,一個點兒血色也沒
啦?。「徐峰竹一笑,無聲無息的自地道中竄離消失。約莫一盞茶光景,徐峰竹再度率領了
乾坤堂一十六名提刀漢子踱入了天牢房入口來。這回,他可是光明正大的來抓人了。徐峰竹
冷冷斥令,道:「乾坤堂弟子聽令……。」
    「是?」一軍好喝聲,有著飆起的殺氣。
    徐峰竹滿意的環首一眼,又道:「天牢中,除開土房枯木神君留著日後有用,金房的黑
火八神君義氣肝膽足以敬人外,木、水、火三房一十一名謀刺本堂大總管罪無可赦。盡
殺?!」
    「是!」
    好大一響裡,門開刀起,便是一十一響慘嚎之聲驚天駭地的傳入黑火八神君耳中。
    徐峰竹一手表演,可謂是妙絕到了極處。
    首先,讓黑火八神君等八人離心於黑魔大幫。
    再則,說來一段「義氣肝膽」的奉承話;接是刀起命落的殺了枯木秀才等人。一以威
立,再則是滅口。
    徐峰竹冷冷的看著乾坤堂弟子將一十一具體抬了出去,只朝黑火八神君那座金房抱了抱
拳,道:「八位前輩,晚輩有所驚擾之處,請見諒?」
    話聲一落,便是飄然身而出。
    他當然知道,黑火八神君正等待某個時機跟自己吐露實情,但絕對不會是現在!
    如果八神君此刻立說,未免讓人誤以為他們是為方纔的殺戮所震懾。所以八神君會再忍
下一忍。
    徐峰竹的目的也是這樣!
    因為,還有一場戲要八神君來看!

                      ※               ※                 ※

                      ※               ※                 ※

    「我那個朋友表演的怎樣?」說話的是柳帝王。
    「很好?」韓道不得不讚歎道:「簡直比枯木神君那老小子還要像枯木神君……。」他
噓了一口氣,微笑的轉向徐峰竹道:「黑火八神君的反應如何?」
    「很好!」徐峰竹淡淡的一笑,回道:「尤其那位假的枯木神君在臨走前一口氣罵了一
百八十六字不重覆的髒話叫人又驚又歎……。」
    韓道同意這點,因為他也聽到了。
    那一百八十六字一口氣下來,不只是又驚又歎,簡直可以說是開天劈地,精彩絕倫!
    「不過,不曉得你那位朋友的尊姓大名?」韓道瞅了柳帝王一眼,睇笑著道:「這種人
一定有很特別的名字……。」
    「沒錯?」柳帝王很愉快的道:「他姓樓,酒樓的樓……。」
    「大名是……?」
    「上!」
    「上?樓上?」韓道訝異道:「難不成還有一個叫樓下?」
    「你真聰明?」柳帝王歎氣道:「他有一個好朋友,好到每天不吵架會睡不安穩的朋
友。那個人就叫做樓下……。」
    韓道眼睛一亮,微笑的道:「這麼說,樓上『捉』了宣姑娘往紫金城的路上去,那位樓
下朋友也去了?」
    「他當然會去……。」柳帝王笑的很愉快的看了徐峰竹一眼,道:「閣下方才在天牢中
的口技聲術天下一絕……。」
    徐峰竹一愕柳帝王這廂突然說起,淡笑抱拳道:「彫蟲小技,何足以眩人?」
    柳帝王笑了笑,伸了幾個懶腰道:「那兩位姓樓的朋友最擅長的兩件事是什麼猜不猜的
到?」
    「其中有一樣必然是模仿到人的動作……。」韓道很有把握的道:「他只不過是看了枯
木神君幾個動作便可以全然貫通,一切舉止兩人彷然是一個模子鑄出來似的……。」
    這是相當可怕的一點。
    因為,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可以蠡測出一個人的動作、習慣來,必然是有極細密的心思觀
察力和驚人的內力玄功修為。
    理由是,這位樓上朋友在一眼看穿人家的武功心法後,要能立即調節出和對方相同的呼
吸法來。
    柳帝王不會武功,怎會有武功這麼深邃的朋友?
    韓道暫時放下這個問題,皺了皺眉道:「至於第二件事那我就不知道啦……。」
    「那哥哥我可以告訴你……。」柳帝王往臉上一抹,露出了一張三十年歲左右的面容,
神情儘是得意而頑皮。
    「另外一件事就是易容術……。」眼前這個人笑的站起來道:「在下,便是樓下是
也?。至於那位柳滑頭已經一路幌著跟去紫金城了……。」
    韓道看著眼前這位樓下朋友,老半響終於歎一口氣道:「真奇怪,為什麼本堂裡沒半個
點你們的資料?」
    「這個是好事?」樓下笑道:「「現在,為了情況逼真一點,你們是不是要派幾個人去
『攻擊』樓上那小子?「韓道笑了,很有意思的道:「你放心。這個情況絕對逼真,而且逼
真到讓那位樓朋友嚇一跳……。」
    樓下瞪了韓道一眼,嘿的笑道:「姓韓的小子?,原來這回你想玩真的,逼出樓上那小
子武學路數來?」
    「聰明!」韓道笑著;「你說,這種情況下黑魔大幫還會懷疑嗎?」
    樓下這回不得不高興的笑開了:「好極了,正可以讓上面那小子吃吃苦頭,玩一回真
的!哈……。」
    韓道看看樓下大公子這般樂著,真搞不懂這兩人是啥撈子朋友?正想著,樓下忽然站起
來笑道:「喂?,別發呆啦?。那位紅老頭和聞人愛笑傢伙該見面羅?。」
    可不是,紅玫瑰和聞人獨笑一戰將屆!

                      ※               ※                 ※

                      ※               ※                 ※

    水流無語,唯小低吟天地聲。
    草長鶯飛,正好唱敘人間事。
    紅玫瑰撫著那把泣血紅的玫瑰劍,無言獨思。
    對面,是聞人獨笑搖楫乘劃順水而來。
    兩相望,唯劍是語!
    公孫子兵也在。正和韓道、樓下坐一處兒瞧去。
    「紅老今天有一場決鬥?」公孫子兵有點詫異,也有點自責:「早知如此,昨天就不該
和他以指論劍……。」
    韓道淡淡一歎,道:「劍客生涯,原本多悲壯?」
    樓下這廂嘻的一笑,哼、哼道:「喂?,公孫先生,你就是那位崑崙山脈裡的『阿師大
劍』?」
    公孫子兵看了樓下一眼,點頭道著:「閣下是那位?昨日好似未曾在乾坤堂裡見過
面……。」
    「我叫樓下?」樓下嘻嘻笑道:「崑崙山裡有兩把劍,江湖中知道的人不多,見過出手
的人更少。」他搖了搖頭,歎氣道:「不過,以昨日你在老皮館子裡斃殺花無、花留的手法
來看,宇內難有對手……。」
    公孫子兵鄭重的搖搖頭,看著那端聞人獨笑緩緩走到了紅玫瑰三丈遠停了下來。道著:
「昔日公孫某以為天下只有柳夢狂、宣玉星足以論。現下看來,聞人兄亦是說劍中的絕頂好
手……。」
    樓下注視那廂聞人獨笑的姿勢片刻,方點點頭同意著:「以聞人獨笑今日之能,便是宣
名劍亦瞠乎其後……。」
    公孫子兵忽的將目光轉向樓下,笑道:「閣下來處?」
    「沒有來處?」樓下笑道:「遇林有樹就睡。哥哥我一向喜歡睡樹下,另外有一個叫樓
上的喜歡睡樹上……。」
    公孫子兵搖了搖頭,道:「君子坦蕩蕩,孔老夫子的話樓兄弟沒讀過?在下是誠心想和
你攀交,莫要瞞著……。」
    他公孫子兵說的真誠,樓下乾笑了兩聲道:「想聊話兒以後多的是……。不過,現在先
看戲吧!」
    果然,那頭聞人獨笑和紅玫瑰的僵持有了變化。
    聞人獨笑冷哼的又往前兩步,逼入了兩丈內。
    公孫子兵這時好像才想到一件事似的叫道:「柳帝王和宣姑娘呢?他們倆怎麼還沒
來?」
    韓道有點抱歉似的一笑,道:「他們已經去了大都……。」
    公孫子兵一呆,還沒來得及問是怎的事這般急,猛可裡那端已湧飆起兩股氣機銳鋒,直
卷塞於天地之間。
    紅玫瑰和聞人獨笑終於出手。
    玫瑰一劍,驚艷泣血!
    獨笑一劍,無生有鬼!
    紅玫瑰就如同劍鞘那般的嫣紅,晶瑩剔透的彷若是天地間一道血管,一朵玫瑰。
    而他的劍法,亦如玫瑰花瓣那般,一片裹著一片,層層密密疊疊不止。滿天好紅,紅驚
艷、紅眩目、紅泣血!
    聞人獨笑的鬼劍卻是通體墨黑,黑深邃沈如夜。
    夜無言、夜無開、夜無月、夜無星,有的只是不存在卻讓你心驚魄動的死亡!
    這剎那,兩人出手雙劍並伸,探索的是劍擊上最深邃的某部份修為。紅黑如電錯,只差
是紅劍繁繁複復極盡招式之奧妙。而黑劍呢?
    黑劍直透,如夜之臨,大地之上無一不處不居!
    兩劍貼劍身猛暴響火花,卻是劍勢猶不止直挺。
    劍,一般長;差的是,距離。
    玫瑰花落,一幢劍影已散、已紛、已亂、已飛。
    如是媸C,一般長;差的是,距離!
    玫瑰劍尖已偏,受氣機之湯往右移離,這三寸小差已讓黑夜之主的鬼劍從容迫入,貼點
住的是心口重穴!
    凝結!
    天地剎那間不動無息。
    紅如泣血的劍尖已偏,而且離。
    偏,是在對方的左臂方位,離的是三寸之距!
    玫瑰落於地,反彈了兩下。一碧青草間更是顯目。
    蕭索中,敗的人淡淡的有出塵意的口吻;「你贏了……。」
    三個字,說話的人已折身而走;走向是,滄茫不見盡的天涯而去。
    中原四劍,一死一隱,剩下的是,浣情!
    聞人獨笑並沒有走,他轉頭,用目光直直打量著公孫子兵。良久,方才淡淡道:「閣下
如何稱呼?」
    「公孫子兵……。」回答的人,聲音中有一絲懊悔,悔的是昨天和玫瑰論劍卻令得今日
難堪。
    聞人獨笑似是在沈吟這個名字,公孫子兵哼著一聲,驚眸閃動著:「來自崑崙山的兩把
劍之一?」
    陡然暴射的,是聞人獨笑的目光!
    四年前,他聽過有這麼兩個人住在崑崙山,日日夜夜裡在山林荒野中繼劍修為時從來沒
忘記過崑崙有二,長白一雙加上扶桑單支。
    現刻,眼前就有一把來自崑崙的奪天巨劍!
    「公孫一劍,人子盡兵??」聞人獨笑在昨日就得到楊漢立送到的資料,他緩緩點頭
著:「原來是閣下?」
    樓下嘻的一笑,插口道:「他還有另外一個名號……。」
    聞人獨笑也沒見過樓下,不過還是靜靜的聽他接下去道著:「阿師大劍!開天下宗師,
一大劍斬人間迷障……。」
    聞人獨笑的手掌骨節暴突,冷峻屹立如岳。
    「公孫閣下喜歡那裡?」
    「沒特別喜歡那裡?」公孫子兵似乎不懂對方的意思,含笑道:「不過,是要上大都找
兩個朋友……。」
    聞人獨笑雙眉一挑,像是破例的問道:「那兩個朋友?」
    「宣雨情和柳帝王?」
    公孫子兵的回答令聞人獨笑忍不住興奮的顫抖了一下。「那位宣雨情可是昔年宣名劍的
孫女?」
    公孫子兵一愕,道:「你也認識?」
    聞人獨笑沒有回答,淡淡的留下一句話:「大都城裡見……。」
    便是,折身上舟,又隨江水如葉浮去。
    老半天了,公孫子兵才訝異的朝韓道問著:「這位聞人先生的話到底是啥意思?也不說
清楚搞得人家糊塗?」

                      ※               ※                 ※

                      ※               ※                 ※

    四年一個月零九天,蕭靈芝第一次到後頭的這兩間木屋來。她佇立了一回,猶豫的望著
眼前沈沈無聲的間捨。
    一座間,原本是宣雨情所住,如今早已離開世外宮而去。另一座間呢?
    她蕭靈芝今天來找「帝王」柳夢狂的目的是什麼?
    方自遲疑著,門扉之後已有一道溫煦的聲音傳來:「二宮主既然已到了舍下門前,為何
不進來坐坐?」
    蕭靈芝一震,自忖輕功造詣已是登峰造極,未料在這柳帝王面前竟是不堪一顧。她淡淡
回聲著:「本座前來,試想請柳先生到宮裡大廳中見一個人……。」
    門,緩緩打開,聲音已先出:「是蕭兄回來了?」
    柳帝王緩緩的步了出來,卻令蕭靈芝驚異的是,眼前這人竟是復返了年歲容貌,正是四
旬過五的模樣。
    頷下,一抹撮的黑鬚微飄,身子看來在這個月不見裡消瘦了些。卻有的是,一股仙風道
骨欲乘風九霄的風範。
    蕭靈芝忍不住錯愕道:「前輩,你……。」
    「哈……,二宮主吃驚了?」柳夢狂淡然的撫了撫頜下須,道:「老夫這身容樣兒,可
瞧得過去?」
    沒來由的是,蕭靈芝竟是臉上一紅,吶吶道:「柳先生氣度風範塵世難有,今時容貌猶
較月前見更迫人……。」
    語氣婉轉道來,竟有那般一絲女人情愫暗生。
    柳夢狂這廂一聽,由不得暗下吃驚,虧得是目瞎已久叫人難看得出眼神來。便是,淡笑
道:「是蕭兄回來了?」
    蕭靈芝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是?。不過此人……。」
    柳夢狂一皺眉,道:「此人如何?」
    「此人曾對本宮有恩,是以……。」蕭靈芝歎道:「他想見柳先生,本座倒是不好拒絕
了……。」
    「帝王」柳夢狂淡淡一笑,道:「他又是如何得知柳某在此?」
    「這位前輩素知本宮所在。四年前先生和宣姑娘墜下天霸嶺時正好他在閉關苦修中。」
蕭靈芝解釋道:「近數日來他聽得那件事,並且知道了宣雨情姑娘在江湖中頗為引起一番風
雲。是以……。」
    是以,他推測柳夢狂未死,必然尚在世外宮中。
    就算不在,也可以收集一點有關柳夢狂的資料。
    柳夢狂淡淡一笑,點頭道:「吃了你們世外宮這麼久的飯,遇上人情債這種事兒少不得
應付一回……。」
    蕭靈芝有些感動。
    她知道,以柳帝王的為人根本不屑於這種恭名相訪的事。一歎,有些感激的問著:「柳
先生不想知道他是誰?」
    「無妨?」柳夢狂笑道:「皇帝老子來了也是一樣……。」
    因為,他本來就是「帝王」!
    柳帝王拄者杖施緩緩的來到那個人的面前。
    他站立了半晌,淡淡一笑道:「原來閣下是名劍浣情先生?真是失敬了……。」
    便是,聽得一聲長笑迴響於廳堂中,撫掌稱快道:「柳帝王不愧是柳帝王。你我一聲未
曾謀面,如何知?」
    「氣勢?」柳帝王淡淡道:「天下有八劍,其餘七人柳某都曾見過。唯浣情先生始終緣
慳一面,今日得見不意快哉?」說著,果真展顏一笑,是見語出肺腑了。
    浣情先生亦笑,道:「在下本名童問葉,且呼本名便可。帝王若稱在下先生,豈不是折
煞了童某?」
    這廂,蕭靈芝朝二人一福,道:「童叔?,柳先生?,小女子已備了酒食在別廳中待
著,請兩位移駕……。」
    童問葉大笑,道:「得與柳先生促膝長談。一生無憾!」說著,便是向前一挽柳夢狂手
臂道:「柳兄?,讓童某引路?」
    這一挽上,自是玄機別具。且莫看他童問葉隨手這一搭著,卻是有著飄遊在兩人週身的
氣機似有還無的起落。
    柳帝王淡淡一笑著,旋即邁步跟著童問葉一路二十八步到了別廳小中坐下。其間,無阻
無礙!
    這點落在跟隨一旁的蕭靈芝由焦急而轉歎佩。
    更有的是,傾慕之意令雙頰無端飛紅。
    想想著,自己已雙十又八,十年世外宮中生活,那裡有機會見識得傾心異性?更別說像
柳夢狂這般傲世之才!
    英雄,自古便是美人愛慕傾心的對象。
    她蕭靈芝是何許人?設非柳帝王亦無以為托付終生。
    她且想著,童問葉已淡淡含笑望來:「蕭侄女?,楞站著做啥?何不一併坐下來彼此好
好聊聊……?」
    復即,大笑朝柳夢狂抱拳道:「帝王一身絕學,問葉自愧不如,人道是,百年第一奇
才,童某大服?」
    說著,連連乾盡大碗酒。
    這廂柳帝王等他喝完了,方淡然一笑,回道:「童兄玄功奧妙無比,一身氣機成就殊勝
亦足以傲視宇內。柳某只不過虛心不敢受,僥倖以平常心走來而已……。」
    說完,他亦浮三大白,淡淡笑著。
    童問葉聽得柳夢狂這一說了,方是一歎道:「好個『虛心不敢受』,便是大藏皆容無可
加力處。若加上個『平常心』,這等定力修為天下誰能與之相較?童某大服……。」
    童問葉大大飲了一口酒,肅立而起抱拳道:「今日童某受教啟迪,自當回去再三參透。
便此誠謝帝王……。」
    「童兄自謙才是?」柳帝王搖頭笑道:「柳某何德至此?」
    童問葉搖頭道:「童某所言俱展出誠心耳。不過……,童某訝異一事……。」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可是柳某容貌和傳言相異?」
    「本不當問……。」
    「何妨?」柳帝王淡淡的接道:「若是心知一切順回天命,便是!」
    好一句話:「一切順回天命」。
    童問葉似乎是心中一震,抱拳道:「童某受教了。歸去自當好思省悟一番!就此別
過……。」
    蕭靈芝見童問葉真要走了,不禁起身訝道:「童叔……。」
    「啥……,小姑娘放心?」童問葉含笑道:「童叔今日所得且較閉門四年苦修猶多。正
是大有收穫回去參研……。」
    說畢,果真是雙袖一飄,人已自漫步而出外離去。
    蕭靈芝吶吶的坐了回座,正不知如何開口。
    倒是,柳帝王緩緩道:「浣情,是想洗掉什麼?」
    蕭靈芝訝道:「柳先生這話是……。」
    柳帝王淡然一笑,道:「柳某不知蕭兄和童問葉之間關係如何。不過……,為了柳某能
安穩住於此世外宮中等你爹回來一了宿願,最好是?,小心點那位浣情先生。」
    柳帝王說著,亦自起身往外頭去了,那一步步篤實落地踏著,直讓自背影看來的蕭靈芝
恍然要以為眼前這人並不是瞎子!
    她沈思陷入,忽然覺得柳帝王本來就沒瞎,他的心眼一直透亮,甚至看的比世間上明眼
人還要清楚的多。
    她又想到了柳帝王方纔的警告。
    想的,並不是童問葉浣情先生的可疑處。而是,柳帝王為什麼會告訴自己這段話……,
她心中有了一絲溫暖,甚至,有些兒……幸福!

                      ※               ※                 ※

                      ※               ※                 ※

    開州城,這個其實不算小的城鎮。
    最少,在河北南端是數一數二的大城。
    既然城大,自是啥玩意兒都有。而且,一般人見的世面也廣,那些兒在鄉莊裡瞠目結舌
的怪事,這兒可不當樣兒。
    本來嘛?,大城就是這般兒不同的?。看看南城門兒,這廂進來一輛馬車,有人坐是平
常的事。只不過,奇怪的是有人竟然坐在車頂上。
    前頭,一個挽馬斥喝著奔御,上頭車頂的那個呢,則是一鞭在手,鞭梢竟然是打了個纏
勾勒在那個趕馬車的漢子脖子上。
    這事夠稀奇了吧?你道開州城裡的人怎說?
    「這算啥?老子當年都叫蒙古人用鐵串一串百來人從江南走到關外也沒吭一聲,小事兒
一樁?」說的人,還拉開了領口子讓人家看看,果然好深一圈頸子翻關起。
    便這般,那馬車也沒人正眼瞧著到了大升客棧門口。
    這個大升客棧果然大。
    排場大、氣勢大,連樓子起建的也是又高又大。
    馬車才歇下,便有三個料事的迎了上來,當先的一個衝著車頂上的漢子揖喏道:「爺爺
要幾間房?」兩間?。「上頭那個冷肅肅飆沈沈的道:「這趕馬的住一間,老夫枯木神君和
車裡頭兩位囚犯住一間。」
    「原來是官爺?」小二巴結道:「您老住頂層三樓怎樣?靠南的兩間論風水看風景都絕
佳……。」
    「叮」的一聲,五兩重的銀子掉下了小二的腳前地上。枯木神君嘿道:「別光站著說不
練,盡早理好有的是賞!」
    「是?」這廂店小二可有精神東喚西喊啦,沒兩下那裡頭已傳來應和聲:「三樓上房兩
間,請貴客移步……。」
    那店小二聽聲回頭,朝枯木神君笑道:「官爺?,沒敢怠慢您啦?。一切料理停當了,
茶也泡了,水也打了在等著您老享用呢!」
    枯木神君點點頭,輕飄飄的躍了下來。
    直是,棉絮無聲,順著自然全無半礙。
    「好?」店小二豎起拇指道:「爺的這一手輕功可比隔旁那條街上的黃師傅強太多
了……。」
    枯木神君冷冷道:「閒話少說了。開門帶人隨我來。」
    「是?」
    這小二頭頭招呼著另外兩名小二開了車門,便呼喚叫道:「下來、下來?,今天你們住
到敝店算是運氣!」
    車廂內,兩道人影緩緩移了下來。
    這一瞧眼,那三個料事店小二不禁傻了傻眼。
    好一對俊男佳人,眼前這一對兒男的是英俊挺拔,一雙眸子有那些兒玩世的味道。
    女的呢?唉呀,是誰娶過了門回家都要擔心喲。
    一個美若天仙尚且不足以說,那簡直是西施再世嘛。
    這下,三個人的口氣可和著了不少。當頭的那個輕咳一聲道:「兩位隨著我來……。」
    這兩人,不是柳帝王和宣雨情是誰?
    柳大公子看看身上臂膀兒被「枯木神君」那個樓小子綁了個十來纏,苦笑一聲朝宣雨情
點點頭。
    人家姑娘可好多了,象徵性的繫了一條油水布反翦了雙手在後頭而已。柳帝王這一示意
點頭,雙雙便在枯木神君之後給推進了大升客棧內。
    落眼,好大的氣勢。
    且看前頭這廳堂用膳,便已擺得下三十來張桌椅。
    宣雨情低聲訝道:「這兒的當家好大的手筆。較之洛陽城裡七大酒樓還不少稍遜色
咧?。不知道老闆是那位?」
    柳帝王笑著嘴唇不動的回答:「你是問明還是問暗的?」
    他們邊走著邊說,宣雨情這聽著不禁奇道:「怎麼?難道還有這差別?」
    「當然啦?」柳帝王笑道,低聲著:「明裡這老闆叫倪金八,暗裡嗎……。」柳大公子
神秘一笑,皺了皺鼻子道:「就是在下哥哥我……。」
    宣雨情訝道:「真的?」
    柳帝王歎氣瞪著「枯木神君」的背影啐道:「前面這位樓上樓小子要不是知道哥哥開的
店兒,哪捨得花錢來住?」
    可不是,這一路來三個人可是吃淡飯喝粗茶。
    外加,該死的韓道派出的傢伙還真拚命咧!
    兩人正低頭交談偷笑著。忽然,一道人影竄到了「枯木神君」面前,右掌豎起了三根指
頭,左掌一晃眼前竹片,沈沈道:「巡察使?,這事兒我查老三有著談………。」
    枯木神君淡淡一哼,道:「上樓進房說去……。」
    那個查老三看莫是個五十左右走江湖人的樣兒,登穿那一襲皂緞色劍袖袍,腰繫絲纓
帶,單襯襖,薄底靴,細眉倒八,小眼闊嘴的沒半絲順眼。
    這廂枯木神君一豎手,朝查老三道:「請?」
    查老三沈沈一笑,道:「你先走吧……。」
    枯木神君臉色一沈,冷嘿、嘿道:「查老三?,三年前咱們在黃山和河東快刀一戰的事
兒你忘啦?」
    那一戰,查老三和枯木神君看爭相逃命,自黃山一路衝下來,那兒還有半分禮讓什麼的
這屁事?
    果然,枯木神君這一說,查老三的臉變了好幾回,才悻悻然蹬上樓去了。
    他當先走著,手還是朝廳堂中用膳的兩桌漢子一揮手。這層意思柳帝王心裡可明白的
很。
    查老三這廂半途來的,是在確認枯木神君的身份。
    差幸是那個韓道有良心,把黑火八神君所說的資料全傳送了過來。否則,這廂路走到這
兒便得翻臉啦!
    柳帝王朝宣雨情瞅了一眼,正當兩人隨著到了三樓梯口,忽然鼻理一抹香兒好勁有夠味
的撲來。
    這香味兒說濃不是,卻一入鼻便滿滿的是味道。
    而且,有一股特殊旖旎的感受。
    柳帝王的心中方自一震,眼前一間靠東首的廂房中,老年人稱江南三大名妓之一的楊蓮
兒和一名著黑綢緞袍襲,左右袖口各繡著三朵粉紅櫻花,一披黑紗遮在一雙妙眸之下的女人
出現眾人面前。
    查老三似乎為之一驚,旋即向前揖禮抱拳道:「查老三拜見陸夫人……,望娘娘福壽萬
安……。」
    陸夫人淡淡一笑,潔皓玉腕輕抬,自是楊蓮兒上前一扶查老三,嬌媚道:「查巡察
使?,夫人有話和枯木神君談著,咱們到房裡別礙著了……。」
    查老三一看楊蓮兒依偎在胸前,腿兒剎那沒酥掉,便是嘿、嘿一笑著:「當然、當
然……。」
    這廂,陸夫人朝在後頭看的目瞪口呆的店小二妮聲道:「小二哥?,是那間房兒開著
吧……。」
    「是……,是……。」三個店小二個個忙不迭的衝向前了去,便拉開了南面右首的那
間,笑陪著:「這房是官爺住的,隔壁那間較小,給駕車的宿……。」
    陸夫人移轉身,朝房裡走去,輕輕送來一句:「有賞?」
    賞?賞的屁!這可是老子的錢!樓上那付「痛苦」的樣兒,柳帝王和宣雨情差點要大笑
出來。
    前頭,「枯木神君」樓上公子惡怒怒回頭瞪了柳帝王一眼,悻悻的丟出了三十兩銀子跟
進去。
    他樓上方才在門口擺闊,因為用的是柳大滑頭搞來的銀子,這次不得已打賞,可是自掏
腰包賠錢。
    氣歸氣著,總是交友不慎只能怪自己便是了。
    且是,一干人全進入了這間房內,那樓上走在最後頭關上了門著。當眼,只見得陸夫人
在主座坐下了,輕啟朱唇隔著黑紗輕媚道:「枯木神君你這一路辛苦了………。」
    樓上往前一抱拳,「恭敬」道:「是夫人平白教誨?」
    陸夫人像是滿意的點點頭,語音滿轉兒是悅耳已極:「你跟著我辦事總是有好處不盡
的。記住這點便成了……。」
    這話中別有玄機,樓上心中不太明白真正涵意,不過對「好處」這兩個字可聽的清楚。
他復恭敬垂首道:「枯木永遠記得夫人的恩德……。」
    陸夫人嬌聲一笑,將目光轉向柳帝王和宣雨情。只見她目光緩緩又自宣雨情移回了柳帝
王身上,眨也不眨一雙妙眸望著。
    她淡淡道:「閣下便是『帝王』柳夢狂的獨子柳帝王?」
    柳帝王挑挑眉擠擠眼兒,一副啞穴被點的樣子。
    那陸夫人輕一哼笑,右臂稍抬掌中指一彈,自是一股氣機溫煦煦的化融於喉頭內。驚
人!
    方纔這姓陸的女人出手,分明是正宗玄功內力指法,非有二十年以上苦練難得有成!
    柳帝王倒是臉上沒這麼一回知道事兒般,笑著開口道:「喂?,漂亮的女人,哥哥我是
十花大綁,又點穴又啥屁下禁制。好心點,全解了吧?」
    陸夫人妙目一閃,緩緩道:「枯木巡察使?,聽說柳先生不會武功是不是?」
    「是?」樓上回答著:「屬下已測試過多回……。」
    陸夫人淡淡一笑,忽的伸出那支吹彈可破的右手輕輕拗了一個身,握住我們柳大公子被
綁翦於後頭的右手腕上。
    這情這景,宣雨情宣大姑娘可是重重的喉頭一哼!
    姑奶奶啊?,拜託你千萬別出聲。柳大公子肚裡禱告,這個身旁的宣大小姐千萬不要來
個醋裡罵,否則一切都沒得好戲演啦?。
    這廂,陸夫人軟若凝脂的荑稍握頃刻,便一挑一揮,果真解開了柳帝王身上所有的繩索
和穴制。
    樓上不得不有訝異的表情,疑問道:「夫人?」
    「你放心?」陸夫人緩緩回座,看著柳大滑頭這廂摔摔手,那廂伸伸腿,活絡著筋骨。
她一笑,淡淡朝「枯木神君」問道:「那位駕車的漢子是打那兒找來的?」
    「是屬下的一個徒兒……。」樓上見陸夫人眼中有殺氣,緩緩道:「若是旁人屬下也不
至於讓他活著一路跟……。」
    陸夫人臉色稍緩,道:「好?,看你的面上饒了他一死?。不過,你把他叫走吧。往後
的路用不著了……。」
    樓上心中暗驚,表情卻是不變的恭敬道:「是?」
    陸夫人又看了宣雨情一眼,淡淡道著:「這位宣姑娘對於本幫非常重要,你是明白的
了?」「屬下明白?」樓上恨死了這女人一付老大的語氣,卻是不得不忍著很恭敬回道:
「她落到老夫手上決計走不了。」
    「很好?」陸夫人淺笑,嬌媚橫生自有萬般風情的道:「你帶她到隔壁房去,這兒我要
和柳公子好好談談……。」
    這事可大了。
    宣雨情雙眉兒挑,嘴角冷笑笑意浮起。好個柳帝王,往前一步用手輕撫了佳人的髮梢,
溫柔道:「放心?,哥哥稍會兒會想法子救你出去!」
    這話加上溫柔的動作果真有效。
    宣雨情似乎是幽幽的歎一口氣,將眼神瞪住了柳帝王一眼,好個無限警告在無言中。半
晌,這才把頭調身轉了隨「枯木神君」出去。
    行啦,現下就剩得柳大混混和黑魔大幫現下出現於武林中最高指揮的陸夫人。
    「柳公子何不坐下?」陸夫人淺笑中,眸子裡儘是嬌媚。她舒少緩的斟茶著,淡淡又
道:「你我和氣坐著談心豈不是人間一大快事?」
    「誰說不是?」柳帝王笑的跟豬一樣,口水都差點流出來:「能和陸大美人品茗談心,
人間豈有更樂於此?」
    說著,果真一大屁股坐到了陸夫人隔旁小茶几的另一端椅上。而且,很不客氣便把美人
斟來茶一飲仰首而盡。
    「好茶?,夠香……。」柳大混一付行家派頭的道:「白毫烏龍,正是春茶時節來的大
妙?」
    陸夫人一笑,媚聲道:「原來柳公子也是此道行家?」
    柳帝王這廂架子更模樣啦。只聽他咳了七、八聲,又啜了這一口白毫烏龍才緩緩道:
「七分火候燜熏的味兒,好,這手絕技想不到除了我柳某某之還有人會……。」
    陸夫人淺笑了一下,膩著聲道:「柳公子有沒有想見見賤妾的真面目?」
    「不想?」柳帝王竟然回答出這麼愚蠢的答案。
    不過,他卻有個更好的解釋:「哥哥我的意思是不想讓夫人你自解下黑紗?,而
是……。」最後兩個字拉的老長,而且眉梢兒還挑了挑,掀了掀。
    言下之意,如果再往深一點想那可就很曖昧了。
    果然,眼前這位陸夫人臉頰兒飛紅到了耳根,似願還拒的垂著頭低聲喃道:「柳公子這
麼做,不知尊翁會不會責怪罵你呢?」
    嘿?,想問我爹的下落?
    柳帝王嘻嘻一笑,隨口道著:「放心啦?。我老子人在大漠那廂忙著,這等小事兒他那
理的?誰管來?」
    陸夫人螓首微抬,淺笑著:「你既然如此,柳公子想揭便揭了吧。」
    柳帝王這混過大片中原土地,啥東西沒見過。
    便此,毫無猶豫,卻又溫柔得緊的揭下了陸夫人面紗來。但見紗掀小飄落,眼前的是一
貌天仙國色嬌羞垂著。
    唉呀?,真是個美人哪!「柳帝王可是由衷的歎著。」賤妾沒嚇著公子?「當然嚇著
了?」柳帝王誇張的撫著胸口喘氣道:「夫人這般樣兒貌,柳哥哥今天真是三生有幸見真
容……。」
    陸夫人含羞掩口一笑,道:「賤妾陸三君……。」
    陸三君?柳帝王毫不思索的脫口便應:「好名字?」
    陸三君淺羞一笑,抬眸問來:「柳公子的爹親一身武學成就,開百年來武林所未有。不
知何故,柳公子不肯學?」
    她陸三君說著,又輕輕撥弄了一下衣角兒。
    這暗示可大了。
    柳大混立即很配合的露出色瞇樣兒,舔舔舌道著:「這就是一般大異於江湖武學之處
了。因為……。」
    他話兒也停,便是左手一伸緩緩的觸到了路三君領口上第一顆扣子解了開來。
    陸三君沒有反對的意思。直是柳大混混解開了第二扣子時,陸三君這才稍一偏身問道:
「因為啥的?公子怎麼說到了一半住口不言?」
    柳帝王垂涎著嘻嘻道:「看見君妹妹這一身賽雪玉膚,哥哥我那裡還說的下話?」
    「討厭?」陸三君嬌赧一笑,玉指輕輕一點柳大滑頭的手臂,便放置著媚道:「說
嘛?,把話兒講完才……。」
    下頭的話,可大「有意思」了。
    柳大混眉開眼笑的手指一彈開第三顆扣子,邊道:「我們柳家的絕學必須二十歲之後才
能學的。」
    他很認真、很獻寶似的補充道:「這就是和一般武林中各門各派自小打起根基不同的地
方。想想我爹是啥時候成名的就知道啦……。」
    柳夢狂果然是在二十歲時出道江湖。
    十年內,天下無敵手。
    「而且更特別的一點……。」柳帝王補充著,連同第四、五顆扣子一道解開。「只需三
天三夜,帝王絕學便可練成……。」
    陸三君看著柳帝王要解開最後一顆扣子啦,急問著:「那……柳公子已經是年過二十之
人,怎麼……。」
    「倒楣哪?」柳大混很歎氣的道:「四年前我爹不見了,據說掉到山谷下。後來,上個
月有人告訴哥哥我說他老人家自受重傷到大漠找藥醫去了……。」
    所以,他柳大混一直沒有機會從爹那兒學到「帝王絕學」這門武功。
    陸三君這廂坐正了身子,倒像是真的陷入了沈思。
    片刻之後,她抬雙妙目直落向柳帝王嚴肅的道:「帝王絕學傲視天下,這是無庸置疑
的……。」
    她噓出一口氣,緩緩道:「不過,果真是三天之夜的時間便可以學究殊勝成就?」
    「當然?」柳大混叫了起來。用力的道:「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哥哥我早就跟別的師父
學去啦……。」
    柳大公子的話不能說是沒有道理。
    陸三君這廂可是著實的在考慮著,忽的一轉眸子過去,只見柳大混混正色瞇瞇的想透過
衣縫處瞄著裡面呢!
    她臉兒竟是真的一羞一紅,稍微掩了掩。倏的,又一伸手扣住了柳大混的手腕,提氣拉
離座上。
    「喂?,喂?,你幹什麼?我只不過看著嘛,幹啥發這麼大的脾氣?」
    陸三君媚笑著,不管那柳帝王怎的叫,便又是一伸手按住了柳某某的丹田。
    這丹田和敏感部位可近了,柳大滑頭忍不住驚叫道:「「喂?,小心點,哥哥我可不想
變成太監……。「陸三君一笑,以內力玄功角度在柳帝王週身氣脈內回循了一遍,這才點點
頭鬆了手淡淡道:「想不到你真的一點武功也不會……。」
    「騙你幹啥?」柳帝王大叫了起來:「哥哥我會武功早就去做大俠啦,那窩著讓你這一
婆娘來戲弄?」
    陸三君嬌媚笑著,緩緩起身寬解了懸腰的紫綢戴玉帶,邊膩聲道著:「相公?,賤妾有
個計畫想跟你商量、商量?,不知那頭說可好?」
    陸三君嘴角一笑,這柳帝王不看也知道是有帳有被的地方羅。
    好個大混混,他臉不紅,氣不喘的搓著手,直色眼兒的瞧著陸三君那一襲衣袍半開半,
吞著口水道:「在那兒談事當然是好?。不過……。」
    陸三君一愕,嬌聲膩問著:「不過什麼?相公?」
    「相公」,兩個字可是又粘又貼的軟綿綿長長不盡。
    尤其,她陸三君一個玲瓏玉雕的身子也湊親了過來。
    柳帝王咳了咳,雙手一負於背後,踱了兩步邊笑著道:「哥哥我十年來混出了不少名堂
地盤,最重要的是有一個原則……。」
    陸三君妙目一凝,淺笑道:「妾願聞其詳?」
    柳大混看了陸三君衣袍內溜兩眼,才一副很可惜似的道:「哥哥和女人如果是談生意,
就決計沒那廂子事。如果有了那廂子事,決計不談利害……。」
    陸三君一愕,又見柳帝王很「可惡」的表情道著:「如果跟一個女人又有那事,又合作
生意,那可一點樂趣也沒啦。到時人財兩空,賠了夫人又折兵可不干……。」
    陸三君嬌笑了起來,嗔道:「相公的意思是『女人是禍水』,怕了女人啦?是不是曾經
吃過虧?」
    柳帝王哼了哼,別過頭去不答這話。
    不過,他肚子裡是笑疼了要命。
    方才一陣胡扯瞎掰,真正的目的當然是反套住眼前這個姓陸的女人。
    看情形,這位大美人是想收己為用作為擴張她的地位或是根本取而代之黑魔大幫的領導
地位。
    妙極,我柳大混可不是好惹的,正有這意思來。
    陸三君嬌嬌一笑,呼出蘭香氣息兒道:「如果……,我能幫相公找到尊翁的話,柳公子
是不是願意花三日的時間去學尊翁的帝王絕學?」
    「當然願意!」柳帝王一副很氣憤的樣子道:「哥哥我就差這個不會武功,自己忍著等
二十歲以後能學『帝王絕學』大大揚眉吐氣一番。現下有這機會怎的放過?」
    「那就好?」陸三君的笑眸中有著另一層的火焰在跳動。「柳大公子,我們似乎可以坐
下來好好談一樁生意!」

                      ※               ※                 ※

                      ※               ※                 ※

    宣大小姐在隔房可清清楚楚聽到柳帝王和陸三君的談話。直到後來,陸三君和柳帝王這
大滑頭在議商秘密時方才低的不可聞。
    當然,前面那些話她之所以可以聽的見,是因為帝王絕學中有一門回天玄功,可以將內
力聚於雙耳透穿強隔房的對話之故。
    樓上則在一旁打呵欠,哼著道:「那個姓陸的女人可不好惹,精明的緊。喂,小姑娘以
後要小心啦?」
    宣雨情這廂聽不得隔房的聲音了,才緩緩調頭來哼道:「陸三君?,到時誰會難看還不
知道咧?」
    陸三君?樓上可嚇了一大跳,差點叫出來:「你……你聽得到他們的談話?」他樓上聽
的到還自以為了不起咧。
    「別大驚小怪的……。」宣雨情話出一半,忍的住口。
    只聞,隔房的木門一開一,緊接著是自己這廂門板兒打開了來。
    這一落目,我們宣大小姐差點翻臉。
    為啥?
    門口,就站著我們柳大混和那位覆上黑紗的陸夫人娉婷站著。這本來正常嘛?。
    不正常的是,柳大公子的右臂可摟人家的腰猛緊的。
    這下不單是宣大姑娘變臉,連這個「枯木神君」樓上先生也跳了起來,吶吶吐不出半個
字來。
    陸夫人倒是很鎮定的輕淺一笑,緩緩道:「枯木神君?,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樓上能說什麼?這廂子是微妙的很,也不知道姓柳的小子在打什麼主意。當下,只有咳
了咳低聲道:「屬下以為如此做的大夥兒瞧見了,恐怕……。」
    「呃??你是怕裘夫人那邊會在幫主面前說話?」陸夫人淡淡一笑,冷哼道:「她說又
如何?本座另有計較……。」
    「是?」樓上也搞不清楚黑魔大幫裡有啥屁東西,只得道:「依夫人之意,刻下該如何
再做?」
    陸夫人看了「枯木神君」一眼,緩緩道:「你把人交給我待到大都便是了。至於你。本
座另有一件任務交付……。」
    樓上肚裡罵了十來回,口裡卻得恭敬應著:「屬下洗耳恭聽?」
    陸夫人像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道著:「這開州城西那位姓陳的員外你應該知道……。」
    誰知道個屁!樓上歎了一口氣在肚子裡,只有聽的份。
    「他家裡頭那對天玉八馬雕,我希望明天早上醒來時便能看的見……。」陸夫人微微一
笑,瞅了身旁緊摟的柳大公子一眼,嬌笑道:「那玩意兒可美,咱們拿來把玩豈不是大
好?」
    柳帝王嘻著回道:「可不是嗎??反正是不花本錢的玩意兒,多幾樣無妨?。」
    「這你可聽見了?」陸夫人轉向樓上,淡淡下令著:「這樁事就交給你和查老三去
辦!」
    我們樓先生還能說什麼?
    這當兒,查老三正好和那位江南名妓楊蓮兒依偎笑著開了門走出來。落眼兩望,各自是
一哼!
    樓上公子現下心裡決定的是,今晚非好好教訓這老小子不可。
    查老三呢?
    他楞住望著,楞的是那位柳小子竟然摟著陸夫人的腰武緊,一付想把人家硬擠到口袋裡
去似的。
    陸夫人妙目一轉,淡淡一攏發稍,回身道:「查老三?,現下有件任務交給你和枯木神
君辦著。兩個好生去商議、商議吧?」
    查老三還沒回過神來,眼前人影一幌,「枯木神君」已到了面前冷冷道:「到下頭說著
去別打擾了夫人……。」
    查老三臉色沈了沈,重重一哼便蹬蹬折身撇開楊蓮兒先走。
    樓上冷冷一笑,雙袖一拂亦跟了下去。
    這廂,陸夫人走到宣雨情身前一揮手解開了她的啞穴,淡淡道:「宣姑娘?,念在你是
宣名劍之後,本幫給你相當的尊重……。」
    她說著,自懷中取出一瓶藥丸來,倒出一粒墨黑小指節大小的藥物,道:「你服了它,
本座就鬆解你的穴道……。」
    宣雨情輕哼,道:「你想本姑娘會服用嗎?」
    陸夫人冷冷一笑,「可由不得你不肯……。」
    說著,便是要出手攻點向宣雨情的牙關穴。
    那宣雨情早已是憋了一肚子火了,這廂那還忍得?
    便見她雙肩一抖手臂脫出繩線之外,左掌一翻拍住了陸夫人的來勢,同時右掌一扣對方
經脈。
    其勢不止的是,左指復一彈激出內力,直挺似劍的定住了在門口想叫嚷的楊蓮兒昏穴!
    宣雨情這廂望向柳大混,只見他不斷眨眼著。
    她心中雖然惱恨,倒還能忍下了這口氣,先翻掌拍昏了陸夫人,又連點了九處重穴後,
才冷冷道:「方纔你跟這位陸夫人在隔壁可得意啦?」
    「沒的事?」柳大公子搖著手,俯身將楊蓮兒抱了進來,又迅速上門板兒,這才噓一口
氣道:「姑奶奶啊,好生生一個妙計你別吃醋給醋飛了成不成?」
    「哼、哼?,什麼妙計倒是說來聽聽看……。」宣雨情寒下了臉,道:「最好你的理由
能讓我滿意?」
    柳大公子一聳肩,歎道:「方纔她所說的你那身帝王絕學應該可以聽得到大半?」
    宣雨情不得不有些訝異柳帝王對帝王絕學的瞭解。
    「後面最重要的計畫是……,」柳帝王看了一眼地上的陸夫人,續道著:「這個組織相
當的龐大、複雜。他們彼此間亦相互爭寵奪權?。就位居『夫人』之位的,便有陸、裘、
趙、尹四個女人……。」
    宣雨情挑了挑眉,哼道:「女人倒是不少嘛……。」
    柳帝王苦笑一聲,道:「她們每個人直接向黑魔大幫的幫主負責,也各自管理著不同的
勢力策動攻擊?」
    宣雨情的情緒似乎比較好了點,淡淡道:「怎樣?」
    柳公子翻了翻眼,看看佳人沒那般火爆了,這才噓一口氣接道著:「目前據我所知,這
個陸夫人所掌管的部分便是花家堡的叛徒,陰山別府,以及枯木這一支派中人。」
    他補充道:「在乾坤堂中所關的『雙花四虎』則是屬於裘夫人的門下。至於其他殺手,
不是花家堡便是枯木門人。」
    宣雨情終於小笑展顏,道:「你倒探聽到不少消息。」
    柳帝王這廂可緊接陪笑著道:「可不是?還虧得哥哥我智勇雙全,臨危不亂,英雄本
色,頂天立地……。」
    「還有呢?」宣大小姐哼道:「上下其手,甜言蜜語,巴結奉承,眉目傳情,左擁右
抱……。」
    「沒的事?」柳大公子一副很道學的模樣兒,拍著胸脯那兩排肋骨道:「我柳某人絕對
不是那種人?」
    宣雨情輕輕一哼,將那雙大眼兒瞪的老大一對望來。
    柳大混混這廂放在胸脯上的手放下了,口氣和了,話語轉了,道:「後來?,她跟我商
議一件事啦……。」
    宣雨情冷冷一哼:「想叫你學成帝王絕學為她效命?」
    「聰明!」柳帝王呲嘴笑道:「她正是這意思。這一道來,正好是哥哥的意思,打混到
那啥撈子幫裡去?」
    宣雨情冷冷一笑,瞪著柳帝王道:「有人方才可說的義氣凜然,什麼談那事不談生意,
談生意不談那事?」她臉紅了紅,卻依舊惱著口氣道:「好大話,你又幹啥摟著人家的腰那
般死緊?」
    嘿,柳大混頭竟然還有理由。
    「是這位陸夫人要我這樣做來看著……。」
    「是她要你這樣做?哼、哼?」
    「真的!」柳大公子用力道:「我發誓?」
    「為什麼?理由在那?」
    「規矩??」
    「規矩?」宣雨情挑眉更醋濃:「什麼規矩?」
    「這個……。」柳大混混這回可沒得混了,除了重重歎一口氣之外,便剩的小聲道:
「那烏魔小幫規矩裡有一項,四位夫人可以另外吸收人材。當然,這等『親密』的行為是表
示……。」
    「表示什麼?」宣大姑娘可是步步緊逼,毫不放鬆。
    「表示是『自己人』?」柳帝王含糊道:「這意思是組織中有人和這個人作對便是和陸
夫人作對?。除非幫主親自下令翦殺……。」
    柳帝王見宣雨情的表情和緩下來,忽的想起什麼似的道:「喂?,宣大小姐,你不是說
過咱們還沒拜堂以前……。」
    宣雨情淡淡一哼,道:「說說而已,你當真以為可以左擁右抱去了?有些事是可以忍,
不過……。」
    她笑了,笑的很頑皮:「如果不是這樣做了,怎能表示我愛著你?」
    媽呀,這算是什麼道理?
    在那個時代,當然沒有什麼女人吃醋就表示是愛你,這類的話。
    柳大公子如今只煩惱的一件事是,怎麼善了?
    「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繼續我們的行程?」柳帝王沈吟道:「不過,如今只是反過來你
擒住了我和陸夫人一路往大都去就是了……。」
    「樓上呢?」
    「那小子?」
    柳帝王嘻嘻一笑,望著窗外的夜色,笑道:「我看,恐怕正好好的擺平了姓查的那老小
子以及一干屁蛋們!」
    他補充著:「所以,現在也用不著他扮下去啦,免得花他的銀兩好像割肉似的。」柳大
混混的結論是:「看他那付痛苦的樣子,哥哥打心眼裡替他難過!」
    「會嗎??」門推開,進來一位和在乾坤堂現過身的樓下差不多年歲的傢伙,哼道:
「你樂咧?」
    宣雨情看看眼前這人,一笑:「閣下就是樓上了?」
    「哪?,這模樣好看多了吧?」樓上做了兩三個姿勢,一付很英雄的道:「怎樣?比起
旁邊這位姓柳的好看多少倍??」
    「差了十萬八千里!」宣雨情回答的很認真!
    「什麼?太誇張了吧?」
    「不會?」宣雨情笑著,語氣卻很堅定:「因為我愛他,要嫁給他。柳哥哥在我眼裡是
全世界最完美的……。」
    樓上勉強沒昏倒,看了好幾眼身旁呆子笑著的柳帝王,好長一口歎氣道:「你慘了。」
    真的。柳帝王肚裡那裡不知?他臉上是笑著心裡可想哭了出來。
    老天爺,幹啥冒出了個這樣的女人來管我?

                      ※               ※                 ※
**
    韓道將柳小子得來的資料好好的看了一回,很滿意的走到瞭解勉道那間閣樓去。
    樓有名,名是:勉強行天道樓!「好個解勉道,正是樓如名,名如人,義氣磅天起。這
位乾坤堂的堂主,負責天下三大幫之一的人物,到底是那付模樣?韓道在後花園裡看見解勉
道正曬著太陽溫熱著,笑了。乾坤堂的堂主赫然是個胖胖、長得很和氣的中年人。說年歲,
是在四十左右,看臉容,堆著笑坦著肚子正照陽和暖咧。打第一眼看見的人難免會笑著以為
是彌勒菩薩轉世來了。尤其他那外袍襟衫就這一罩不系,偌大的肚子有如山丘高,加上圓圓
的臉圓圓的眼睛、和氣好一團。韓道到了堂主身旁,坐下道著:「堂主?,今天接到的消息
是宣姑娘反擒了陸夫人,一路經大都去了……。」
    解勉道靜靜的聽完,眼睛猶望著天空的浮雲,笑道:「不錯。宣姑娘必然是一招出手便
制禁了陸夫人?」
    「是?」韓道不由得訝異問道:「堂主如何知道的?」
    「因為帝王絕學向來是一擊必中?」解勉道哈的一笑,接道:「而且,宣姑娘一遇上陸
夫人必然會忍不住出手。」
    所以,結論是宣雨情擒下了陸夫人。既然如此了,接下來的步驟就是繼續往此進向大都
九龍樓。
    解勉道有著頑皮的神情,續道著:「依我想,大概那位柳公子胡扯了一陣唬住陸夫人,
而宣姑娘大不滿的出手。想來,目下柳公子的目的是想混入魔幫中……。」
    韓道不得不佩服的道:「堂主真是料事如神。」
    解勉道又是呵呵笑著,幌了幌腦袋道:「倒不是我未卜先知,而是看他們的關係以及性
情下的結論?」
    知人!
    知人便是知彼,若再知己便是百戰不怠!
    乾坤堂能夠成功,絕對不是沒有道理。
    韓道不由得欽佩的點點頭,沈吟片刻後又道著:「據屬下接到的報告分析,刻下武林中
除了黑魔大幫外,似乎另有一股勢力在運作?」
    解勉道淡淡笑道:「跡像是什麼?」
    「洞庭湖主阮言成忽然讓位給七十三寨第一寨主畢溫庭?。兩湖大旗門門主鍾玉鼎也讓
了位給甘連天?」韓道皺眉道:「在兩湖省上除了這兩大門派之外,尚有七個小幫派也換了
掌門派主,而且……。」
    解勉道淡淡道:「而且原先他們沒什麼聯繫現下卻往派結盟照應?」
    韓道不得不佩服堂主的分析力,恭敬道:「是?」
    這廂,解勉道緩緩撐起了身子,一笑:「是我的一個死對頭老朋友想要來個大翻身所布
下的勢力網?」
    「誰?」
    「蕭天地?!」

                      ※               ※                 ※
**
    世外宮,一如往常十年,平靜的沒染上半絲毫塵世。
    蕭靈芝用了最少十八種方法和路線,卻是半絲丁點兒沒有胞弟蕭游雲的消息。
    那日一離,蕭游雲竟似消失於人世間似的沒任何蹤影。她喟歎,歎自內心。
    自己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心血,到頭來?
    守著孤伶冰冷的世外宮,對的是不解人的山林鳥獸?
    宮中的弟子並不少,但又有誰足以談心?
    她再歎,竟是忍禁不住的起身往這宮中的一個陲角而去。
    那個角落,有兩間木屋。
    重要的,木屋有一個人,一個真正的男人!
    夜,沈沈寂寂的靜靜撫蓋著大地。
    這一切,應該是很安詳而平靜。
    蕭靈芝卻忽然有一股波動的感覺。這感覺,簡單一點來說是,殺氣!
    「誰?」蕭靈芝冷冷的站立在花園之前,再過前十五丈外,那兩座木屋已隱然可見。
    她妙目一轉,四周忽然冒出了十六個老老少少的人來。一照眼,她立刻確定這裡頭沒有
本宮的弟子。
    這是令她稍為安慰的一點。
    只要這次的行動沒有本宮的弟子參與,世外宮還是世外宮。她冷然站著,等待對方的行
動。
    「尊下便是世外宮的二宮主蕭靈芝?」一名滿身衣袍補綴的老頭子桀桀笑著跨出那夥人
來前兩步,哼道:「老夫劉老鬼……。」
    劉老鬼?蕭靈芝淡淡一哼,道:「原來是劉家莊裡的宙莊莊主?」
    「有見識?」劉老鬼嗤笑道:「今晚劉家宇、宙、洪、荒四莊的代表到貴宮來想見一個
人……。」
    「誰?」
    「柳帝王!」劉老鬼嘿、嘿笑道:「就是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帝王』柳夢狂?。」
    蕭靈芝看了眼前這些人一眼,淡淡道:「你們怎麼看也走不出我十招之下。不過,如果
誰想活命的話,只要說出是誰告訴你們的,本座倒是可以給他一條生路?。」
    「呸!鬼個頭?」一個年近六旬的老婦拄著杖上前啐道:「老身倒想看看你這乳臭未乾
的小娃娃憑什麼說這大風閃了舌頭的大話?」
    蕭靈芝微微一笑,雙掌一拍,喝道:「飛塵雙使何在?」
    隨喝聲,蔡書剛、林果證雙雙淡笑撫劍而出。
    甚至,連火嬤嬤亦桀桀哼著走了出來,朝劉家四莊那位老婦啐叫道:「賣什麼老?小女
娃,讓嬤嬤來教你做人的道理?」
    「哈……。」劉老鬼忽的仰天長笑,哼道:「蕭靈芝?,你這個可大大的錯了?」
    他說著,猛可裡自袖中打出一道煙火衝向了半天空。
    但是,好一片光華亮起,徹照著一片天亮。
    蕭靈芝心中一震,冷肅著道:「看來,各位這次的行動是想襲據本宮的大規模殺劫
了?」
    「小女娃娃,你總算變得聰明了?」劉老鬼冷沈沈的笑道:「柳夢狂那瞎子就住在那兩
間木屋裡是不是?」
    劉老鬼伸了一指十來丈外的木屋,哈哈大笑著:「柳帝王啊,柳帝王?,今天就較你吃
火藥成了灰……。」
    蕭靈芝臉色一變,這時,身後的世外宮內已傳來殺伐兵響之聲。
    她怒目,斥喝道:「飛塵雙使?,殺無赦!」
    隨喝聲,兩道劍光挑飛,翦殺破風似雷!
    殺的人是,火嬤嬤。
    蕭靈芝臉色大變,顫聲道:「原來是你們兩個內賊,放了這些人進來?」
    「不錯!」蔡書剛冷冷以靴底拭著劍身血跡,沈沈道:「蕭靈芝,你現在知道已經太晚
了……。」
    蕭靈芝沈沈的穩住心中湃湧震怒,臉容則一復平常的望了望木屋那邊。只見七、八道人
影閃身圍著木屋。
    劉老鬼滿意著那邊的佈置,笑道:「唐門『火神』雷子炮的威力不知如何?哈……,想
來應該精彩的很?」
    蕭靈芝雙眉挑動著,咬牙道:「本座不信憑著劉家四莊敢發動這次攻擊。嘿,想來你們
都是在黑魔大幫的麾下?」
    「聰明!」劉老鬼皮笑肉不笑的道:「可惜,死人是怎麼聰明也是沒用的?。」
    蕭靈芝倏的轉身向後,朝黑暗處冷冷道:「「閣下出來吧!憑這些老老少少奈何不了本
座……。「果然,黑暗的廊道回轉處,有一道變聲尖鉅陰冷道著:「蕭二宮主思緒果然大非
凡同,老夫佩服的很……。」
    隨這刺耳怪聲,但見一名全身黑袍黑罩覆住頭身,手提一柄玉雕白鮮的劍鞘連柄的走了
出來。
    黑,墨深深的一身,正如死亡。
    白色的劍鞘、白色的劍柄,裡面是什麼顏色的劍身?
    而劍身又代表著什麼涵意?
    蕭靈芝的瞳孔在收縮,猛的朝飛塵雙使冷笑道:「是這個人讓你們背叛世外宮?」
    「不錯?」林果證漫不經心的道:「你又猜對了。」
    一個人,在接近成功的時候往往掉以輕心。
    因為他認為,既然已經費了這麼多的心血,那麼在成功之前一步的時候就可以準備好好
享受。
    而往往,世間成敗在此!
    蕭靈芝看著眼前這名蒙面劍客,淡淡一句:「童問葉!『浣情』名劍童問葉竟然是黑魔
組織中的人!」
    那黑袍黑罩覆身的來人,似乎一震,凝結的沈默片刻後,暴然大笑裡,頂上面罩飛挑碎
起。
    眼前這人,正是中原四大名劍之一的「浣情」童問葉!
    蕭靈芝輕輕一歎,道:「十年來稱童叔,這是為何?」
    童問葉淡淡一笑,朝劉老鬼道:「這裡有我和雙使便已足夠。你帶著人到那頭去看顧著
柳夢狂,千萬別讓他活下了……。」
    「是?」劉老鬼恭敬一抱拳,旋即揮手招呼著身遭週一十五名人馬,轉身騰躍落向了那
兩間木屋前處。
    童問葉見那廂佈局已置,便冷冷提氣好一長嘯衝霄!
    蕭靈芝心中大震,耳裡已聽得驚天動地的火藥暴響。她悲怒回頭看著,只見兩間木屋已
翻飛無蹤,更盛的是熊熊火海一丈方圓燒烘赤燙!
    柳帝王,這位百年來武林第一高手便如此死於斯?
    蕭靈芝怒折身,面噴火於目中,怒道:「童問葉?,你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嘿?,嘿?,當然是為了蕭天地!」
    「為了我爹?」
    「不錯?」童問葉淡淡道:「因為我們比你早知道明天蕭天地便要返回世外宮。蕭靈芝
的心往下沈,不過她還有一個問題:「我爹和你已經是二十年的老朋友了,更何況彼此有恩
惠存著。你……你這麼做對得起良心?」
    「哈……,小丫頭!」童問葉雙眸閃著,冷冷道:「要怨,只能怪你爹想重建昔年蕭家
堡的威風,將兩湖地域上的門派全收了下來。嘿、嘿?,可惜他犯了本幫的大忌?」
    蕭靈芝雙眉一挑,冷叱道:「嘿?,原來黑魔大幫的總壇就設在兩湖的地域上!」
    童問葉臉色一變,平舉劍鞘,聲冷:「你已經知道的太多了?」
    劍鞘舉,雙劍先翻飛?
    飛塵雙使的那兩把劍恍若已脫胎換骨。
    使的,絕對不是世外宮的「日、月、星、山、林、風、雷、潭、天、地、水、火」中任
何劍法。
    這兩片交織的劍光,絕對是又想又濃又厚又密的「浣情」劍法。
    浣情劍出,愁煞了歎!
    或許,他們的成就尚不及童問葉的十之三、四。但這廂兩人聯手起來,絕對可以逼得蕭
靈芝後退。
    蕭靈芝一退,童問葉必然出手。
    而童問葉這一出手,蕭靈芝必死,世外宮必滅!
    這是「浣情」名劍童問葉的想法。為了這一擊,他已然訓練了蔡書剛和林果證足足有兩
年的時間。
    他相信,自己右掌搭上劍柄離鞘的時候,也就是蕭靈芝死亡的時候。他,非常的有信
心!
    錯了,眼前躺下去倒在血泊中的竟然不是蕭靈芝。
    而是睜大了眼至死不信的飛塵雙使。因為他們絕對沒有想到,蕭靈芝不但不退反進,而
且用的還不是他們熟悉的蕭家武學。是有那麼一點熟悉,可惜叫變了另一層境界!這到底是
那一門的武學?為什麼可以融會的如此完美?
    「這是我在這七天七夜教她的東西?」說話的,是那位人稱百年來江湖第一人的「帝
王」柳夢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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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55: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風火
    柳夢狂緩緩的走了出來。雖然,他手上依舊有著一支杖。但,你絕對不會因為他是一個
瞎子而輕視他。
    「帝王」的威嚴,有時是學不來的。
    更重要的是,柳夢狂本來就是個「帝王」。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童問葉的喉頭一陣發苦,眸子瞳孔卻不斷凝結縮緊著。「柳夢狂—。好,好個柳夢
狂!」童問葉只不過一稍轉眼,便清楚看見劉家四莊一干人馬的體躺在木屋前好一片地上,
沒半個動的。
    他沉沉的吸住一口,劍已半離開。一雙瞳孔縮緊著,跳動的眼皮恍若是在押注這一生中
最重要的一場賭局。
    本來,生死一向是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賭注。
    童問葉雙肩不動,倏忍由他的手掌間多了一道閃電!
    閃電的光耀是,「浣情」白玉名劍!
    劍起,恍恍然之間有若塵外之物,飄渺根本不可測。是,「浣情」本來就是洗濯著心靈
上的創痛的情感、情懷。
    心唯心,心傷唯心愈,心傷的情悸唯心愈以空靈。
    中原四大名劍,就以眼前出劍的浣情名劍最為人所少知。據說,二十年來童問葉在江湖
中已知的決鬥不過只有四次:他之所以成為四大名劍之,是因為這四次裡他殺白人絕對是震
霸一,統御門派的幫主、掌門人。
    當然,天下對於「浣情」名劍劍術精髓亦少知曉。
    童問葉一臉的平靜,掌中四尺七寸長劍已劃破天際、劃破一生死遞。
    劍以空靈上乘,他童問葉絕對沒有半絲意念好動。
    柳夢狂不得不為身前來劍驚異。
    童問葉,無疑是在四大名劍中太受忍略的一個。
    單憑著現下的出手,名劍之首的宣玉星尚且難自斷成就有所超高。
    劍已至,柳夢狂沒有眼睛,卻是有著心。
    心唯心,心劍唯心御,心劍空靈殺唯心御天地奔。
    童問葉這一劍,令得在旁觀看的蕭靈芝亦不得不為之臉色皺變。
    而柳夢狂的出手,卻是促著她一顆心懸著。
    這幾天來,柳帝王有意無意向自己提及劍術武學中的「靈」、「精」、「氣」、「神」
的問題。
    話出有意無意,卻是暗裡配合蕭字本家的武功心法推衍而成。果然,今日得以出手狙叛
變的飛塵雙使。
    且觀眼前,一劍一杖已然互近至一處之距。
    旋即猛的暴裂波散出一股強大回力,纏結迴繞著兩人手上兵器,倏忽裡已各自施展了八
種變化。
    每一變,俱以「靈」動為「神」,貫注以「精」御「氣」擊;果是,名劍對決大不凡於
眾。
    招至第九變,「浣情」白玉劍化成一道匹練光華狂捲向對方的右腕而來。
    彷是,出海神龍捲風雲,幾無可避。
    笑的聲音自柳夢狂喉裡散出,便此將杖往前一探一挺,隨性適意之至,絕無半絲點的變
化。
    便此,童問葉的一顆心垂下。
    兩相交手間俱奇妙著以為勝,孰知在最後勝負成敗,柳夢狂竟然會棄下一切變化,反璞
歸真於無識境。
    一聲清脆裂骨之響,名劍「浣情」的古臂腕已叫「帝王」柳夢狂所碎。
    童問葉大痛,雙目暴睜兩鼻孔和著口中血噴湧激。
    他一納氣丹田,使著最後餘力折身進入宮中。
    蕭靈芝雙目一煞,怒斥道:「那裡?」
    正待要追著,身後的柳夢狂「哇」的一聲,自口裡噴激出一口濃血來。
    蕭靈芝大驚,回身一扶柳夢狂急問:「柳先生—,你怎麼了?」
    「逆血沖氣,魔火攻心。」柳夢狂一歎,跌坐在地上淡淡道:「別理會我,先去照顧世
外宮。」
    蕭靈芝一倏忽間憶起四年前初見柳夢狂之時,亦是這般子情景。
    如今再犯,可見情景猶較上回為重。
    正是,初創未癒,新傷又起。若不及時治療著,眼前「帝王」柳夢狂只怕是凶多吉少。
    正是念,自猶豫。
    忽的,世外宮內一連串巨爆大響沖天而起。
    她蕭靈芝驚目回首,只見得世外宮已叫人用強力火藥炸化成一片火海。而淒心者,是宮
內傳來淒厲慘嚎。
    蕭靈芝一顆心又痛又冰,雙眸子裡禁不住是兩行熱淚掛下。她挑眉,細眼瞧見火海中幾
道人影躍起。心念一動間,蕭靈芝反手一抱一揚柳帝王,已是藉著夜色奔向另一隅的一顆巨
木之前。
    伸手按掀,但見得一道暗門自樹幹中身打開滑出一個入口。
    蕭靈芝再回頭,聽著四下叫嚷之聲傳來:「快搜—,別讓柳夢狂和姓蕭的丫頭跑了。」
    此起彼落聲中,蕭靈芝聽得其中有天龍三老的聲音。她咬牙冷啐,便是抱著柳夢狂潛入
密室之內。
    這個仇恨暫時留在外面,她冷冷咬牙,七日之後柳夢狂傷癒,便是復仇之時!
    當然,明日爹果其自塵內回來之話,這個仇更可以早一起復著。蕭靈芝不信的一件事
是,不可能黑魔大幫知道了爹的行蹤而自己不知道。
    這種情況最有可能的是,蕭天地故意安排了這個計謀,本想一擒挑盡前來狙擊的黑魔中
人。
    未料,童問葉竟是魔幫之一,反而先下了殺手。
    人間世,本是爾虞我詐,何處有淨土?
    她一歎,已抱著柳夢狂進入練丹房內。

                      ※               ※                 ※

    從開州城過觀城、朝城一路到陽谷城這一路近百里,那位宣雨情宣大姑良可真是不要命
似的。
    一天一夜,連番趕著路,她可知樓上在外頭嘻嘻哈哈,全然不管我們柳大混混和陸夫人
一身綁得死緊,坐之不穩,睡之不著的直罵。
    打從一天一夜之前,這宣大小姐發威反擒了陸三君,同時那樓上亦順手料理了查老三一
干人回來後,便是一大早兒吊了馬兒連早的往東北大都城而去。
    本來,柳帝王和陸夫人被綁著「放」在車廂裡,正是可以讓大滑頭表現一些溫柔體貼的
時候。
    譬如,讓陸夫人靠到身上來什麼的。
    偏偏,宣雨情可聰明的很,這兒系一條繩穿在車門上,那兒綁一條繩結在另一戶門上。
    就是這般距離算好了,讓兩人碰不到一起。
    看車外,當真是趕了一天一夜又是卯時初至。
    陸夫人睇著柳帝王,傾身向前輕道:「柳公—,是妾一時疏忽讓你吃了這等苦:。」
    「嘿—,別這麼說。」柳帝王搖頭,轉了轉痛的脖子,歎氣道:「男人一生就是個
『賭』字。這回賠了,不過—,哥哥我想你這方還有的是法子撈本?」
    陸夫人朱唇輕啟,婉媚一笑道:「柳公子果然是聰明人。不錯—,看這情況他們是要在
陽谷城裡休息—。」
    她淡淡一笑,又道著:「陽谷城裡老問皮貨店是乾坤堂在此處的分舵,想來必是停憩於
斯。」
    柳帝王可一臉望的叫道:「這個你都知道?那好極了,你說有啥法子教我們出去?」
    陸夫人嬌艷一笑,眼波流轉的睇著柳大混混道:「我看,那位宣丫頭和你之間還有點交
情。你大可求她放了你,趁個機會幫我傳遞消息出去」「這法子不錯。」柳帝王啾看了一下
車廂前頭的暗格,歎氣道:「只怕她是狠著了心,不聽我說上半句話來。」
    陸夫人淡淡一笑,媚眼兒一轉,道:「會嘛?」
    「這我可不把握。」柳帝王歎氣道:「女人心海底針。尤其是吃起醋來翻天都敢,更何
況。」
    陸三君臉頰稍紅,嗔道:「你這個冤家,沒半丁點兒長處,卻是叫人打從心裡兒喜歡
起。也真不知上輩子欠了你什麼?」
    這話奇妙了。
    柳大混混這廂聽的心中一愕,難不成眼前這魔幫四夫人之一的陸夫人除了想利用自己爭
權奪勢之外還真的看上了自己?有這種為門子桃花運?
    陸夫人睨視了柳帝王一眼,見他半信半不信似的,淡淡一哼,道:「柳公子,前夜裡你
我所論是名是利,談權談勢。不過。」
    她展顏嬌笑一解冰寒,笑道:「我陸三君雖然是黑魔大幫中以『夫人』之,身子可是清
白的很。柳公子若有嫌棄。早些道白了咱們便只論事不論情!」
    柳大混混這廂愕了又愕,吶吶道:「那兒的話?哥哥我只不過是有些兒受寵若驚罷
了。」
    陸夫人這廂耳裡聽得車的馬蹄踏著青石板聲,低聲道:「已經入城,我先告訴你連絡此
處分舵的方法。」
    宣雨情望著陽谷城,尋思了一回向身旁的樓上道:「我看咱們得另外找一處憩著,別到
老何皮貨店去。」
    樓上笑道:「正有此意。不過。」他歎了一口氣,續道著:「找上了客棧誰付錢來?」
    宣雨情瞪眼道:「喂—,你這個人怎麼這般小器?」
    「小器?啥—。」樓上哼哼叫道:「前天晚上跟查老三本來想摸一筆盤纏,後來是看那
位員外一家子人好便手軟沒下。少了一趟收穫,不節流點怎成?」
    宣雨情搖頭歎道:「總歸一句,客棧要住館卻不花?」
    樓上「嘿、嘿」乾笑兩聲,竟然會有點不好意思的道:「急什麼?反正也用不著你宣大
小姐出銀,乾坤堂有的是錢來付。」他們兩個談著,驀底裡前方有了異動。
    只見一名小乞丐模樣的嬌健身影奔了過來。手上,還拿著饅頭包子在吃咧。
    後頭,正有位頭頂四方帽衣著布青衣的大漢追叫道:「好小子你別跑—。老子等了你三
天今兒抓到了你打死。」
    一前一後,兩道人影已到了馬車之前來。
    樓上雙眉一皺,將馬頭稍調一轉,免得撞上了當前跑來的嬌健身影。細眼看下,這小乞
丐兒一臉污黑卻是藏不住眉清目秀,尤其這廂跑著還笑著露出兩排潔皓齒牙來,端得是可愛
的很。
    樓上這廂一愕著,那小乞丐兒竟是一蹲一鑽竄進了馬車之下,自另一頭這廂出來。
    後頭那大漢想是已追了一段距離?氣喘喘的看著這馬車擋在面前,叫他學那小乞丐這般
鑽車底決計是不可能也不肯的了。
    這下,氣可冒向衝著車頂上的宣雨情和樓上啦。便是雙手腰裡一插,破口大罵道:「兀
那賊子趕車不會瞧路,在這兒擋著爺爺抓賊。」
    樓上哼了一哼,回道:「偌個胖,儂啥天吃錯藥誤要來老子面前皮撒潑?警告著你這肥
漢,若不識相點只怕難看著回去!」
    他樓上說的激動起來似的竟以足尖點著馬繩,飄在那兒朝下怒罵。
    這廂,可看的那個漢子目瞪口呆,吶吶道:「英雄—,小的不知您大罵。請::請到小
店用點早食。」
    聽人家這一說,樓上口氣可和了。笑道:「皆系誤會一場,就這麼辦吧──。」
    說著,他落回座上朝那漢子笑道:「老兄請帶路啦──。」這宣雨情在旁看著這一幕,
不禁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個樓上簡直是要喜便喜,說怒就怒的傢伙。
    分明還跟人家吵的凶,一轉眼卻又是哥倆好啦!
    她淡淡搖頭一笑,忽的想起方纔那個小乞丐來,宣雨情回頭尋著,卻猛然的看見後頭這
端的車門已經叫人打開。
    這一驚非同小可,倏忍一個翻身落了過去。一落眼,車廂內早已是空空如也,那兒還有
柳帝王和陸夫人的蹤跡?
    那一願的樓上和那個大漢正要走著回頭招叫宣雨情,見得是宣大小姐臉色很難看的由車
尾跺了出來。
    「怎麼?」樓上發覺了此不對還不對的表情,小心的問道:「是怎麼回事?」
    宣雨情沒有回答,只這般拉開了這頭的車門,讓樓上看清楚了裡頭空無一人。然後,用
目光淡淡看著那位老闆大漢個兒。
    樓上當然也不笨,頭也未回手已先動的反拍一翻。便是,久潛於江湖中不傳的「十八翻
天行」再度出世。
    這套掌拳互變的武術,據傳每一鴨五十年才現世於一個傳人身上。果然,事隔樓上這回
出手一百五十年後,才終又有「洛陽東龍」之稱的龍成驃局龍小印再度使用,並且和當時的
大俠蘇佛兒、大舞之間有纏結叫繞不清的情結。
    這廂樓上的出手,果然是震憾武林的絕技。
    後頭那大漢倏忽揉身要退已是不及,當見得眼前一花便承著丹田重重一擊,時但覺得方
這個年輕人以拳入腹旋化為掌。
    抓扣間,這位身著布青衣的大漢已叫人捏拿抓個實。樓上悶不響的一點對方穴道扔進了
車廂內。
    便是,和宣雨情雙雙一策為齊齊直奔入了城西南處的老何皮貨店內。
    那皮貨店子不小,還有個學門專門讓送貨的馬車進出。這廂宣雨情和樓上奔入了,自是
有人早接到了報告引著,便到了後頭停車。
    但見,這子當家,人稱「公道何」的何老闆已一個箭步跨了過來抱拳道:「兩位辛苦
了。」
    樓上歎氣一哼,道:「老何──,準備問秘室,有話要問著人啦──。」
    說著,跳下了馬一把抓出裡頭的那個大漢來冷笑著。
    這老何一見著樓上手中的一漢,訝道:「包二鍋?」
    樓上啾了手上的人一眼,皺眉問道:「你認識他?」
    老何沉重的點了點頭,道:「是。這包二鍋是本城裡城南饅頭店的店,不知怎的會。」
    「他是黑魔大幫的份子──。」宣雨情跳下馬車來,歎道:「柳帝王和陸夫人都叫他們
截了回去。」
    老何一愕,旋即笑道:「兩位或許許誤會了。這位包二兄並不是什麼黑麼大幫中人,而
是和本堂、丐幫並稱為天下三大之一七龍社的份子──。」
    七龍社?一個傳說已有三百年的組織七龍社?
    據說,這個組織成立於宋神宗已酉,亦即熙寧二年,為西元—0六九年。那時,王安石
入封,開便行新法求變,彼際,大儒司馬光等大力上諫反對。
    而是,當時江湖中人亦大有反對者,乃組成七龍社以對抗王安石的新法異變,承傳至今
已足足是三百年整。
    此年,亦正是明太祖已酉洪武二,亦即西元一三六九年。明大將常遇春攻克開平,元帝
托歡特穆爾在位第三十四年見大勢已去,奔逃往和林。
    此戰役,據聞七龍社出了大力斷絕元軍後援,令使得常遇春得以率明軍攻破開平大城。
    聽得老何這麼一提包二鍋是七龍社份子,宣雨情和樓上不由得錯愕相顧。宣雨情稍一抬
手解掉了包二鍋的穴道,淡淡笑道:「包兄──,看來是場誤會了?」這手「陵空虛渡」的
解穴手法,令得那包二鍋更驚震於方才樓上的「十八翻天印」出手。便是一句訝道:「原來
你是『帝王』柳夢狂的傳人?宣雨情含笑回道:「家師大能,宣小女子怎能望背?」她一
頓,提出了疑惑:「不過,在下不明白的是,七龍社和乾坤堂皆是同道中人,為何下手劫
走。」
    包二鍋這廂臉上一紅,抱拳揖道:「這事純屬誤會。」他朝樓上和老何看了一眼,道:
「兩位兄弟,我們到裡頭說這段因由吧──。」
    老何立即一豎手道:「當然,當然──,二位請!」
    便是,由店裡小二料理馬車去了,他們一行則隨著老何進入店號旁的廂院中。
    三兩輕迴廊走,當前的老何推門進入了一間書房內,在裡頭抱拳道:「三位請進。」
    便是,外頭三人相互一揖互讓中,宣雨情姑娘人家當先進入了尋個位子坐下。這廂樓上
和包二鍋兩相交好似的互聲大笑雙雙併入落座。
    老何早已使人送上了菁茗,啜了一口這才朝包二鍋道:「包二兄──,請說吧!」
    包二鍋點了點頭,一張方臉上現露著一股嚴肅,道:「數十日來,江湖中傳說有位年輕
漢子四處遊走,一切行事皆以自我意念,不理會是非黑白。」
    包二鍋冷重重一哼,道:「尤有盛者,凡見男女成雙,尤是會武者俱將他們一對抓制,
送往一個神秘的地點,便此消失。」
    「有這回事?」宣雨情皺眉道:「就是他一個人嘛?」
    「不,他的身旁還有一位,據聞是黑魔大幫的尹夫人在幫著──。」包二鍋眉沉吟道:
「至於那位尹夫人是出於自願,或者是利用這個年輕人驚人的武學成就,那就很難明白了─
─。」
    樓上點點頭,問道:「這事會驚動貴社,想來他所抓的人物裡面,有不少是名門世家的
子弟?」
    包二鍋歎氣道:「江湖八大世家弟子中已有其四落入他的掌握中。另外,河西陳大乃、
山西皮家、連天三十六寨總霸子爺的獨子慕容金身和萬兵門的三對男女亦皆遭擒。」
    看所擒之人,個個都是一門一派中的好手。
    依這情景看,那人的身手必是具有極上乘的武學造詣。否則,單單是包二鍋所指的這些
人,各種擅長的武功路數逕相大異,非具有「大師」風範何以伏之?
    樓上聽得雙眉緊皺,望向老何道:「貴堂中可有有關此人的消息?」
    「沒有──。」老何訝異沉吟著:「本堂是有關於以上諸人失蹤之事的消息,倒是在下
未得通知有關於那年輕人所為之事。」
    樓上點了點頭,再問向包二鍋道:「這事兒緩後再說。現下最重要的是你們把我那位柳
帝王公子和陸夫人弄到那兒去了?」
    「柳帝王?」包二鍋臉色一震,道:「車廂裡的一男一女,那男的是柳帝王?」
    「你知道最好了──。」宣雨情歎道:「現在是不是可以把人還給我們了?」
    包二鍋直的苦笑夠難看,一張臉兒垮落落像是大雨天栽到陰溝裡似的老久吐出一句話:
「不能──。」
    「不能?」樓上叫了起來,同時也拉拉袖子哼道:「喂──,哥哥我要翻臉了──。」
    包二鍋足足歎了十次氣,才吞吞溫溫的道:「稍早你們見到的那個乞丐樣兒的是本社龍
頭老大的獨生女左弓女方──。」
    「左弓女方?」姓怪名字更怪,樓上想想自己可也不是?歎一口氣,問道:「那又怎
樣?」
    「我們一直不知道那位神秘人的武學淵源──。」包二鍋苦笑的解釋道:「所以,這次
行動的目的是想藉車中人來明白對方倒底是如何出手的。」
    包二鍋的結論是:「所以,左引大小姐為了探明這件事不但親自出馬,而且還自個兒有
個隱密的地方來詢問──。」
    宣雨情淡淡道:「說了老半天,我相信包二哥是不知道左弓姑娘的去處──。」
    她笑,笑的很愉快直瞧包二鍋,再把人家看的頭皮發麻,猛的擔心一件事:「你不會是
想找上她爹,也就是我們七龍社的老大來問吧?」
    「我當然是這個意思──。」宣雨情笑道:「有什麼不可以嗎?」
    「呃──,不太好。」
    「不太好?那裡不好?這很合情合理大大的好──。」
    「因為小姐是私自偷溜出本社總壇,所以──。」包二鍋歎氣道:「姑娘這一找上去豈
不是?」
    「這才更好──。」宣雨情嬌笑道:「我想,貴社的龍頭霸子爺應該也到了左近尋找愛
女的行蹤是不是?」包二鍋的臉真是綠到了家。
    因為,人家姑娘不但漂亮,武功高強,而且又聰明的嚇死人。大小姐啊──,這回你可
真的害死了包二鍋我。

                      ※               ※                 ※

    陽谷城城北,有一知名的三十三間大寺。
    這寺真名叫了恩寺,卻是三十三間房裡俱有三十三天諸佛菩薩的雕像而成名。是以,人
但名為「三十三間」反而忘了它的本名。
    這寺廟倍地極廣,當今住持是由嵩山少室山少林寺而來的普緣大師。
    莫道少林僧人自達摩以降以武名威武林,寺中亦為只鑽研佛法,終日苦修參佛的大德。
    而這位普緣大師便是以淨土實證而有大成就。
    這日辰時,一名乞丐樣兒的女子嘻笑的提了一男一女自三十三間大寺後院翻落了進來,
庭園裡普緣大師正坐著含笑而望。
    「大師神通成就。」那女丐兒慌忙拜倒道:「早知小女子會來了──。」
    她說著,吃吃笑了起來。
    普緣大師慈祥的搖搖頭,笑道:「施主真要妄語,老衲豈知什麼神通?,只不過稍早寺
裡的小彌-沙出去辦事,見著施主在厄施主的店中用,回來稟告罷了──。」
    「和尚妄語──。」那女子嘻嘻笑道:「若不是有天眼通又豈知左弓女方會在這時這地
點來?」
    普緣大師淡淡一笑,道:「左弓施主今天『請』了這兩位施主來本寺參拜,只怕是魯莽
了一些:。」
    那女,正是左弓女方了,她聽聞普緣大師這一說,看了身旁坐在地上的柳帝王和陸夫人
一眼,道:「怎麼?他們不是兩天前在東城外黃河水面失蹤的魯家拳少主魯奪山和青林派的
黃寶兒?」
    普緣大師慈目含笑,淡淡搖頭道:「阿彌陀佛──,施主這回可弄錯人啦──。」
    「弄錯人了?」左弓女方回頭朝柳帝王喝道:「喂──,你是誰?幹啥假裝魯奪山和黃
寶兒藏在車裡?」
    「誰跟你這丫頭假裝?」柳帝王哼道:「哥哥我是真的被綁了丟進去的。」
    左弓女方一愕,楞道:「我先問你,那駕車的一男一女是不是最近在江湖中很神秘的男
子和魔幫的尹夫人?」
    尹夫人?陸三君聽得這一說,不禁為之一愕,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左弓女方溜了一眼陸夫人,點頭淡笑道:「這位姑娘好夠美艷,看年歲果然不是那黃寶
兒雙十而。喂──,你們倒底是誰?」
    「哥哥我姓柳──,叫柳帝王。」
    「柳帝王?最近名動江湖,那位『帝王』柳大先生的獨子就是你?」左弓女方看著柳大
混混點著頭,不禁歎道:「人是像個樣兒,可惜聽說你不會武功,活該有今天的下場─
─。」
    柳帝王苦笑道:「喂──,你這婆子倒潑辣。做錯了事反倒罵起人來了。」
    左弓女方被這麼一說,人倒是訕紅了一下臉兒,隨即雙雙插腰哼道:「是又怎樣?本姑
娘就是不放了你看你能奈我如何?」
    「唉呀──,我這種刁蠻的姑娘?」柳大混叫了起來:「喂,你叫左弓女方是不是?大
概是那位龍頭霸子爺的獨生女?」
    左弓女方一愕,皺眉道:「你認識我?」
    「很難不認識──。」柳帝王歎氣道:「七龍社那麼龐大的組織,左弓大小姐想不明名
都不行──。」
    左弓女方冷哼一笑,轉向陸夫人道:「這位是。」
    「陸三君──。」柳帝王搶口道:「一個朋友──。」
    「陸三君?」左弓女方皺眉沉吟著,倒是一旁的普緣大師淡笑道:「左弓施主,趁著沒
鑄下什麼大錯,就放了他們吧!」
    「不行──。」左弓女方搖頭道:「我還不明白擒住他們的人是誰,理由是什麼?」
    她說著,轉向柳帝王望著,直待著對方的開口。
    柳大混混這回可好生為難了。
    若是道出擒住自己的是宣雨情和樓上,忍不得眼前這女娃娃又有一頓好問。至於自個兒
的計劃又不方便這廂道來;看著,只有先框她一框再說。
    「那兩個是黑魔大幫的人──。」柳帝王可又順口又有表情憤憤的道:「他們想抓了哥
我和我的朋友威脅我爹就範──。」
    「原來是如──。」左弓女方這般自言自語,卻是未有解開穴道的意思。
    柳大滑頭可急叫啦:「喂──,你怎麼還不動手解掉我的穴道和這身的繩子?難過死啦
──。」
    「你急什麼?」左弓女方叫了回去,哼道:「本姑娘救了你們脫離魔掌你本該感激不盡
了,大呼小叫個啥?再說,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柳大混臉色可難看啦:「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柳帝王──。」左弓女方哼笑道:「而且,我也不知道那
對男女是不是真的魔幫中人──。」
    她笑著,隱藏不住那一臉的清秀出塵,補充道:「既然已經錯了前頭,後面可不能再錯
下去!」
    柳帝王吞了好幾口口水,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簡單──。」左弓女方笑道:「我會去查查看,看他們兩個到底是什麼來
歷──。」
    這個回答,顯然是柳大公子最不想聽到的。可是他一點抗議的機會也沒有。
    左弓女方就這麼一出手點住了柳帝王的啞穴,左右雙手一提柳大混和陸夫人朝普緣大師
笑道:「人借放著,大師只當不知便是了──。」
    「阿彌陀佛──。」普緣大師合十道:「施主會犯了大錯──。」
    左弓女方一笑,自是不顧普緣大師語中玄機,左右抱提了柳帝王和陸夫人便往裡頭去
了。
    這廂,普緣大師一歎,身旁多了一位裂口開笑的和尚,合十笑道:「阿彌陀佛──,師
兄不是早已放下了娑婆人世,歎什麼氣?」
    普緣大師對人合十一揖,淡淡道:「師弟別來無恙?師兄只是為左弓施主這般做了反而
弄出一堆事來歎息。」
    眼前,這位立於普緣大師身前的正是少林寺近五十年來唯一練就迦葉指的開心禪師。他
聽得普緣大師這一說,笑道:「師兄是不是有法子可解這個結?」
    普緣大師淡淡一笑,合掌道:「普緣不諳武學之道,今日師弟前來,正是有助我之
時。」

                      ※               ※                 ※

    佛寺,終究是有佛寺的味道和風格。
    眼前且看柳帝王和陸夫人彼放置的這間禪房,南面牆上掛著達摩祖師一葦渡江的莊嚴
相。
    再看左右臂上,左邊的「尋午十圖」,右邊的則是我佛釋迦祖師數百劫於娑婆世界中的
輪迴修道。
    更有是,當中一鼎佛爐升著檀香韻繞,但覺裡一室的莊穆清雅。
    那位左弓女方已早走了去探查宣雨情和樓上的身份,一室裡就剩得柳帝王和陸夫人對
望。
    有堪幸的是那丫頭一時心軟。臨走還開了柳大混混的啞穴才冷哼哼的走了。
    「這小婆子可真狠!」柳帝王望著一身的繩索歎道:「那日落到哥哥手上非叫她吃足了
苦頭不可──。」
    身旁,陸夫人粉臉一歎,道:「方纔你一框話了她,屆時誤會了回來可更慘了──。」
    柳帝王歎氣道:「你說要怎的好?」
    他問,可把陸夫人的爻眉小皺了起來,沉吟了半響才歎道:「原本想在陽谷城裡請尹妹
子幫忙脫難,沒想到她竟然跟那個方才左弓女方所說的神秘男子四出江湖去了──。」
    柳大混立即一付很吃驚的樣子截口道:「這麼說,們是沒得機會走脫了?」
    正說間,那門板「呀」的打開,只見得一位胖嘟嘟的和尚裂笑著嘴進來,哈著道:「兩
位可好啊?」
    好?好個屁!
    「你大師是參禪參倒了頭啦?」-柳帝王歎氣道:「那門子好來的?可沒看見哥哥施主
我一身的繩子加上全身上下三十二處穴道被制?」
    那和尚笑的用力嗅了嗅,一付很嚴肅的樣子點點頭,道:「呃──,聞到,果然是施主
所說的樣兒。」
    陸夫人這廂嬌媚一笑,朝和尚聲軟語道:「大師不知來自何方?如何稱呼?」
    「我?」那和尚指著自己的鼻子笑道:「自個兒取的法,叫開心禪師便是了——。」
    開心禪師?人稱少林目下最具武學根骨的開心禪師?
    陸夫人臉色一變,道:「大師來自少林寺?」
    「對極了──街開心禪師笑道:「小和尚一住少林四十年,想不到江湖中竟然有人認得
我?」
    柳帝王歎一口氣,道:「哪──,大師父,你現在可不會像那丫頭不解我的穴道吧?」
    「當然、當然──。」開心禪師笑道:「小和尚的目的就專程是為解開施主穴道來
的。」
    說著,便是右袖一翻,右指往前一挺一探。
    好個少林七十二藝之首的迦葉指,便此解開了柳帝王的穴道。同時,那纏身的繩索亦紛
紛斷落,柳帝王站了起來,活了活筋骨瞧見陸夫人正望睇著自,雙眸含意盡在不言中。他嘿
的一笑,朝開心禪師道:「大師──,就煩你個角伸伸手指頭吧!」
    開心禪師望了陸夫人一眼,搖搖頭嘻笑道:「這可不成,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小和尚
我是出家人哪。」
    他說著,便自嘻嘻一笑走。
    柳帝王一愕,可沒想到竟然是這種結局。看目下情形,只有抱了陸夫人趕快跑啦!
    他一步子湊上前去,有點兒不得已似的聳肩道:「陸娘,情非得已只好抱著你跑路啦─
─。」
    陸三君臉頰一紅,嬌嗔笑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哪──,這兒是城北,你就往城西
去找一家潘記茶,便是我們的聯絡處了──。」
    「這成,你放心交給哥哥我好了──。」柳帝王這廂伸手一抱,但覺兩臂輕盈盈的是陸
三君的嬌驅。
    「你可真沒幾兩幾斤重,當心營養不良──。」
    陸三君一愕,旋即笑道:「妄但求為君美,豈能臃腫似母豬叫郎看看了也怕。」
    柳帝王大笑,抱著陸夫人便急匆匆衝出了門去。堪堪到了門外,只聽得那位號刁蠻婆子
左弓女方的聲音已自前叫嚷了過來:「好個柳帝王,竟敢騙我。」
    柳大混這一驚可非同小可,抱著陸夫人便往隔壁的廂房裡竄入。
    險極是,方方上了門,那左弓女方已奔了過來。
    一個起落裡左弓女方已推門而入,旋即柳大混兒耳裡聽得左弓大小姐訝叫聲:「跑
了?」
    這柳大滑頭把陸夫人一個身軀死抱緊著貼門而立不敢出半點聲響來。
    只聽得,隔壁的左弓女方恨恨道:「柳小子你投魔幫大辱了你爹一世英名。哼、哼─
─,看你能逃出那裡?」
    從門縫裡,咱們柳大混混可又見得左弓女方奔了出來,倏忽躍身裡便消失在這廂院裡。
    柳帝王方噓出一口氣,耳裡忽的聽那懷中陸夫人嬌哼了一聲。
    他這廂回過神來,但聞得一陣香味兒撲鼻入心。
    方才一緊張,連美人身上的天香氣息也忘啦。
    柳帝王看著自己抱人家死緊,有點兒不好意思的想放下來。卻是,那陸夫人嬌媚一笑,
道:「公子何必這般據禮著?妄早已不計較這些了。」
    柳帝王苦啥著臉,喘氣道:「柳某某只怕姑娘這身香弄得鼻癢,一路噴嚏打不完。」
    陸夫人一愕,嬌笑道:「妄就愛相公這般嘻笑隨心──。」
    完了,看來懷中這女人當真的起來。
    他沒得法子想到這些,推了門出來邊道:「咱們還是先找上那個潘記茶再說吧──。」
    於是,溜身抱著陸三君便往前門大刺刺的跑了過去。
    陸三君這廂瞧見著,訝異問道:「你怎麼往前門走?不怕那個左弓女方折了回來撞
見?」
    「放心,那刁蠻婆子必然認定咱們是往後門溜了──。」柳大混混一付很見過世面的樣
子笑道:「偏偏,咱們就這樣大刺刺的由前門出去,看她如何?」
    陸夫人看了他一眼,咯咯笑道:「想不到你還滿聰明的──。」
    「嘿、嘿──,你現在才發覺也不嫌晚──。」柳帝王笑著,果然一無阻攬的通過偶而
幌行來去的僧人,大步走出了三十三間寺外,便要往找那潘記茶。
    誰知,這一大步子跨出卻見得左弓女方正和包二鍋在那兒品茗閒坐著。
    直落眼過來的,是姑娘人家淡哼哼的笑著。
    「好親密嘛──。」左弓女方笑道:「你這柳小子不會武功,自然會留得下足印子來。
這三十三間大寺四周的土地全是黃土地,一瞧就明白啦──。」
    柳帝王苦吟著臉,朝懷裡的陸夫人道:「娘,這回可真的是要回籠啦。」
    陸三君淡淡一笑,低聲道:「不妨──。我衣衫裡頭有個本幫專門緊急聯絡的煙火器,
你快將它扔上半空。」
    衣衫裡頭?
    柳大公子一雙眼兒瞧瞄了一下,吞了兩口口水,吃吃巴巴的道:「這光天化日大庭廣眾
佛門隨地之前「陸三君臉上一紅,嬌嗔道:「什麼時候了還是諱這個已快點,晚了就來不及
啦!」
    可不是,那頭的左弓女方已然有些不耐煩似的站了起,走過了來。
    柳大混混這回戲要演下去,可得不吃點兒「虧」,便是心一狠單手支著陸三君,抽出了
右手要探了進去。
    那兒知,驀地底那個左弓女方已竄身向前,右臂一揮一拂間已扣拿住柳大公子的手腕,
消一使勁便叫柳大混慘叫如豬嚎。
    「輕、輕、輕──。」柳大公子大叫著:「哥哥我的手腕快連不在小臂上啦——。」
    左弓女方冷冷一笑,哼道:「像你這種敗類,折了你一隻臂膀子算是小小的懲罰─
─。」說著,果真是五指透力,便要折斷柳帝王的右腕。
    這是什麼命,平白無故冒出了個這潑婦來整治哥哥?柳帝王歎氣,眼見左弓女方雙眉一
掀便是要透勁而出。
    千釣一發之際,猛可裡一銳煞天地的氣和捲來,直奔殺的是左弓女方的太陽死!
    好猛、好烈的氣機!
    左弓女方駭異中回身三轉,連連使出了七種身法堪堪避了過去。
    她喘氣驚魂,怒目朝左首屋舍簷下怒聲道:「是誰用這種暗算的手法?光明正大點就站
出來讓本姑娘過招──。」
    柳帝王這廂也投目過去了,只見一道清瘦的人咳了兩聲站出來。
    這人,不正是那位由崑崙山來的老學究?
    公孫子兵大罵到!
    「唉呀,死老頭子怎麼這個時候才來?」柳帝王叫的可響,道著:「快解了我這個朋友
的穴道。」
    公孫子兵溫吞吞的走到柳帝王面前,瞄了陸夫人一眼,哼、哼道:「小,你福不淺嘛─
─。前面一個,現在手中抱一個,後面還有一個在吃醋咧──。」
    說到「後面還有一個」,眼角兒可是看向左弓女方,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中。
    左弓女方臉色冷肅肅的,這廂還是那身乞丐打扮,卻依舊隱藏不住的英氣嗤道:「閣下
今天來這渾水,可要倒八輩子楣──。識相點,早走早安。」
    公孫子兵就這身學究子酸傲氣,那能叫左弓女方這般激著,便是一伸手拂開了陸夫人的
繩索和穴道,朝柳帝王裂嘴一笑,道:「小,別走遠去了,待在城裡等公孫某找你,咱們好
好聊聊──。」
    「沒問題──。」柳帝王放下了陸三君,一率伊人手,另只手兒則很瀟的一揮,道:
「行啦。這個婆子可凶辣的緊,公孫某某要小心點。」
    公孫子兵裂嘴一笑,道:「小子你放心,古聖人早就說過了邪不勝正,自個兒盡量去吧
──。」
    邪不勝正?
    左弓女方只聽的一肚子大火冒上,伸手指向公孫子兵亞哼道:「那來這個酸儒,看本姑
娘今天好好教訓你。」
    她一道身影彈躍而起,半空中猶對包二鍋下令道:「快去追了姓柳的小子回來。我們必
須把人交還給人家──。」
    包二鍋這廂一應著便是起身穿向左首要追下。
    好個公孫子兵,哈哈大笑搖頭道:「能讓你點了,老夫還敢自取名叫『阿師大劍』?」
    說著,左右手同使。先是右掌將左弓女方的來勢逼旋了兩轉落向右方而去。
    同時左掌一翻一豎,但覺一股如山似岳的是風把包二鍋的身勢硬生生阻止了。
    這廂,左弓女方又驚又怒,反手抽出一柄有七龍纏盤的匕首來。莫看這短刃身長不過七
寸而已,那刃身的七條龍卻是精緻細膩,神韻別具。
    更有著是,七龍的龍頭頂出刃身之外,自成一具奇門兵刃。
    這廂左弓女方抽出了匕首,落目到公孫子兵眼裡不由得驚訝叫道:「慢著──。小姑
娘,左弓藥是你什麼人?」
    左弓女方這一聽,更怒道:「我爹的名字也是你這窮酸來叫的嘛?」
    公孫子兵一愕,旋即大哭道:「哈,好、好。公孫某這次到中原來歷訪塞內名家,其中
一個便是你爹,先見了他的女兒也好。」
    便是,正正式式的朝左弓女方一揖,道:「請──。」
    這等禮來,反倒令左弓女方一愕,令哼皺眉道:「老窮酸做這麼個廢事是幹啥?」
    回話的,是身旁吃了公孫子兵一記後猛喘氣的包二鍋。只聽他一歎,道:「這位公孫先
生以武林中比武的禮數向小姐你請教。」
    左弓女方挑了挑眉,哼道:「好,這有趣!」
    便四個字,已挑動匕首向前,出了滿天刃影。
    特異的,是刃身七龍如活似張飛奮起!
    公孫子兵大笑道:「好極了──。」
    就回著這三個字裡,反手已身肩上袂中抽出了一柄闊劍來。
    劍,是十方闊劍。
    公孫子兵自取的人劍合一之名是:阿師大劍。
    阿師大劍,宗師於天下的劍術最是!

                      ※               ※                 ※

    潘記茶倒是不難找。
    因為它的店面夠大,而且行貨價格都很實在。
    方方過了午時,咱們的柳大公子已經氣喘噓噓的反叫陸夫人拉著奔入了其內。
    當櫃台站著打算盤的,正是子裡的潘老闆潘打天。
    「到後頭廂房去──。」陸夫人一鬆開柳帝王的手,冷淡淡的朝潘打天道:「有一些情
況必須應付著。」
    這時,柳大混混溜眼可瞧見了兩個老頭子花白著頭髮幌了進來,各自拄了根杖頭在挑茶
看著。
    看那付老態龍鍾的模樣,沒八十也有七十年歲。
    他肚裡可笑著,樓上、樓下這對寶具打從來沒正經一道兒可以辦件事的。
    看著,過不了多久必然會吵翻了這潘記茶。
    柳帝王肚裡笑著,正隨著陸夫人和潘打天進入後頭時,耳裡已傳來樓上叫道:「他奶奶
的熊,老弟啊──,告訴了你多少回這個武夷鐵觀音才叫做是茶,你皺什麼鼻子來的?」
    「喂──,老不死的──。」樓下也叫了起來:「老哥哥我就是喜歡普洱,你又怎的那
點不快?偏就要這個。」
    「──,你想氣死自己街」呸──,像你這種老頑固連天也受不了。「那兩個吵著,柳
大滑頭卻早已隨著陸夫人之後進入到了布內的迴廊三兩轉,眼前便和著前頭兩人跨入了一間
秘室之內。潘打天這廂進入,立即朝陸三君一揖道:「不知總壇夫人大罵,屬下有疏職
責。」
    陸夫人一揮手,皺眉道:「聽聞尹妹子和一名神秘男子四下擄擒名家之後,這事可是屬
實?」
    「是──。」潘打天恭敬回道:「回稟總壇夫人,尹夫人最近『吸收』了一位。」
    他遲疑的看了在旁的柳帝王一眼,陸三君淡淡道:「你自管說無妨。那人是什麼身
份?」
    「是──。」潘打天回道:「那年輕人姓蕭,叫蕭游雲。據說是昔年『天地門』門主蕭
天地的獨。」
    陸三君雙眉一挑,沉吟道:「蕭天地的兒子蕭游雲?」
    這廂柳帝王聽在耳裡也不禁暗自訝異著。
    他早問宣雨情的口中知陣了世外宮中的事,而今蕭游雲出現江湖會不會拆穿他對陸夫人
所編的那一段故事?
    正自心思動念間,陸三君已淡淡一哼,道:「潘香主,今日在陽谷城裡的動靜你掌握了
幾分?」
    潘打天心中一震,陪笑道:「屬下知道宣雨情和一名神秘男子駕了馬車一路趕入了城,
便是路道上叫一名乞丐兒和七龍社的包二鍋設計劫走了車廂中的。」
    陸三君點點頭,道:「是總壇裡傳遞來的消息?」
    「是──,夫人這一路上都有總壇派人盯梢著。」潘打天道:「屬下在老何皮貨子四周
已布下了人馬,屆時可以立刻採取行動。」
    陸三君皺了皺眉,道:「總壇方面可是另外有派人來主持這事?」
    潘打天期期艾艾的溫吞了一回,才道著:「總壇這回派來的是醉唐老道。」
    「醉唐老道?」陸三君的臉色變了變,哼道:「總壇派他出來做什麼?」
    這可奇了,人家是來救你的,幹啥一副不樂?
    柳大公子有話問了:「派出了醉唐老道又怎的?」
    他問,陸三君可不怎的好回答,別過了臉去。那柳大混沒法子只好朝潘打夫抱抱拳,
道:「潘老闆,這是啥門子回事的?」
    潘打天看了陸夫人一眼,覺得這廂還是少說話為妙。便是向她一揖,道:「夫人脫困歸
來,想是累了。小的就不打擾夫人休息了。」
    那頭的陸夫人隨手一揮,道:「你下去吧──。」
    潘打天這廂如逢大赦,忙不迭的應「是」急勿勿走了。柳帝王雙眼兒一溜,臉上立即擠
出一付很「在意」的樣子哼道:「你是不想告訴我那個啥屁醉唐老道是什麼東西了?那算
了,哥哥我走了。」
    柳帝王說著,當真是朝門外而去。
    本來,這一招是欲擒故縱,要叫那位艷絕韻至的陸三君自個說了。誰知,陸三君就這樣
讓他走了出去。
    什麼鬼來的,這廂哥哥我出來了往那去?
    他柳帝王大大歎了一口氣,只得這般磨磨蹭蹭走著,又到了前頭來。
    一掀布子,外頭的樓上和樓下還吵著咧。
    柳大混混這一出來,倒是把他們兩個楞嚇一大跳。眼看著柳某某無精打彩的往子外頭要
走出了,他倆重重一哼,有個先道:「好,你愛吵是不是?咱們找個人評評理去,看那種茶
好──。」
    另一個回答了:「笑話,評理就評理。哪──。我們找那位小晚輩說問著。」
    便是,雙雙拄了杖隨柳帝王之後叫道:「小兄弟,你慢點兒走。」
    柳帝王可無精打彩的回了他們一眼,哼道:「幹啥?」
    「年輕人這麼大的火氣?」樓上瞥眼見著吞裡頭的潘打天和兩名小二另外招呼客人沒注
意著,低聲吃笑著哼道:「好小子,一路可樂夠了沒?現在怎的叫人趕出來啦?」
    柳帝王嗤道:「少說閩涼屁話,免得傷寒上身。先尋個地方好生商量一回吧!」
    「地方?哥哥我知道有個好妙處!」樓下嘻嘻笑道:「而且保證你滿意極了。」
    樓下想到的方果真不錯。就是老何皮貨子裡。
    咱們柳大公子可是如同出去時那般,是被五花大綁進來。因為,傳說中魔幫總壇來的那
個醉唐老道正指揮著攻進老何皮貨號子。
    所以為了增加真實情況起見,只好把柳大混綁了個結實回來。
    「這一早上玩的愉快?」宣大姑娘吃吃笑,打量眼前跟棕子一樣的柳大公子笑道:「怎
的吃回頭草啦?」
    「姑奶奶,你就先放了我吧──。」柳大公子可憐兮兮的歎氣道:「哥哥我是不得不走
啊──。」
    宣雨情哼道:「是嘛?你不是說那個計劃妙透了天?」
    「當然是──。」柳帝王很用力的道:「只不過現在跑出一個人來搞局,會要命的。」
    「誰?」
    「蕭游雲!」
    「蕭游雲?世外宮的蕭游雲?」宣雨情臉色變了變,訝道:「他已經出宮進入江湖
了?」
    「是啊──,就是跟那位尹夫人一路截擒名家子弟的神秘傢伙!」柳帝王看著宣情鬆了
繩綁,歎氣道:「現下的事情可越來越複雜了,先說說外頭那個醉唐老道怎麼應付?」
    樓上嘻嘻笑了,道:「我知道有一個人可以對付去。」
    「誰?」
    「楊逃?」
    「楊逃?」柳帝王叫了起來:「那位大英雄楊逃大哥?難不成他也來了陽谷城?」
    「是啊──。」樓下哼哼白眼道:「那位小老弟早兒便早哥哥一步來了。像這種魔幫中
人的屁老道,他最喜歡對付了──。」
    柳帝王大大歎了一口氣,道著:「正角兒人家去理,你們幹啥子吃?」
    「如果楊大俠果真對上了外頭那批人。」宣雨情笑道:「我想給陸三君一次翻本的機
會。」
    因為,陸夫人前夜被擒必然是非常的不甘心。
    而目下宣雨情又非得將陸夫人擒回來不可。
    否則大都九龍樓之會,根本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自然更重要的一個理由是,不能讓柳
帝王前半段下的苦功白費。
    他們必須柳大混想法子混入魔幫之中。
    宣雨情的眸子裡有著一份濃濃的關心,只因眼前的郎君不諳武功。她有把握可以將陸三
君擒了回來。
    但是,卻沒把蜇柳帝王進入黑魔大幫以後會平安無事。一時心中交戰著的,是祖父的仇
思、武林安危和對郎君生死的關懷。
    柳帝王不愧混過了大江南北一十三省,自然一溜眼裡膾白了伊人的心思。
    他很瀟的一笑,道:「放心,哥哥我有個朋友欠著一條命,隨時會來保護著到結婚生子
有後了以後。」
    宣雨情一愕,稍覺寬心中好奇問道:「那位?」
    「楊逃──。」
    「楊逃?就是剛剛提到的那位楊逃?」
    「對極了,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按著計劃做。」柳帝王歎了一口氣,瞪向樓上樓下道:
「你們兩個呢?幹啥去?」
    「樓上老弟去找那位七龍社的左弓女方──。」樓下笑著道:「我想,那個學究老頭可
足足結實的教訓了那蠻婆子好一頓。」
    樓上也樂道:「這回我就裝著柳老弟的模樣兒去好好替你出口氣!」
    柳帝王苦笑道:「別搞得和七龍社水火不容便成了。」
    他真的有點擔心樓上會玩出什麼把戲來。
    「你放心──。」樓上很用力保證道:「頂多吃飯各付各的,哥哥我就仁慈點不讓她請
便是了──。」
    什麼話?哥哥我的名譽全叫你丟到地上踩了。
    柳帝王不想也不敢再聽下去,只有朝樓下道:「那你呢?又有啥門子樂去?」
    「然是去見那位號世外宮的三宮主羅!」樓下笑道:「哥哥我倒想看看他是怎的一身子
德性。」
    每件事,好像都安排好了。問題只剩下是,我柳大混混幹啥?
    「你在這兒等著──。」樓下笑道:「這樣有兩個好處,第一,楊逃小弟才會出面對上
那個屁老道。」
    第二,當然是陸夫人那婆娘被捉回來以後。「樓上接笑道:「你好繼續跟著演-戲啦─
─。」
    柳帝王現下只有聽話的份了。
    因為,這計劃是他想出來的,而且很充英雄的自己當個要角兒上台演。
    戲如今走了一半,那能妝兒一卸談不玩了就走人?
    既然每個人的事兒都弄清楚了,該走的就得走。
    樓上和樓下好像是多餘的。
    因為人家小兩口子私底下的話還沒開始談呢!
    所以,這回兩個人倒是沒啥爭執的各幹各的去。
    宣雨情嫵媚一笑,淡淡有意的道:「你可抱得人家緊哪──。尤其一路子由城的這頭到
那頭還攜著手呢?」
    柳帝王嘿嘿乾笑著,一付很不得已的樣兒:「這椿子事總得表面上像像樣子啦──。」
    「是啊──,人家陸三君就笨了?」宣雨情鼻子一皺,哼道:「你以為人家平白無故的
會相信你那堆鬼話?」
    柳帝王一愕,道:「你這話是啥意思?」
    「你就聰明?」宣雨情皺眉歎氣道:「一個黑魔大幫裡就四個『夫人』,想來都不是簡
單的角色。你以為她當真相信了你那套騙話?」
    柳帝王嘻嘻一笑,道:「你又怎麼知道她不相信?」人家,誰知道反被利用咧──。
「柳王表情有點兒尷尬道:「又怎的說?」
    宣雨情歎了一口氣,道:「昨晚你爹由世外宮傳來一道消息,中原四大名劍之一的『浣
情』是黑魔大幫之一──。」
    柳大公子很專心的聽著。
    「因為你說走,她根本沒有留你──。」宣雨情笑道:「你自以為聰明想利用」而且,
人家早在好幾天以前就知道你爹在世外宮裡──。「宣雨情歎氣道:「順便告訴你一個消
息。他們口中的『醉唐老道』是一個代號!」
    「代號?」柳大混覺得自己很難混了,歎氣道著:「什麼代號?」
    「據韓道由乾坤堂來的消息,的確他們魔幫裡有這麼一個人──。」宣雨情解釋道:
「不過,這個人是專門在剪除想混入魔幫的殺手。」
    所以,陸夫人一聽到「醉唐老道」臉色大變。
    她當然也立即明白了柳帝王是必殺必除的對象。
    看來,在洛陽的韓道招呼著黑火八神君招呼的相當好。自然人家在大樂之下說出了不少
事來。
    柳大公子苦著臉道:「那方纔那兩位姓樓的說了一大串話是幹啥?」
    「沒啥──。」宣雨情嬌笑道:「說給老何這子裡某個人聽的。」意思就是,這裡早有
黑魔大幫的人混了進來。
    所以樓上和樓下出去的目的,就是要找出這個人來。
    柳帝王歎氣:「那麼,哥哥我的戲是不是還要演下去?」
    「當然──。」宣雨情的眸子裡又充滿了關切。「因為對方也想演。所以我們就繼續玩
下去。」
    柳帝王這回可真大大歎了一回氣,苦笑道:「事情怎麼變得這般複雜?」他一笑,又恢
復了那付德性道:「不過,還好是哥哥我瞧見了一點東西。」
    宣雨情皺眉道:「你看見了什麼?」
    語氣,大有如果看到不該看的那就大家很難看了。
    「沒什麼──。」柳大滑頭急忙解釋道:「在潘記茶那間後頭的秘室中我瞧見了有道暗
門。」
    他一笑,接著道:「而且,我知道裡面有人正注視著室內的一舉一動?」
    這回,宣雨情可沉吟了起來:「依你之見呢?」
    柳帝王嘻的一笑,道:「如果沒有錯的話。應該是那位蕭公子和尹夫人躲在裡頭─
─。」
    宣雨情嬌愕道:「你的意思是說蕭游抓來的人全數都藏在了那裡面?」
    「猜猜而已──。」柳帝王打了個哈、哈,道:「我看,那位公孫老學究也不會把惡婆
左弓女方怎樣。所以,無論是你或者那個姓樓的大可問一路到潘記茶去——。」
    宣雨情淡淡一笑,睇了柳帝王一眼,嗤笑道:「那柳哥哥你呢?」
    真是女人。這廂又叫回「柳哥哥」親熱多了。
    宣雨情小皺鼻哼道:「我們全到了潘記茶,那個『醉唐老道』自然不會待這兒啦─
─。」
    「柳哥哥我還要去找一個人聊聊──。」
    「誰?」
    「當然是那個在崑崙山開書院的老學究啦──。」柳帝王笑道:「公孫子兵先生現在一
定無聊的很──。」

                      ※               ※                 ※

    公孫子兵的確是無聊極了。
    響午一戰,那個左弓女方不過是交手了十招上下便抽身走人了。
    他公孫子兵正想叫人家回來,誰知姑娘兒丟過來一句話:「一個大男人欺負姑娘人家,
好不好意思?」
    公孫子兵這麼一呆,便呆了足足一個時辰。
    是啊──,人家怎的說少上自己一半的年紀,又沒仇沒恨的找人家成何體統?
    他還楞楞的在那兒一路站下去,猛不防前頭冒出一個人來大笑大叫:「老頭子──,你
是吃錯了那門藥?」
    公孫子兵嚇了一大跳,細眼瞧清楚了是柳大混,不禁樂了起來:「好兄弟,老哥哥正悶
的發慌咧──。」
    「那敢情好,剛剛那一戰如何?」柳帝王望著,又故意四下望了望,大叫道:「好像不
怎麼精彩嗎──。」
    「甭提啦,說了叫人氣──。」公孫子兵愁眉苦臉的道:「人家姑娘一個收兵掛上免戰
牌,可沒得戲唱──。」
    「沒戲了?」柳帝王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指指街的那一頭有位道士扮相,卻是衣冠不
整歪斜靠牆的傢伙道:「哪──,那個牛鼻子可瞧見了?」
    「人家是黑魔大幫刑堂的第一殺手──。」
    公孫子兵沒聽到「黑魔大幫」、也沒聽到「殺手」,他只對兩個字有興趣。」第一?」
公孫老學究笑了,而且很認真的打量了那端道士一番道:「第一──?」
    「你聽得很清楚啦──。」柳帝王揮了揮手,笑道:「我保證這一次很精彩,而且人家
絕對不會走人,更不會說你欺負他──。」
    公孫子兵的臉紅了紅,道:「剛才是一時心急沒想到這麼多。不過,這次可看清楚了─
─。」
    柳大公子笑了起來:「那就好。等一下你走到了他面前,只要大叫一聲:『醉唐老道,
納命來。』人家就會跟你沒完沒了──。」「真的?「公孫子兵又興奮起來:「那傢伙是不
是壞人?」
    「十足十的是──。」
    「那就好──。」公孫子兵樂歪了嘴,大笑的拍了好幾回我們柳大公子的肩頭道:「認
識你這小子真好,隨時都可以會得上中原武術名家──。」
    「當然──。」柳帝王邊說往返向走離著。「你先料理了這個,我另外到別處幫你找一
堆。」
    公孫子兵還當真樂呵呵著擺手,道:「妙極、妙極,一切看你安排了便是。」
    他看著柳帝王走,那個叫「醉唐老道」的傢伙果然也歪歪斜斜的跟了過來。
    好個公孫子兵,莫看他久居塞外,又是一腦子學究想法。這忽兒好像受了柳大混混的影
響,倒是靈光了不少。
    只見,他橫了兩步便當面和醉唐老道對走近來。
    這事兒對醉唐老道來講未免有些兒訝異。他早已佈置下了每一著棋、每一個步驟來擒捉
柳帝王。
    只要是在陽谷城,他就有絕對的把握。
    這是他原先的想法。
    可是眼前這個酸儒那一臉表情顯然有些出乎自己意計之外。
    看年紀,眼前這酸四旬過五,差莫自己五年左右。他可想不及的是,江湖中似乎沒有這
樣一個人。
    醉唐老道一雙三角眼兒半閉半開的遒成一條線,歪歪斜斜的左三右一的想自眼前這不速
之客身旁走過。
    那料是,這套自大唐呂四娘同門的「醉八仙六十四錯步」竟然逼不開前面這人。
    饒是心中驚異,醉唐老道一身子索性兩足站定了,任著驅體前後飄幌,淡哼道:「閣下
是那位?何必阻住老道的來去路?」
    公孫子兵「嘿」的一笑,忽的叫道:「醉唐老道,納命來──。」
    這一呼喝,東真把醉唐老道叫出一身冷汗醒了過來。
    他一瞳子冷肅肅的將對方的全身縮緊扣住,冷然的喝道:「閣下是什麼來路?」
    公孫子兵裂嘴一笑,想著那個柳小子的話真他媽的有些用處。這一喝了對方,果然是好
戲要上。
    公孫子兵淡淡的一笑,回道:「在下一慣到處走著,沒有來路,卻有去路。」
    醉唐老道一掀眉,吐出一口酒氣嘿道:「那就問去路。」
    公孫子兵拍手大笑,指著醉唐老道搖頭道:「你這個人腦爪子不靈光啊?我的去路就是
你站的地方啦──。」
    醉唐老道這廂臉可夠沉的,簡直冰凍入心。
    「閣下報上名來──。」醉唐老道顯然動了殺機,但見週身黃土沙面捲著。
    「我?上姓公孫──。」公孫子兵笑道:「下名子兵。」
    公孫子兵?在黑魔大幫的資料中並沒有提到這個人。
    醉唐老道卻奇怪自己為什麼會相信對方所說的是真的。他很嚴肅的點點頭,道:「好。
最後問你一件事──,公孫朋友,你找貧道何事?」
    「因為你是『第一』。」公孫子兵笑道:「而我手上這把十方闊劍卻最想請教『第一』
是怎樣的造詣──。」
    醉唐老道盯著那把闊劍,臉上是一付嚴重凝結的表情。
    因為,劍的任何一個部位都充滿了迫人心魂的力量!
    而這種力量,絕對是出於靈性至深處隨機而發,沒半絲毫可以偽裝的出來。
    醉唐老緊繃著一張臉,沈沈噓一口氣裡,手上的酒葫蘆已自在雙掌間摩娑。
    他全身凝結似岳,已完全在剎那間消失了狂態。
    這種感覺,恍是將要做一件一生中極為珍貴重大的事情般的虔誠。
    公孫子兵也凝重了起來,點點頭道:「那小子找的對手果然還不差。以後可以信任的
了。」
    他自言自語,右掌一扣劍柄彈機括而啟。
    便此肅殺揚,那醉唐道終是再問了一句:「公孫閣下──,你除了名字之外可有別
號?」
    他絕不相信眼前這麼可怕的人在本幫總壇沒有記錄。
    「我自己取了一個。」公孫子兵有點兒不好意思,掌中的劍卻握了個更實。「四字。
『阿師大劍』──。」
    隨此,公孫子兵的劍已破空驚天而出。
    這氣勢,就算是遠在十丈的一座屋頂上的聞人獨笑亦為了臉色一沉。
    這是「至真」之劍!
    聞人獨笑冷凝著眸子看著醉唐老道躺了下去。
    直到此時,他才看見公孫子兵真正「阿師大劍」驚魄的威力。
    稍早和左弓女方一戰,簡直是活動筋骨而已。
    聞人獨笑知道自己要做的下一步是什麼了。
    他要到大都去,去等著公孫子兵來到的那一日,便是一生中除了四年前和柳夢狂一戰之
最值得的戰役。
    當然,公孫子兵的劍是至真一劍!
    而自己呢?
    聞人獨笑全身火熱了起來。
    四年荒野山林中的生活,讓他存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尋找出「至善」的一劍!

                      ※               ※                 ※

    陸夫人看著宣雨情含笑的走了進來,然後又很自然的坐到了對面笑著:「哪——,現在
我可是來請你回去啦。」
    陸夫人冷哼一挑眉,自有她別具的風韻在著。
    「宣姑娘──,你我之間的事好像沒有一個算計底清是不行的?」陸夫人淡淡一笑,接
道:「可惜──,另外有人想見你想得緊。」
    宣雨情淡淡一笑,道:「是嗎?」
    想像中,最多是那位世外宮的三宮主蕭游雲山來。不過點她倒不緊張。
    因為,今午接到師之「帝王」柳夢狂借世外宮的通訊網傳來的消息知道,世外宮已於昨
夜被毀,自下一切陷入詭變中。
    如果蕭游雲現身了,正好可以將這個消自告訴他。
    況且,這三宮主是那位樓下朋友的「目標」!
    人,緩緩由門口幌了進來,回眸望,來的竟不是蕭游雲。
    眼前這人,不過是個二十五、六的年輕漢子。
    一身容貌長相,可謂是玉樹臨風,星目劍眉方臉挺鼻;更有著是全身上下的英爽之氣,
沒半絲公子哥兒的浮動氣息。
    投射而來的,是冷靜沉著的眸瞳子!
    嘴唇一抹淡笑,卻有是無可言喻的自負以及譏請。
    陸夫人往前一福,恭敬道:「屬下參見少幫主。」
    這人,便是黑大幫的少幫主?
    他爹殺了自己的祖父,又叫兒子來殺自己嘛?
    宣雨情雙眸凝成一線殺機,直射定著那位少幫主!
    「陸壇主免禮──。」那年輕漢子淡淡的迎著宣雨情雙眸殺機,笑道:「這位就是宣名
劍之孫、帝王之徒的宣雨情姑娘?」
    「是──。」陸夫人恭敬的回答道:「少主和宣姑娘慢談,妄先到外頭佈置著「那少幫
主依舊看著宣雨情,這廂點點頭算是回答了陸夫人的話。待得她出去了,他才緩緩道:「在
下晏天祖,向宣姑娘請教來的──。」
    請教,在江湖中往往就是動手印證。
    而一動起手來,是輕是重就很難說了。
    宣雨情嬌然一笑,緩緩站起了身,點頭道:「帝王傳人,豈有令人失望之理?」
    晏天祖大笑,挑眉道:「好、好!請──。」
    便此一豎手,雙雙齊同穿窗出牖落於秘室外的後院中。一佇足,便已是搏擊之位沒半絲
毫的浪費時間體力。
    晏天祖的眼中有了一絲激賞,淡淡領首道:「帝王傳人,果然沒有讓晏某失望。」
    宣雨情淡淡一笑,聲音卻冷冽冰寒:「魔幫少主,可惜你要真正明白帝王絕學只有──
死!」
    死亡,往往是最深刻、最明白的體驗。
    雖然再也無法告訴別人,但絕對是無可懷疑的認知。
    宣雨情的話很明白,也很直接。
    今日一戰,最多只有一個活著看明日東昇晨。
    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要眼前這個姓晏的爹親大魔頭也喪失至親親人的悲痛。
    宣雨情出手,用的是柳帝王發了四年時間打造的那柄黑檀木鏤繪紋扇。
    扇開,化戊一片湧天彌地的盛大氣機罩向了晏天祖。這一出手,便已蒞起帝王絕學中的
精髓神韻。
    「無為名屍,無為謀府;無為事任,無為知主。體盡無窮,而游無朕;盡其所受乎矢,
而無見得,亦虛而已,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政能勝物而不傷。」
    —莊子。應帝王宣雨情的出手,恍恍忽之間已然融於天地氣息之,莫看出手之前怨恨怒
火燒眸起,但見得掌中玉腕抬動間已自是無憎無癡無癲無恨無心無急!
    一柄黑檀扇飄落揚起間恍如一天蓋了下來,直是覆向晏天祖身六合之內。
    這廂晏天祖心頭一震,自袖裡抖出一柄九曲彎刀來。這柄刀據說是波斯名匠穆裡罕拉所
鑄。
    刀身最異處,在於它的傾斜度又大又纏,一舞動起來竟是隨著使用者的意念變化似著九
條小叱移換吐信昂首。
    明明初見刀鋒在左,往前一寸倏的右刃而突,另迸出不同攻殺絕技來。
    好一柄九曲彎刀,足可列為江湖十大兵器之一。
    宣雨情扇面這廂落下了猛可裡一拍一抖纏上了晏天祖的彎刀面刃上,兩相在近於臂可及
的二尺三寸範圍內交斗盤繞。
    這等搏命最稱驚險!
    此刻的兩人只有全神貫注於對方的靈動變化,一切招來換變,旋調之間決計沒有半點思
索的餘地。
    簡單可說的是,雙雙之間已落入無心無識之中。
    這刻裡的交鬥出手命搏命,已脫出於一切招式外形,全數較量的是心境上的修為。
    若以言說,便是兩相藉著手上兵器和自己心靈相通,將一身的修為相互交擊於其上!
    自己的出手,是基於靈動;而對方則是受了自己任何一絲一毫的意念、靈性感觸,亦奔
放爆散出無可言明的招變化來。
    再以之因果,自己受了對方的出手又自引動心境意念,在全然無礙無明中不斷以意念
「修為」來僵持著。
    這等交手,直看的在屋簷上頭的三個男人目瞪口呆。
    一個樓上一個樓下,當中的,然楊逃在座。
    一式裡,依然是白衣覆面,正染上好一片夕斜特別溫非文儒。
    風飄,小拍三人的衣襟布角,怔怔的六道眸子直視著場中的變化。沒喘出半口大氣來!
    「自從『帝王』在十四年前退出江湖後,已不見有此等戰役──。」樓上的臉色有著敬
佩和贊服:「想不到宣丫頭的殊勝成就已可追塵於『帝王』之後。」
    「驚人、驚人──。」樓下喃喃道著,目珠子沒半絲轉。「宣丫頭此刻進入的境界,只
怕連『帝王』見了亦要為之撫掌大笑──。」
    楊逃則是沉寂寂的看著場中的變化。
    此刻,雙方交手已然有了半個時辰,交替變招間亦上了四百招。楊逃足足這般不眨眼的
看著每一絲變化,忽的淡淡道:「第四百零八招──。」
    他又補充了一句:「等於只有一招──。」
    樓上懂他的意思。
    樓下也懂。
    向來,市王絕學只有一招,一招而勝,一招斃命,一招談笑於天地!現在呢?宣雨情是
不是能在一招之內獲勝?帝王絕學不變招,所以,黑檀永遠是現在黑檀的樣子。既不能再變
成十一支劍身,亦不能化成並伸的長劍。
    這是帝王絕學的傳統。
    一招既出,非生則死,不勝是敗。
    不會變招,因為帝王絕學是屬於武學中的「帝王」!
    帝王既,何以相撼?
    宣雨情全然大忘,只覺掌中黑檀扇舞著已融入天地之中。每一個呼吸,盡數是合著乾坤
運行。
    忽然裡,她心中一感覺升起;她感受到對面的氣機逐漸在消耗、在消失。情況,一直持
續下去,而對方的缺漏也越來越大。
    終於,像是在漫漫長夜中陡然天明日破一天陰雲。
    這道近乎靈性神動的感受,促著她以天地之力引爆轟然擊出,便是將滿天烏雲破盡,大
乾坤太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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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55: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因果
    明太祖洪武二年,甲子紀元己酉年,十月初四丁丑。
    這一日夜臨就如同平常一般,沒什魔風暴河患。
    不過,在江湖中這一日卻是充滿了驚天動地。
    因為,近十年來最神秘的幫派黑魔大幫的少主人死於陽谷城。動手的是,帝王之後、宣
名劍之孫的宣雨情。
    這件事引起的震憾,武林史稱之為「陽谷閩雲」。
    一時間宣雨情名滿江湖,據說黑魔大幫將消失於武林中七七四十九日。
    四十九日之後呢?
    誰都可以想見的是,將有一場狂殺煞彌罩江湖。
    任誰心裡這番都有了數,該來的劫數還是躲不掉的。
    也因為這點認命,反而有了不少小門小派的組合在尋找宣雨情,希望能在她的領導之下
對抗黑魔大幫的殺劫。
    他們不甘心寄籬於乾坤堂、七龍社的保護下。
    當然,也不會投奔昔年叱叱一時「天地門」門主蕭天地的羽異下。
    他們選擇著宣雨情,是因為她是「帝王絕學」的傳人,而且又是宣名劍的孫女。
    宣玉星一生義行德風,天下無不敬仰。
    沸騰的江湖目光裡,他們全投向了宣雨情的一動一靜。間接的,也忽略了柳帝王這個大
混公子。
    柳帝王,他去了那裡?

                      ※               ※                 ※

    十月初五,晨。
    在陽谷城東治黃河地域的疊層屋舍,柳大公子嘻嘻笑著幌進了一間尋常木屋內。屋內早
有人,是位艷媚佳人,陸三君。
    「星夜真長啊──。」柳帝王笑道:「幸好我們都『逃』了出來。」
    陸夫人的臉色變了變。她可記得自己是被楊逃從潘記茶裡點了昏穴後便不省人事。
    這廂堪堪睜眼了,便瞧見柳大滑頭那廂笑裂了嘴。
    陸夫人輕搖了一下首,讓自己更清醒一點,緩緩問道:「這是怎的一回事?」
    美人就是美人,連問話的神態都特別可愛。
    柳大公子這廂可得意了,大笑道:「是哥哥我的一個欠命朋友帶你來這兒的?」
    「欠命朋友?」陸夫人好笑了起來:「楊逃?」
    「是啊──,聽不懂嘛?」柳帝王笑道:「那小子欠了哥哥我一命,所以一生就賣給我
了。」
    陸夫人一愕,道:「這麼說,你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聰明──。」柳帝王大笑道:「還好昨晚跑的快。」
    陸夫人臉色大變,道:「你的意思是?」
    柳帝王可是又搖頭又歎氣的道:「那個叫什麼天視的小子死啦──。」
    陸三君為之大駭,訝道:「以少至的武學成就尚且不是那位宣姑娘的對手?」
    「可不是?」柳帝王歎氣道:「而且是在一招之內落敗。」
    帝王絕學果然是帝王絕學。
    帝王既出,何敢相?
    陸三君長長歎了一口氣,不語。倒是咱們這柳大公子的話淘淘不決:「還有呢,那個叫
蕭游雲的傢伙。」
    陸三君這一聽,不由得再度為之一震,抬眼望來儘是詢問之色。
    柳帝王笑了笑,接道:「你知不知道他在那?」
    陸夫人搖頭。
    雖然她已經和尹夫人照過了面,而且也暗裡見過了蕭游雲。但是,這個時候否認總是比
較好一些。
    柳帝王也自顧的說著:「哪──,我那位楊逃朋友告訴哥哥我,他們就躲在那間秘室的
暗道內室裡瞧外頭咧。」
    陸三君盡力壓抑著波動的心結,點點頭問道:「真的?後來呢?」
    「後來?後來那個蕭小子見到了宣大小姐的出手大受震憾後丟下一句話就走了──。」
柳帝王又歎氣了:「可憐的是你那位尹妹子叫樓下那小子活抓了著。」
    尹夫人已然落入了對方的手中?
    陸三君沉吟著自身的狀況,邊尚且問著:「那個蕭游雲臨走前說了什麼?」
    「三個月後一戰!」柳帝王聳聳肩一笑,道:「就是這句啦。大概是大受刺激,回家苦
練武功去了。唉──,何必?像哥哥我這樣不會武功該多好,沒煩腦。」
    陸三君這廂自身想了一回,腦中盤旋的是柳帝王目下又跟自己和上了一路目的是什麼?
    「醉唐老道」四個字和這個人已經很明白的通知了自己柳帝王這小子對自己耍詐。
    難道,經過昨夜這麼多事之後他仍然以為我陸三君是呆瓜一點也不知情?
    「呃──,還有一件事真是太遺憾──。」柳帝王歎氣道:「那位醉唐老道昨午兒也死
在陽谷城三十三間大寺門外啦──。」
    陸三君的心真的沉到了谷底。這,到底怎一回事?
    一夜之間,黑魔大幫似乎被某種屬於命運的力量大力撻殺。難道以他們的實力,只憑這
幾個人便可以折斷一梁傾角?
    陸三君一歎,無論理下的情況如何,她唯一可以做的事就翻臉。
    先擒下了柳帝王這小子送往總舵發落再說。

                      ※               ※                 ※

    世外宮,靜靜的座伏於天霸絕嶺下的深谷中。
    只是不同於往日的,是原本造大美輪的屋宇早已是成了一片廢墟。牆垣猶可見的,是剝
剝的黑熏以及四下瀰漫的煙火味兒。
    一天一夜之前黑魔大幫的攻擊,世外宮東真消失於世外。
    年時初起,山谷中兩道人影緩緩策馬出林而來。
    只見的這兩道身影,一個是三十開外的女子;在旁,則是一名方貌鳳目,滿神色莊嚴肅
穆的老者。
    赫──,便看那老者一雙鳳鸞眸子閃現的精芒神彩,已可知必是不凡之人。再看他竹一
雙執轡的巨掌,乾噪有力滿生是十指二十八個厚繭。
    三君氣勢,一平橫跨的肩頭定定直挺背脊於馬鞍上,彷彷如憾之不動的巨岳。如是,頂
立傲於天地中。
    蕭天地,本來就是天地間第一等奇人!
    世外宮化成灰燼似乎並沒有引起他任何情感上的激動。本來,成大事之人往往喜怒就不
形於色。
    蕭天地如是凝目半響,方淡淡朝身旁的大女兒道:「蒙兒──,你四下去看看。爹先回
秘室。」
    「是──。」這名被蕭天地喚作「蒙兒」的女子,正是蕭家長女蕭鴻蒙。
    這位長女之名「鴻蒙」,乃是取自於莊子在宥篇中一位得道至人的名字。那時初生此
女,蕭天地正當創立了「天地門」意氣風發少年得意之際。
    第一位子女的誕生,他為之大悅中乃藉「在宥」之意「自在寬舒」,而取其中至人「鴻
蒙」為長女名。
    蕭鴻蒙不愧蕭天地的期許,十五年來和爹重建了世外宮,並且隨行進入江湖五年迄今日
方回。
    她佩服著爹親鎮定冷靜的能力。
    面對辛辛苦苦建立的基業毀於目前,卻不動心。
    她邊想著,已自度馬在廢墟間流目四觀。
    這一戰,決計是這兩天之內發生的。氣中充滿了硫磺、桐子油和火藥的味道。
    挑了挑眉,她已然判斷出這一戰的激烈,更有甚者是敵人伶俐冷銳的辦事效率。
    因為,廢垣斷壁下只剩得世外宮中人的體。
    既然對方做了這魔乾淨俐落,那絕對是表示在隱藏一些痕跡。
    蕭鴻蒙笑了,現下唯一要隱藏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死亡!一種充滿暴烈殺機的死亡。
    目標呢?當然是她和爹。
    她一笑,依舊如同王者一般巡看著各處,策馬轉動間,這一座世外宮內外號然見著最少
有四十處潛伏著人。
    看來,對方可真出了大陣仗。
    她並不擔心是誰出手毀了世外宮,甚至不擔心為什麼敵人知道世外宮的所在。
    這件事,自有她爹尋思的出。
    她刻下要做的,就是把這些人打發掉。
    一歎裡,解劍下馬。
    劍是,來自中原三大名匠之一的皇甫伏君之手。
    劍名,秋水弄愁!
    她輕輕一撫黃禍劍鞘,一來黃穗垂著,飄幌。
    抽劍離鞘,緩慢的有如在品鑒。
    卻是,舞在掌中恍如盤龍凌天,卷傲大地!
    蕭鴻蒙的出手,每一劍見愁、見血。
    她殺的很快,而且落點非常的正確。
    十五年來,她早已學到一出劍必無留情稍停。
    前後半柱香裡,她已斬殺了三十七處,卻停了下來。眼前,是在一截斷梁橫隔著,裡頭
竟然發出了聲音。
    這似乎是不合理的事。
    因為出聲的,竟然是個啼哭的嬰兒。
    蕭鴻一愕,在她的記憶資料中,這四年來世外宮中並沒有新生的嬰童。
    一直到上個月,鎮守宮中的大妹蕭靈芝以通訊的網路傳遞出來的消息中,也沒提到有任
何宮中女子懷孕之事。她笑了,想到江湖中某種神秘身份身份的人。
    這些人有個總稱,職業殺手。
    當今世上最高價的七個殺手裡,梅六姑無疑是其中一個,她蕭鴻蒙好笑的是,對方竟然
會花錢聘請手來對付世外宮?
    或者,梅六姑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員?
    果真如此,那問題就麻煩多了。
    因為殺手必然知道不少秘辛資料,尤其是對於委託人和目標。所以,梅六姑如果是對方
中的一份子,必然知道了不少武林中不為人知的殺戮。
    果是如此,那麼這些資料便是一項極為有力的武器。他們可以藉著這些資料去威脅某些
人聽命於組合。
    如是,對蕭家日後重振雄風無疑是一大阻礙。
    蕭鴻想到了這,心中唯一的決定是生擒!
    她出劍,匹練長虹捲向斷梁之側七寸處。
    一距七寸,目的便是藉這一隔間震力讓對方負傷而不亡。果然,氣機激湯來由,斷梁之
下猛的竄出一道肥胖身影,投向了右首方位。
    飄然的落上一堆瓦礫之上,淡淡的看向蕭鴻蒙而來。而懷中,卻是抱個嬰童模樣的幼子
色。
    像是受到了這一震之驚,眼前這位樣貌平凡略顯發福的女子懷中嬰孩又啼哭了起來。
    蕭鴻蒙注視著好一回,冷冷道:「你便是殺手一界裡排名七上的梅六姑?」
    對方淡淡一笑,視的親了懷中的稚童一額,笑回道:「不錯──。」
    「很好──。」蕭鴻蒙冷肅的道:「今日我倒想見識見識你們這一界裡的殺搏之技!」
    梅六姑咯、咯的笑了起來,全身的肌肉像是抖顫開花似的全嘲弄向蕭鴻蒙。
    「蕭大小姐好猛烈的劍法。」梅六姑四下環看了一眼,淡淡道:「頃刻之間已經挑了三
十七處暗椿──。」她點點頭,裂嘴一笑,自是低頭向懷中嬰童逗笑著:「小寶──,這個
蕭阿姨阿利害啊──,娘命苦跟著大不好,把你送人家好過日子吧──。」
    這一說,果真將手上的嬰童扔向了蕭鴻蒙,同時人一低矮竄向蕭鴻蒙的右際出一抹匕首
撩來。
    蕭鴻蒙心中一怒,早已料想眼前這梅六姑懷中稚必然絕非親生。如今用來對付自,可夠
的是殘皓。
    稚子何辜?
    被梅六姑抱離親生爹娘已本人倫慘劇,更何想用來戮的工具?
    蕭鴻家大怒,右臂揮劍擋御梅六姑的來勢,左臂一舒一,便將擲來的稚童端抱入懷。
    卻是,那梅六姑一進而退,大笑翻身了回去。
    這廂蕭鴻蒙堪堪觸及了那包袱便知不對。
    重量,轉的不像是個孩童之童。猛可裡再要抽手已是有所不及。
    果然,堪堪左掌一接那包袱便冒出一濃綠煙來,忽兒間已罩住了蕭鴻蒙!
    梅六姑冷肅肅的看著蕭鴻蒙頹倒於地上,忍不住得意冷笑:「蕭大小姐──,殺手的殺
搏之技你看見了?」蕭鴻蒙一臉慘白,喘著氣瞪住對方,咬牙道:「好!果然不愧是七大殺
手之一──。」
    便此,幻出一際的光華成,直點向蕭鴻蒙的眉心!

                      ※               ※                 ※

    蕭天地淡然的策為到後庭園院秘室巨木前五丈。
    首先看見的,是飛塵雙使伏躺於一叢杜鵑花前。他皺了皺眉,這劍傷有些奇怪。本源
上,和自己的蕭家劍法神似,卻是有著一些兒內勁出處相異。
    停佇了頃刻,緩緩下的馬來,自再往前走去。
    巨木之前兩丈處,又見得天龍三老的體。這三人橫橫斜斜的仆臥著,全數面朝下掩倒。
    蕭天地冷煞的一雙眸子確認是天龍三老沒有錯,只不過沒見著傷尚不知道這三人是死於
何種手法之下?
    抬步跨前,已到了三老身側凝視。
    猛可間,那臥躺的天龍之老動了起來。
    一動,便呈品字形全數招呼著天地的下三路反撩。
    好霸氣的是,天龍三老這一手攻擊全是搏命手法。且看他們衣袍前面,俱俱穿戴了一面
的倒勾錦。
    想來,這一擊未成便寧以身抱同歸於盡!
    蕭天地淡淡一笑,面容上卻是冷肅緊繃。猛的一聲吆喝,右掌大刺刺一拍強掃,就這麼
簡簡單單的出手,天龍三老作夢也沒想到便此重創飛了出去。
    一陣老長的沉默,蕭天冷冷看著天龍三老掙扎的坐了起來。從目光裡,他已經告訴對方
想活命的取好說出他們為什麼要背叛世外宮。
    有某些人,的確是有這種威嚴。
    他們用不著說什麼,只需將眼睛一瞪,自自然然有人趕著搶著去做他想完成的事。
    天龍三老顯然在蕭天地的冷目之下顫悚著。
    「門門主。」天龍三老之長的黑江龍顫聲道:「屬屬下這麼做是萬不得已的。」
    他喘著氣,慘然的看了另外兩個兄弟一眼,長歎喟然道:「我們都中了童問葉所下的劇
毒,只有。」
    黑江龍長長一歎裡,白山龍接口道:「門主──,我們三個老不死的知道對不起你。唯
一能稍釋我們內容的,只能告訴你這一切是黑魔大幫的陰謀!」
    「因為門主近年來在兩湖域上活動犯了他們的大忌──。」紅雷龍慘然接道:「黑魔大
幫的總部正是設在兩湖地面一處神秘的地方。」
    天龍三老這廂說畢了,相互苦笑的互視一眼,齊齊又道:「生死事小,我們這麼做是另
有一點不得已。」
    至此,蕭天地才終於開口問道:「什麼不得已?」
    「是屬下的錯──。」西江龍慘噓一聲,老目奪淚而,顫聲道:「我該死,為了鼓兒的
生死而犯下了這事大錯──。而他們街黑江龍看了一眼身旁的兩位兄弟,雙瞳子儘是懊悔:
「是被我托下水的──。門主,一切的錯都是我黑江龍干的,你饒了他們!」
    天龍三老中,就唯一只有黑江龍有後。
    而方才口中的「鼓兒」正是他的孫子,本名叫黑漢鼓的一個年輕人。這黑漢鼓的雙親自
幼便亡,黑江龍曾親自帶著他十五年之久。
    及至年長了,方托付給一位好友在那兒寄住讀書。
    不料是,卻叫黑魔大幫給擒獲了去。
    天龍三老打自五十年前便是生死如一,白山龍和紅雷龍亦早視黑漢鼓為己出。如是,在
內外交迫下三人終於不得不如此做出背叛之事。
    蕭天地淡淡的冷哼,點頭道:「我明白了。你可以放心。」
    黑江龍聽了這話,立即伏倒於地,叩首道:「多謝門主大恩大德──,屬下死而無
憾!」
    便是,天龍之老同時慘笑一聲,剎時自斷了心脈!
    蕭天地沒有歎氣,只是默默無語的望著這三個跟了自己數十年的屬下一眼,便調轉身朝
向巨木秘室。
    方纔,他已然答應了黑江龍最後以死的請托。
    他會救出黑漢鼓來,這是表示對著彼此間數十年的情誼一種敬意。所以,黑江龍可以安
心的離去。
    蕭天地做事一向是這樣,有欠必還!
    所以,天龍三老是非死不可。
    只不過,他會完成他們最後的心願而已!
    蕭天地環視了一下四周,他冷重重的一笑。
    可以感覺的到的,是四下瀰漫著一股殺機,凝而不動!為什麼?
    很簡單的是,這巨木秘室內還有人存活著,而對方之所以不動最大的理由是,時時自己
進入後一網打盡。
    他笑了,掀按開巨木的暗門;蕭天地一生做事,便是朝最危險的地方,最危險的事去
做。
    現在,他倒想知道對方怎麼來對付他!
    輕輕「卡」的一聲滑動裡,暗門已自蕭天地背後閣上。閣上的是門,而開始的卻是無邊
的殺機!

                      ※               ※                 ※

    梅六姑這一出手自己都覺得似乎太用力了些。
    本來,對付一個中了「飛魂散七霧」的人,只消扔個石子什麼的便可以殺了對方。
    不過她是個小心的人,總覺得「目標」永遠有危險性,唯一放心的法子就是全力一擊狙
殺。
    刃尖一鋒,已點到蕭鴻蒙的眉間。
    卻是,凝佇著在那兒沒半絲可以再進。
    蕭鴻蒙並沒有出手,出手的是站在梅六姑後面的一名男子。
    這個人的模樣很狼狽,好似奔跑了一整夜沒休息似的滿身風塵。可以看見的,是亂髮張
飛恍若把腦袋變成了兩三倍大。
    「閣下是那位?」梅六姑又驚又怒。
    她自己身為殺手,最重要的是機敏尖銳的感覺。為何,這傢伙到了自己背後仍然不知?
    「你奶奶的累死我了──。」身後那個人喘氣罵到:「問我是誰?哥哥我先問你,你知
不知道從陽谷城到這裡有多遠?」
    小算一下,約莫有六百里以上。
    「我可是連夜趕著來花了七個時辰八匹馬,這筆賬是不是找你要?」後面那小子早已點
住了梅六姑一十六處背後重穴,踱到前面來哼道:「哥哥姓樓,叫樓上!」
    樓上?近來在江湖中一夜成名,被黑魔大幫視為眼中釘的樓上?
    梅六姑一歎,道:「你為什麼和我作對?」
    「誰跟你作對?」樓上嗤著看了梅六姑臃腫的身體,再看看跌坐在地上苗條有致的蕭鴻
蒙一眼,哼道:「我只不過看看這位姑娘人漂亮了些,憐香惜玉罷了──。」
    梅六姑當然不相信這個理由。
    不過,現在重要的不是在這裡,而是在對方如何發落。
    樓上偏頭看了蕭鴻蒙一眼,忽的臉色一陣驚訝:「唉呀大小姐,原來你這是喬裝的?」
    梅六姑心中一愕一凜,果然見得蕭鴻蒙緩緩站了起來,淡淡道:「樓先生大駕世外宮有
何指教?」
    「嘿、嘿──,沒什麼事。」樓上乾笑兩聲,道:「只不過是來見一位長輩而已─
─。」
    樓上說話的神態,倏忽間由內心裡變得極為恭敬。
    蕭鴻蒙相信這點。
    只不過,她不知樓上口中的「長輩」並不是蕭天地,而是柳帝王!
    蕭鴻蒙淡淡的目光落向東首方一堆沙丘之位,道:「據我所知這裡頭有四十處藏伏著
人。」
    梅六姑,是第三十八處!
    而方才樓上躲藏於一橫樑上是第三十九處。
    那麼,落目的那堆沙丘之下最後躲藏的人是誰?
    「利害、利害──。」樓下灰頭土臉的冒了出來,歎道:「蕭家長女果然不愧和蕭門主
闖湯了江湖十五年,連哥哥我的藏身都能找著。」
    梅六姑的心一直往下沉。
    她可沒料想到另外有兩個人一直在監視自己的行動。為之驚心的是,對方尚且是趕了六
百里路才到不久,而自己卻半絲兒警覺也沒有。
    蕭鴻打量了一眼兩名不速之客一眼,冷淡淡道著:「你們找我爹有什麼事?」
    「找你爹?啥──。」樓下搖搖頭道:「大小姐你誤會啦!我們是來見另外一個人
的。」
    蕭鴻蒙雙目一凝,挑眉道:「誰?」
    「柳大先生。」樓上樓下恭敬的答道:「『帝王』柳夢狂先生!」

                      ※               ※                 ※

    蕭天地見到刺夢狂時的確嚇了一大跳。
    怎的也沒想到,事隔二十來年後,他們又再度見面。
    柳夢狂身旁,蕭靈芝早已深深一福拜倒:「靈芝拜見爹爹。」
    蕭天地臉色難得一笑,抬了抬手沉聲道:「芝兒起來。」
    蕭靈芝應從了一聲,順從的立起。看著,眼前三年不見的爹親,心中有著一股莫明的激
動。
    蕭天地憐愛的看了女兒一眼,才緩緩轉向在旁淡然而立的柳夢狂抱拳道:「柳兄──,
一別二十五載,今日重逢當真人生一大。」
    柳夢狂淡淡一笑,回道:「柳某瞎子一個,蕭門主想來是英姿更勝當。」
    蕭天地大笑,道:「柳兄心眼透世間人情,蕭某只有歎服的份。」
    這話,蕭天地絕對是出於心中虔誠。
    柳帝王雖瞎,但是這般隨意站著,卻是有不可言的氣勢奪人。如果硬是以言以詞來明,
便只有,「帝王」不愧是帝王!這等風範,決計是無法否認消失的。
    蕭天地淡淡的注視了柳夢狂一回,略為訝異道:「柳兄──,你體內氣機似乎有些
兒。」
    柳夢狂一笑,道:「是自作孽,虧得蕭二小姐四年多以來兩次相救,方得以倖存。」
    四年?柳帝王已在世外宮四年?為什麼蕭靈芝沒有告訴自己?
    蕭天地問方起,蕭靈芝已恭敬接口道:「女兒知罪。女兒是在二十來天前方知柳大先生
竟是『帝王』。」
    蕭天地明白,他們每隔一個月才相互一回聯絡。目的,當然是為了隱蔽世外宮這片基業
的存難。
    沒想到的是,終究敗在童問葉的手上!
    一回念轉了,他淡淡一笑:「你也不必自責。柳先生天縱才具,別說你,便是一整天下
又有多少人能見得及?」
    大笑,柳帝王搖頭道:「蕭門主太過客氣了。百年來江湖又曾有誰能像門主這般另番叱
叱風雲?」
    的確,在江湖中一失足滅門的,從沒人再度另立門閥勢力。而今感受蕭天地的氣勢,柳
夢狂心中亮清楚對方已另辟出一番江山來。
    蕭天地淡淡一笑,尚未回話裡耳際傳來秘道暗門滑動之聲。聽落足音,來人不只蕭鴻
蒙,難不成是叫人押來?
    他一掀眉,已是否定了這個念頭。
    因為,他對女兒的武覺造詣有信心;再則,蕭鴻蒙決計會將對人帶入這間秘密,除非是
她押了人。
    蕭家,一向只擒人而不被擒!
    兩三個打轉裡,這串足聲已到了秘密門口。
    來的,是二男二女。
    樓上和樓下這廂在入口瞧了瞧裡面,一望見柳夢狂便是大訝叫道:「柳大叔——。你真
的變老長鬍子啦?」
    在他們的印象,柳「帝王」和那位大混混「柳帝王」簡直是一個模子的。
    而今,「帝王」柳夢狂赫然恢復成四旬近五的年歲模樣,尤其那一髯鬚小垂更令他們訝
異!
    「是樓上、樓下兩位世侄?」
    柳夢狂這一問,兩個姓樓的齊齊往前一步抱拳恭敬道:「晚輩拜見柳世叔。」
    「哈,」柳夢狂一陣大笑,豎手道:「自己人別客氣上禮,還是先向蕭門主請安。」
    樓上公子、樓下少爺果是雙雙朝蕭天地抱拳道:「晚輩拜見蕭前輩。」
    蕭天地呵呵大笑,雙目精光連閃著點頭道:「少年英雄,已有大家風範。」
    他們這廂談笑著,那端的蕭鴻蒙已然將梅六姑扣鎖掛於壁面,一揮手拍解開了穴道。
    梅六姑難免有點訝異,蕭鴻蒙解開她穴道的用意。只見,蕭鴻蒙朝蕭靈芝使個眼色。
    當下,蕭靈芝移步向前,自袖中抖出八支小短短的金針來。
    梅六姑皺了皺眉,不安的移動了一下那一身肉鼓起護身內力,斥問道:「你想做什
麼?」
    蕭靈芝淡淡一笑,緩緩道:「在金針醫術上有一種法門,在八處穴道受到刺激後人家問
什麼自己便會答什麼。」
    梅六姑臉色大變,嘶叫道:「你想對我?」
    蕭靈芝的回答是出手。
    只一倏忽間見地抬了抬手,那八支金針已消沒於梅六姑的衣袍之內。這出手之快,在旁
的樓上、樓下兩位公子哥兒亦為之變色。
    簡直,是八針同時離開人掌指,沒得眨眼已經不見去向來路。
    這廂見去,當看得梅六姑全身一顫,只剎那裡額上已顯料大汗珠滴落。
    看來,她正以本身內力與以相抗,硬生生要把八支金針退出體外呢。
    蕭靈芝似乎很滿意梅六姑的反應。
    眼前她所施的這手「八渡迷航」金針手法,正是她多年鑽研的成果。
    在蕭家這一代裡,蕭游雲的天資最稱上乘;在處事治理中則以蕭鴻蒙最為得力。
    至於蕭靈芝而言,她對醫術上的成就則遠超過蕭家這幾代的殊勝了。
    是以,連柳帝王本身不可解知的病逆倒氣,她尚且可以為之稍舒。
    四年如此,四年後,昨唐流情名劍一戰後依然是。
    這廂,梅六姑的臉頰不由自主的紅潤輝澤,雙瞳子裡的神彩逐漸消失隱沒。
    代之的,竟是一張迷惘然。
    樓上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好神技!」
    樓下也可接口了:「原來解開穴道的用意就是讓著她以內力激抗。反而,氣沖會頂天
門,自己反而被自己的內力氣機所震湯昏眩。」
    蕭靈芝訝異的看了這兩名陌生男子一眼,暗驚。
    別見著人家兩副狼狽灰頭土臉貌不驚人的,都是心思細膩別番見識洞察。果真不可小覷
了。
    蕭靈芝這廂神色不動的朝蕭鴻蒙道:「大姐──,你就向著事吧!頂多只有半柱香的時
間可以用。」
    蕭鴻蒙淡淡一笑,盯著梅六姑的眼神道:「你是誰?」
    這問話,是大大有學問。
    因為,梅六姑是殺手,最隱密的便是自己的身份。
    如果這事兒也出來,自然別的問題更會回答。
    大夥兒全望向梅六姑,只見她雖然受制於金針之術的「八度迷航」,卻像極力在忍著不
肯吐實說話。
    蕭鴻蒙冷眉一挑,再度寒著問道:「說──,你是誰?」
    「梅梅,」梅六姑一直喘著氣,像是用極了吃奶的力氣要擋御這門醫術,卻終究失敗的
順口而出:「六姑──。」
    「很好。」蕭鴻蒙的臉上有了一絲微笑,淡淡的又接問道:「你是不是黑魔大幫的一
份?」
    「是。」
    「你們的總壇設在那裡?」
    「不知道。」
    「說──。」蕭鴻蒙用聲追問道:「在那裡?」
    梅六姑額上汗珠大粒的滴滴著,全身抖動半晌才喘氣著吃力道:「在兩湖交界洞庭湖域
面。」
    眾人之間彼此互視一眼,又聽得蕭鴻蒙冷笑道:「你騙我。根本不在那兒!」
    梅六姑那廂激動似的叫嘶著:「沒有騙你,是在那兒,真的是在那兒──。」
    眾人方自訝異蕭鴻蒙這般問著的理由,只聽她緊追問下:「如果是真的,確實地點呢?
告訴我確實地點!」
    好強烈的逼迫,硬生生的住梅六姑非往下說不可。
    這廂梅六姑大力喘著氣,恍若壁上的流漓燈亦為之吹動似的,幌來搖去。老張口後,梅
六姑搖頭嘶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正的地方。」
    蕭鴻蒙冷肅的表情一緩,柔聲問著:「好。那你告訴我,你們是怎麼進入總壇的?」
    「我們?蒙臉乘舟。」
    「然後呢?」
    「停泊在一處小島上,四周沒有人聲。走路,一柱香的時間後進入::樹林很大很深。
後來。」
    梅六姑說到這兒,神變得很迷惘、很奇異。
    「很美,樹林很美。霧在四周飄──。」她輕歎著,似乎真的身處其中似喃喃道:「又
走了一柱香到了一個洞口洞口不大很奇峻有籐條遮蓋進入。」
    吃力的說完這些,梅六姑的人好像虛脫了似的,全身顯然的任那鐵之力掛著,頭手都垂
了往下。
    蕭鴻蒙顯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竹事要問:「幫主是誰?」她急切的緊迫問著:「你們的幫
主是誰?」
    沒有回音。一切靜止如死,連梅六姑的呼吸聲也停息了似的沒半點兒聲響!」」說──
「,蕭鴻蒙大叫:「你們的幫主是誰?」
    「幫主?」老半響之後,梅六姑垂著的頭緩緩抬了起來,茫然的望向眼前每個人,全身
大為顫抖跳動著。忽,猛然嘶竭大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們有很多人、很多人。誰
是幫主?我不知道。啊、啊──,我知道、我知道──。」
    六姑似乎陷於迷亂之中,逐漸語無倫次著。
    「你知道,知道什麼?快說──,」好個蕭鴻蒙,一點也不放鬆的策問猛道:「快說─
─!」
    梅六姑大大跳震,叫道:「是那個胖子。」
    便比數字,人慘叫一嚎動惻,便昏死了過去。
    蕭靈芝急步向前,伸手連指了八下,最後復往梅六姑胸口用肘一擊撞。只見,梅六姑全
身肌肉大大一動,頃刻間竟發出了打鼾之聲,熟睡過去。
    眾人一陣沉默後,蕭天地朝柳夢狂緩緩道:「柳兄──,可否由以上問供中得到啟
示?」
    柳夢狂淡淡一笑,搖頭道:「目下所知的部份而言,只能說我林中找不出五個以上。至
於是那位,在下無法確定──。」
    蕭天地雙眸精芒閃動,問道:「那五個?」
    這時,樓上和樓下雙雙插口道:「們知道他的兒子叫晏天祖。」
    柳帝王一挑眉,道:「怎知?」
    「昨晚他和宣大小姐一戰!」樓上說了上半句,樓下接道:「結果一招以內見生死!」
    柳夢狂笑了,他知道死的人絕對不是宣雨情。
    而他高興的,是宣雨情果然一招遣敵,不負帝王之名。帝王絕學,絕對是「帝王」的出
手!
    柳帝王緩緩噓了一口氣,朝向蕭天地的方向道:「在下所想的五個人裡面沒有晏字
姓。」他一煩,倒接著說:「不過,以這十來年裡和蒙古皇朝有交往,而身才屬胖者,蕭門
主想計也可以知道是那些人了?」
    「郭竹箭、列知惕、佟應神、趙老金。」蕭天地沉沉住氣,最後才吐露第五個人名:
「解勉道!」
    解勉道,乾坤堂的堂主,天下三大幫幫一的幫主。
    自來,解勉道和蕭天地便是兩相沖的死對頭。
    蕭天地這廂說出了,難免怕落人家口實,是以說的時候心中有著一起疙答。
    他緩緩回著一口氣,接道:「柳兄是不是指著這五人?」
    柳夢狂淡淡一笑,道:「的確和蕭門主所想的一般。不過,其中有兩個人是該排除在外
的。」
    蕭天地當然知道,第一個排除的就是解勉道。
    前些年裡姓解的和蒙古皇朝之間交往的目的,便是在利於暗中活動。朱元璋之所以能起
事成功,解勉道出力是無庸置疑的。
    至於另外一個,則是「冷面菩薩」郭竹箭。
    郭竹箭已過五旬以上,三十年來最少行刺蒙古皇帝一十八次。每一回,皆是硬闖硬幹於
大白天,其鋒之利甚至逼得元順帝托歡特穆爾左右手「左相」脫脫辭官,以謝失疏之責。
    而在江湖中盡為人所稱道的,是郭大先生的「冷面菩薩」四字封號。表彰義風,在於對
外夷的「冷面」以及對我華漢的「菩薩」心腸。
    蕭天地沈吟片刻,淡淡道著:「目下來看,就是查看劉知惕、佟應神、趙老金之人
了。」
    當然,這只是漫無頭緒中的一點線索。因為梅六姑的判斷不一定對,而且晏姓當頭的在
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就有一個。晏蒲衣!
    樓上和樓下當然知道有晏蒲衣這個人,甚至整個江湖中不知道有這三個字的人還真少。
    柳夢狂人稱「帝王」,晏蒲衣呢?
    「卒帥」!
    卒帥,統天下之卒,為武林之帥!
    「卒帥」晏蒲衣就如同他的尊稱那魔神秘,是卒亦帥。
    聽說,他曾經在長江流域上一行三年和沿岸漁民打魚為生;亦有說,曾經在大都京城裡
擺下琴棋書畫藝劍騎連續六個月沒有人可以在任何一項與之相較。
    當然,其間有二十年時間在江湖失蹤,傳聞去了海外尋仙山。甚至於至今,江湖中人尚
且不知他是生是死。而且對於他的容貌長相無所知。
    有說瘦者,有言胖人;然而無論如何,二十年前他在武林中的種種神行妙跡素被稱為
「天下第一奇人」。
    各人有著一番尋思了,蕭天地半響裡淡淡朝蕭鴻蒙道:「外頭那些朋友可能不耐煩
了。」
    的確,前後一個時辰裡,外面那些人一直沒有動靜。
    他們打什麼主意?難道是想餓死秘室這些人?
    蕭天地相信童問葉知道,這裡頭的藏糧足夠六個人足足吃上一年之用。
    童問葉並不笨,他一定有更好的法子來對付自己等一干人。他等著,等著蕭鴻蒙折身回
來的答案。
    一盞茶後,人回來了。
    蕭鴻蒙的表情絕對不好看,甚至有些慘白。
    「他們封住了洞口。」蕭鴻蒙咬牙一挫:「最少用數百斤的鋼板將整個出口封了起來─
─。」
    樓上第一個叫了起來:「難道這秘道沒有另外的出口?」
    他得到的回答是,眼前三個姓蕭的男女無言的肯定。
    沒有!這裡絕對走不出去的死室。
    好個童問葉,知己知彼。
    夠狠!

                      ※               ※                 ※

    「柳夢狂必死,柳帝王留之無益。殺!」
    一十三個字的信箋落到我們柳大公子眼前,他奶奶的自己實在是有夠倒楣的了。柳帝王
真是歎了又歎氣,看著眼前的陸夫人小心的問道:「我是不是在五天前叫楊逃那小子救了你
一命?」
    陸夫人淡淡一笑,自增有一番嫵媚著:「可能是──。」
    柳大混混歎了一口氣,又道:「這五天哥哥我是不是不辭辛勞的跟你了上千里路?」
    陸夫人笑了,如鈴聲般的清脆:「是很不得已呀?」
    柳帝王又足足歎了一回氣,接道:「再說,咱們之間不是兩心相許,要好好有一番作
為?」
    陸三君倒是沉吟了一下,輕歎道:「天賜良緣,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如今總壇的
令下,妾又不好異議。」
    柳帝王翻了翻眼,叫道:「真無情?」
    陸三君淺淺一笑,啾著柳大滑頭道:「你我之間本來就是一場戲嗎──。如今『帝王』
已死,你這個『帝子』也用不著上台玩耍了。」
    「好、好──,你無情。」
    陸夫人臉色變了變,哼道:「你能如何?」
    「這裡是客棧對不對?」柳大公子很用力的道:「如果我大叫『殺人啦』,看你如何收
場。」
    「我保證你來不及叫。」陸三君歎了一口氣,緩緩卻冷肅的道:「而且,這種事本幫一
個月裡最少也幹上十來回。」
    柳大混沒得混啦,他只有以另外一種商量的語氣道:「喂──,好娘子,你接不接受賄
賂?」
    陸三君笑了,笑的嬌艷四生,搖頭道:「你說呢?」
    柳帝王大大歎了一口氣,苦著臉道:「那看來本大公子只有請那位楊逃只出來擺平這椿
子事了?」
    陸夫人臉色寒冰了下來,冷冷道:「這裡是湖北、河南交界的小界嶺下。」
    柳帝王聳聳眉,道:「又怎樣?」
    陸三君淡淡的看了柳帝王一眼,道:「如果你相信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在這間客棧裡裡
外外最少有三十位本幫的高手。甚至,總壇的執法長老也到了左近。」
    「呃──?又怎的?」
    「我相信你明白的一點是。」陸夫人笑了笑,道:「我們人員這廂佈置的目的就是等著
逃大英雄來自投羅網!」
    這個計,它的代號是「群鷹搏兔」。
    陸夫人緩緩的移向前來,有些可惜的道:「好好一個人卻錯了姓,真可惜了。」一歎,
搖了搖頭媚笑起來;想著殺一個不會武功的男人實在是有愧一身造詣。
    「而且還點了穴道!」柳帝王大聲叫道:「最少,你應該解掉哥哥我的穴道,也好戰一
局死的轟轟烈烈。」
    陸三君嬌笑了,點頭道:「難得有這番英雄氣概,雖然晚了些,倒也是值得留念了。」
    她笑著。果真解開了柳大混混的穴道。看著我們柳大公子站起來活了活筋骨,她笑:
「可以了嗎?」
    「差不多了。」
    「好──。」陸三君一笑,道:「尊重你是『帝王』之後,先讓你出手十招不回手!」
    「真的?」
    「真的──。」
    柳帝王大大一歎,道:「有人會後悔了。」

                      ※               ※                 ※

    賀波子這個人一向與眾不同。
    四十年歲,不但早已白了一霜頭髮,甚至連及胸的鬍子也雪白亮透。當然,人家最容易
記住他的,是那一髯長胡上繫著的紅蝴蝶。
    誰都知道,賀波子殺人的時候,嘴唇上永遠咬著鬍髯口的那只紅蝴蝶。這是他的標誌之
一。
    如果只有這些,賀波子還不是賀波子。
    他之所以成名,是因為武功比別人強一些。
    賀波子武功之所以會比別人強,是在於他天生異稟的右掌六指。
    對一般有六指的人而言,多出的那根指頭往往是沒用的。賀波子則大大的不同。
    聽說,當年他娘懷他的時候,為了躲避戰禍兵燹而逃居於心中,無意間吃食了天地聖果
「五蓮七冰」。
    賀波子一生下來,第六根指頭就如是代表「五蓮七冰」聖果的替身似,擁有驚人的先天
氣和。
    「六指蝶」賀波子,殺手一界裡排名天下前七!
    而且,是殺手一界裡唯一個敢到處幌東去西不避人不慮行蹤的人物。賀波子,就是這點
最與眾不同!
    他今天晚上的目標是,刑久軒!

                      ※               ※                 ※

    刑久軒對自己的佈置有絕對的把握。
    不論楊逃從那一個方向進來,他一定能立刻得到通訊,並且立即展開撲殺的行動!
    當然,他一點也不顧慮陸夫人和柳帝王的事。
    馮陸三君武功,稍彈指便可以殺掉十個像柳帝王那種小混混。他只等著是,專門和黑魔
大幫作對,至今尚未知得真面目的「楊逃」這個人。
    刑金軒冷令一哼,當然想著「楊逃」這兩個字絕對是假名字。他倒要看看如果今夜那小
子來了,真正的身份是什麼?
    輕抬手,淺了一口桌几上的茶杯。
    五十五年歲,三十年江湖中打滾,刑久軒能活到現在最重要的是他的腦袋。
    每一件事,他總是反覆思量了好幾回。
    就眼前,他雖然在等著楊逃的現身,卻也同時想到相關的事、人。
    楊逃無時無刻都在保護柳帝王。
    柳帝王是「帝王」柳夢狂的獨子。
    柳帝王卻不會武功?
    刑久軒再度斟了一杯茶,仰首飲了下去,邊沉思著。
    在他所知的一切裡,楊逃這個人的功武和江湖中所見的完全不同。這點,除非不於中原
的門派中人,甚至是遠出西域之外的一種武學,否則剩下的唯一可能是自創。
    刑久軒當然記得數月前洛陽一戰中楊逃一招敗擒了枯木神君的事。他更記得楊逃那時說
了一句非常自負托大的話。
    「只要天下有人會的武功,我絕對不用。甚至是『帝王絕學』也是一樣。」
    刑久軒想著,興奮了起來。
    照人情常理,柳夢狂無論如何一定會傳「帝王絕學」給他的兒子。而江湖中人俱知的
是,柳帝王這小子竟然不學他爹那身驚天傲世的武功!
    刑久軒當然知道柳帝王體內絕對沒有任何「氣機內力」的反應。這也就是說,柳帝王這
小子「應該」不會武功的。
    天下的事,是不是沒有絕對?
    他又想到「浣情」名劍,童問葉長老以前傳達過的消息。
    「帝王」柳夢狂,有法子將一身的內力提聚於某一點,而讓人家以為他不會武功。
    刑久軒想到這裡,不由得全身大震。
    他猛的喝完最後一杯茶,倏然立起冷冷笑道:「好個楊逃,原來你是。」
    是誰?刑久軒的話才說一半,忽的全身大顫一凝,竟是在瞬間裡沒有辦法移動半分。
    他大驚,只覺喉頭好一陣緊縮痙攣,一身子呼吸剎時閉住而一張臉也脹了個通紅。
    是誰?是誰在茶中下了毒?
    刑久軒驚駭震悚,正是暴目如銅鈴,悚身如石木。忽的,他放大的瞳子裡看見了一個頭
發白、鬍子白的「老人」由屋頂上飄了下來。
    刑久軒看到的另一件事物是,對方鬍髯上的紅蝴蝶。
    「六指蝶」賀波子!
    刑久軒忽然覺得好笑了起來。自己怎麼會成為殺手的目標?他躺了下去,直挺挺如木雕
像般的轟然倒地。
    臨死前,他唯一一生中想不透的事是,有誰會出得起「六指蝶」的高價來殺他?目的又
是什麼?
    賀波子看著刑久軒的體,輕輕一歎裡為自己高妙的殺人技法而讚佩。
    可惜,沒有人睢見這場好戲,真是美中不足了。
    正想間,猛然有人拍掌大笑:「好!『六指蝶』果然不愧天下七大殺手之一,更不愧是
天賊異稟的天才。」
    賀波子一挑眉,旋轉身裡已瞧見有人坐在窗口直望著、笑著。這人,一身雪白衣袍,鑲
滾紫邊掌執一莖玫瑰把弄。
    「楊逃?」賀波子瞇起了雙眸一線,冷淡淡道:「閣下便是人稱『雪衣玫瑰』楊逃?」
    「雪衣玫瑰?」楊逃笑了起來,落下窗口踱了兩步,自嘲似的搖頭道:「武女人的名
稱,真差──。」
    賀波子一直盯著對方,見得楊逃在那廂自言自語著,冷冷一哼裡左手已緩緩取下了鬍髯
上的紅蝴蝶。
    往上一抬,便是要咬牙唇間!
    「慢、慢──。」楊逃急搖手阻止道:「賀老大,咱今天來一則是慕名,二則是委託著
事。」
    「呃──?」賀波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看著楊逃。
    「嘿、嘿──,第一椿事兒,方才真是大開了眼界!」楊逃笑道:「賀老大你藏身在木
樑上,運用第六指奪天造化的異能,將那些毒藥一點一點的飄落到這老小子的茶裡。高─
─,真是高明已極。」
    賀波子重重一哼,面上表情如故。
    唯一改變的,是眼瞳子裡那一閃的喜悅光輝。
    楊逃啾了人家一眼,笑把弄了兩回手上那莖玫瑰,接道:「至於第二件事,就是想委託
閣下賀老大去殺一個人!」
    賀波子當然看得出楊逃這個人絕對不簡單。
    且憑氣勢行止,自己有大家風範。
    所以,像這種人委託的對象一定是很特別的人。
    賀波子開始有興趣了,左掌間的蝴蝶不禁又別上了鬍髯上飄著。「你的目標是誰?在那
裡?特徵?會不會武功?門派?年紀?」
    「這些問題很簡單,只需告訴你地點和那人的名字就可以了──。」楊逃笑著:「地點
是在天霸嶺之下。」
    賀波子雙眸一閃,哼道:「人呢?」
    「姓柳。」楊逃笑著:「人稱『帝王』柳夢狂!」

                      ※               ※                 ※

    梅六姑呆楞楞望著眼前諸人。這是第七天!
    他們已經放開了她的鎖,也解開了她的穴道。
    梅六姑的心卻更痛、更怒。
    因為那些同生共死的盟友把自己同樣幫死在這秘室內。而自己要殺的目標,卻如同朋友
般的關懷自己。
    「食飯啦──。」樓下公子嘻樂呼的端了些東西來,放到她面前笑道:「喂——,別這
付失魂落魄的樣,吃飽了好有精神。」
    梅六姑抬眉望了樓下一眼,難免有一絲絲的感動。
    縱是無言,卻也伸手取了盤中食物吃食。
    樓下笑呵呵的調轉身,湊回了蕭鴻蒙、蕭靈芝姐妹身旁坐下了。
    另一端,柳帝王和蕭天地兩人在靠著裡面處緩緩別茗,輕啜小飲著。
    至於另外的樓上公子,則奮力的燒食東西,一盤盤打理婀當的送給了各人食用。這手
藝,蕭靈芝由不得不嘖嘖稱奇:「樓上公子好手藝。」
    「其來有自的──,」樓下笑道:「那小子節儉的可以,沒有一餐忍心上館子吃的。」
    所以,只有自己焙燒烹燉起來。
    日久,竟也成了好火候的師傅!
    「原來有這等好處──。」蕭靈芝笑道:「大姐也甚是儉苦,怎的就沒見過大姐燒出了
什麼好手藝來?」
    蕭鴻蒙在這七日相處後,一則是反正是出無門路,二則是樓上、樓下這兩個男人風趣。
竟然改了往日那般冷冰面容,嗔道:「靈芝──,別小看了姐姐,那日弄一頓好食讓你開了
口福。」
    「何必等那日?」樓上坐了下來,接上道:「下一頓由你料理便成了。」
    「是啊──,大姐露一手。」
    「你,好啊,幫起外人的腔來了──。」
    「是姐姐自己說的嗎──。」蕭靈芝笑嬌著:「任誰都聽見了。」
    他們這般笑鬧著,直是將一旁的梅六姑看的滿心裡既訝異又感動。
    她訝異的是,這些人在面臨死亡前的談笑自若。
    感動的呢?則是人生中原來有著一面的溫暖。
    梅六姑想著、想著,忍不住眼眶裡一烈,兩頰面上滑出兩條濕溫溫的感覺來。
    她向另一端,「帝王」柳夢狂正和蕭天地緩緩小啜著。當然,他們彼此間偶而有個極為
細小的動作。
    蕭天地以四指輕輕捏握茶放了下去。
    突出直指而劃落的,正是中指挺向柳帝王!
    「這一手『一柱橫天』,柳兄如何看法?」
    「好工夫。」柳夢狂淡淡一笑,將茶杯往左肩上方稍動了動,笑道:「『一橫天』唯有
以四尺八寸長的青鋒使來,方是威力萬鈞。」
    他的下了茶杯,淡淡接道:「不過,『泰山頂天』一式裡,約莫可以阻擋得住──!」
    「好──。」蕭天地點頭笑著:「若是中途裡以『三問童』相,又如何?」
    柳夢狂讚許似的點點頭,道:「有個神的變化。不過,蕭門主這手『三問童』似乎是為
有過變化?」
    「哈,」蕭天地忽的大聲一笑,點頭道:「正是──。在下將前式自由池、神藏的氣機
轉由虎口、大涵兩穴移換勁,不知蕭兄以為如何?」
    「蕭門主果然是參透武髓大家,便是這手變化足可將劍鋒前推進三寸。」柳夢狂點頭贊
許著:「便憑方才蕭門主這一路十八手劍法下來,已逼至柳某心口重穴貼身衣袍。」蕭天地
雙眸精芒一閃,道著:「難道柳兄沒有破解解術?」
    柳夢狂淡淡一笑,小啜一口茶道著:「柳某的下一手變化已是『無可言』,想是蕭門主
下一手變化亦如是?雙雙出招,各是一式十九變。卻,最後裡落入『無可言』的新妙反璞
中。蕭天地撫掌大笑,道:「他日有緣或戰於泰山之巔,豈不是人生之大快哉?」
    柳帝王亦仰首大笑,道:「蕭門主這話正合柳某之意!」他長笑,卻是倏忽到了中途大
咳了起來。
    蕭靈芝早已輕忽一飄到了柳夢狂身後,輕歎裡取出了七支金針伸探間插落於柳夢狂左右
肩井、背流、海波、國御、龍潛、新程七穴上。
    又便是,右掌一拂連拍了百會穴三回,這柳夢狂身子稍稍一震,平復噓氣,臉色又自通
紅回轉了過來。
    這個蕭天地在當面看著,瞳子裡不由得有幾番思動。
    當先的,便是蕭丫頭對眼前這位柳夢狂心中大有屬意。這廂是福是禍,目不尚是難以斷
定。
    不過,且由柳夢狂對靈芝丫頭的任信來看,日後總有著可以得力相助之處了。
    他方是心中暗喜,沉思其間;忽的,梅六姑緩緩站了起來走了後,道:「七天七夜之
內,蕭前輩不將小女子當成外人,梅六姑自大愧過往之錯。」
    她這七天來第一回說話,所有的人不禁全投了目光過來,只聽她續道著:「那日,蕭姑
娘以某種醫術妙法逼范梅某說出一些事來,想是並不完全──?」
    蕭靈芝臉頰一紅,淡笑道:「依我看法,梅姐姐最後是以內力氣機護住心脈,剩下全放
開了去?雖然是為之昏迷,卻也沖激亦力通流一身而逝,反倒不再起作用──。」
    「蕭二小姐所說的正是。」梅六姑正色道:「那時我心中是想與其露出黑魔大幫中最大
的秘密,那不如死了算了。」
    她一顫,抖著聲音道:「黑魔降世,生不如死。」
    「黑魔降世,生不如死!」
    聽這八字,約莫可以想見他們對背叛之人用刑之毒。
    梅六姑緩緩長噓一口氣,環顧眾人一眼,接道:「不過──,反正是他們對我不義了,
又何怪我對他們不仁?」
    柳夢狂淡淡一笑,道:「梅姑娘莫這般說著。這事只能說你悟了心性中某些好善,去掉
的過往壞惡。」
    柳夢狂的話似乎令梅六姑大為振奮,點頭沉思了一回,忽展顏道:「多謝柳先生教
誨。」她臉容眸子裡一陣欣喜:「那位置正幫主的身份我雖然不知道。不過,很重要的一點
是他有著極重要的事需要藉梅臥姑前輩向宣名劍的兒子寒波討來。」
    「宣寒波?」柳夢狂皺眉道:「宣兄在江湖中尋人已是二十年,難道還會有什麼牽
扯?」梅六姑點頭接道:「黑魔大幫的幫主曾經提過,無論他以何種身份出現,左手中指上
必然戴著一枚黑漢玉戒。這戒指和他要尋找宣寒波卻有著極大的關係。」
    眾人間面面相覷,各自噓出一口氣來。那樓上便道著:「黑魔大幫裡,你知道有多少分
布?」
    「約莫九成。」梅六姑很有把握的道:「我統率幫中狙部份,差不多知道各地的分舵所
在。若是能出的去,發動江湖中各大幫的勢力約莫在七天之內可以同時摧毀。」
    蕭鴻蒙輕輕一歎,道:「就怕一世出不了秘室。」
    樓下接口恨道:「好個柳小子,對不起,柳世叔我沒別的意思──。」樓下伸了伸舌
頭,看那柳夢狂淡淡一笑,道:「是指小犬嘛?怎的?」
    「他。」樓下又冒上了火來:「明明知道我們來了這麼多天,沒半點兒消息也不會打探
關心一下。」
    「可不是──。」樓上接道:「下回見了面非好好的。」
    話正輕舌尖一半,忽的,洞口裡好一聲大響。
    剎時,天搖地動,碎石紛亂落掉了下來。
    尚驚異間,又好一聲轟然大響,這回可明明白白的是,有人用火藥要炸開了秘室啦!
    「柳小子可還算有點良心──。」這話,是每個人心中所想到的同一句話!
    再是,第三聲巨響裡,碎石灰塵起,更沒的眾人紛紛走避。但覺,有一股涼風自洞口吹
了過來。

                      ※               ※                 ※

    我們柳大公子見到宣雨情大小姐時心情簡直是好極了。他那張裂開笑著,就如同窗外的
朝陽似的燦爛。
    「怎樣?」柳帝王很熱情的招呼著:「最近收了多少門派聯盟呀?」
    宣雨情睇望了郎君一眼,笑道:「七天七夜來,總共是三十二個各處門派或是當家親
來,或是派出了特使來。」
    目下處所,可是會合於洛陽城邑裡乾坤堂總堂。
    那位胖子堂主解勉道很明白那些小門小派之所以歸隸於宣雨情而不歸附於乾坤堂,自然
是為了那一點「尊嚴」!
    所以,他也特別騰出了東首的廂院房廳「送給」宣大小姐以來接待歸隸的各門各派用。
    「這解胖子倒聰明──。」柳大混東看西望了一回,笑道:「現刻先賣了人情,以後你
這『淨世盟』便欠著了。」
    宣雨情嬌艷一笑,道:「除了魔幫之後,我才不願再管這事兒了呢。讓這般俗務纏著那
有和跟你在一起快樂?」
    這年頭的女人可真直接。
    柳大混乾笑兩聲,宣雨情已問了過來:「你不是和那位陸夫人走了?怎的,有了變化半
途又折回來啦?」
    「甭提了──。那女人當晚變臉要把哥哥擒回魔幫總寨去。」柳帝王歎道:「這本來是
我的目的嘛,也好。誰知,中途那鬼撈子幫下了個條子來,總什麼我爹你師父必死,要做掉
我啦──。」
    當然,陸夫人沒有成功,所以柳大公子還活著站在這兒。
    宣雨情驚駭的是:「師父他老人家?」
    「放心──,有姓樓名上名下的兩個傢伙陪著。」柳帝王一付智珠在握的樣子:「而且
一同被關入了秘室中還有蕭家父女三個。礙不了什麼事,餓不死他們的。」
    宣雨情沒有向柳帝王怎會知道這麼清楚。
    她相信,郎君自有一套方法可以從別人的口中知道出許多別人本以為不會說的「秘
密」。
    現在她想知道的是,柳帝王知道爹的窘境,難道不急著去救?
    「別這樣看我──,」柳帝王搖手笑道:「哥哥我已經請人去解決這件事了::。」
    樓上、樓下問陷其中,莫非是楊逃出面?
    「這個人嘛──,大大有名。」柳帝王笑道:「就是殺手一界排名前七的『六指蝶』賀
波子也──。」
    「賀波子?」宣雨情不得不佩服道:「他怎會接受這件委託?」
    柳帝王笑了,笑的很得意道:「我只不過給他一個目標,談好了價錢他就去啦──。」
    「誰?」
    「我爹──。」
    「你爹?」宣雨情又好氣又好笑道:「我師父?」
    「不錯──。」柳帝王很得意的回道:「完全正確!」
    宣雨情真的是服了眼前這個男人。
    正如師父所說的,眼前的郎君不但是根質是上上學武絕材,就是腦子裡轉念運用亦驚人
已極。
    可惜而納悶的是,竟然丟著帝王絕學不學!
    她一歎,正要說話間韓道幌了過來,老遠朝柳大混抱拳唱偌:「柳兄弟──,你回來
啦?」
    「可不是──。」柳帝王笑道:「現在哥我可是身居乾坤堂之總管及淨世盟大總管。呵
──,翻身魚變成龍啦!」
    「這廂敢情好。」韓道笑著:「閣下是不是該跟著未來的夫人去見見我們那位解堂
主?」
    「如果哥哥我猜的不錯的話。」柳帝王大笑道:「那位解堂主一向禮賢下士,應該這回
兒來到了門外?」
    「聰明──。」門口,解勉道笑呵呵的跨了進來,頷首道:「果然是聰明極了。」
    柳大公子得意道:「那裡──,牛刀小試。」
    解勉道回笑著,有一絲抱歉道:「我是指韓總管。」
    「他?」柳帝王叫道:「不是哥哥我?」
    韓道笑了,意起來?「當然是我啦!沒韓某這伯樂怎會瞧得出你這匹千里馬?」
    柳大混這回若笑了好長一陣,擺擺手道:「行啦!兩位大駕光臨就請坐吧。」
    解勉道呵呵一笑,抱拳道:「請!」便此,四人落坐,將就著昨夜冷茶喝了起來。
    解勉道一口喝了,當先道著:「在下這廂前來,是有著一個計劃想和兩位商量。」
    宣雨情一笑,道:「解堂主請說。」
    「你我皆知魔幫發出了武林通知,十月初四起四十九日內悼記晏天祖不行一切活動。四
十九日之後,自是展開一場重大血劫。」
    這事,七日前已是武林俱知,正值風起雲湧之際。解勉道沉重著道:是以──,在下想
在洛陽東首的嵩山少林寺召開一場武林大會,同集天下我道中人共謀出一條對策來。「柳大
混混這廂拍手大笑道:「這好玩,可有戲看──。」
    解勉道微微一笑,接道:「天下各大門派幫戶,解某或多或少有些兒交情。不過──,
七龍社方面。」
    七龍社,和乾坤堂,丐幫並列為天下之大幫。
    如今由乾坤堂總執這武林大會,七龍社是否參加著實是大為傷神的一件事。
    參加了,未免有些氣弱於乾坤堂。
    若不參加,這大會未免少了某些氣勢和號召力。
    「堂主之意,是要小女子代為說項?」宣雨情明白,怎的算法來看,左弓女方還是欠了
自己一份人情。
    解勉道呵呵大笑,道:「正是此意──。不知姑娘之意如何?」
    「衛道除魔之事本當我輩該為。」宣雨情一抱拳,恭敬道:「解堂主義問天下,願擔起
這份重責小女子只有欽佩的份。又豆有不勉力共行?」
    「好!」解勉道大笑道:「有姑娘一句話,勝千百人矣!」
    柳大公子又不服氣啦:「那哥哥我一句話呢?」
    解勉道呵呵的笑開來,看著柳帝王很有意思的道:「柳兄弟──,我們是第一回見
面?」
    柳帝王點點頭,笑道:「在哥哥的記憶裡似乎是這樣。」
    「不過,解某和你的一位朋友倒是見過了幾次面。」解勉道意味深長的道:「楊逃兄弟
想來你熟吧?」
    柳大滑頭這回可罵在肚子裡啦:「熟透翻身啦──。」
    「那不就成了──。」解勉道又喝了一口冷茶,嘖嘖道:「所以,我們是自己人啦。自
己人總不好臉上兒猛貼金是不?」
    「對!真他媽的對極了!」柳帝王又歎又叫道:「想不到你這身肥肉倒輕巧的很。」
    他們的對話很奇怪。
    最少,宣雨情和韓道就聽不太懂。
    不過,韓道和宣雨情都是聰明人;聰明的人想事情很快,而且也會想法子來證明。
    解勉道笑呵呵的站了起來,道著:「我們這般約定了。武林大會的時間就訂於十一月初
一。」解勉道走了,韓道也走了。
    現下這座落於乾坤堂東首的淨世盟廳堂內又剩得柳大公子和宣大姑娘。兩人互視了一
眼,各自沉默著。終究,是柳大公子心虛忍不住叫了起來:「大小姐啊──,你是有什麼話
想問?」
    宣雨情淡淡一笑睇了郎君眼眼兒,搖頭道:「沒的。」
    這份婉約,可令我們柳大公子更不自在啦!
    「姑奶奶,有話你就直說了吧。」柳大混混求饒了:「這廂悶著笑而不問會折騰死人的
──。」
    「我說沒的啥事嘛。」宣雨情笑的站起來,踱了兩步後道:「柳哥哥──,依你看這淨
世盟要如何個做法好?」
    這廂事兒柳帝王可大有經驗。
    想這些年來在天下各處組織那些市井混混,隱然暗地裡形成了一張極大的網散置著。
    「我看,最簡單的莫過於開一個『集結大會』便是了。」柳帝王笑道:「不但大夥兒可
以彼此認識、認識,而且也能分派責任屬附之間的關係。」
    宣雨情小歎:「只怕各號各派間不願屈居人下呢──。」
    「放心──。」柳大混這廂可有把握:「咱們只是組成聯盟,又不是成幫立派,只有彼
此互通互助,沒的什麼長下之分。正是合則兩利,分則雙害!」
    這廂柳帝王於明太祖洪武二年(西元一三六九年)十月十一日所提出來的「聯盟互通」
的想法,於數百年後亦由一位歐洲商人提出這構想於二次世界大戰後,因而成立了歐洲共同
市場迄今。
    宣雨情冰雪聰明,細想了一回柳哥哥的構思後,當下已是讚佩心喜,點頭著道:「自古
以來,武林中但求開門立戶,並思大一統武林盡御其下。柳哥這想法不愧是前無古人的
了。」
    柳帝王這廂可得意了:「嘿、嘿──,最好那兩位樓姓的小子能趕的來見這份盛會。」

                      ※               ※                 ※

    火藥炸響,足足三天三夜,前後總共一十六次才解決掉。但聽得好一轟然巨聲裡,外頭
的陽光落的奔了進來。
    這一刻,洪武二年十月十四,辰時。
    「唉,吃了好幾天連灰帶砂的食物,終於可以好好上個館子舒適一回啦──。」樓下搖
頭歎氣,心中難不免為幫住洞口那千斤銅門驚心。
    樓上哼哼道:「我說嗎──。每回不提了住樹上好,看看窩這樹下的後果。」
    樓下可叫啦:「住樹上那門子好?說不得現在早已是亂箭穿心了咧──。」
    兩人的口裡是哼唧叫嚷,卻可足下不怠慢的奔了出去。
    這廂眾人到了外頭,深深吸一口氣間不禁愕然。
    在一地的體中,昂然站立著一位白髮白鬚的「老頭」。
    好笑的是,對方的頷下長胡竟然結了一個蝴蝶飄幌著。是「六指蝶」賀波子!
    「怪了──。」樓上叫道:「怎麼不是那個柳小子救人出來的?」
    可不是,六指蝶一生只殺人不救,怎會救他們一干人出來?更何況還斬殺了洞外黑魔大
幫的這干守衛?
    「我是來殺人的。」賀波子顯然有些惱怒:「沒想到被那小子騙了。」
    他怒,自是有一番道理。
    因為「業主」柳帝王所說的資料中,指明「帝王」柳夢狂正在這秘處裡練功。
    柳小子可沒說裡頭還有這麼多人。
    更可惡的是,自己竟然變成了救人而不是殺人!
    這是很嚴重的問題!
    一個殺手到了目的地後,不但沒殺「目標」,反而救了「目標」,他無論如何是不能再
下手。
    這是殺手一界裡的規矩!
    所以,「六指蝶」賀波子不能殺柳夢狂;同時,他還欠「業主」一份人情。
    因為他有負所托!
    更可恨的,「業主」就是那個姓柳名帝王的小子!
    賀波子二話沒說,轉身大刺刺的走了。
    他走的很惱恨,從每一落足的腳印可以看的出來。
    深越尺!
    他的一身肌肉在顫跳,像是強忍什麼憤怒。
    不過,賀波子不愧是賀波子。
    規矩也是規矩!
    賀波子打定了主意,先到洛陽去還柳大混蛋一個人情。然後,嘿、嘿──,然後再好好
整治他一番。他現在只怪自己,怪自己沒搞清楚情況就來「殺」人!
    或許是「帝王」柳夢狂這目標讓他太興奮了吧!
    樓上看著賀波子遠去的背影,伸伸舌頭:「這老小子如果出手的話,目標不知道是
誰!」
    「是我──。」
    樓上訝異的回頭,只見柳夢狂淡淡笑道:「他來的目的本來是要我的。」
    有誰,有誰竟然發了癲敢派殺手來殺「帝王」?
    「是小犬──。」柳夢狂笑道:「也只有他會想到這點。」
    兒子派殺手父親?
    蕭鴻蒙的臉色大變,訝叫道:「柳先生──,你似乎並不很在意?」
    柳夢狂一笑未答,倒是蕭天地大笑撫掌道:「好、好──,好個聰明絕頂的方法。『一
石二鳥』之計,再也沒有像這回般用的巧妙──。柳兄,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柳夢狂亦大笑,道:「何敢與蕭門主子女相比?」

                      ※               ※                 ※

    郭竹箭赫然出現在淨世盟廳門之外,負手含笑而立?
    他看著裡頭一些人似乎忙著佈置打理,尤其是有個年輕人,這廂兒挽袖拉褲,出活賣
力。好根基!
    郭竹箭有些兒訝異這個人怎的不曾習武?正想問,後頭有人踱了過來,略帶驚喜訝異:
「閣下可是郭大先生?」
    郭竹箭淡淡回頭,正瞧是乾坤堂大總管,韓道。
    「在下正是郭竹箭。」
    「原來是『冷面菩薩』前輩。」韓道一抱拳作禮,道:「郭大先生可是來看看淨世盟的
嘛?晚輩進去通知一聲。」
    郭竹箭淡淡一笑,搖頭道:「不必了,晚郭某自會進去──。」
    這「冷面菩薩」郭竹箭一生行事但求實證務所,最少排逢迎。今日本倏忽來了,便是要
好好看一番「淨世盟」是否可為?
    順便,要見見那位帝王傳人,一招斬殺晏天祖的宣雨情。如是個人物,自大可以合事共
靖武林。
    他看了看韓道一眼,點點頭道:「乾坤堂不愧是武林大幫,這等氣度已是他人萬萬難
及。」
    韓道笑著:「前輩誇詵了。既是衛道除魔,任誰都是一般。又豈有彼此?」
    郭竹箭眼中有了讚許:「好,便此一句話,刻後當可見見後頭的那位解兄弟::。」
    韓道抱拳笑道:「敝堂主自堂竭誠歡迎──。晚輩先回去知會一聲了。」
    郭竹箭一笑,豎手道:「請──。」
    這「冷面菩薩」郭竹箭一生行事向是獨特異行,每每冷眼觀世。他之所以對乾坤堂在剎
那間轉了印象願意和解勉道交結,就在於乾坤堂的大度。
    不但,乾坤堂東首廂院讓出予「淨世盟」使用。更有者,韓道見了自己並不強邀相會,
反願入堂宣雨情自己到來。且氣度,已是他人難及。
    方想間,那竹箭後頭有個聲音笑道:「先生可也是自願來忙整理的?快進來吧──。」
    郭竹箭愕笑回頭,便見著方纔所見那位根基至上的年輕人正朝自己笑叫著: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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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56: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風露
    郭竹箭緩緩注視了那年輕人一眼,淡笑道:「我是來幫忙的──。不知小兄弟你如何稱
呼?」
    「我?」那年輕漢子指著自己的鼻子呵呵笑了起來。「我叫柳帝王──。」柳大混抱拳
道:「先生怎的稱呼?」
    「我姓郭──。」郭竹箭訝異著眼前這位轟傳於江湖的年輕人,臉上含笑道:「叫我老
郭便成了。」
    「行!哥哥我最討壓那些屁外號。」柳帝王笑道:「哪──,進來吧,我們到後頭去搬
些桌椅來布理著。」
    「行!」郭竹箭當真挽了袖,隨著柳帝王進入裡面來。
    落眼,一廳子裡有著七、八人正忙手忙腳的擺置東西。特別是,其中有一位艷嬌絕俗的
姑娘,手上托搬著重物都是氣定神間,含笑擺置著。
    郭竹箭看的暗暗點頭,對對方的一身修為有所稱許。
    「老郭──,介紹一下。」柳帝王指著那女子笑道:「這位是跟哥哥關係很複雜的宣大
小姐。」
    宣雨情?淨世盟的盟主宣雨情?
    那廂,宣雨情擺放下一座屏風,遙遙一抱拳道:「郭先生──,承蒙幫忙!」
    郭竹箭呵呵大笑,點頭道:「好、好──,我老郭今天總算識到真正武林中人!哈。」
    他大笑,抱拳回禮後隨著柳帝王一路往後頭幌去。只忽兒,便落足到庭園裡,直往乾坤
堂的方向而去。
    柳帝王轉頭朝郭竹箭笑道:「我們那兒桌椅不夠,只好借些隔壁的東四湊和著。」
    郭竹箭笑道:「省得來,久自成一番境界。」
    兩人這一路談談笑笑,便進予乾坤堂後頭放置物品的倉庫內。堪堪進入了,卻見得裡頭
有人。
    人是,一個儒生模樣的中年漢子和一位南腮鬍髯的大漢個兒。而冷笑坐在兩人身後的,
則是那位七龍社左弓女方大小姐。
    「唉呀──,左弓大小姐,真是難得大駕嘛──。」柳帝王堆起了笑,抱拳唱偌:「可
是雨情的消息已傳到了七龍社?」
    左弓女方冷哼哼一笑,道:「不錯!今天我來正是為了回答宣雨情邀約嵩山少林大會之
事。」
    柳帝王笑道:「貴社怎的說?」
    「七龍社要參加可以──。」左弓女方注視了柳帝王身旁的郭竹箭一眼,緩緩接道:
「不過,我爹想和主事的解堂主先談談。」
    這「談談」之意,便是要看是否英雄相惜了。
    十年來,乾坤堂和七龍社各自雄據相惜了。
    十年來,乾坤堂和七龍社各自雄據一方,當家的左弓棄和解勉道倒是從未相謀過面。
    一致力於北端河北大都,一戮力於南方苗疆勢力,這廂雖相互神往,倒未謀面。
    「這事兒倒是可以安排。」柳帝王笑道:「只不知時日如何?」
    左弓女方淡淡一笑,道:「明日申時,洛陽城南三智齋茶樓裡。」
    「行啦──。」柳帝王看了那位中年儒士和胡扎大漢一眼,笑道:「兩位大概是七龍社
的四當家溫師觀和六當家張庭嶠兩位前輩了?」
    那位中年儒士正是溫師觀,言一聽柳帝王直道了來不禁訝道:「小兄弟好慧眼,想不到
溫某數年不見於江湖也識得。」
    那位滿鬍髯的大漢張庭嶠亦爽呵的一大笑,大蒲掌兒當空一拍,笑道:「難怪左弓至女
兒一直念著人家,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這話奇了。
    竟是左弓女方頰面兒一紅,寒著站起來冷冰冰的:「話已傳到了,你向那位解堂主說去
吧──。」便是,扭頭調身空窗而出。
    這廂溫師觀和張庭嶠朝柳帝王一笑後,再轉向郭竹箭抱拳道:「郭兄在此,我們失禮
了。別日當得好好暢談一番才是。」
    郭竹箭點頭一笑,道:「左弓先生義薄雲天,那日郭某當前去拜見!」
    溫師觀和張庭嶠雙雙又一抱拳道「請」,便也隨著左弓女方出窗而走了。
    這廂,郭竹箭睇了柳大公子一眼,淡笑道:「看來,柳兄弟是早就認出郭某來了?」
    一個連溫師觀尚且知道身份的人,怎的可能認不出郭竹箭來?柳帝王回笑道:「又怎
樣?老郭──,別偷懶,椅子桌子要搬還是要搬,它們長了腳可不會自個兒走了去!」
    郭竹箭一愕,大笑道:「你這話簡直是有道理極了。」
    所以,赫赫一代大俠郭竹箭和名震天下大混混柳帝王雙雙忙將起來。直是,到了申時將
盡總算把大聽理出個模樣兒來。
    那幾個來幫忙的,正是洛陽城東師偃城裡三清門的弟子,便自折轉回去。諾莫一間廳室
裡又剩得郭竹箭、宣雨情和柳帝王三人。
    「走啦──,咱們去吃人家一頓。」柳帝王笑道:「隔壁的解胖子可準備的好好,不吃
浪費去──。」
    宣雨情嬌笑道:「你這個乾坤堂三總管可享福咧──。」
    郭竹箭看著眼前這對兒,可是充滿了興趣。這一天,他最少試過了四次,沒一回看得出
柳大混混會武功。
    怪!這小子怎能活到現在?
    他自笑著隨著兩人轉了兩轉便踏入乾坤堂的門戶內。這廂,解勉道、韓道和徐峰竹已然
在座起身,迎了過來。
    「郭兄大駕──,敝堂真個生輝了。」解勉道胖著臉笑嘻嘻著道:「小桌一席,請入座
好談一回。」
    郭竹箭抱拳一笑,道:「素聞解堂主非池中之物,大發有龍鳳之資。今日一見,但知言
不虛耳。」
    兩人這廂客套著,那柳帝王早已拉了宣雨情到桌前看著,指指點點問道:「這菜會不會
燒?我告訴你作法──。」
    一番低低竊語,宣雨情咯咯嬌笑道:「柳哥哥這麼有研究,倒想呢──。」
    兩人這番說笑著,那廂的解勉道和郭竹箭已踱過來。這廂紛紛座了,解勉道當先舉杯一
敬,道:「解某這一杯水酒,且敬武林同道為共靖血劫努力而飲。」
    說畢,眾人紛紛舉杯同飲了。
    便是齊齊舉著食用一桌子菜物,那郭竹箭邊吃邊看著:「近年來黑魔大幫竄起,依在下
之見若要滅此魔幫,需得精選一批武學名家直挑總壇。至於各處分舵只需鎮困即可,以免創
了太大血劫有傷生靈。」
    解勉道點著頭道:「郭兄之言甚是──。自來剿滅魔幫行動,數百年莫不是採取了趕盡
殺絕,其慘名之以『正義』,卻在殺戮上並無不同。如今斧底抽薪直搗黃龍,他們失去了核
心支持,自是日久而散便起不了作用。」
    韓道皺眉塞了一塊肉,嚼了兩口後道著:「只可惜我們對黑魔大幫所知的勢力分佈太
少,這廂做起來麻煩。而且,目下判斷只能知道他們的總壇在洞庭湖上。」
    郭竹箭頷首道:「這魔幫暗傳有蒙古人在其中,此事兒倒是麻煩的很。若是策動了韃靼
人反攻入關,難免又會中土一番血劫!」
    宣雨情點點頭道:「依目前情形來看,若是黑魔大幫果真等了四十九日之後才行動,我
們還有相當的時間佈置。」
    柳帝王這廂可認真了:「再過兩天這淨世盟來一場集結大會,想是會有黑魔大幫的份子
滲入。而下月初一少林大會,亦恐怕會有魔幫中人暗潛伏其中。他們所說四十九日不動之
言,倒是不可盡信。」
    解勉道贊問著:「依在下看,魔幫這項傳言的目的是讓我們布理去,好在暗中籌謀對策
──。不過。」他淡淡一笑,道:「這椿子計裡環計是誰勝負尚難說著!」
    聽解勉道之語,似乎是有著某種程度的把握。
    柳大公子忽的咭一笑道:「看來解堂主已經知道明白城南三智齋之約了?」
    這事說的奇怪,猛然冒出不搭干的話來。
    那解勉道雙眸一閃,笑道:「柳兄弟果然聰明!」
    驚心的,是在座旁的韓道。
    稍早左弓女方和溫師觀、張庭嶠進入乾坤堂他豈會不知?是解勉道要自己別驚動了對
方,親自去看著。
    當然,解勉道知道了明日三智齋申時和左弓棄一會!
    而在乾坤堂所知的資料裡,七龍早有人暗潛伏於黑魔大幫之中。如今,若是和左弓棄談
的妥了,黑魔大幫的行動運籌自然落入自己這方掌握裡。
    卻是現在柳小子明道解堂主知道這事兒,莫非是他聽見瞭解勉道在左近?
    果是,這柳小子一身成就便驚世駭俗了。
    眾人吃喝著,那徐峰竹忽的道:「本堂所『居住』的枯木神君和黑火八神君是否可以一
用?」
    他環顧了眾人一眼,繼道:「雖然他們俱於陸夫人手下的巡察使,但是目下陸夫人為柳
兄弟囚禁於某秘處,如果我們能好好應用他們之間的關係。」
    解勉道笑著:「徐二總管之意思是?」
    「陸夫人既然是四大夫人之一。」徐峰竹笑道:「自是容易另尋出三位夫人來。不過若
是我等去問了,當不易知道其中內情,不如由他們問著去了!」
    柳大公子這廂眼珠子兩轉,笑道:「好啊──,原來徐二爺想腦子想到柳某某頭上來
了。」
    徐峰竹淡淡一笑,回道:「柳三總管果然是聰明人。」
    這廂宣雨情還自訝愕著,問道:「是怎的一回事?」
    「嘿、嘿──,是那位解堂主想來的法,叫徐二爺說出來而已──。」柳帝王啾瞭解勉
道一眼,哼道:「法子是不錯。不過,可累了哥哥我啦──。」
    解勉道笑了,很得意的道:「反正是遲早的事嘛。」

                      ※               ※                 ※

    梅六姑列出來的資料非常的完全。
    依看黑魔大幫的勢力著實是夠驚人的,尤其有些人更是難以置信是魔幫中人。
    蕭鴻蒙擔心的是,另外的一成倒底是那些份子?
    這時,他們一行人已到了洛陽城東百里的鄢陵城裡。
    當然這一路上早已得知了宣雨情的集結大會,和解勉道的嵩山少林大會的消息。
    梅六姑的資料中很清楚的看出目下已歸附至宣雨情的四十七個小門小派中,最少有三個
是屬於黑魔大幫的分舵。
    這不是問題,反正兩日之內決是可以趕回洛場共襄盛會的。他們擔心的一點是,除了這
三門派之外是否另外有人潛伏著?尤其這回是在乾坤堂東首廂院召開。
    萬一,屆時黑魔大幫來一椿火藥必死回歸於盡,可是相當難看了。
    蕭鴻蒙擔心的另外一件事是,爹正由蕭靈芝陪著一道去了兩湖域面。
    因為,蕭游雲在兩湖域面上趁這日子強行接收自己和爹創下的局面。
    這廂事故,只怕會讓黑魔大幫利用上了,而使得爹這年來的心血付之一炬!
    一行人,柳夢狂、樓上、樓下、梅六姑和蕭鴻蒙回居於洛陽城的大升客棧內。
    蕭鴻蒙思前想後,一心裡不由自主為武林安危而懸心。她記得昔年的教訓,便是「天地
門」之擴張太速,所以有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
    最後,在乾坤堂的逼迫下不得不解散「天地門」,當時的解勉道之所以未趕盡殺絕,是
因為爹尚未做出什麼大惡來。
    這些年裡的生聚教訓,爹是否會再度挑上乾坤堂以雪前仇?
    當年天地門解散是江湖中的秘辛,除了爹只有自己明白是為了什麼。她怕的是,爹的復
仇怒火會令得黑魔大幫有機可趁。
    果真如此,那又是武林中一大災劫!
    她喟然而歎,生為人之子女,有著不得不的苦衷。
    小望窗外月,正是十四月將圓,好一際天穹在那兒清清朗朗的,何底事人間多殺劫?
    心中方想,忽的耳裡傳來猛慘叫之聲!
    蕭鴻蒙心中大震,已聽出是梅六姑的聲音。她一閃身而起,出了門房便直直到了梅六姑
門口。
    這當兒,柳夢狂和樓上、樓下亦同時趕到台。
    柳夢狂輕輕以手上杖一碰門板,自挑震開裡頭的木栓斷。好勁好巧的內力收發!
    樓上一步跨了進去,只見得梅六姑仆跌在床畔,背脊上一把飛刀直戮插心。刀柄,正鑲
一顆貓眼石森森緣發光。
    看出手,當是又急又狠!
    樓下看了一回室內,皺眉道:「好狠的殺法,連個交手的機會也沒有。」
    樓上走到了窗口,往下瞧著。
    這居處的兩層樓東面方向,下頭空蕩蕩的是個小後院。耽中只是幾些草種著,並沒啥樹
株之類。
    回頭來看桌面上,一壺茶熱著;除外,便有著一杯子茶水半杯,顯然梅六姑正喝了一
半。
    眾人將即見說了出來,便靜默了下來。
    化們想知道「帝王」刺夢狂對這件事的看法!
    柳夢狂淡然一歎,道:「看看體有什麼特別地方。」
    樓上和樓下雙雙過去了,翻轉梅六姑的體。
    落目,是前喉處叫人用了某種指力氣勁打碎!
    手臂放處,被褥雪白上有著一口自腔喉吐出的血跡散蘊著。隱約的,是可見手指那食指
尖號寫著一個字:「馬」!
    「馬」?是什麼意思?是一個未完成的字?或者是一個人名?還是一個代號?
    柳夢狂靜靜的聽完這一切,坐了下來。
    半響之後,他道:「方纔梅六姑坐在那個位置?」
    樓上過去,坐在茶杯那張椅上,朝柳夢狂道:「柳叔──,是坐在這兒──。」
    柳夢狂點點頭,接向著:「方纔,茶裡的茶是熱的還是冷的?」
    「已經冷了。」樓下接口道:「裡面的茶水也不多。」
    可見,梅六姑已然喝啜了有一回的時光。
    她是在想事情,或者是在等人?
    是不是她等的那個人變成了兇手?
    柳夢狂緩緩伸出手,輕觸著茶。
    忽的,他雙眉一挑冷然,重重一哼道:「好毒的計!」
    樓下愕然湊過來,問道:「柳大叔──,是怎的。」
    他話說一半,刺夢狂忽的出手。
    閃電間,便已連點了樓下二十六處穴道。
    樓下大驚訝叫道:「柳叔。」
    那樓上亦愕惶的立起疑道:「柳叔──,你。」
    「帝王」柳夢狂淡淡一笑,道:「將十二脈、奇經八脈全樓逆機倒衝回百會穴!」
    樓上臉色大震,驚道:「這會噴狂血而死。」
    「放心──。」柳夢狂一笑,忽大喝的噴出一口黑血來,猶自接道著:「有柳叔在,不
礙事。」
    顯然,柳夢狂方才吐這口血也是這般子做的。
    當下,樓下便不再猶豫,亦運動內力,由十二經脈、奇經八脈倒衝回百會穴上!
    要知,這十二經脈正是手太陰肺經、手陽明大腸經、足陽明胃經、足陽明胃經、足太陰
脾經、手少陰心經、手太陽小腸經、足太陽膀胱經、足少陰腎經、手厥陰心包經、手少陽三
焦經、足少陽膽經、足厥陰肝經。
    而奇經八脈則是,智、任、沖、帶、陽、陽維、陰維八脈。
    學武中人,最忌將內中氣機倒衝回頂,往往全身血爆,輕者全身癱瘓終生不得習武,重
者喪命!
    自來,稱之為「走火入魔」之意!
    樓下這廂耳裡聽著柳夢狂這般說,他可一點猶豫也沒有,立即便倒行氣機,逆況百會。
    這話若是別人說的,他打死不信。
    不過,只要是出於柳夢狂之語,任何一門不可思議的武學都是可能的!
    果是,這氣機況上了腦門百會穴,便覺一股血氣自體內湧出。張口,哇的吐出一濃黑
血。
    他為之大驚的,不單是自己何時中毒而不知;是在於全身穴道被制的情況,一身的氣機
逆走竟是豁然而通。
    是可見,方才柳夢狂的出手其實並非「禁制」點穴手法,而是「醫治」的某種點穴手
法。
    蕭鴻蒙這廂尋思了一回,問道:「柳大先生是不是已經尋找出某些線索來了?」
    柳帝王輕輕一哼,道:「那賊子好毒的心計,是想一石二鳥。除了梅六姑之外,順便找
我們幾個陪葬。每個人都靜聽柳帝王的分析。因為」帝王「之所以被尊稱為帝王,除了超絕
的武功之外,必有是思尋至常人所不能之處。」梅六姑還是黑魔大幫的一份子!「柳夢狂一
雙緊閉的眸,此刻心眼張開尤較常人明見:「從茶把手的方向可以知道,那兇手坐在另一
端,而且最後是由他來倒茶。」
    兇手這麼做的目的是,將劇毒塗探於面之上!
    因為,柳夢狂他們必然會掀蓋查看是否有放毒進去,而且也會看瞧茶水還剩多少!
    夠狠的是,這毒不但劇、烈,而且完全不著痕跡。
    柳夢狂輕輕一歎,道:「這人好心計,臨走前猶記得拿走自己的茶杯。只不他百密一疏
了將把的位置放回梅六姑的方向!」
    方才柳夢狂觸摸茶,便是想到了這一點?
    「梅六姑是個殺手,所以不太可能簡簡單單的被人由背後暗殺!」蕭鴻蒙接道:「而
且,對方若是以輕功自樓下躍上,以我們的身力不可能不知。」
    如今唯一的可能,便是梅六姑開門請兇手進入!
    柳帝王冷冷一哼,又接道:「梅六姑的喉頭捏碎,這意味著一件事!稍早的慘嚎,是由
兇手發出的。」
    目的呢?除了引來柳夢狂等人之外,另外一個目的便是造成客裡的騷動,好便兇手趁機
逃走或者大膽的喬裝住客擠到門口觀察。
    不過兇手不知道的是,這間客棧是蕭家的分舵之一。今晚住在裡頭的,全是」天地門」
之中的一份子。
    蕭鴻蒙相信不久之後,她便可以接到報告。
    這廂,「帝王」柳夢狂沉哼續道著:「這人既已捏碎了梅六姑的喉頭,剎那以內力震死
了目標,再加上背上一刀的目的,不外乎是讓我們走偏了方向認錯了人。」
    七大殺手中,皇甫風曲無疑是摔刀的好手。
    皇甫風曲的飛刀,人稱「出如風起,妙似曲彈」!
    而且他的飛刀刀柄,必然有一顆貓眼綠石!
    柳帝王緩緩的站了起來,循室踱了兩步,道:「樓家賢侄──。」
    樓上、樓下雙雙急應著:「晚輩在!」
    「你們易容變聲之術已冠絕天下。」柳夢狂皺眉道:「我尚可聽出本音來。不過,此人
模仿梅六姑的聲音卻是無懈可擊。不知,近來江湖中可有這樣一個人?」
    樓上和樓下雙雙面面相覷,同時間想到了一個人。
    徐峰竹!

                      ※               ※                 ※

    徐峰竹的計劃是,將枯木神君、黑火八神君往柳帝王藏囚陸夫人之處。接著是,黑火八
神君和枯木神君大大的刺激陸夫人。
    陸夫人所知道的秘密是決計用威脅的誘套不出來的。
    唯一的法子,只有利用人性中的激將法。
    黑火八神君和枯木神君若是和陸夫人同處一室內,他相信不消之五日陸夫人便得活活給
他們九人氣得道盡了秘密。
    這件事交由徐峰竹和柳帝王來辦。
    柳帝王必須現身,如此陸三君受到的刺激才更大。
    至於徐峰竹,當然是負責打理調度所需的事情。同時準備著是,柳帝王回洛陽開淨世盟
的「集結大會」時,徐峰竹徐二總管可以接替任務!
    柳大公子望著東昇的朝曦,很愉快的幌到了秘室之前。門口,徐峰竹精神還算不錯的坐
在那兒!
    「早啊!徐二總管──。這個石囚的早晨和不和你徐爺的意?」柳帝王笑問著,邊看了
那密室內一眼。
    徐峰竹站起來伸個懶腰,笑道:「打從昨兒連夜趕來,他們進去了三個多時辰還沒什麼
反應──。」
    柳帝王嘿、嘿一笑,道:「不急,明天晚口才開淨世盟的集結大會,今日兒還有一天的
時間由哥哥陪著你。」
    徐峰竹淡淡一笑,道:「主意是我想出來,自然由我來做啦──。」說著,和柳帝王互
視中雙雙笑了起來。
    那柳大公子點點頭,道:「你先歇著去吧,換我的班。下午再交給你啦!」
    徐峰竹點了點頭,抱拳道:「有勞──。」
    柳帝王一豎手回道:「請──。」
    看著徐峰竹緩緩轉過迴廊,柳大混便是坐下了在門口,朝裡面喊著:「枯木老兒,把那
個陸女人氣的怎樣?」
    靜寂寂的,沒有回音!
    柳帝王一愕,又大聲問了一句:「喂──,黑火八老兒?」
    半響,還是沒有回!
    柳大公子可覺得有些不對了。
    不說那個陸夫人被用著一種很奇異的手法制住穴道,就算她僥倖脫開了,黑火八神君和
枯木神君亦不至於如此不濟。
    更何況,他們如果交手的話,還有徐峰竹在外頭咧!
    他柳大公子越想越不對,便是想要揭開暗格來瞧瞧裡面的情況。
    這廂,手方方觸及了機括開關,拉開來往裡頭望入。忽的是,揭板子的三指感覺上一麻
一,迅速如閃電般自指尖傳治遍上小臂至下!
    柳帝王大驚,可還溜眼看了看房內情景。
    這一瞧,便見得十具體。
    五男一女,不多不少正好是黑火八神君、枯木神君和陸夫人!柳大混大大一歎,回頭一
陣昏眩,跌坐靠著門板。
    只見,後頭徐峰竹淡淡的笑著;手上,正執飛刀一把。鋒透精芒,更耀眼的,是刀柄上
那顆貓眼綠石!
    「老小子──,你幹啥這麼做?」柳帝王歎道:「難不成你是那個屁黑魔大幫的一份
子?」
    徐峰竹淡淡一笑,冷聲道:「對極了。在下正是黑魔大幫中執法四長老排名第二的『瘋
竹破天號』徐峰竹!」
    柳大公子苦笑一聲,歎氣道:「你把黑火八神君、枯木神君誘出了乾坤堂目的當是為了
好下手?順便,把陸三君也殺了滅口?」
    徐峰竹承認,而且忍不住一絲得意:「順便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在這石固鎮之東十五里
的鄢陵城昨夜也發生了血案。」
    他大笑,道:「執法長老就是行一切護法,將背叛本幫的人全數處理掉──。」
    柳帝王雙肩一挑,哼道:「鄢陵城?是指梅六姑?老小子真有你的。三個時辰間來回三
十里,外加殺了十一條人命。行!」
    徐峰竹似乎很欲賞柳大公子對他的咬牙切齒,臉上猶不得的得意情容,淡淡道:「恐怕
不只。」
    不只?柳大公子腦袋一轉,變色叫道:「好小子,你還在那梅六姑的房裡了毒不成?」
    徐峰竹大笑,道:「聰明、聰明──。不錯,我是在茶蓋兒上面塗抹了『淡煙浮生』的
長白劇毒,就如同。」
    「就如同你塗在門格上的一樣?」柳帝王大大一歎。「好心機,算定了每個人必然的反
應?好,不愧是殺手前七!」
    前七,就是天下排名前七名。
    徐峰竹是不是就是那個皇甫風曲的真面目?
    「你當然不是皇甫風曲。」柳帝王竟然還笑的出來:「你是馬六破!以一根貴州六段方
竹四年內刺殺了一十七名有頭有臉的人。」
    徐峰竹臉色一下子僵住,乾笑了兩聲道:「閣下對馬六破的事情知道的不少。不過,只
可惜你不知道我徐某人就是韋六破。」
    這的確是最要命的事!
    柳帝王還能說什麼?他只有歎氣的份:「你倒底想把哥我怎的處理?」
    「兩條路──。」徐峰竹冷森森笑道:「一條是殺了你,另外一條是將你擒回總壇當做
一顆棋子!」
    徐峰竹頓了頓,哼了一聲,接道:「你這間宅院裡的人徐某已經『接管』處理了。我
想,把你留在這兒也不錯。」
    徐峰竹打什麼主意?
    宣雨情和乾坤堂當然已經知道這兒處所是他柳大公子囚禁夫人的地方。那麼,徐峰竹這
麼做又是計上計了?
    這老小子做事一向計上加計,果然夠狠!
    柳帝王哼瞪了他一眼,嘿、嘿道:「如果我想的沒錯,你大概又要趕回乾坤堂了是
不?」
    「哈,『帝王』之後果然聰明──。」徐峰竹這廂大笑著,自後自有四名冷峻的漢子走
了過來,當先的一個出手點住了柳帝王的穴道。
    這種手法,似是有遏阻毒性蔓延的作用。柳大公子只覺那酸麻的輕微感覺留在肩頭上。
    徐峰竹緩緩走了過來,對著柳大混冷笑道:「這『淡煙浮生』如無解藥誰也救不得─
─。」他笑著,了一揚手中的飛刀,冷哼道:「只要有人解開了你的穴道,嘿──,你相不
相信他也立即中毒?」
    他大笑中,以刀尖一點點住柳帝王的啞穴。這出手,神妙非常,捏拿之間簡直是恰到好
處極了。
    我們柳大公子能幹怎的?只有又歎又唉聲的看著徐二總管轉出了門外,大刺刺的一陣為
蹄聲自近而遠。
    這時,四名冷峻漢子左右一挾柳大公子,便此繞了個圈,往西省的廂房而去。
    一路十來步,但見數具體皆是叫人直戮點打眉心,以內力震殺而死!
    柳帝王這廂忍不住喟然而歎,這些人的武功並不怎樣,甚至只是些市井小混混無賴漢而
已。
    但是,這些年來他們看東著石固鎮這座一笑莊絕對是又盡職又負責,裡裡外外從來沒有
怠忽過。
    以世間人來看,們可謂是浪子回頭金不換。
    可是現在,他們的血已冷、已寒,原先的一腔向上熱情化成了生死別際。
    柳帝王一歎,忽的身子一顫裡猛可裡吐出了一口黑血來。這血黑,正如同「帝王」柳夢
狂在鄢陵城裡棧所吐的一模一般。
    那四名漢子當中的一個訝叫道:「怪哉──,這小子不是我們用手法阻制了毒機,怎
會?」
    人正訝異間,忽的腰之下一麻,全身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大驚裡,他忽然發現了一件
很怪的事。
    柳大公子竟然可以動,而且動的非常快!
    出手的速度,他們相信這輩子絕對沒有見過像如是鴻流過隙,全然不著身影的詭魅!
    他們呆傻著,一個個像木雞的站楞而在那兒。柳帝王竟然是個會武功的人?
    而且,還高的令人無法相信!
    他們的心往下沉,暗中還有一個人的心也往下沉。
    徐峰竹不相信柳帝王真的一點武功也不會。所以他用這個法子來刺激柳帝王出手。
    他看到了。
    現在,他更不相信的是,柳帝王的武功竟然高到這種境界!
    如果有人連「淡煙浮生」的毒也可以用內力逼出來;這個人的內力成就,天下絕對可以
排名前五!
    柳帝王看了身旁這四個漢子一眼,忽然一皺眉挑眼向了徐峰竹的方向來。冷冷一哼裡,
淡淡道:「馬六破──,徐二總管你的目的達到了,可以出來了吧?」
    徐峰竹雙眉一挑,掌中六方木一彈人已落到了柳帝王面前,淡淡笑道:「意外啊,意外
──。想不到柳兄的成就竟至如是高明。」
    柳大公子一歎,忍的挑眉一掀裡神往臉上一抹。旋即同是轉了個身。這剎,徐峰竹的前
面不再是柳帝王。
    站在那兒的,是住雪白衣袍鑲紫邊,一皓方巾覆面掌中三指小捏著玫瑰花莖的傲然漢
子。
    楊逃!
    「原來你就是楊逃?」徐峰竹心中正大駭,忽的四下衣衫飄動,又見數道人影落到了自
己身周。
    徐峰竹的心往下沉。
    並不是因為來的人是「帝王」柳夢狂、蕭鴻蒙、樓上、樓下這四人的緣故。而是因為眼
前的柳帝王已經早他一步聽到這些人的到來。憑此,已無可相將。
    徐峰竹苦笑的看了他們一眼,點點頭道:「也好。反正這事早總要解決的。」
    化身為「楊逃」的柳大公子淡淡一哼,道:「你現在敢說出這句話的意思,是有不少你
的人在附近了?」
    徐峰竹冷冷一笑,道:「想知道?嘿、嘿──,本幫幫主大駕,率領幫中精銳早已佈置
在洛陽方圓百里內!」
    他大笑,道:「這方圓內任何動靜?早已在幫主的掌握之中,哈、哈、哈,我倒想看著
你們能不能走出這一笑莊?」黑魔大幫幫主已親身到了這左近?
    樓上和樓下可雙雙大為興奮啦。「好極了,哥哥倒想看看那老小子長得是怎生德性!」
    徐峰竹冷然一笑,摔袖間但見奔馳一物自往半空而去。接著是,好大一閃響爆裡,自炸
散開了來。
    特異的是,這煙火四射八道的五彩煙霧在剎那間如同一張網似的急罩下來。
    好個蕭鴻蒙,挑眉冷聲斥道:「賊子,臨死猶鬥?」
    說罷,便是一劍挺挑,快急如風似電捲向徐峰竹而來。蕭鴻蒙這廂出手,是看穿了一件
事。
    徐峰竹以煙霧彈假裝是通知其餘黑魔大幫的份子前來支援。其實另一層目的在於這煙霧
彈本身俱有劇毒,那五彩煙霧正是用產於長白山的寒地毒參所調製,入鼻尚且會有一股清香
味兒。
    好個蕭大小姐這出劍快,那徐峰竹冷冷一笑將手上貴州方竹一挑橫掃,其勢之出如裂天
崩地不太尋常。
    蕭鴻蒙早已征戰江湖久慣,冷眉一挑自將長劍化成十五六圈轉纏住了竹身,同時一個箭
步向前左掌手一搭一拍落向徐峰竹面上而來。
    這一手「天地合一」正是蕭天地昔年絕學之一。
    徐峰竹冷叱暴退,勉強抽退掌中方竹反目下而上倒挑,想阻止蕭鴻蒙的掌勢。
    誰知,這蕭家劍法在這些年來已大有改益,他蕭鴻蒙劍勢忽的一挺一探,勢快堪擬閃電
橫天。
    好!一劍而破生死。
    徐峰竹連悶哼一聲尚在喉頭打轉,便是脈經全斷飛僕血於廊壁之下。碰的好一響,再無
得半絲毫動。
    蕭鴻蒙喘了喘氣,看了看眼前的四個男人道:「方纔那落下的毒煙。」
    「這只是第一起。」柳夢狂淡淡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這毒煙雖然劇烈,還不至於不
可解──。」
    「聰明!哈,『帝王』柳夢狂果然聰明!」北方來路莊口,只見得四名轎夫擒著一頂軟
轎輕飄飄的移了過來。
    轎,用黑布幕四方遮蓋著,看不清裡頭的人。
    唯一聽得出來是,竟然出聲的是二十來歲的姑娘。
    黑魔大幫的幫主是個女的?
    轎旁,尚有兩名長胡飄風,一道一儒背劍的老者,他們幌動著略胖的身材,左右護轎緊
隨。
    轎座之後,則是八名黃袍勁衣的掌刀漢子,由一名金袍中年人雙臂抱刀率領著押後。
    柳夢狂緩轉身面向來人,淡淡道:「尊駕是?」
    「晏梧羽──。」轎中人的聲音有一份傲然和冷肅:「當今黑魔聖幫幫主的女兒。」
    楊逃「凝」的一聲,吃吃笑了:「你哥哥叫宣大小姐殺了,不是要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後
才行動的嘛?」
    轎中人冷冷一哼,有股怒氣:「晏天祖好出風頭,只能怪他自己不自量力。就算死了,
也該是劫。」
    這話好冷,聽得眾人不禁一愕。
    樓上可忍不住叫了起來:「那有這種妹子說自個兒兄長的?」
    轎中晏桐羽「嘿」的冷笑一聲,寒道:「欲成大事,少不得要斷斷人間私情,哈,你們
那能瞭解聖幫中的一切?」她狂笑,倏的下令:「殺!」
    好肅煞,話兒轉一半便翻臉出手。
    第一個動的,是那抱刀的金袍客和八名掌刀漢子。
    他們的出手絕對不是為了表現單一一個人,而是由那柄金刀率領著八把鬼頭刀捲向柳夢
狂。
    每一個配合、每一個步驟都設計的完美無缺。
    因為,這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九把刀、九個人。每個人的身上都冒出一股煙!
    緊接在九把刀之後的,是一道一儒兩名老者。
    他們的劍已在掌,倒捲橫掛向樓上樓下。
    劍奔如虹,又快又急直是驚人奪目。
    兩把劍方動,四名轎夫已各抽出匕首纏向楊逃而至。
    匕首短,短若毒蛇獠牙,又陰森且冰寒。
    最後,是轎中的晏桐羽破轎出攻向蕭鴻蒙!
    連貫的四個出手,像是早經編排好的演練。
    每一個行動,絕對似行雲流水全然無礙。
    楊逃忽然感覺到,這次出手的目標絕對不是他們全部,而是只針對著一個人!
    四把攻來的匕首到了面前七寸忽的一拗轉向,倒掛捲向蕭鴻蒙。兩把長劍忽的也一橫一
抹,翻飛的劈向蕭大小姐。
    當然,晏梧羽的出手決計毫不留情。
    蕭鴻蒙一把劍堪堪貼過晏梧羽的外袍,倒捲便卡住來犯的四把匕首。卻是此時,殺著
至!
    一儒一道的兩柄劍絕對稱得上「驚人」兩字!
    以現下蕭鴻蒙的成就,甚連阻擋的機會也沒有的便躺了下去。
    其勢不止的,雙劍其勢接湧,倒掛反懸的殺向隨後而來的樓上和樓下。
    楊逃不敢相信的是,以樓姓的兩個小子成就竟然擋不住這一劍,雙雙前胸血奔倒轉退了
回去喘氣。
    「媽的──,這兩個老頭子用啥鬼門子怪劍法?」樓上自己也不相信!
    「真慘。」樓下苦笑的自個兒點穴止血,噓出一口氣道:「想不到我們也會敗的這麼
慘?」
    他們望向了柳夢狂的方向。
    戰鬥已經結束,躺下去的是那九名刀客!
    然而,他們的心卻往下沉。
    因為柳夢狂又劇烈的咳了起來,可見的是嘴角還有血絲滲。現在很明顯的是,他們利用
這九名刀客來消耗刺夢狂的氣機,而真正的殺手才是那兩名劍客!
    柳夢狂緩緩的抬頭,一雙閉著的眸子望向那一道一儒兩名劍客笑道:「如果柳某猜的不
錯,兩位大概是來自長白山?」
    長白山有兩名劍術大家,足列於天下十名之中。
    這是「帝王」在四年多以前說過的話!
    「不錯!柳先生好見識。」那道人嘿、嘿笑道:「在下正是『雪頂道劍』宋雪頂─
─。」
    「在下是『冰心儒劍』魏冰心──。」那儒士淡笑接道:「今日能和中原數十年來劍術
第一的『帝王』柳夢狂相會,嘿──,人生之幸。」
    「屁!」楊逃忽的大叫一聲,一摔手上玫瑰莖,剎那撞翻了四名執掌匕首的轎夫,沖了
過來叫道:「幸個屁!你們算那門子名劍大家?趁人之危嘛。」
    他這一動一叫、可嚇了人家一大跳。
    晏梧羽決計沒想到這個楊逃的武學成就至此。只不過隨手一摔,幫中刑殺堂的四名精銳
好手便躺了下去。
    她更驚駭的是,以霖雪頂和魏冰心所凝結的劍是煞陣竟然輕易的叫人家說闖就闖了過
去!
    她晏梧羽開始算計這回行動有些不妙了。
    原本這次的大行動中,這石固鎮一笑莊是個大關鍵大環節。眼見長白雙劍已然完成大半
目標,怎會料到這個楊逃遠超乎自己估計之外?
    「閣下的身份到底是誰?」晏梧羽挑眉向前,宋雪頂亦緩緩轉身過來,一鋒劍芒小指向
楊逃週身死穴。
    楊逃一笑,側頭看了咳嗽的柳夢狂一眼,方回轉過來淡淡道:「晏大小姐──,我勸你
今天的事就在這兒了結一段,來日再計。怎樣?」
    魏冰心往前一跨,已自站到了柳夢狂身前,冷笑接著:「魏某怎麼可能放棄了這等好的
機會?哈,長白三十年苦修,為的就是柳大先生的頂上人頭──。」
    一朝殺帝王,一夕名天下。
    這句話誰都知道。更何況,柳帝王是他們的大阻礙!
    楊逃輕輕歎了一口氣,忽的響晏梧羽道:「行。不過哥哥我能否問『帝王』兩句話?」
    晏梧羽的這點也有興趣,她笑了笑,道:「可以。」
    楊逃朝她一抱拳後,轉向柳夢狂道著:「待會兒一戰,那位『冰心儒劍』魏先生攻向你
的時候,我必然無法相援是不是?」
    因為,晏梧羽和宋雪頂必然也會同時攻擊!
    柳夢狂淡淡一笑,道:「方法是有一個!」
    這可能嗎?
    長白雙劍的威力俱已目睹,方出劍一招間已是一死二傷,而且對手都是頂尖的高手。楊
逃一笑,問道:「有法子就好。怎麼做?」
    「這是第二句話──。」晏梧羽冷冷提醒著。
    雖然她不相信有這個可能,不過,她用不著冒那「萬一」的可能。
    「氣走雙肩井,意分南北東西。」柳夢狂淡淡笑道:「心中一切無武,竟裡但求吸天地
於識。走震門入休,奔兵門轉死,方是脫乾門出於生。」
    柳夢狂前後四十四個字一口氣說來,早已算定了長白雙劍以及晏梧羽的攻勢來路。
    當中更可怕的是,他似乎也算定了楊逃的能力可以在那一剎那間前後進退應該如何。
    帝王絕學,一向只有一招必勝。
    而柳夢狂方纔所說的這四十四個字便是只有一招。
    前後,絕對不能有任何阻礙凝滯。若有,氣機為之斷,氣機斷則身亡!
    樓上和樓下自信做不到。
    因為這種身法和境界,天下只有一個人曾經做過。
    那個人就是說出這方法的「帝王」柳夢狂!
    楊逃呢?
    如果他做不到,這裡立刻又會多出了四具死!
    令他們非常震愕的是,這位楊逃老兄脫下了面罩衣袍,露出裡頭的一身短打短襖來。
    這小,姓柳名帝王!
    樓上和樓下面面相覷,這廂才明白原來楊逃赫然是柳大混混這小子。
    「在下以『帝王』後人的身份出手。」柳帝王一笑,看了他爹一眼,歎道:「柳某某一
生中唯一一次用別人的武學來玩玩啦!」
    就這話畢,柳大公子的身影倏忽而動。
    動,恍恍如「帝王」柳夢狂出手,完美無憾!

                      ※               ※                 ※

    申時,洛陽城南三智齊。
    解勉道緩緩的跨了進入。落眼,這一茶坊乾乾淨淨的沒半個人。除是,依南窗下而坐的
一名老者。
    老者一張臉方正威嚴,峻雙目如辰,頷下半尺白胡垂挺著,像是雕上去般,有勁!
    這人,便是七龍社龍頭霸子爺左弓棄!
    解勉道踱向前去,堆起著笑容遙一抱拳道:「左弓龍頭──,解某這廂有禮::。」
    左弓棄凝目似劍看了那端的解勉道一眼,亦仰首大笑而起,抱拳洪聲道著:「解堂主─
─,幸會、幸會。」
    雙雙抬腳互近,相距在四尺處停了下來相互打量。
    這兩人,一高瘦一矮胖;高瘦者威峻穆,矮胖者堆笑和氣。相同的是,各自擁有著一片
天叱吒。
    足足,相互打量了一洗牌光景,方是具大笑起來,各自也不客套的坐向倚窗。
    ,早已清春小,別是出塵意。
    左弓棄一舉茶杯,當先道:「老夫敬解兄貴堂鴻圖大展,共興我華夏風骨。」
    解勉道臉色一正,回敬道:「小弟敬左弓兄義氣動天,為人間一世典範──。」
    便是,雙雙各啜而盡,緩緩噓出一口氣來。
    「解兄將於十一月初一於嵩山少林召開武林大會。」左弓棄緩緩凝著話音兒,道:「這
事老夫是頗為贊同──。不過。」
    解勉道含笑道:「左弓兄之意有何不妥?」
    左弓棄淡淡沉著聲道:「只怕屆時難免血劫一場,大大染辱了佛寺聖地。」
    解勉道雙瞳一亮,淡笑道:「左弓兄之意,是否來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左弓棄哈哈大笑,撫掌頷首:「解兄知我──。」
    「如何進行法?」解勉道不改和氣臉色,含著笑:「解某但聽左弓兄的見解。」
    左弓棄一挑濃眉,嘿的一聲道:「明白上,解兄依舊散發武林帖,廣名天下群雄共赴初
一之會。暗裡,七龍社和乾坤堂傾巢全力,在這十五日之內大舉進攻將黑魔大幫各處分舵鏟
除──。」
    解勉道一笑,點頭道:「左弓兄這手計正是反制妙著。只不過,不知對方的虛實。」
    「這點解兄放心!」左弓棄哼道:「魔幫總壇中有我社中『龍角』潛伏,約莫已知得八
成上下的各處分舵。」
    勉道豎手抱拳道著:「左弓兄有比氣魄,願獨撐起武林大任,解某豈有不銜隨之理?」
    「哈,解兄言重了。」左弓棄大笑著道:「在下見著解兄是英雄豪傑,是以斗膽相邀--
。」
    便是,雙雙再度斟茶舉杯,大仰首喝下。
    就這前後兩杯茶,已是英雄相論交。
    而江湖,亦為之浩氣塞天,一靖妖氛!
    雙爻皆立起,相互一抱拳同道:「請--。」
    便是,解勉道一轉身要離。
    轟然驚天大響而起,駭地裂爆的是,數百斤的火藥大炸。其勢不止的,更有窗外狂繳而
入的上油火箭。
    箭,自強弩激打!
    剎那間,三智齋已呈火龍大盤,硝焰逼日暗!
    洛陽城南三智齋大炸爆火的同時,城東的乾坤堂總堂口幌著兩名叫化子來。
    這兩人一身鶉衣百破,簡直是掛在身上似的右首那個眉尾有顆大黑痣的老乞丐兒衝著守
門的漢子叫道:「嗟!好漢哥兒,麻煩你進報當家總管一聲,說日月雙丐來訪。」
    守門的護衛這落眼看來人,大可想見是丐幫中的長老之類,尤其背後那八口袋子懸幌
著,地位自大不同。
    便是不敢怠慢,挺門的四個便有一個督頭似的抱拳道:「兩位貴客請稍待,小的進入稟
告一聲。」說畢,一個轉身進入了裡頭。
    這廂,那兩個乞丐相互看了一眼,稍點頭。便是雙雙出手,急如閃電般狙殺了三名剩餘
的守衛。
    同刻裡,街角處奔來二十六名乞丐兒裝扮的叫花子,老老少少的不發半點音息潛入進
去。
    當先的兩名乞丐冷冷一哼,亦大呆的走了進入。
    且是同時裡,廳堂那端人影一閃,韓道韓大總管大笑的自裡頭走了出來,遙遙抱拳道:
「兩位尊駕可是丐幫中四大長老中的日月雙丐?」
    「正是----。」那個眉尾有痣的老叫花子往前跨去,桀的怪笑道:「韓大總管不愧是乾
坤堂的支柱,連老丐兒的名號也聽過。」
    「哈,只歎一直無緣識刑──。」韓道笑道:「今日相會,韓某當請兩位浮上三大
白。」
    「好說──。」原先那名叫花子「嘿」的一聲道:「老叫化子今天來是回覆本幫幫主對
貴堂下月初一邀約大會之事。」
    看樣子,人家是有事兒緊著要走。
    韓道點頭一笑,道:「兩位自石固鎮外一路趕來,不稍事休息打歇?」
    這話,令得那兩名乞丐兒心中一突,乾坤堂果然是乾坤堂,連這點尚且能查得出來。
    可見是,對方的消息通路之靈活,百里方圓皆掌。
    正是想間,門口猛的奔入一名漢子大叫:「大總管──,不好了。三智齋。」
    這漢子的話堪堪說到這兒,忽然接不下去啦!
    無論是誰,喉嚨叫人家割斷了一定是接不下話!
    韓道的臉色啾然而變,挑眉哼道:「兩位尊駕來自何處?為何假冒丐幫中的長老?」
    「嘿、嘿──,這點你想知道並不難!」那名老叫化子獰笑道:「今天是黑魔聖幫斬滅
武林異己的日子!哈。」
    這大笑聲揚,潛伏在乾坤堂各處的二十六名亡丐殺手同時雷動。
    其勢,如閃電驚鴻破空起。
    其煞,遍絕一地有生有情!

                      ※               ※                 ※

    宣雨情望著滿室各門各派的賓客,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同道中竟有如許多人,想可見
淨世盟必當有一番作為來。
    而憂心著,則是自己能力的問題。
    如今隸歸的門派已達五十四之數。
    雖然,在江湖中他們是藉藉無名的小幫小派居多。
    但是這五十四個門派組合,裡頭難免有藏龍臥虎之流;而且統合人數眾聚,亦不遑少讓
於一般大門派差。
    眼見各派人物已來了差不多,這廂她立起揚道:「各位前輩──,在下宣雨情今日請各
位大老前來相會於淨世盟,目的便是集結眾人之力,相興我道光彩。」
    一話直指核心,便有人喝起彩來:「好!少了那些廢話。好,爽快!」
    「可不是,辦事兒就要這般才俐落。」
    眾人紛紛讚著,一句:「不愧是宣名劍之後。」更是引得哄堂的掌聲來。
    宣雨情淡淡一笑,接著:「今日武林中如眾所知,黑魔大幫正蘊肅起一番殺劫來。我等
相會,目的就是合力共禦魔幫,大挽浩殺。」
    這開宗明義的一句話,直是指向核心。
    果是,又好一場大彩響起!
    眾人之中,有一名中年落魄文士模樣的人物,直楞楞瞧著台上的宣雨情。
    這人身一著海青小納衣,破損抽絲了幾處,足下的草芒鞋也有些脫了開。
    他望著宣雨情,臉上表情可怪的。
    尤是方才眾人一叫及「宣名劍之後」等語,他更為之啾然變色。身子一震中,背上長劍
劍穗為之而飄幌小旋。同時,輕輕的,稍「啊」的一聲表示訝異。
    這個異常,並沒有逃過郭竹箭的眼光。
    他受宣雨情之托,暗裡混雜於眾人之中四下觀看著。
    這一干人裡,自然有些的眉目眼神大不正常。不過,倒沒有一像這些落魄文士如此的神
態。
    郭竹箭幌了去,堪堪還隔著兩個人,四尺之距那人已然有了反應。
    對方稍為訝異的調轉過來看了一眼。
    剎,郭竹箭確認了對方是武術上的大行家。
    這廂兒同時,宣雨情正好說到:「今日一會的目的,並不在於另結組成立新的門派,而
且彼此間放下一切有怨只記其恩,達成聯盟互通有無。」
    宣雨情這番話顯然另有具新意,一時眾相竊語著。她一笑,續道:「本盟成立是名門各
派相互技援,不分你我。亦唯如此才能有不分尊卑,同心戮力。」
    「好!」一個胖子笑呵呵的叫了起來:「老夫佟應神這十年來就屬這句話最稱入耳。」
    佟應神?這人是名震大漠南域的「沙中笑佛」佟應神?
    當日,柳夢狂和蕭天地猜測黑魔大幫幫主五人之一里,便有其一是這胖子。
    劍術之外,江湖上武學最俱殊勝成就而未立門派的十人,正好是五胖五瘦。
    眾人多聞及佟應神之名,少見過這號人物。
    現刻陡然大笑現身,自是引起一堂的哄然側目。
    宣雨情在那前端露齒一笑,接續道著:「緣此之故,小女子在此希望各位前輩開誠佈公
出所掌各處的能力範圍,以及各擅長的兵器武術種類,好內派配。」
    宣雨情這般說了,眾人反倒沉寂了下來。
    這事可關係大了。
    要知名門各派中自有其生存方式,若是公開了來豈不是全落入人家手中。
    這事不是不可為,而是需得有一位眾人信服的人物來主持其事。
    當然,宣雨情在風範操守上眾人是信的過。
    只差是,年紀和江湖歷練!
    宣雨情當然明白眾人會有所為難,當下笑道:「負責調派運配之人,小女子自愧才德不
堪。所以,另外請兩位前輩負掌一切事宜。」
    這又有興頭的話題了。
    這兩人絕對不能屬於任何幫派之中。
    這兩人必須要讓人信服無話可說才行。
    宣雨情緩緩環顧場中眾人,一笑:「其中一位,便是在諸位之中的郭大先生::。」
    郭大先生?人群中已有人叫了起來:「可是那位『冷面菩薩』郭竹箭郭大先生?」
    眾人隨著這一驚呼裡,更熱切竊語尋找。這下,郭竹箭不得不朝四方抱了個拳,朗聲
道:「兄弟僭越,另一位柳大先生才真是超逸智人。」
    柳大先生?
    人群中再度有人叫了起來:「難不成是『帝王』柳夢狂親持?」
    這一問題,又紛紛望向了前頭。那宣雨情嬌艷一笑,應道:「正是這位柳大先生!不
過,柳大先生必須明日才能到達。」
    話正說至此,忽的聽聞隔旁那端廂院,乾坤堂裡一陣好大混亂。隨之嘎嘎響的,是慘嚎
與兵器交辦之聲並起。
    宣雨情一挑眉,但見門口幌進來一道人影直笑著。
    柳帝王!柳大混混來也。
    宣雨情每回一看見他笑,一個心情也輕鬆活絡起來。
    「隔壁在上戲!」柳大公子的聲音夠洪亮的,他笑著道:「而且,主角是解勉道解
兄。」
    方才三智大炸中解勉道沒死?那麼,左弓棄是不是也沒事?會場之中,已經有不少人的
臉色變了又變。
    柳帝王笑樂歪了嘴,吃吃的道著:「好啦──。各位,現在要換我們來行動了。」
    隨這話起話落,四壁的窗牖外竄入了十數條人影。
    每個人都有一個目標,而且又快又狠。
    在幾轉間兒,已然有十六名漢子躺了下去。
    那些自窗外竄入的,當先含笑而立的便是溫師觀和張庭嶠。他們互視一笑,溫師觀道:
「張六弟,還是我快了一步先解決了一個。」
    張庭嶠大笑,道:「咱們給淨世盟的禮物還不差吧!」
    這廂一陣亂下來,柳大公子大刺刺的跨到了前頭,朝宣雨情耳語了幾句。只聽得是,那
宣雨情吃吃笑著。
    這時,門口陡然韓道老兄跨入,張口大叫著:「『帝王』柳夢狂柳大先生、乾坤堂堂主
解勉道駕到。」
    好喝聲,一室裡又不禁轟然引頸。
    果是,門口人影緩緩跨了進來。
    入影,成雙!
    兩個對武林影響最具震憾力的人!

                      ※               ※                 ※

    他覆戴黑魔大修羅鬼面具坐在洛陽城北的花容大院裡。
    這座大院在洛陽城裡絕對是有著人注目的特點。
    說它大,的確是不小。
    整間廂院全數蓋成了一座有頂的大屋。
    裡面,據說種植了六百八十七種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而它的隔間,便是用著這些木干
盆栽所局范。
    這是一間屋子也是一間房間,但是它同時又擁有二十六個廂房,兩廳三院的隔分。
    這間大院最中央部份,就放著一座假山。
    假山,是由一塊泰山的巨石雕刻而成;上頭有字,字是:「泰山石敢當」!
    在風水八卦裡,中宮屬五黃土;而「石敢當」則鎮一切邪,泰山是為天下第一大山。
    泰山石敢當,好口氣,天下誰能擔之?
    他淡淡一笑,自座椅中立起。身前,早已站立著四名黑袍漢子蕭手恭立。
    他環顧一眼,這四人正是幫中至上護的顧道人、牛和尚、舒會兒、曹疑!
    他相信中原江湖中並沒有人認識他們。因為,他們從來沒有在中原江湖中走動過。
    尤其,舒會兒和曹疑原本就是生長在蒙古皇室裡面。
    他臉上依舊掛著笑容,走到三尺近的那巨石假山之前,看了看巨石上「漢山石敢當」半
響,邊問道:「一切行進行的如何?」
    「響午石固鎮一戰。」顧道人當先問道:「柳帝王出手,長白山二劍無攻而退。刻下大
小姐正令人為他們療傷。」
    他緩緩一笑,依舊盯著那巨石假山。牛和尚則粗聲怒哼著接道:「申時城南三智齋百斤
火藥大炸,解勉道和左弓棄竟是安然躲過。至今原因不明。」
    接著,舒會兒一擺憚衣袍,皺眉道著:「同時化裝成日月雙丐的天山雙怪率領本幫弟子
進攻乾坤堂,亦遭陷計全軍覆沒。」
    最後,那曹疑翻著三角眼,溫吞吞的道:「淨世盟之舉,尚未得及發動,已叫七龍社狙
擊而滅,無一倖存!」
    沈寂,半響之後,他笑了。
    笑聲,非常奇詭,有著不可言的涵義!
    他緩緩轉過身,一貌的修羅面具似乎也笑了起來。
    「這次的行動你們覺怎麼樣?」他問著,淡淡的又朝身前的四個人望了一眼。
    顧道人在一陣沈默後,往前一跨,道:「幫主之意,似乎早就知道有這種結果了?」
    他笑了,自面具後淡淡道著:「四個行動,毀於一旦!你說,這個原因是什麼?」
    顧道人一愕,沉吟而謹慎的道:「難道,幫中有內奸?」好一句話驚人!
    剎時,牛和尚、舒會兒、曹疑齊齊愕然互顧。當先的是,牛和尚怒聲道:「他奶奶個的
熊,是那個兔鬼子搞番這毛子吃裡扒外的事來?爺爺非剝皮抽他筋不可。」
    牛和尚並不是和尚,而是一個巨寇。
    他這個綠林巨寇與眾不同的是,絕對沒有出過面露過臉。這樣一個人,怎會成為綠林道
裡的大盜?
    任誰看到他那滿身的扎龍肌肉,橫飛的鬍髭,絕對沒想到他是個動腦的人。
    如果在塞外蒙古大漠裡,難那些沙海浩瀚無際的黃沙中,向任何人起「呼裡可爾希」這
個名字,立即挽得一張慘白的臉。
    呼裡可爾希的中國名字,就叫做牛和尚!
    舒會兒亦皺著眉,緩緩搖動手上的白玉扇兒訊問著:「幫主──,難不成在我們四個
人。」
    他沉沉一哼,道:「不錯──。這次的行動,鄉通盤明白的除了本座之外就是你們四
人。」
    曹疑不信的搖著頭,半響後噓一口氣道:「果真如是,那麼會是誰?」
    的確,這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他又笑了,笑的非常詭異,陰沉的聲音自面具後冷冰冰的傳了出來:「這次我們的行動
並沒有多少的損失。」
    因為,長白雙劍和晏梧羽都還活著,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已然得知了楊逃這個頭
痛人物的真實身份。
    「真正的行動在後面!」他冷冷的接道:「不過,這次行動的時間裡你們另外有一件非
常重要的事要去做。」
    這意思是,他們四個都不參與這次行動中。
    他笑了,眼神卻更冰冷。
    「你們要做的事,就是同住在同一間房間裡,在行動結束之前。」他的聲音自面具後冷
繃繃的一個字、一個字傳出來:「找出內奸!」

                      ※               ※                 ※

    解勉道是怎麼逃過那一劫的?
    當宣雨情聽到「翻地鼠」丁神爪時就覺得好笑了。當年,便是藉著丁神爪的密道得以逃
出,後和柳夢狂同落於天霸嶺下而成就一番奇遇。
    解勉道笑著,很愉快的道:「那位左弓龍頭真會找,竟然可以把丁神爪和他的徒子徒孫
請來,事先挖了一條起道。」他一笑,道:「當然,挖這條容納兩個人的地道對那位丁神爪
絕對是舉手之勞而已。」
    柳帝王歎了一口氣,道:「左弓棄這老頭子也夠穩了,竟然不動聲色的讓他們玩這一
票。」
    他當然是有目的。
    這間興客鼎裡,正是坐瞭解勉道、柳夢狂、柳帝王和宣雨情、韓道、郭竹箭等六個。
    柳大公子這一說了,韓道可得接話啦:「左弓龍頭的確是有個目的。他想利用這次爆
炸,趁機探查出黑魔大幫幫主的身份。」
    怎的個作法?韓道很快的又接口解釋道:「在爆炸時左弓龍頭遁入地道之後,立即循著
一條道出現於城中金虎賭坊的後院。接著,改變了四種路線化裝了四種身份,消失在城北一
帶。」
    這個意思是左弓棄在第五次易容和改變路線後,乾坤堂便失去了他的蹤跡。
    「帝王」柳夢狂這時方淡淡一笑,道:「左弓先生這回親身涉險,除了想揭穿黑魔大幫
幫主的身份外,應該還有別的目的吧?」
    這事,在場中沒有人知道。
    不過既然是柳夢狂提出來的想法,每個人認定一定是有這個可能!
    「聰明──。」堂外一道嬌脆略帶冰冷的聲音響起:「帝王不愧為帝王,家父這回親身
涉險,的確是有個目的。」
    人影閃幌間,左弓女方一身黑衣勁裝已自窗外躍入,雙臂抱胸哼道:「柳大先生好耳
力,早知小女子來了,故意說出那話來。」
    這廂柳大公子一見這位左弓小姐,腿可軟了一半的挪,挪向宣雨情的身側去。
    左弓女方望了過來一眼,哼道:「柳大公子──,想不到閣下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嗎。」
    柳帝王呲了呲嘴還沒來得及說話,旁兒的宣大姑娘倒是嬌艷潔皓一笑,淡淡道:「這件
事稍晚我自會和他『處理一番』,多勞左弓姑娘擔心了。」
    這話兒可妙了。就是有那麼一絲特別的味道。
    這姑娘人家耳裡聽著,可是有股兒酸意湧翻了上來。左弓女方挑眉哼道:「今天我來不
是解這椿事兒──。」哼著了,才轉向柳夢狂道:「家父今日涉險要進入黑魔總壇中,是為
了一個叫梅臥姑的女人。」
    宣雨情為之一愕,訝道:「難不成黑魔大幫的封主也將梅前輩帶來了洛陽?」
    左弓女方冷冷一笑,不回答著宣雨情的問話,接道:「為了梅臥姑,其實是為了另外一
個人出現在洛陽之故!」
    「誰?」這點,柳夢狂亦為之動容。
    他已然聯想到一個人,宣寒波!
    左弓女方負手環顧眾人,踱了兩步到柳大面前一哼,道:「你那位心上人的父親,宣寒
波!」
    柳大公子結結棍棍的嚇了大跳,旁兒的宣雨情早已臉色大變,急聲問道:「我爹也來到
了洛陽?」
    左弓女方啾了宣雨情一眼,似乎很不情願的哼道:「不錯,而且稍晚淨世盟集結大會裡
也參加了一份。」
    宣雨情倏然而起,激動道著:「他他老人家是長的什麼模樣?」話說著,有絲兒些的哽
嚥著。
    左弓女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聳聳肩道:「這個我可不知道了。不過,我們得到的資料
絕對正確無誤!」
    這時,一直在旁默默無語的郭竹箭淡淡道:「是不是一身著著灰袍的落魄之士?」
    左弓女方一震,脫口而出:「你看見了他?」
    這一轉話,便是道出了她也知道這回事!
    柳大公子接口啦:「稍早一廳堂裡最少也有六個穿灰袍的中年之士嘛。」
    左弓女方為之一驚,想不到這個柳小子的武學成就出人意料;就是在機的觀察之中亦大
較常人冷靜深智。
    郭竹箭一笑,自有一份把握:「如果在下所料不差,當已明白是那位。」
    此刻的宣雨情早已哽咽,朝向郭竹箭便要拜倒。這廂郭大先生可急的自座位上立起一
扶,道:「宣姑娘的孝心感天,郭某自是全力相助。」
    找人?韓道的興頭可來了:「郭兄稍會兒請描述出宣先生的模樣,堂裡的師傅擊的出
來。」
    另這廂,柳夢狂淡淡一笑,道:「左弓姑娘──,不是令尊要你來知會這個消息吧?」
    因為,以左弓棄的為人,一生傲自賞中極少求於他人。自然,不會將這事兒要朝柳夢狂
等人說。
    左弓女方挑了挑眉,卻不得不佩服的道:「柳大先生之語果然沒錯。今夜之來,正是小
女子別有一番尋思。」
    此刻,丑時盡寅時起,距離申時三智齋大炸已有五個時辰。這段短短的時間裡,已然發
生的事早便傳動江湖去。
    左弓女方這廂沉吟了片刻,方道:「我是心中有一計。現下七龍社和乾坤堂,淨世盟相
互間既正打定共為武林出力,所以關於黑魔大幫目下幫主處處及進入的途徑是可以說出
來。」
    他看向柳大混混一眼,淡淡的接道:「不過,這件事需要柳公子來配合。」
    解勉道在那兒沉沉靜靜的聽到這兒,望了望柳夢狂一眼,含笑道:「柳兄──,這回有
著小兄弟幫你露臉啦。」
    郭竹箭亦為之撫掌而笑,道:「這事兒有趣羅。」
    聽他們的口氣,似乎早已知道左弓女方心中的打算。
    「帝王」柳夢狂沈吟了片刻,嘿的一笑,道:「如果左弓姑娘是真如我等所想,有些事
必得先證明一下。」
    他仰得首一笑,道:「因為『帝王絕學』不能丟了臉!」

                      ※               ※                 ※

    帝王絕學,自來只有一招,而且是必勝!
    如果有一個人是經過「帝王」柳夢狂認定喬裝他的身份行動。
    而且,是經過柳夢狂本人的印證。
    柳大公子站在他爹前面,苦著一張臉望了望四周這幾個人,大大一歎,道:「爹──,
真的非出手不可?」
    這一戰,無疑是武林中名流千古的一戰。
    「帝王」柳夢狂淡淡一笑,道:「爹倒未料到你的一番心思和爹是相同的,自來,爹撇
棄天下武學本路,自研立創出一門成就來。哈,好,想不到你這小子也不學爹的『帝王絕
學』自個兒又創出一路。」
    柳大混混苦哈著臉,四顧目計算著這座乾坤堂會武齋比試場的前後長寬以及門窗氣動的
變化。
    當面,柳夢狂一笑,道:「你這孩子怕什麼?爹只不過是試試你而已。更何況,用在心
至境,爹看不見還不是可以行得?」
    這話,柳帝王為之一震,恭敬佩服道:「爹的成就,柳兒自愧大差!」
    「少說這廂話著──。」柳夢狂大笑,道:「爹要出手了。」
    便是,掌中杖稍舉,緩緩一絲不變直挺點向柳帝王當胸而來。
    這一杖平凡的很。
    當下周旁五名武術大行家只覺這一式已平凡到出脫於一切武學規範之外。
    帝王絕學,人稱無終始無止盡。
    柳夢狂隨手這一出式,人人日日可見平凡世間的舉止。卻是,自他手上使來卻無可退避
無可抵禦之法。
    帝王,終究是帝王!
    柳大公子這回可叫苦了。
    他歎氣又歎氣,真奶奶的幹啥兒子我要站在這裡吃這一杖來?
    更楣的是,做爹的這一出手根本讓他退無可退。現在兒要打退堂鼓已經是來不及啦!
    不得不,右臂輕抬以白虎之勢一翻反向走蒼龍路。當是姆、食、中三指或成一個結印。
    姆指、食指成一環,中指拗穿過其中,另則無名指與小指半曲半仲。便是,緩緩推出迎
向杖頂尖頭而去!
    每一個相近,便似有天地交迸之力湧湃。
    柳帝王這回可不是混著了,只見這一肅穆面容的莊嚴慎重,直至虔誠動人。
    尤動的是,姑娘的心!
    左弓女方一雙妙目直楞盯著柳大公子,這時神情有著是一絲從自初見來的同一種情愫。
    那是很難以用言詞來形容的,屬於在她這一生的經歷之外的一種感覺。
    甚至,這時她心裡有一股意念,覺得自己不太該每回扮相的太像男人模樣。
    這一身玄黑的緊身勁裝,這刻覺來竟然有些兒不對。
    腦海裡,竟然會想到一個令自己都訝異的問題。
    如果,此刻是穿著一襲銀紅水漣裙,下方鑲綴一滾荷展邊兒,腰上繫住大結玉帶。她竟
然是害差的低垂眉笑一聲。
    左弓女方這廂在小差笑著,在帝另端的宣雨情也自別有一番心思。
    眼前不論是師父勝了,或都是郎君勝了都不會有什麼得失。倒是她心中茲茲念著的,是
方才郭竹箭句份把握以及在隔房裡正描繪的爹親圖相。
    她一歎,知道這是急不得的事,反倒氣定神閒的看著柳夢狂和柳帝王之間的變化。
    細眼瞧著,這番心台忽明靈間自看出了端倪來。
    此刻柳夢狂和柳帝王之間的出手,完全已陷入靈動之間的變訛。若相較,和前幾日自己
與晏天祖的交手有著神似,卻是更驚人的,是在境界上的不同。
    這點不同,已然是陷入以心印證不可言傳了。
    逐漸,她宣雨情的一個身心意境也投入了其間奧妙之中。每一個互近的變化裡,絲絲扣
著萬端複雜難言的天機氣理之數運行。
    她隱紡可以感覺到,就算自趨外來的輕風月,室裡的燭焰塵揚亦皆含盡於眼前兩人的出
手之中。
    這裡頭最精微處方玄機她看之不透。想著,便是成就火候和場中兩人相當的人亦無法見
透。因為,這點已落入是否身受行識的問題。
    整個來龍去水之勢,已大跨跨出玄空八卦的計算之外。只因,他們的招法就是這般平常
的一寸寸在前伸去。
    宣雨情心中意念正全然放空領略,冷防某一股氣機小動行著了她的心性目光投了過去。
    是左弓女方的情緒!
    這一殺那裡,左弓女方似已陷入了一種沉醉之中,一雙妙目眸子直楞楞盯著柳大公子的
身上。
    雙頰兒飛紅,眸情無限。
    那個呆瓜也看得出來這姑娘人家此刻的一顆心早已系到了心上人的身上啦!
    宣雨情心中一動,訝意中一股無明的意識起。
    自是,一顆空靈的心竟已滲入其它情愫,意念裡便再無法全然似前一般陷投入場中的奧
妙境界。
    左弓女方這廂啟動的氣機,是不由自主心動意念的散發助著想幫柳帝王獲勝。
    當然,她並沒有真的出手相助。只是禁忍不住流出來的意念,很明白的表達出這番心境
了。
    宣雨情這廂望來,自己也刺激了左弓女方的意念。
    便是,兩個女人目光相撞,剎那一番用不著言的意思在這頃刻裡打滾。
    方凝,猛可裡解勉道一聲長笑,道著:「好!」
    宣雨情和左弓女方聞之一震,便是雙雙轉讓調目投望向場中的兩人。
    這一刻所見,落入目的是柳帝王的右掌結印和柳夢狂的杖橫天。兩雙間,已是接觸在杖
尖一點上!
    柳帝王右掌結印似天地合成之氣,御住一切來力。
    對面,柳夢狂來勢橫放在一木上,就似虛空大藏。
    相較,正是沙子與須彌間大小含容的禪境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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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1-1-3 00:56:3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奔龍  
    柳夢狂的杖和柳帝王的手印緊緊扣在一起。
    然而,這決不是死靜不動!
    充滿著無盡的變化,在細微處不斷相互增長消滅著。
    解勉道為之目奪神移,便是彼此間恍如是凝結在半空相距處,卻有著更奧妙的心證相
印。
    細思好瞧,約莫見得柳夢狂的橫天杖已然稍為偏了向上。同時再看柳帝王的掌指結印,
亦是一分一分間的散潰開。
    若是,橫一線差了三寸,便已無有攻著處。
    同是,手印若不成結,又豈能擋得住柳夢狂的帝王一擊?
    兩相僵持奧妙相轉於靈台意念。正是神機勝負無料之際,忽的郭竹箭自隔壁拿了盡師所
繪圖相跨了進來。
    便是,他體內氣機受到了牽引自發起伏,緊是柳夢狂和柳帝王雙雙亦受此一波所及,長
笑中各自收手退了一步。
    郭竹箭抱了抱拳,道:「在下一時心急擾了柳兄。」
    「哈、哈、哈──,郭兄言重了。」柳夢狂大笑,言情之中有著得意:「在下和小犬之
間印證,自是無起無終,又何擾之有?」
    郭竹箭雙眸精光一閃,笑道:「柳兄心中城壑境界,已不著於世間人情。兄弟自愧不
如。」便是,在眾人大笑裡,韓道接過了郭竹箭手上畫卷,攤開來提舉於手讓大家看著。
    左弓女方廂可看了仔細,凝目直瞧著。
    在他們七龍社的資料中,只知道這個事關重大的宣寒波是個年約莫五旬上下,一身灰袍
落魄的文士而已。
    這廂讓郭竹箭描述中繪了出來,自是特別令她注意。
    在這場中數眸子的注視裡,自然是以宣雨情最為熱切,也最為之動容激湯。
    自生以來,便未見識爹親真面目如何?
    而今見著當目,為人子之心又豈能有所不動?
    她的雙眼迷濛,只覺濃濃一層水幕不斷自眼眶滑出。
    一雙瞳子裡,便是千言萬語無盡!好一聲歎。自心!
    站立於宣雨情右側的柳大公子這廂大是安慰伊人的心情。左掌輕一移握,小捏中自是無
限情意在無言。
    宣雨情但覺右掌荑一溫,落入厚實即君手握裡,心愫那波激動大覺安穩。似乎,郎君已
自手掌中有所言,必助其尋得爹親。
    這個,左弓女方落在眼目裡可著實想冷哼出來。卻是忍住了道:「柳大先生——,你的
印證如何?」
    柳夢狂淡淡一笑,道:「既足以相捋,又何必相假?」
    左弓女方一愕,道:「可是這計劃中若非以『帝王』之名,恐怕。」
    「哈、哈、哈。」柳夢狂大笑,道:「『帝王』柳夢狂的武學是帝王絕學。柳帝王一生
成就造詣亦是帝王絕學,當有自一般天地。左弓姑娘──,你明白老夫的意思?」
    左弓女方一稍為尋思,淡淡一笑,道:「我已明白。既然如此,那就以柳帝王本來面目
去挑戰吧──。」她一歎,道:「希望能引得那個黑魔修羅出來。」
    這回可是柳大公子在笑了:「放心──,哥哥我一定會讓他出面!」
    這話,有著一股傲骨。
    因為到時是黑魔大幫的幫主不得不出面。原因很簡單,既然手下無可用之兵,主帥怎會
不出?
    韓道淡笑轉向左弓女方,道:「這事兒我知道乾坤堂不能插手。」因為左弓棄的為人,
以及事關了七龍社上萬名徒眾的尊嚴。
    「但是──,我們既已相互結盟。」韓道依舊維持那張笑臉道:「是不是可以『稍晚』
的時候透露給我們知道地點?」
    這個姓韓的會說話。
    所謂「稍晚」的意思,就是柳大公子的行動失敗,後頭當然得要有人接應!
    韓道的估計,七龍社現下到洛陽來的人不會超過四十個。縱使個個是精英好漢,終究和
黑魔大幫的人數太過懸殊。
    所以,左弓棄才會放棄硬攻。
    左弓女方稍微孝慮了一下,點點頭道:「行。屆時本社的四當家或六當家自會前來知
會。」
    她一頓,朝眾人抱了抱拳,道:「告辭──。」
    柳大混混呢?當然也是了拱了拱手向眾人一禮,又復朝郭竹箭道:「郭大先生──,那
兩位姓樓的老弟就請你多多費心照料一番。」
    郭竹箭仰首大笑,回道:「這是當然──。」
    他們話音說的不大聲,卻老遠那端的廂房傳來樓上、樓下兩之老兄大叫:「老你的『老
弟』,『哥哥』我們等著你回來整治一番。」
    「有天耳通?」柳帝王聳了從肩,自是又朝向宣雨情一凝目,輕輕道:「放心。自有相
會期。」
    伊人芳心一甜,艷嬌絕俗的一笑,首輕點著道:「你可要多加一些兒小心。」
    柳大公子很豪爽很英雄的笑了兩聲,門口,那左弓女方早已重重哼了著:「快走啦─
─,難不成每個人都要說個一柱香話別不成?」
    柳帝王伸了伸舌頭,又朝眾人一禮便橫抬步閃身到了左弓女方面前淡笑道:「走呀─
─。」
    左弓女方先是一愕又復一呆,忽兒回過神來憤憤的出門而去了。
    這堂室裡,宣雨情楞楞的望著郎君的背影消失,心中竟是有著難以言喻的滋味。
    猛的,韓道咳了兩聲,道:「宣姑娘──,我們開始行動尋找你爹的下落。不過,如果
方便的話,最好能讓我們知道昨夜來的賓客名單。」
    宣雨情一笑,看了看一旁的解勉道一眼,道:「這名冊規定只有本盟中人可見。如果解
堂主不反對,而韓大總管贊成的話,就請韓兄加入本盟為二總管如何?」
    二總管?他奶奶的,那個柳小子在乾坤堂現在是升任了二總管而自己還是大總管。
    怎的到了隔壁便變了位啦?
    「按順序有先來後到的規矩嘛──。」解勉道笑著:「這點在下倒是不反對——。」
    解大堂主都不反對了,他韓道能說什麼?
    韓道只有點頭的份兒。那廂,解勉道早已笑呵呵的朝柳夢狂笑道:「柳兄──。方才出
手奧妙至玄,兄弟想和你品茶相論一番。」
    「解兄言重了──。」柳夢狂亦大笑著:「請──。」

                      ※               ※                 ※

    他對近來江湖上稱呼自己這個名號滿意極了。
    黑魔閻帝!好肅殺、好冷煞的名稱。
    他舉步,踱在花容大院的樹株盆栽之間,信步無意間,漫行到了女兒的居所門口。
    這次的行動只許成功不能失敗。他之所以選定在花容大院的理由,正是因為這裡沒有個
人的隱密。
    而且,每個人有一定的行走路線。
    例外的,就只有他本人和房內的女兒而已。
    布小垂,是這裡每間居所的共同特點。
    就算是有些不方便,但是覺對讓陰謀份子不得不小心收斂。相同的,彼此氣息相通裡共
同培育一種「氣」來。
    這股氣,自來是兵家克敵致勝之道。
    他一笑,掀而入女兒的居所房內。
    房中,晏梧羽正楞楞對著銅鏡發呆。
    「羽兒──,有什麼事想著?」他透著出於面具之外的眸子充滿了慈祥。「說出來,或
許爹可以幫你。」
    姑娘人家搖了搖頭,調轉過身立起輕歎:「女兒沒事。」
    「都歎著了,還說沒事?」他笑了,責怪中反倒更顯著一心的慈愛。
    晏梧羽輕又一歎,道:「女兒正想,天祖哥死的好不值得。」
    他似乎心情稍為之一動,口裡唇間卻是平淡如常:「生死之事自有命。爹不是不悲傷,
只不過認為做些實際的事永遠比坐著哭泣要好!」
    「是──,羽兒蒙爹教誨──。」晏梧羽首輕點,眸子望向了一室四壁的花草,有百千
種意在不言中。
    他聰明才智俱屬人中龍鳳,如何看不出女兒心中有事?只是,他亦明白這件男女情感因
緣,絲毫不能強問來的。他笑淡然,日後自會明白是那一家的公子奪了自己女兒的芳心。
    方是,施緩緩退出了,大院門口傳來大拍響叫喝之聲。正是柳大公子駕到,破口嚷著:
「喂──,裡頭黑魔鳥幫的幫主,哥哥在外頭等著你們哪──。」
    他一挑眉,通道左右已各有一名黃衣束身勁裝的漢子肅立於旁,雙雙恭敬道:「屬下靜
候幫主差遣──。」
    他凝著臉自雙眸閃動,道:「問清來人,殺了後回報。」
    「是──。」右首的那名漢子急步奔了離去。
    他轉頭,續令道:「底下囚犯梅臥姑不能讓她走了。速傳令下去加強戒備。」
    「是!」這漢子亦恭敬一禮,復調轉身急步而去。
    這廂,身後晏梧羽已掀依門,盯盯將一雙眸子投來。似是,有言。
    「是──。」聲音很輕,似乎已知來人是誰。
    他有些訝異,也有一絲慈祥裡的好奇。
    「長白二劍兩位先生的傷勢是不是已夠再戰?」他這一問的涵義最少有二。
    他判定來人絕對不是泛泛之輩。
    他的感覺是,如果那人正是傷了長白雙劍的「楊逃」柳帝王,羽兒聽了這話自會有相當
程度的反應。
    果然,晏梧羽神情和聲音一樣兒複雜的道:「長白雙劍就是傷在這人的手下。」
    有意思,他笑了,除了對來人好奇之外,更驚訝的是女兒的反應。
    沒有恨,卻是有著一絲小小的哀愁。
    他笑了,緩緩而深刻的道:「既然是如此──,爹看來得去看看『帝王』之後是怎副少
年英雄了。」

                      ※               ※                 ※

    柳大混混覺得過癮極了。
    今天當著人家大門口喝罵著,似乎又回去了以往那種市井無癩的日子。
    喝!怎的張口大罵怎的爽利快活,那鳥門子大俠公子形象才真是累人咧。
    罵了第三十八句,出來第一眼兒現身的是人稱「魯南怪梟」黃煉。
    「唉呀──,是黃煉朋友呀?」柳大混混歎氣道:「你不是在魯南混著嘛,怎也到了這
兒來?」
    黃煉沉下那張四旬兒粗臉,重哼道:「閣下是最近很張狂的柳帝王柳小子?有見識!」
    柳大混混聳了聳肩,嘻笑一聲道著:「黃煉,五年前你在魯南幹下的六大案件哥哥我都
很清楚。哪──今天給你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進去埋頭不管事,或者溜之大吉尋一個地方養老。」柳大公子說的很認真:「你雖然
幹了不少打家劫舍的案子,不過那些人倒不是什麼好東西。更何況。」
    他們柳帝王老兄一笑,道:「三年前在五華山下你曾救過一名失足落崖的少婦。功足以
抵過。」
    黃煉一愕,心中有些發毛,這些事兒人家怎那般清楚?他搖了搖頭不想理會,摔動著手
上的鏈子刀道:「最少,你讓黃某試試!」
    好話聲兒一轉,刀似匹閃電卷奔。
    但見嘩啦啦一片滿天的光華,強的橫天開地而來。這「魯南怪梟」的奇門武功果然了
得。
    柳大公子點了點頭,讚許了一句:「有勁!」
    便是,人騰身而起,拗身變化裡轉向左首兵位七數。旋即右臂一拍一落,便搭向黃煉的
肩頭。
    好個黃煉,人身馬往前一竄,倒拗翻身已讓掌辦鏈子刀筆直一挺直貫向後。似!
    柳大混混這廂可是真材實料,沒半絲兒假。
    但見他右掌去勢不變淡落拍著著鏈環銅身之上,氣機一震一撥裡,已分出了勝負。
    先是,震力回力通湯著黃煉內力無法灌挺身。同時,那一撥中自讓鏈子倒折反身纏住於
黃煉頸上打了兩轉。
    頭刀鋒眼見閃電般的便要砍飛黃煉的人頭頸。卻是,柳帝王的指一挾,捏住了刀鋒一線
淡淡道:「黃兄本是有情人,何做無情事?」
    黃煉似乎為之一震,搖頭哼道:「既敗無言,你打算怎麼辦就怎麼辦?少說了廢話。」
    柳大公子聳了聳肩,放開鏈刀垂幌下,道:「該說的全說了,閣下好自為之吧。」
    黃煉似乎是一愕,旋即哼了一聲調轉身進入大院那張門之後消失了背影。
    柳帝王看瞧這張籐門,有些兒佩服。
    以老籐編門,無論是力打刀砍火攻都比木門難上百倍。
    想來這黑魔大幫裡面的人才不少,擔著在意才是。
    正打念間,門口人影閃動,便見著四個樣兒的人現身跨了出來。隨後,是晏梧羽和長白
雙劍護者。
    最後,則是兩名花申老者抱刀和一名面戴著黑魔修羅面具的修長清身影。
    這人緩緩跨出,便似天地俱在他掌握之中。
    好傢伙,莫非是黑魔大幫的幫主?近來人稱黑魔閻帝的老小子?
    「喂──,你是不是那個人家叫黑魔閻帝的傢伙?」柳大公子嚷嚷盯著人家叫問著。
    他笑了,頷首道:「老夫正是。」
    柳大公子心中沉了一沉,這人氣勢之穩似岳如淵,毫不動於風嵐天地。卻是,又如浩海
激地映天,悍而容!
    柳大公子心中打了兩個突,有點怪暗中觀看的那個小女人起來了。
    左弓女方就在五丈外的一間房舍外壁裡看著。
    她挖了一個小洞,正好將眼瞳子湊外看細瞧。
    黑魔閻帝的出現何嘗不是讓她心中一緊,手心中微微滲出汗來。
    她並不是怕這個,而是怕柳小子對抗人家不下。
    敗擒遭截也就罷了,萬一是落個命都沒了呢?
    此刻,已不是後悔的時候。
    柳大混混心中歎了又歎,他奶奶的,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他若笑道:「你知道哥哥
今天來的目的?」
    「是衛道除魔?」黑魔閻帝笑了:「還是想見我一面而已?」
    「本來是想衛道除魔的。」柳大滑頭很快的接道:「不過──,現在只想看一面就好
了。」
    「看到了?」
    「看到了。」
    「再見?」柳大混這回傻了:「就這樣?」
    「怎麼?」對方笑了起來:「這不是你的目的嘛?」
    柳大公子左想右想了片刻,苦笑的聳肩道:「現在我也有一個問題了。」
    這個黑魔閻帝的脾氣也好,笑道:「說來聽聽。」
    「你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就放我走?」柳大公子找死似的問題:「難道你不怕我通知了乾
坤堂和七龍社、淨世盟前來圍攻?」
    「如果你要通知不早就做了?」黑魔閻帝笑道:「要是你能將他們一併帶來更好,省了
老夫不少力氣一次解決了。至於為什麼這麼簡單放你走。」
    他一笑,看了站在右前方的女兒一眼,淡淡道:「小女梧羽似乎有著思念你老弟呢。」
    什麼?哥哥可不是來相親的。
    柳大公子苦哈一張臉,吃吃結巴道:「我我來的目的不。」
    黑魔閻帝大笑,道:「老夫讓你走,至於小女是不是有話想跟你說說談談,那又是你們
年輕人的事了。柳帝王覺得這件原本很單純的事,怎的這麼複雜了起來?原意,絕對不是這
樣子的嗎──。晏梧羽臉頰早已紅透上了耳根,她往前一跨到了最前方的四個人身側,穩著
心淡淡道:「他們四個你認識嗎?」
    柳帝王看了瞧了想了,半響後道:「我不知道的人只有兩種──。」他補充道:「一種
是從來沒在江湖上走過的。另外一種是居住於皇宮大內裡的高手。」
    柳大公子挑了挑眉,指指人家的手掌道:「如果不錯,這四人是蒙古搏技的高手,尤其
是外功上更臻一流火候!」
    「好──。」黑魔閻君大笑道:「好見力、好眼力。只不知柳兄弟的手下功夫如何?」

                      ※               ※                 ※

    不論是誰?如果他想由花容大院的後面溜進來是絕對不可能的。
    因為這座屋宇根本就是沒有後門。
    這年,是洪武二年,亦即西曆一三六九年。
    一三六九年在風水論中最屬於申元六運。
    宅,是坐申朝寅的坤宅,中元六十年內正是大旺氣自前來,衰絕氣由後至。
    所以,閉後面衰氣單開前門旺氣,風水大吉。
    左弓棄是怎麼進來的?
    沒有路的方法,最直接的一個就是開出一條路來。
    這事,「翻地鼠」丁神似最擅長。
    左弓棄當然也估計到一件事。這座花容大院必然有著地下通道。果不其然,方方破土而
出,便見著一列的地下房間羅列。同時,一股森嚴的氣息在流轉著,大不同平常似。他迅速
移身遊走,愕然發覺這曲折彎轉的回道自有先後天八卦的位理在轉調排列。忽的,有人足聲
輕響。
    一個提氣裡,自是隱身進入了一間房裡。偏巧,人踱著亦步走了進來。
    左弓棄一生行事可沒躲過,這人堪堪推了門進來他已右掌巨揮,拍落間扣住來人的穴道
死脈,沈哼哼道:「我問你爹,否則死!」
    那人約莫三十出頭,平素淨臉無須。這廂猛然落入左弓棄的掌中不由得大吃一驚正時喝
問,又聽得左弓棄那七個字以及指勁欲出還留的氣機,便是心下一震住口。
    果是,耳裡傳來那威嚴的聲音似乎較為滿意:「你在黑魔大幫裡負責什麼?」
    「在下是總壇巡囚使。」那漢子頂不住指上湃湧激人的氣機,斗大汗珠滴落著急急回
著。
    「嘿──,很好。」左弓棄冷哼道:「現刻的戒備好像不太正常,是不是有什麼事?」
    那漢子稍一猶豫了,肩井穴上一陣刺酸便是痛哼了一聲,顫著道:「有有人挑上門
來。」
    左弓棄濃眉一挑,威聲低喝著:「誰?」
    「聽剛剛黃師傅回來說,是一個叫柳帝王的年輕人。」那名漢子顯然是學乖了,急急說
著:「而且已經驚動了幫主親自出面。」
    柳帝王?那個柳夢狂的兒子?他來做什麼?怎也會知道黑魔大幫目前暫設總壇於此?左
弓棄不去想及這些,最少這事只有方便自己行事。他冷冷一哼,道:「你們在這地牢裡關了
那些囚犯?」
    「我。」那漢子稍一猶豫,猛轟然耳力叫左弓棄將內力化成一線直貫入:「說!」
    駭!
    那漢子心頭狂震,不只是這一激內力搞翻騰著五腑六髒,而本身後這人武學成就赫然高
到足以將內力自口中化成一線似針。
    若持手相鬥,豈不是大劍傷人於無形無識中?
    背後這人的身份倒底是誰他可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了。目下聰明人就是說該說的話。
    「有間房裡是活囚房,裡面四個人物為本幫護法的顧道人、牛和尚、舒會兒、曹疑。」
    左弓棄的臉色似乎一沉,哼道:「他們為什麼被關?」
    「這在下就不知道了。」
    左弓棄眸子一閃,又問道:「好,相信你這回。另外呢?那關了那些人?」
    「一個相當年歲的老婦人。」
    「叫什麼名字?」
    「名字不知道,不過我們稱她為梅婆。」
    梅婆,嘿、嘿看來是梅臥姑了。
    左弓棄的表情像是有種奇特的複雜。須臾裡,已自恢復正常冷哼道:「最後一個問題,
在那裡?」
    這座地下屋宇的西南坤位角落裡,有著之間特別金鋼打造的囚屋。三路來的通道上,各
自有著四名明盯著來路。
    自然,壁掛上的琉璃燈亦透亮的很。
    他們相信無論是誰想進入囚房內,絕對躲不過他們的眼睛。更何況,除了四三一十二人
的明哨之外,各通道上尚有兩道暗椿,以及奇門機關。
    對於這樣的防範,他們相信縱使是「帝王」柳夢狂親臨也救不出半個活人去。
    柳夢狂可能足以活著來活著去,但是他所救的人絕對是橫擺著抬走。
    最簡單的原因是,每道鋼門都設有火藥機關。
    如果不是用正匙開啟,那一炸爆的威力以人類血肉之軀萬難抵擋的起。
    他們都很放心,卻是不輕心。
    黑魔大幫很重視的一件事,就是任何事都可能發生。
    現在,左弓棄就在證明這句話!
    梅臥姑是個近七旬的老婦人,一身的皮膚早已皺疊紋路四生。銀白的髮絲四下垂著,十
指乾枯勉強托著指甲片,這,十足是一個落漠的老婦人寫照。
    不,她有一點與眾不同的,是她的眸子。
    眸子精亮華彩,神而有力。
    這樣的老婦人必然是睿智而聰敏,而且是個意志堅決的人。最簡單的一個證明,就是四
年多以來明知數十年心中傾慕的郎君為自己所害死,她卻能堅強的活下來。
    她心中有股力量支持著,今生在世,無論如何要見著舊郎獨子宣寒波一面。
    這件事關係著非常重大,她當然知道黑魔大幫的幫主抓了自己來的目的也是為此。
    但她不屈,寧死!
    床座底之下,有著輕輕的聲音傳來,小喚著:「梅—臥—姑?」
    她一愕,心中卻坦然。黑魔大幫無論如何套不出她半句話,什麼方法都一樣。且不管這
底下來人是計是真,回答又如何?
    「老身就是──。」梅臥姑淡淡道:「閣下那一位?」
    這時,聲音忽的又變成另外一個人:「老夫左弓棄。」
    「左弓先生?莫非是七龍社的龍頭霸子爺?」
    「不錯──。」那左弓棄在地下威嚴的道著:「老夫今天是請了『翻地鼠』丁神爪兄掘
出一條地道『請』你出去。」
    丁神抓她梅臥姑知道,昔年建立宣宅時丁神抓便設了數道暗路用以逃生之用。後來,隱
約間果然知道宣玉星的孫女宣雨情自那地道循走。
    這廂,她信了幾分,淡然道:「我相信你。」

                      ※               ※                 ※

    柳大公子的出手算是相當的漂亮。
    這四名漢子果然是蒙古持技之術的頂尖好手。
    只見,八臂肌肉湧鼓,齊齊探出八掌扣向自己週身大穴而來。莫看他們一身橫肉,這廂
出手來不但是有外功中大開大的氣勢,每一指上位置轉換更有小巧機勁。
    難對付的傢伙,柳大混混真想叫停算了。不過,他知道這樣做是無濟於事。既然是多此
一舉,就幹點正活的吧!
    他一舒展兩臂,身子一旋一轉橫隔而出。
    大斥暴響裡,那四名肉的漢子已各自怒喝扣下,八掌可結結實實的扣緊死鎮了柳大公子
的兩臂啦!
    左弓女方的心往下沉。這小子怎的如此不濟?
    歎氣,卻是來自黑魔閻帝的口中,淡淡搖頭著:「果是,一招定勝敗!」
    望去,只見柳帝王的身子和兩臂旋轉擺動如舊。這一帶轉裡,那四名持擊漢子腳下一
虛,竟是叫柳大公子給旋繞了起來。
    一洗牌的光景,柳帝王大喝朗笑,叫道:「回家!」
    果真聽話,那四名漢子刷刷的飛起,一落上了那花容大院的屋頂。這大院是一個屋頂蓋
著滿滿座地,便是在頂簷上一撞,唏哩嘩啦的又滾落了下來。
    黑魔閻帝頷著首點了點頭道:「這手氣機五行轉,江湖中的確沒五個人可以做的到。」
    柳大公子苦笑一聲,歎氣道:「竟然還有那麼多人會?」
    這廂,晏梧羽一喜一憂的哼道:「過了頭關,後頭還有著你好去應付。別得意太早。」
    柳大滑頭啾了佳人一眼,聳肩道:「那一天沒托你擒下來好好打一頓屁股教訓,真是錯
失了良機。」
    晏梧羽臉頰上一紅,哼道:「現在由得你說話,待會兒看本姑娘的整治你這滑頭浪
子。」
    「來啊──。」柳大公子嘴裡笑,心下可發苦。
    那日,他之所以差幸可以擊敗長白雙劍,最得力者在於樓姓兩個小子硬拚一招,折損了
這兩個老人家幾分內力去。否則,人家雙劍一剪再快上個兩分,那著實是很難說的事了。
    柳大公子正好生心裡打鼓,驀底在花容大院後頭十六、七丈外衝起一柱煙火,到半空中
炸響開來。
    這個記號可好,正代表著左弓棄已然成功的把梅臥姑帶了出來。
    問題是,現下可變成他柳大混混尾大不掉了。
    柳帝王這回可是苦臉到了家,怎的溜法好看?心裡想,眼角卻瞥見了一道人影。
    這是個老頭子,一際發白而且頷下長胡也夠白。
    柳大公子樂啦。本來這個人怎的看都不順眼,只有現在例外。尤其,這老頭子頷下雪白
胡上的那個大紅蝴蝶結,這廂看來簡直是美透了。
    「六指蝶」賀波子,你可來的真是時候!
    「我欠你一次,這是規矩。」賀波子壓抑住一肚子憤怒,冷冷道:「如果願意,現在你
可以要回去。」柳大混混當然願意,忙不迭的直點頭差點斷了頸似般熱切道:「只要你能擋
得住這兩個老頭子十招,就算是你還了我啦──。」
    柳大公子的估計是,黑魔閻帝已自說好了不出手。所以,賀波子這位先生只要擋住了長
白雙劍的擊殺合搏,自己相當有把握能逃命。
    另那端,黑魔閻帝的一雙眸子精湛閃著。
    方纔那煙火半空響炸他不是不知道有番事故,只不過他認定的一件事是,只要擒下了柳
帝王怎的損失都夠賠償了回來。
    賀波子已然站到了長白雙劍之前,慢細打量著邊道:「在下一貫作風是殺人於無形。」
    宋雪頂一撩道袍,冷冷道:「閣下今天是要替人強出面了?」
    柳帝王趁著他們交談,可是左顧右則退走之路。
    無意一個貓眼,卻看見那兩抱刀的老者在冷笑。
    笑意,是冷肅的譏誚。
    似乎是在看著入檻的野獸正圖最後的掙扎。
    他奶奶的,哥哥我可不喜歡讓人家用這種眼光來看,只是,心裡打鼓絞著腦汁在思量,
這兩個老頭子到底是誰?
    絕對,中原武林中沒聽過、見過這兩個老傢伙。
    他柳大混混只不過稍微往左移跨了一步,那兩名老者已冷哼一聲,將掌一搭扣掌於刀
柄,冷悍的望來。
    再移一步,立即是滿天兩鋒殺機湧至,旋而未發。
    好驚人的霸氣。
    柳帝王心中叫了一聲苦,眼珠子溜轉著。便此刻,猛然暴起好一片殺機。是賀波子和宋
雪頂交口了手。
    對長白雙劍而言,天下除了「帝王」柳夢狂之外沒有足以讓他們聯手出擊的目標。
    就算是七大殺手之一的賀波子亦是。
    柳帝王就挑著這猛煞機揚起的剎那,扣著恰恰完美的騰身而起。這身子在半空中一折一
轉,投奔的方向赫然是右首。為什麼?
    往左便是方才「六指蝶」賀波子的來路。論地形,那街下去十丈遠近便是比鄰疊次的房
捨物。
    若逃,自然以那方向大好。
    至於右首這端,則最少有三丈方圓是平坦沙地;以戰而論,自是較好施身手之處了。
    柳帝王這廂先假以左移為遁逃,實則轉右為交騰奔戰。只不過是,「帝王」柳夢狂一生
只戰不逃。
    他這個做兒子的又怎麼能折煞了自家的威風?
    兩把刀赫然是百淬金刀。
    這種刀在中原武林中曾經有過傳說,據聞昔年元仁宗阿裕爾巴裡巴特喇在位時集合極西
的歐洲名匠四人,極此的俄羅斯名匠兩人和中原四大鑄劍名師所打造而成。
    最後成刀有十,二列「天品」置於皇苑,二列為「極品」贈予兄弟,最後六把,列為
「王品」名刀,贈予有功大將。
    這廂兩泓金光流轉而來,也不知道天品、極品、王品,反正別讓這兩個老頭子砍著了便
是。
    柳帝王拗身換位,堪堪貼身上下兩把金刀交錯而過。耳裡一動,只聽其中一個喃喃哼
道:「老子殺敵四十年,乳臭未乾的小子能躲到幾時?」
    另一個桀的一笑,亦舞起四輪刀花滾捲過來,冷笑道:「穆爾──,我看我們用御賜金
刀來砍這小子真污了先皇昔年傳給我們祖先的德意。」
    柳帝王嘿的一笑,原來這兩個老頭子手上的是「正品」名刀。他可放心了一些。
    據他所說,王品名刀和極品名刀雖是兵刀中上下極頂好刀,卻是沒有特異的殺代之力。
    唯那雙天品金刀,據聞經過不少道術上高深為的前人給予加特上咒,本身己具有某些靈
異邪力。
    往往,刀鋒尚在三尺三寸三之距,便已氣忌穿體。
    且不論真假,心底下總是叫人發毛。
    更何況茅山道術自成江湖一門詭異的派別,這是誰也無可否認的。再加上奇門遁甲的神
妙,更早在三國時代的諸葛孔明已用之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
    且看,這兩個老頭子來刀好驚人。
    方才第一式出手連綿,似那江狂捲湃湧而來,起落奔湧間直是無可遏止之勢。
    既是無可遏,唯有破!
    這一切計算,早是料定在柳大滑頭方才左移兩步以及趁賀波子和宋雪頂交戰同時躍身
內。
    左移,讓敵人的判斷有誤,出手稍失毫米,已夠有足當空間以為應變。
    至於乘殺氣而起,正是金刀二老陷於亢奮急躁之中。人,最易受的是環境裡情緒的刺
激。
    一廳堂裡眾人鼓躁憤怒,自己的血脈亦起。
    一落目裡山林無人唯夕斜小掛,則生出塵念來。
    自來有名,氣!
    人自是與整個環境的氣相聯相映。往往踏入一間陌熱的房間,便可以感覺到是祥和,是
暴戾,是溫暖,是冷漠。這個,就是環境和人本身具有的第六意識相呼應。
    金刀二老一式連銜而來,再加上方纔的談話中所知,咱們柳大混混可是心下有著八分把
握啦。
    閃眼間,兩警鴻刀芒已轉自前後身夾。
    柳帝王嘿著一出聲,身子竟在半空中稍稍停頓了那一下下不動。他不動。兩把刀的估計
便有了一點點的差誤。
    這是個細微而極端難言的變化。
    金刀二老的心意界自然有著出神入化的成就。指上稍加一沉,刀鋒芒自又校正了方向續
進。
    卻是,這剎那彈指裡已有了一種「氣」上的變化。
    金刀二老先攻,是以動攻向靜。
    現在,柳帝王停之於半空以得對方。身雖靜,而其攻卻早已動。這其間奧妙,就於攻守
之勢互異。
    柳大公子笑了,笑的很愉快將左右兩臂一舒一展,便早已落捏在刀來勢向之處等著。
    果然,金刀二老來刀的速就差在這瞬間剎那,刀鋒氣機叫人家給定個實在。
    好一震湯氣機在半空爆裂,便是三人齊俱哇的吐出一口血來落到了地面。
    旋即,柳帝王腳下一陣踉循立之不穩;驀底裡背後一臂抱來提了他便是兩個起落往左方
的屋宇向奔走。
    這花容大院之前,黑魔閻帝冷冷一哼就看著「六指蝶」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挾走了柳帝王
而去。
    同時,他一轉目看見著金刀二老全身癱倒的繫在沙地上喘著氣。偶而一咳,便見激血染
沙黃。
    他一抬步,皺眉蹲下稍探金刀二老的氣脈;挑眉,兩人最少要五年的時間才調理的過
來。
    這時間,太長。指上已稍稍一用力。
    他緩緩收回了手,立起。淡淡然的回身朝大院內而行,至門口始出聲:「金刀二老已死
──,回訊總壇聖帝知會此次行動結果。」
    總壇聖帝?
    難道黑魔大幫的幫主還不是最高的幕後主掌?
    他輕哼回頭,冷冷視著場中眾人一眼,嘿、嘿道:「洛陽大戰真正的行動現在才開
始!」
    就這句話,後頭的花容大院忽的猛爆大響,一排排火硝沖天炸奔。桐油上火,彌天煙
濃,好一個慘烈的下手。
    遙遙,左弓棄的大笑來:「黑魔幫的兔鬼子們,這是老夫回敬三智齋的一舉。哈!」
    長笑渺渺而去,緊捏浮筋的,是黑魔閻帝的雙拳。

                      ※               ※                 ※

    洛陽大邑裡一波一陣連綿不絕的殺慘鬥,中原的另外一端,洞庭湖城兩湖地面亦充滿了
玄妙。
    江湖中早已佛佛傳言,黑魔大幫的總壇就設在洞庭湖域上的一個小島上。
    這刻,最後矚目的自是歸來重掌兩湖勢力的蕭天地父女。
    這幾天來,蕭天地和蕭靈芝明查暗訪著蕭游雲接收天地門在兩湖勢力的情形。
    自己所拓展的天地門勢力,終究有一天要傳承交給兒子。蕭天地擔心的是,蕭游雲只是
基於一時的激憤接受策令了兩湖勢力,反而叫他人有利可趁而一旦銷毀了自己在這數年來的
心血。
    一念及此,心中不覺又有一番惻然。
    這些年來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大女兒蕭鴻蒙已喪於長白雙劍之手。此仇,且放著生利,日
後自然有著好討。
    他們父女倆此刻追躡蕭游雲的行蹤,此時已到了長安大邑。
    雖然,四處的戰禍仍興,但是長安不愧是自古以來皇宮所在,自有其千年的繁華興盛。
    蕭天地可直接率著女兒蕭靈芝直往他設在長安的總舵,大旗門!
    這廂,一路走來早有他認得的一名管事名叫苟抱木的率了六名門眾前來執禮,道:「蕭
總門主大安,小的受少門主之令前來迎接總門主、二小姐。」
    蕭天地臉色稍為滿意似的一溫,點頭著:「帶路!」
    「是。」苟抱木應著,便轉身下令道:「阿財,你快速先通報少門主知道。其餘的,四
下護著別讓閒雜人擋著總門主的路!」
    這廂蕭靈芝在馬背止和爹並轡策行,看著言等陣仗皺眉道:「雲弟怎的排出這等場面
來?」
    蕭天地濃眉亦結成一抹,沒哼著聲隨苟抱木一道進入大旗門之內。
    門口,早已是一聲聲傳呼揚進了裡頭,須臾便見得褸衣亂髮,滿面鬍髭未理的蕭游雲跑
了出來。
    父子,已近六年未見。
    這番重逢著,各自投目相望。
    蕭天地恍恍如是一尊巨岳頂峙立於天地之間。而眼前,蕭游雲雖然穿著著一身的破衣,
打赤著光腳半截褲管隨風垂幌著。
    卻是,別有一股風範蕭然浩蕩在他週身。
    這是一種氣勢和力量,已然不是外相衣飾可以烘托。蕭天地相當的滿意,最少宣雨情和
晏天祖那一戰刺激了蕭游雲不少長進。
    尤其是武學境界上,大梵天心法的成就似乎已出超於小乘之上。
    他緩緩落下馬來,那廂蕭游雲早已一步跨前拜倒,恭敬叫道:「爹。」
    蕭天地難得臉上一笑,有份安慰在:「起來。我們進去談談。」
    這廂蕭靈芝也走了過來,蕭游雲立起著淡笑著:「二姐──,別來可好?」
    蕭靈芝望著更添幾分碩壯的小弟,萬般複雜著神情,輕歎:「你自世外宮強行奔離,別
來數月不得音息,做姐姐的豈有不擔心著!」
    蕭游雲淡淡笑著,道:「有勞二姐煩心了。請入內吧。」說著,便是轉調身子當先在前
引路。
    這些沉著定性,讓蕭靈芝迷惘了起來。
    在她的印象中,雲弟並不是眼前這般樣兒的。
    不錯,今日看來雲弟是穩健而成熟了許;甚至,可以說已經是個男人。然而她的心裡卻
有股落漠的感覺,似乎是彼此間陌生了。
    雲弟每件事都很恰分的表現出應有的執禮,卻令她心中一直無法抹去的感受是,是什麼
力量讓雲弟這麼短的時間內改變如此巨大?
    難道,這真的是宣雨情刺激的力量?
    她一歎著,隨在爹親之後跟入了前廳大殿之內。
    方跨入,便見得一名年約莫四旬上下淨臉無須的漢子,器宇軒昂的率領一十六名驃勁好
漢揚聲道:「屬下恭候總門主駕臨!」
    蕭天地稍一頷首,點頭道:「兩湖面上十一六個旗舵主全都來了?」
    「是!」甘連天有一絲得意,應道著:「少門主得知總門主行程消息後,立即令屬下調
派各處旗舵主回來聽候總門主的指示。」
    蕭天地濃眉掀了掀,坐上了主位後沉聲道:「老夫的行蹤是由誰,怎座知道的?」
    「尹夫人──。」蕭游雲回答的時候,眸子閃動著一抹譏誚:「是由黑魔大幫四夫人之
一的尹夫人所提供的。」
    「你相信她?」蕭天地追問了一句。
    「相信爹果如她所說的於今天未時到達。」蕭游雲眼中譏誚之意更濃了:「但是不相信
她提供這消息的目的是為了討好我。」
    蕭天地噓了一口氣,稍為滿意的道:「好。你就常著大旗門門主和一十六旗舵主面前說
出計劃吧!」
    似乎,蕭天地已然幾分忖測出兒子的將計就計。
    蕭游雲心中一陣佩服,恭敬應了一聲「是」,旋即面向一廳裡眾人環視了一陣。
    「這次整個行動有一個代號,劍待。」蕭游雲淡淡笑著。有一股冷意:「它的意思,就
是我們拿著劍等待對方前來填命。」
    這是連甘連天也不知道的行動。
    隱約之間,他已然可以感覺到這個行動事關大旗門在兩湖域地上的生死存亡。果然,蕭
游雲接著道:「我假信了尹夫人的話,並且有意無意的讓她知道我將半數的分舵舵主給調了
入總壇迎接我爹回來。」
    蕭天地臉上漾起一股笑容,似乎頗為滿意蕭游雲的做法。頷首中,瞳子裡讚許之色一
閃。
    立肅在旁的蕭靈芝心下也明白了幾分,雲弟這般作自然是引誘黑魔大趁機前往攻擊。
    甚至,她可以想像的到尹夫人為了爭功,可能私下調度了一些人分成十六路同時在今夜
攻打一十六個分舵。
    蕭游雲那廂淡然一哼,有份得意和自負。「當然,尹夫人會知會黑魔大幫的人前往攻擊
各旗舵,以便在他們幫主之前立下第一功。」
    話到這兒,甘連天的臉色可有點兒不好看。
    怎麼說就算自己借助於蕭天地之力而得以登上大旗門門主之位。但是,終究自己亦出身
於此,當年取代了鐘玉鼎有一部份則是鐘玉鼎為人太過於嚴刻,以至於幫門中人心思變。
    而今,若是犧牲了大旗門一十六個分舵是萬萬不值的了。
    他甘連天這般想法,在場中的一十六個旗舵主何嘗不是?一時間,個個面覷有著不滿之
情溢於容表。
    蕭游雲冷冷一哼,道:「蕭某豈會讓他們得逞?哈,只有流敵人的血,又怎會讓自家兄
弟躺?」
    好一句話,剎時人心大為振奮;起伏情緒間有著自責和更專心聆聽。
    蕭游雲再度環視了眾人一眼,滿意的接道著:「這回,我另外調派了洞庭湖七十二寨的
力量,便是給予他們來個迎頭痛擊!」
    「好!」蕭天地撫掌大笑道:「只怕這次行動黑魔大幫連洞庭湖也待不下去了?」
    「是──。」蕭游雲臉上忍不住笑意,道著:「這次真正行動的主力是洞庭湖畢溫庭湖
王和他的七十二寨手下。不但要在湖面上便狙滅黑魔大幫,甚至還要查出他們總壇的所
在。」
    蕭游雲冷惻惻的補充道:「最重要的還有一件事──。」
    甘車癸此刻忍不住開口問道:「這一切行動計劃不是已經很完美了?還有什麼要兄弟們
注意的?」
    蕭游云「嘿」的一笑,道:「事成之後,天地總門所有人員立即棄業離地,全數前往一
處秘谷躲藏。因為,我們要等,讓乾坤堂和七龍社直挑上黑魔大幫,日後我們好坐收漁人之
利。」
    甘連天不得驚駭於蕭游雲蕭少門主的冷銳狠毒。
    同時,他暗中慶幸的是,自己和他並不是敵人。

                      ※               ※                 ※

    柳大公子這回可真的是很難看啦。
    人家「六指蝶」賀波子忍了半個來月的冒火,終於千等萬等到了這個機會好好要打理自
己一番。
    這個賀波子也利害,花了三天三夜的時間才走了這七十里路。平素,半日的行程急馬快
奔可到的,托了這麼久自然有他的目的。
    賀波子的目的,就是摔脫乾坤堂和七龍社密密希布的眼線。不僅如此,那個無處不在的
黑魔大幫也找自己找得很勤快。
    賀波子果然有一套,竟然能躲的過這三大組織的追蹤,便這般東轉西折的到了嵩山少林
寺下的南麓來。
    嵩山,最有名的自然是天下武學泰斗的少林寺。不過除了少林寺之外,一整山脈裡最少
還有六寺三觀。
    現刻我們柳帝王柳大公子「住」著的地方就是嵩山一座不算太大的道觀「日照觀」。
    這裡,似乎是「六指蝶」賀波子一個秘密藏身處。昨兒人家就很自然的由後頭的山林斜
徑中穿梭,又暗裡有道士在那兒候命的啟開暗道通入了地下秘室中。
    賀波子的表情顯然很複雜,一邊吃著早點一邊打量那位五花大綁像蜘蛛一樣兒吊在半空
中的柳帝王。偶而,嘖嘖出聲呲牙裂嘴的乾笑冷哼了兩聲。
    柳大混混這廂可沒心情想著人家怎麼對付自己啦。有的,最重要是自個兒兩天前那一戰
受創於金刀二老的內傷如何個治療?
    這點,他必須做得很小心。不但是現在這個姿勢運行內力相當的困難,更不能讓下頭那
個不斷盯自己的賀波子有所發覺。
    方是小試,隨著幾聲暗記扣門,一名年約三旬的道士急步進了來,匆匆到了賀波子面前
恭敬道:「賀師傅──,江湖上有了劇變。」
    賀波子咬了一口油條,眼也不抬竹盯著碗中的米漿笑了笑:「說著聽聽。」
    「洞庭湖大戰,天地門重創了黑魔大幫的一支勢力──。」那道士一口氣未喘,接著說
了:「同時,蕭天地亦查出了黑魔大幫那座小島所處之處,公佈於天下::。」
    賀波子一口油修在嘴裡咬了十來下,這才緩緩抬起頭來,一笑:「很好。」
    那名三旬道士見著賀波子就一句話後便無下文,不禁楞了楞,半響後忍不住道:「賀師
傅的意思是?」
    「生意──。」六指蝶桀的一聲,瞳子裡閃了兩閃,笑道:「這廂一亂起來,我們干殺
手的生意就特別好。哼、哼──,尤其是這小子。」
    賀波子抬眼看了柳大公子一眼,嗤笑道:「最少值個百萬兩銀子!哈。」
    他說到得意處,忍不住縱聲大笑。直是,我們柳大公子氣極了在上頭唉聲歎氣。早知道
自己值這麼多銀子,自個兒賣了自個用便是。
    那名道士似乎也在笑,很熱切的道著:「既然這貨如此值錢,我們是不是要準備間上房
好好款待一番?」
    賀波子一番眼兒,冷哼哼道:「現在已經是上房貴賓!」
    「是。」那道士冷的一顫,垂下頭去抖著聲道:「是小的失言了,小的告退──。」
    賀波子不做任何表示,便看著那道士走出了秘室之後,冷肅的表情方稍為一緩朝向柳大
公子道:「小子,在上面舒服吧?哈、哈、哈。」
    他大笑著,右掌第六指稍一使勁彈起一顆饅頭便落到柳大公子的口中。那柳大混也識
相,就這樣懸吊在半空中吃著。
    賀波子足足看了一盞茶的時間,待柳帝王吃完了這才長笑起身,在下方踱著道:「小
子,當時你用計匡老子時沒想會有今天的下場吧!哈。」
    「你這個人怎麼笑的那麼難聽?」柳大公子搖頭歎氣著:「不過,閣下你做對的一件事
就是把哥哥我帶離了花容大院。」
    賀子怪眼一翻,冷冷道:「是嘛?嘿、嘿──,你以為入黑魔閻帝那老小子手裡會比落
到老子手裡慘?哈,你錯了。」
    「錯了?」
    「你馬上就會知道──。」賀波子冷沉沉道著:「有一門外道邪術,叫做『奇經遁丙』
聽過沒?」
    「奇經遁丙?」柳大公子臉色一變,訝叫道:「這不是茅山裡的不傳隱術?你怎麼
會?」
    「我是不會,不過。」賀波子欣賞著柳大滑頭這廂涔涔汗,直滴落地似水幕,大笑道:
「這日照觀的觀主飛丙道人下其中大行家!」
    柳大公子長長一歎,苦著臉歎道:「真的非做不可?」
    他可明白,這「奇經遁丙」大法正是以火之力將一身的玄功內力藉由秘術的引道而銷融
吸盡。
    丙者,火也。遁者,消失也。
    奇經遁丙,正是別創出奇門遁甲的一種邪術,被旋術者往往一生成就俱焚於七天七夜之
間。
    賀波子可得意以極的大笑了:「小子,我不會讓你死。不過,你會生不如死。哈、哈、
哈。」

                      ※               ※                 ※

    宣雨情輕輕一歎,早已是無盡心中意在眸子裡。
    第四天的破曉東來,柳帝王的人呢?
    她可有受到欺騙的感覺。三天前郎君和左弓女方去了花容大院,一番波折後梅臥姑是救
了出來。卻是,郎君便此叫「六指蝶」賀波子所擒,以至生死下落不明。
    不但是乾坤堂、七龍社,就連自己本身的淨世盟亦全力追查,武是沒有柳帝王和賀波子
的下落。
    而真正令宣雨情深覺受到欺騙的是,左弓棄救出了梅臥姑之後,竟然雙雙消失無蹤。這
點著實令人啟疑,疑惑於左弓棄救出梅臥姑真正的目的。
    另外,令她訝異的是,以乾坤堂之力竟然查不出爹宣寒波在洛陽何處落腳。
    難不成淨世盟集結大會之後,便此遠於天地去。
    她正百般複雜感念間,心中忽的一動。冥冥中只覺是,有一雙精亮的眸子正望著她。
    挑眉,一幌閃身裡已落出了窗外,見得一道人影似乎驚「呀」了一聲。隨是,幡然飄起
一個拗身在半空中,急往牆外投出。
    宣雨情「嘿」的一聲,亦提氣追躡而下。
    便是,緊緊盯住前方人影,也不出聲呼喊的緊跟著。如此一前一後,在這洛陽清晨的街
道上奔馳較勁。
    好莫一香之後,前頭那人長笑一聲道了聲「好」。便此直鋌而進,翻落飄出了來城牆垣
之外。
    宣雨情這廂一股熱力湧上,早已放開了全身氣機大暢;這廂見得那人施展著頂極輕功,
那裡還示弱了?
    復同是提氣躍身,亦翻落牆,當下便見那人長笑龍吭直往東而去。
    宣雨情這廂看著那人一身成就大是驚人,不由得興起一爭鋒銳之心。隨是,朗長一喝
裡,亦放開雙足跟下。
    兩道人影這般前後之大之距,俱奮足邁步全力往前衝去。且是,一奔半個時辰,那座位
於洛陽城東的龍門大鎮已是隱約可見。
    這廂宣雨情宣大姑娘可是拗緊了脾氣猛追。
    她可是盤思過了一回,非追上那人不可。在她所思慮裡面,對方似乎並未有心要加害於
自己。
    否則,這一路上最少有六處地所叮以埋藏殺手,在半途中攬截狙殺。這是她之所以拗著
非看那人面目不可的原因之一。
    隱約裡,她感覺到對方似乎是在引路。
    最少有過三次,在岔路及草徑上對方留下特別深一點的足印,好讓自己別跟丟了方向。
    另外讓宣雨情之所以緊追不捨的原因,便在於前頭這人的武學成就令人驚異。月說當眼
的輕功一項,著實不差讓於自己。
    如此對手,既是非敵又豈不生一股爭強之意。
    便是,到了龍門大鎮之前一里處,東來朝陽泛一片金光,逆著光看去細眼,這一注視下
她不由得心頭一震。
    眼前人影,正是穿著一身灰袍,似一道鴻影急去。再瞧身材,這豈不是如郭大先生所說
的,正是爹宣寒波的模樣?這一大驚,更是目也不眨直直緊咬牙跟下。
    唯一不同於方纔的,是如此奔著、奔著、奔著,兩行清澈淚滑似珍珠拍風出面頰。
    那像,斷線的纓絡,一個接一個的不斷的自眼眶中綿延的映東來的晨曦。是的,晶瑩剔
透,一淚一情深。
    她滿心的激動,看著前方那人已是接近到了龍門鎮牆牆門十丈、九丈、八丈::。
    她心整個急起緊縮,她全力奔著,雙眸不敢放鬆。瞳子裡,儘是二十年親情委屈和冀
望。眼見,那人已要跨入了鎮門內,她迸散嘶竭一個字:「爹──!」

                      ※               ※                 ※

    午時,本來是太陰大沉太陽商頂的時分。
    柳大公子這時卻覺得一身發冷。
    不錯,他是被擊綁於山林間的一塊空地上,而且當頂著是正午的烈陽。甚至,他的身周
還有六十四支蠟燭。
    六十四,正是八八之數。
    這個飛丙老主子道人好狠,柳大公子就這般苦著臉看那傢伙在自己身前咦咦唔唔呀呀怪
叫的作法。
    然後,就在一柱香之前六十四支燭火焰長一長,而且非常詭異的全焰頭朝向自己週身
來。
    看著自己,柳大混混可苦笑的難看。這當兒只著一條短襖子及膝褲,赤著這身排骨懸掛
在兩柱中間。
    柳帝王搖頭又搖頭,日前和金刀二老一戰,胸前背後受對方內力所激震的瘀塞雨傷明顯
隆浮黑著兩大塊。
    再看目下如此掛著用舊陰毒繩綁死緊,全陷入了肉內好個無情。
    對面,那飛丙道人掌中桃木劍忽的往桌上一拍,當是八道黃符滿朱殊咒飛起,刷的貼上
了自己身上。
    落貼八處,柳帝王只覺全身一燙,運用著內力勉強行轉,卻是受阻於制穴不順。但驚人
的是,全力護上之處卻立即叫那符紙所吸融!
    柳大混混這回苦哈著臉,朝賀子那一臉冷笑啐道:「老小子──,咱們來談一筆生意如
何?」
    「談生意?嘿、嘿。」賀波子冷冷一哼,睜目道:「小子,你自己就是最好的生意,夠
老夫用一輩子啦!哈。」
    柳大公子那端聳了聳肩,接道:「對──,就是談哥哥我的生意。怎樣?讓我買我自
己。」
    賀波子一愕,旋即冷惻惻道:「你想贖自己?」
    「不是!」
    「不是?」
    「我是想僱用你殺人──。」柳大公子笑道:「你是殺手,而且是天下前七,所以無論
什麼目標只要不是你的親朋好友一定得接下,是不是?」
    不錯。在殺手的風格中雖有如此不成文的規矩在。
    賀波子雙眸一閃,挑掀著眉冷寒道著:「你想叫我殺什麼人?」
    柳帝王笑了,笑的很愉快:「我們是不是朋友?」
    屁!如果是朋友當然不會把對方掛了上去,並且開奇經遁丙大法來治理。這點,賀波子
連否認都懶的否認,只是冷哼哼一笑。
    「好!我們既然不是什麼親朋好友。」柳大滑頭笑道:「我要下的目標就是柳帝王!也
就是哥哥我。」
    「六指蝶」這下可成了「不變臉」,他賀波子一張臉難看加難看他娘,簡直是要冒出火
來。
    他奶奶的,那有這種無恥的人?他更怒的是,怎麼自己老是被騙?好一口呀緊咬,雙拳
捏擊望上抬眼。
    真正的殺手,絕對不會在目標手無縛雞之力或者是無從反抗的時候下手。
    因為,整個狙計謀籌劃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享受,一種藝術。他們的快感和安慰,在
於目標全身最具力勁時一擊而斃!
    這,才是殺手這行真正的成就感!
    柳大滑頭笑了,而且很不屑的樣子冷哼道:「怎麼?你怕了柳帝王哥哥這個目標?」
    賀子一張臉轉了偏兩下,只見兩列在旁日照觀的道士們也訝愕於這個買賣。當然,賀波
子的決定更影響到他們日後的處事准。
    為達目的不擇一切手段?那就繼續奇經遁丙大法。
    如果是以一個人的風格為重,必然是放下了柳小子。
    賀波子重冷冷一哼,答案是選擇後者。

                      ※               ※                 ※

    柳大公子一生來可從沒這般狼狽著。
    嵩山是座名山,那是指西麓的少室山少林寺那方。
    而東麓的這邊,參天的古木蔽天穹正陽不道,簡直這兒是沒路可走得硬自己用腳開出來
逃命。
    他一邊唉聲歎氣,一邊想著方才一柱香前賀波子的話:「我給你一柱春的時間。」那家
伙冷惻惻的補上了一句:「你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吧!」
    就是這樣,咱們柳大公子可賣命的衝撞上山啦。一柱香已到,那個姓賀的只怕用多久便
可以找到身前來。
    那傢伙為了表示大量,還解開了自己的穴道好活絡逃命。屁用,前胸後背那兩陣痛簡直
是要命兒似。
    他奔向了幾株古樹巨木之前,可學用了姓樓的那兩個小子的方法來。繞著這七八株巨樹
之前,轉了個之兩圈。
    同時,往南之向一躍用手抓住樹枝,如此勉強翻躍了五丈方才落下以單足著地。
    立時,又倒行逆走往回,留下的是輕輕的足印。
    又回到原來之處後,他長吸一口氣貼上樹幹,三手兩腳的爬行了上密椏濃葉之中打坐等
著。
    果是須臾之後,賀波子和飛丙道人及一干子七八個日照觀的道士老老少少的來了。
    這廂望下,他柳大公子邊調氣療養身上內傷亂氣,同時看著下頭的反應。正如所料,賀
波子重重一哼環著這方圓數大內走了一遭回來,嘿的一笑:「好個姓柳的小子,弄出這招障
眼法來。」
    這廂時一名老道士走了過來,恭敬道:「賀師傅──,往南的途徑中有幾個腳印。我們
是不是往那兒追去?」
    賀波子嗤的一笑,搖頭道:「那些腳步是往回走的!」
    這可嚇了上頭那個柳大混混一跳,這老小子怎麼知道的\竹「因為人如果往前走,重力
放在足尖。」賀波子顯然早已看過了,解釋道:「如果向後反走,則足根部份較為受重印
深。」
    原來是這一回事,殺手,果然是殺手。
    飛丙道人捻拈著頷下鬍髭道:「依如此看,我們該往那個方向追去才是?」
    賀波子「嘿」的一笑,淡淡道:「這點,賀某自有主張。不過──,你們現下可要忙點
別的事。」
    飛丙道人訝道:「賀師傅要貧道等做什麼事?」
    賀波子桀的怪笑,冷森森道:「趕赴修羅地岳去!」
    好陰惻惻的幾個字,右掌已彈出幾道紅芒去!
    「封血絲」!
    那是一種極為小小堅軔的絲線。長短,不過七寸七。最難處在於內力的激發上,必得控
制的非常得宜巧妙。
    一指上,最多可以纏上十條之眾,是名「拾情赴」的最高境界。往往,可以殺敵於不意
無形中。
    日照觀八名弟子躺了下去,在全然不知如何血脈爆破中。唯一撐著驚怒,是飛丙道人:
「為什麼?」
    「因為你們之中有人告密!」賀波子冷冷道:「我不知道是那一個,只好賠上剩下的八
條人命。」
    可誤殺不能錯誤!
    這是賀波子的原則。更何況他下得了這麼重手,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是,日照現的一幹道
士沒一個好東西。
    這點安慰可以讓自己心安一些。
    他噓了一口氣,緩緩道:「一個殺手的行蹤永遠是最重要的機密。是不是?」他是在問
人?
    柳大公子叫了一聲苦,果然見得賀波子在自己這株巨木之下緩緩踱著,邊道:「人的一
生最怕就是自以為聰明。你想想,弄出了一堆迷陣障眼法後,往那一條路上走最安全?
哈。」他笑了起來,冷冷的抬眉看了一眼,又自的道:「以內創之身,怎麼說也會留下一點
痕跡來。如果沒有,唯一的解釋就是。」

                      ※               ※                 ※

    開心禪師到達的時候,正好看見「六指蝶」賀波子的出手,接著樹上頭一動裡我們那位
柳大公子掉了下來。
    他大驚唸了一聲「南無阿彌陀佛」,幌身閃進前一彈少林七十二藝之自的迦葉指阻止了
賀波子左掌中匕首再補上一記。
    「施主鄉,何苦造殺孽?」開心禪師淡淡合十道:「我佛尚且憐惜螻蟻之生,施主何必
殺一人命?」
    賀波子的右掌一縮入袖內,淡淡道:「和尚大概是少林寺中輩份和當今主持同等的開心
禪師了?」
    「阿彌陀佛──,不敢。老衲正是開心禪師。」開心禪師合掌一揖,道:「施主可是人
稱『六指蝶』的賀施主?」
    「不錯!我正是賀波子。」
    開心禪師望了一眼地上日照觀眾道士的體,歎了一口氣,道:「施主何苦如此殺孽。有
言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請則自悟。」
    「哈、哈、哈,好笑!好笑!」賀波子大笑,卻是眸子裡一陣冰寒道:「開心禪師─
─,我重你是少林高僧不予為難。你走吧。」
    說著,他轉身面向後頭地上的柳帝王冷冷一笑,左掌匕首再度陰森森的舉起。
    開心禪師臉色一穆,莊嚴道:「若是賀施主執意如此,莫怪貧僧無禮了。」」
    前頭,賀波子冷冷的舉著匕首,頭也不回的道:「和尚真要如此,賀某倒想領教少林第
一藝的迦葉指威力!說畢,掌中匕首猛往下落。這廂開心禪師大喝,飄身上前叫道:「施主
何苦?」
    指上,早已是蓄著迦葉指力破空狂捲來。
    賀波子竟然沒有回頭。
    只是,他的右掌再度伸出於袖外。掌上第六指,又復紅絲線緊纏有十。紅華光芒連!
    「拾情赴」俱俱整十之數奔向對撞少林第一迦葉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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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56: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追殺
    開心禪師他有八分的把握不讓眼前激至的「拾情」十條整整的封血絲所傷。甚至,有五
分把握可以用迦葉指力扣捏於掌中。
    但是,他沒半絲毫的把握可以救得住柳帝王。
    原本賀波子這回的出手,意在於阻止自己出手相救。而落眼的,賀波子左掌匕首已貼鋒
到了柳大公子的心口重穴上!
    此穴一破,天下無可解者。現看,此距之近,天下亦無可解之人。他長長一歎,難道這
樣一個年輕人果真要身葬於嵩山森脈之中?
    幾乎是,要閉目不敢再往下看。卻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他瞥見賀波子的左臂為之一
緊、一震。
    銳鋒已劃破了柳大公子的前胸衣袍,便無可再往下一分一寸。
    開心禪師可不想是怎的回事,反正料理掉了那十條封血絲開心極了的往前一竄。這頭,
賀波子一個偌大的身影飄開,匆促間甚至連匕首都丟著了不管。
    當過,三、四個起落隱沒於林間,猶傳來著冷哼:「柳帝王——我們的事才剛開始,以
後多的是時間來解決。」
    開心禪師偏頭看了過去,只見柳大混混咕嚕的站了起來,揚聲笑道:「賀大殺手——,
哥哥委託你殺我的事兒取消了成不成?」
    這小子委託殺手殺自己?開心禪師可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救錯了人?
    當兒,林間濃密處傳來賀波子冷冷一哼,道:「你可以取消合約。嘿、嘿——,只不過
現在是老夫委託自己要殺你這小子……。」
    好啦,事已如此便沒得玩羅。柳帝王苦笑佇立,片刻之後猛的哇吐出血來,狼狽的很。
    開心禪師皺眉向前一扶,道:「柳施主——,你的傷?」
    柳帝王苦哈哈的搖頭,勉強道著:「那老小子還在附近,他隨時會回來的。方纔我只是
借助他打入我體肉的封血絲勉強道出一股氣機來用。唬人的……。」
    開心禪師一張老臉嗄啦垮了下來,歎氣道:「看來,貧僧得從這兒把施主搬上嵩山裡面
了?」
    「可不是?」柳帝王竟然還笑的出來:「有勞大師……。」

                      ※               ※                 ※

    宣雨情從日照觀出來的時候,心情難免多了幾分的焦慮。
    她這一路被引到了嵩山之下,眼見灰袍人竄入了日照觀後自是猛跟進去。日午在偃師城
門大叫一聲「爹」,她相信那位灰袍人身子為之一震。
    卻是,穿城而出,一路急匆匆的依舊自往嵩山而來。
    日已向西,她進入日照觀後很輕易的迎來一位道人敘說了他被「六指蝶」賀波子所擒,
並且放入嵩山叢林內追殺之事。
    看來,是那個灰袍人之兩下便逼得觀中道士服服貼貼,待自己一進來便忙不迭的衝上實
話。
    宣大姑娘心頭兒可急著,想是那位神秘的灰袍人有意告訴自己柳帝王的下落,未料橫中
又生出了枝節來。
    自是,她提氣飄身,亦急匆匆在嵩山林間尋找。
    便此約莫半個時辰,她來到了幾株巨木之前。
    這兒,一入目的是幾具道人的體。看衣著服飾,便同源出自日照觀弟子無疑。
    是誰殺了他們?柳帝王的人呢?
    宣雨情蹲下細查了片刻,訝異發現了有芒鞋的足印。這足印自是僧人所穿著,看來曾有
少林寺的高僧經過,或許是如此救了柳郎君。
    心中稍安後,便又再度審視落於地面上的封血絲。她尋思片刻,為著這暗器以及那些體
斃命於頃刻而驚心。
    看來,這出手的人著實是一流一的高手,便此心中忐忑著落日那芒鞋足跡,盡全心思追
躡踉循。
    自早,四年多以來「帝王」柳夢狂傳授的當然不只是武學一項而已。
    最重要的,是如何在險惡江湖中活下去。
    而明辨秋毫的跟蹤術,自亦有「帝王」獨創一局。
    如此尋尋覓覓了兩個時辰,已然到了嵩山少林寺的後寺林間。才進入沒幾步,半空中一
陣衣衫飄揉之聲。
    四下,便見得八名僧人著著海青布衣,合十一拜齊念:「南無阿彌陀佛——,施主可是
迷了路?」
    陡然八人回聲洪亮一問,宣大小姐倒是楞了楞,朝前頭的那個四旬和尚笑道:「諸位大
師如何稱呼?」
    那位四旬和尚淡淡一笑,依舊合十雙掌道:「貧僧法號靜海,和諸位師兄弟合守少林後
寺。不知施主是……?」
    宣雨情一笑,道:「我叫宣雨情……。」
    「原來是宣施主……。」靜海雖然訝異著,卻是臉上淡笑依舊:「不知宣施主夜臨少林
後寺有何指教?」
    這的確是費人心思的一件事兒。
    怎麼說,以一個女流之輩自不宜夜半光臨;再者,武林中人拜訪少林寺自走前門豈有自
後院來之理?
    縱使,天下人皆知宣雨情是雲星名劍之孫、「帝王絕學」傳人。同時,亦是淨世盟盟
主!
    靜海卻不能不懷疑來人的身份是真是假。
    他有足夠懷疑的理由。宣雨情輕輕一歎,道:「方纔在兩三個時辰以前,是不是有位大
師帶著一位負傷的年輕人進入寺中?」
    靜海稍一猶豫,合十一揖道:「本寺之事,不方便向施主明言……。」
    宣雨情一楞,淡淡道:「其實大師不說我也明白,這足跡明明是往這兒直通過去的,是
也不是?」
    靜海一楞,心中不覺有了兩番思量。
    方才師伯開心禪師的確是扶了個年輕人打這兒進入少林寺內。不過他目下心中輕念的,
是這女子如果假冒宣雨情,自然早已知曉,而今現身來採取行動。
    其居心叵測!
    若果真是宣雨情本身來,這個在處理上可大費周章。終究,人家的背景身份,尤其是那
淨世盟盟主之位已足以和本寺方丈平起平坐。
    好個兩難選擇。
    靜海緩緩選擇。
    靜海緩緩合十一揖,淡淡道:「宣施主應知貧僧等為難之處。如今之計,不如等待明日
天明時自前頭山門拜見本寺方丈一敘原因,可好?」
    宣雨情心中想著郎君,早已是急若焚火,這廂縱使是人家說的合情合理,亦不得不強說
道:「小女子非得已,你我俱為義道中人,還望大師遣人回寺稟告一聲,且看貴寺方丈如何
裁奪……。」
    靜海方才可不是沒想到這點,只不過夜半來踩少林寺後山,而且也不知目前這女子是真
是假為宣雨情。若是假了,這恐怕鬧出一大笑話來。
    更怕是,人家還有別的陰謀在!
    靜海為難一歎,道:「施主若執意如此,唯一之方法就是讓貧僧先點制了穴道,以免事
後難以交待……。」
    宣雨情冷冷一嘿,道:「只怕到時貴寺方丈出來後你更難交待了。」
    靜海淡淡一笑,道:「小僧不負職守,想來本寺方丈自分得清是非黑白——。」
    好,好個不負職守!
    宣雨情點頭含笑道:「既是如此,大師請出手吧。」
    她這廂磊磊氣度以及不據於江湖中一般的身份地位,倒是令一場子中的少林僧人大為感
佩。靜海合十一揖,讚許道:「有僭……。」
    便是,探出右掌以達摩之劍化用於指點了宣雨情四處穴道。於是,一笑朝隔旁的一名僧
人道:「靜塵師弟——,麻煩你通達寺門淨土院長老一聲——。」
    一名三十五六的中年僧人合十揖著,道:「是!」便即刻一個揚身上了後頭那株樹上,
也不曉得以什麼法子,宣雨情隱約間聽得上頭有一陣扯動之聲。
    須臾,那名靜塵和尚飄身下來,復一揖合十道:「淨土院的護院師叔指示,可以將宣施
主自第三蓮葉路帶入。」
    第三蓮葉路?想來這是少林秘密通道的一種暗語。

                      ※               ※                 ※

    少林古剎,自古千年來即是佛教聖地。
    便是三更之夜,亦自有肅穆莊嚴難言。
    少林分八院,除中堂大廟外,便是大悲院、觀音院、淨土院、勢至院、戒律院、文殊
院、法華院、地藏院。
    各院有所司職,亦相輔相助。
    另外,除方丈主持、八院長老護院之外,尚有各代長老以及心生悔念潛心在寺修心之
人。尤其最著名的,是當年惡貫滿盈的大魔頭竹七海以七旬之齡幡然悔悟入少林砥心自捫,
三十年後正滿百歲之紀而得大悟,最是叫天下之人的稱道。
    以之故,少林特設有「看心室」!
    這「看心室」總共有三十二房間,正以三十二德相數,每房之間相連成環,自有圓滿無
礙象徵。
    宣雨情這一路被蒙著眼送進了少林寺內,落佇足處正是在這看心室之中。一揭眼,當前
的含笑那人不是柳大公子是誰?
    宣大姑娘一楞一喜,嗔叫道:「你果然在這裡……。」
    柳帝王苦笑一聲,歎道:「不但我在這兒,還有得更好玩的事呢!」
    宣雨情皺眉愕道:「難道還有旁的人在?」
    柳帝王一歎,道:「梅老前輩……。」
    梅老前輩?梅師姑?
    宣雨情方大大震動,當見布一掀自外頭當先進入的便是那位神秘失蹤的左弓棄。緊接在
後頭的,則是開心禪師和少林方丈開悟大師以及當月值職的淨土院開空大師。
    左弓棄這廂進入來,顯然沒料到宣雨情也在場,不由得臉色一慍,哼道:「方丈大師—
—,你這是什麼意思?夜半請老夫到這看心室來商量,怎麼……。」
    他看了柳帝王和宣雨情一眼,大是不悅。
    開悟大師微微一笑,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衲請左弓施主來此,是為了一樁
十數年來的武林公案!」
    左弓棄臉色一沉,哼聲道:「什麼公案?老夫倒想看看你如何向左弓某交待。」
    開心禪師嘻嘻一笑,一揖合十道:「左弓施主——,大家就先請坐下來說著吧……。」
    左弓棄重重一哼,濃眉一掀便自大剌剌的盤坐上了右首之位。旬是,一屋中人俱各自盤
腿坐了下來,那門布掀動裡,便有著小沙彌之名端了茶盤過來,放置到各人身前。
    一切料理定了,開心禪師先衝著柳帝王一笑,道:「柳施主——,你先說著吧,是如何
發現左弓施主和梅施主在本寺裡頭?」
    柳帝王嘿的一笑,道:「那可是哥哥我的秘密啦!反正天下之事,只要有人做了,自然
會有人告訴我一聲。」
    柳帝王的情報網,向不少差於七龍社和乾坤堂。
    開悟大師一笑,淡淡道:「這麼說,本寺弟子也有柳施主的朋友了?」
    柳大滑頭乾笑一聲,自顧自話著道:「當我知道左弓龍頭在這兒之後,自是想請諸位大
和尚請左弓霸子爺過來。目的呢,當然是想讓宣大小姐見見梅前輩的面………。」
    宣雨情這一聽,不禁是又訝異又感動。
    只是,柳帝王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蹤?
    莫非那個灰衣人和他串通的?
    驀地一聲長笑,自窗牖外一道人影閃幌飄入。
    出沒間,全然不帶動一絲點的間掠之聲:左弓棄雙眉一挑,哼道:「好輕功!」便是,
朝來人好仔細打量。但見得是,一襲灰袍小飄,滿貌莊嚴自在。
    這一相,宣雨情不由得心頭狂跳,脫口叫道:「爹!」
    爹?這人難道是宣名劍之後的宣寒波?
    宣寒波頜首一捻頷下飄繽,慈祥的朝宣雨情點頭道:「情兒——,這些年真是苦了你
了。」
    一聲「情兒」這宣雨情的淚水便再也忍不住的落下,顫著一身的激動更是無法發出半句
話來。
    正是,心中百感交集不禁從何說起,那柳帝王溫煦的手掌輕輕一握著伊人,淡笑道:
「還有你娘咧!」
    這話更驚人,就連少林方丈開悟大師亦為之一愕,訝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柳施主話中之意可是本寺中有婦道人家?」
    柳帝王一笑,道:「不錯——。只不過宣姑娘她娘親化身為僧早在十八年前便已進入少
林寺中,你們不知罷了。」
    開心禪師這回也笑不起來了,苦著臉道:「是那位?」
    這時,一直靜坐在旁的淨土院院主開空大師一歎,目眶中隱隱泛著淚珠,連著聲音一變
為婦:「是我——。」
    這一應認了下來,可謂是滿室驚動。
    就算是宣寒波當面亦大為震驚,直楞楞看了半天,方吶吶道:「亞男……,是你?」
    開空大師苦笑著,將目光町楞楞望著地板長傳刻,這才緩緩道:「你是不是奇怪,當年
我為何不告而別?」
    宣寒波全身顫抖,嘶竭一叫:「是亞男沒錯,你是亞男。你……你的聲音我記得,就算
是過了二十年我還是記得……。」
    開空大師為之一震,咬唇忍著不抬頭,只見頭大汗珠直落,一貌肌肉抽動著。全不防,
耳裡傳來宣雨情一聲大叫:「娘——。」
    開空大師大大一震,終究忍不住抬眼望向女兒,一時語哽便是半絲兒話也吐不出來。
    這下,可看得開悟大師吶吶半晌,合十一揖道:「師弟……,這是怎麼回事?」
    開空大師赧然一歎,道:「方丈——,師弟俗名楊亞男時,是為宣寒波之妻………。」
她喘了一口氣,悠然道著:「在十八年前我生下了雨情之後的兩年,忽的染患上一種奇怪的
病毒。幸而,那時先師大了大師他老人家救活了回來……。」
    楊亞男輕輕一歎,緩緩道著:「彼時,先師表示這病毒乃是一種天地交氣而成的毒蟲所
叮咬,天下之中唯有少林寺的淨土院佛殿那塊地氣可以苟延生命……。」
    「這病毒利害非常,稍一不慎便會傳染給別人……。」楊亞男雙目熱淚直流,百感交集
的道:「先師憐我,特別開恩破典收我為門下弟子,並且帶入寺中。」
    開心禪師點點頭,道:「善哉、善哉——,難怪你初入本寺前三年絕少露面,自是避免
了和別的師兄弟接觸而起疑?」
    「是——,師父他老人家為不肖徒費了許多心血……。」楊亞男苦笑道:「而且,甚至
暗裡傳授了少林秘不二言的達摩心法,只為是在日後不肖徒於面容聲音上可以改變……。」
    這達摩心法正是內功玄上的極頂。
    稍有小成就,便足以改變容貌體態。向來,只有少林方丈才有這等殊勝因緣得習!
    楊亞男忽的起身,朝開悟大師一拜,道:「方丈師兄,我私學了少林方丈才能修習的心
法,請師兄下罪……。」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開悟大師合十回禮道:「師弟何做此言?我佛一
謂眾生平等,當年祖師定下這條規矩只不過是心不正術之人用以為惡。今日師弟有此殊勝因
緣,只有可賀又豈有罪?師弟快請起……。」
    開悟大師口中依舊稱呼「師弟」,便是清楚坦然不將楊亞男冒充僧人之事放於心上。而
是,連這達摩心法不二傳的破例亦不在於心中。
    「好——,大和尚果然有修養!」柳大公子拍手笑道:「這等心胸可為天下典範。」
    開悟大師淡淡一笑,望著楊亞男坐下了,點頭道:「當年師父一番苦心,我等尚萬難能
及……。」
    開心禪師亦點頭道著:「的確——,師父那時縱使是貴為本寺主持方丈,這可是冒了一
生盛名之險,■■稍有則萬難受天下武林見諒。」
    大了大師何等尊崇的身份?如果天下俱知他藏了一名婦女於少林寺中,這等流言蜚語莫
說大了大師,就是少林寺亦無法擔待得起。
    「是師父的大慈悲——。」楊亞男哽咽著,一腔心胸的感激道:「此後十數年間我日夜
拜佛,原本之意是想借地氣療毒。是莫十四,五年之後,三年前某一夜裡正參禪於西方三聖
之前,俄而心台一片清靈明白,有了某些見境……。」
    開悟大師臉上一喜,含笑道:「莫非師弟已尋得『牛■?』這開悟大師的話語」牛■
「字,正是禪宗裡十牛圖十種境界之一的小乘般若。」不敢自詡此界……。「楊亞男輕輕搖
頭道:「只是那時心中平靜了許多……。」她轉抬頭看了宣寒波和宣雨情一眼,有一抹光輝
閃著:「前塵往事,自已隔世……。」
    宣寒波為之大震,總是修為成就極深勉強忍住二十年來的激動,乾啞道:「你……當年
為何不肯跟我說一聲?」
    楊亞男輕輕一歎,長噓一口氣道:「兩情相愛至深,豈能讓對方束手無措眼見逝?再成
傳染那病毒予你,又如何擔得起方寸一塊良心?」
    至愛相伴雙雙,卻是不敢不生離。
    只因,愛至至深處,不忍叫心中眼中意中念中那一個人有所痛苦。
    若眼睜見所愛逝,不如心中留著一影希望,活下。
    二十年前,楊亞男若死,宣寒波豈會獨活?
    二十年前,楊亞男若明言上少林為僧,宣寒波情何以捨得?勢必,宣寒波會多方上少林
相見,自是有事揭的一日,而讓大了大師為天下非議。
    這,豈不是恩將仇報?
    便是二十年後的今日此刻聽來這段公案,尚且為之心弦狂震難以置信,何況是當年?
    楊亞男緩緩轉首,朝向宣雨情一剎,眸子裡儘是萬種言語:「情兒——,娘親有愧於天
職未能好好照顧你,這二十年是苦了你了……。」
    此刻的宣雨情早已泣不成聲,只覺胸口中一陣陣熱氣湧上腦門眼眶,這耳中一聽慈母言
語如何能接得下來?
    宣寒波長長一歎,道:「當年既是事非得已,如今已是事過。你……就還俗了吧,我們
去尋一處人跡不見處聊,便此寄身山林就是。」
    楊亞男楞了楞半晌,口中喃喃自語著,一剎那裡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這頭兒開悟大師
忽的一笑,道:「心若我法二執已亡,又豈在乎何處?」
    楊亞男為之一震,眸子一盡頃刻光輝燦煦,望了望宣寒波,再看了看開悟大師一眼,只
見對方含笑深意。心下登時明白點頭道:「原來一二世已是有緣人?」
    「師弟既然已是明白,自知如何」渡了?」「是——,已明白!「開悟大師和楊亞男這
一段略似禪機對話,在室裡眾人便只有開心禪師心中明白幾分,當下頷首著:「善哉、善哉
——,因緣自來奇妙,原是如此。」
    他心中明白的是,這宣寒波亦是佛界中大有因緣之人,如今開悟大師的意思便是藉楊亞
男來渡宣寒波了。
    這廂兒,在旁靜觀這一幕的左弓棄忽的沉聲道:「大師約左弓棄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見證
這一幕?」
    柳大公子笑了,緊接口道:「左弓霸子爺,事情方才開始咧。晚輩真正的目的是想請梅
前輩出來,敘說一段重要因緣……。」
    開心禪師接口道著:「這因緣,自然是想知道黑魔大幫後頭那位神秘幫主的一些事
兒……。」
    左弓棄一雙眉濃結了又舒,幾回之後才重噓出一口氣,哼哼一笑道:「老夫目前上少林
寺來,可是單身一個人?」這是事實!
    開悟大師點點頭,道:「的確,是以稍早柳施主提出了這件事,老衲亦深覺奇怪。不
過……。」他合十一揖,繼道著:「不過,近來江湖中亦頗傳言左弓施主救出了梅施主後便
不知所蹤之事……。」
    左弓棄「嘿」的一笑,哼道:「大和尚相不相信,老夫救出了梅師姑之後正調度一切善
後工作,卻是有人自老夫手下劫走了梅師姑走?」
    開悟大師一愕,訝道:「莫非和少林寺有關?」
    「不錯!」左弓棄重重一哼,道:「老夫一路追下,最後所知之處便是那劫盜寅夜抱著
梅師姑進入少林寺裡!」
    「是明走還是暗進?」
    「暗進!」
    「走那一路?」
    「貴寺口中的第三十二蓮葉路!」
    三十二蓮葉路,唯少林方丈、八院院主、長老以上的重要人物方知、方能行。
    開悟大師愀然變色,挑眉道:「難道本寺有不可告人的另一股勢力潛伏?」
    不只是開悟大師,在場所有的人全想到了一件事。
    下月初一,武林大會黑魔大幫可能完全不採取行動?
    如果在少林寺中有黑魔大幫的人潛伏著,一切的行動自是更加事半功倍。
    「老夫相信這不會是少林寺所為……。」左弓棄淡淡一哼,道著:「而且人是由我手上
弄丟的,自是非親自找回來不可。」
    所以,左弓棄一直未對開悟大師明言入居於少林寺的目的。
    開悟大師慈眉一結,沉吟半晌後緩緩道:「既然人是由三十二蓮葉路進來的,範圍便是
少了許多。」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轉向宣寒波道:「宣施主——,你可知黑魔大幫之所以要緝捉宣雨
情姑娘的目的?」
    宣寒波雙眉稍抬,此刻已自方才激動的情緒中回復,當下接上道:「這些年來梅前輩一
直有某種方法可以和我聯絡上,這是在十年前我尋找亞男途中無意兩雙見面而保持著一種方
式……。」
    他頓了頓,自懷中取出一枚黑漢玉戒來,接道:「這枚戒指有分陽陰乾坤,我手中的是
屬至陰坤戒,而且據說黑魔大幫的幫主手中有一枚至陽乾戒。」
    柳帝王此刻很聰明的接道:「看來,這兩枚戒指合併有著一樁大秘密?」
    「不錯——。」宣寒波讚許的看了柳大混混一眼,接著道:「這戒指是當時梅前輩托我
保管的。而雙戒合併之後的秘密亦只有我爹和梅前輩可以解破。這是我所知的一切,至於那
秘密是什麼,當年梅前輩亦未對在下有言……。」
    宣寒波話說至,忽的將黑漢玉戒遞到柳帝王面前,意味深長一笑,道:「老夫其心已
止,便無憎怨愛喜,江湖之事就托給公子……。」
    柳帝王一愕,遲疑著:「前輩這般囑托,在下……。」
    那旁兒的左弓棄忽的一哼,嘿笑道:「宣寒波——,看來你是打算把女兒許配給這位
『帝王』柳夢狂之後……。」
    宣寒波倒不否認,只將一雙眸子滿是慈愛的投視著宣雨情,溫柔道:「情兒——,待江
湖事了你再到爹娘隱居之處相會……。」
    宣雨情此刻心中直是百感交匯,既有爹親親口許配自己給心中郎君的快樂,亦有二十年
相念斗見爹娘須臾又得分離憂愁。此番見得柳郎君自爹手中接過了那枚黑漢玉戒,剎那間直
不知如何言語。
    竟是吶吶呆楞楞看著娘親走到了自己面前用力一抱,語中哽咽著:「情兒——,娘和爹
尋著了安身之處自會遣人向你通知,不必擔心。」她一頓,忍不住■■滑中,叮嚀:「情兒
——,江湖路險,一切凡事自己要多加小心啊——。」
    「娘——。」宣雨情此刻早已泣不成聲,緊緊相擁,老半晌耳裡聽得雞啼自山野來,方
錯離了身子朝爹伏地一拜,道:「爹——,女兒掛心著你們兩位老人家………。」
    宣寒波何嘗不記掛懸念這個女兒?
    又何嘗爹親宣名劍之仇不想報?
    只是此刻他的心境在今夜斗逢別來十數年的愛妻,一傳心台中竟是大為清明,直認指悟
人生道無常之理。
    他將黑漢玉戒交予柳帝王自有其深意。
    除了意想中將愛女的一生托付,此外便是將這重責大任一併付託予這個年輕人。
    自來有道,父仇不共戴天。
    然而,仇恨之火是不是連愛和情也一併燒絕?
    宣寒波若是此刻別妻離女提劍復仇,他知道自己決計活不過一個月。
    因為,他不能露面於江湖;因為,這其中另有一樁重大的秘密。
    二十年的江湖天下尋妻,決對不會一點事兒也沒有。
    所以他退隱,如此便可以不引發某一股神秘的力量不和柳帝王及宣雨情對抗。
    那個神秘組織若是運動行用,只怕連乾坤堂、七龍社和八大門派聯手亦不是對手。
    這是宣寒波的苦衷,他不能出現在人世間!
    最痛苦是,這個秘密他不能說出來。
    所以,縱使四年多以來,天下蜚言他宣寒波不為爹親復仇而大有訾議,他亦寧可忍而不
言。
    宣寒波再度看了柳帝王和愛女一眼,知道是自己該遠離塵世的時候。一時間,百般情懷
交集自眸眶裡出。

                      ※               ※                 ※

    這間屋子裡最特殊的一點,就是用全黑的大玄石構造內部的設計。彷彷然入目受心的,
是一種神秘和深邃。
    黑魔閻帝緩緩的自秘道中隨翻轉著的牆面進來。
    身處這室,便是聖帝的至幽秘殿。
    九天聖帝,黑魔閻帝是中原武林中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正是當今奔逃到和林元帝之
弟,巴裡特穆爾等黑魔閻帝依舊戴著面罩,飄然移身到了三階石坐上的巴裡特穆爾之前,一
揖道:「屬下參見九天聖帝。」
    巴裡特穆爾傲然居坐於頂上,一雙鷹隼利眼穿透過來,沉沉冷哼著:「閻帝——,近些
日來江湖中的變故你看法如何?」
    黑魔閻抬眼凝視上頭的這個巴裡特穆爾。
    這人且莫道生的虎背熊腰,隨意披短襖露膀;就見那兩臂肌肉自行流轉運動著正是學武
中最具天資異稟的大乘天資骨。
    這種天生便具有「天源」內力,如是成就殊勝斷非尋常上根資骨的奇才可以相七。
    往往,上等奇才學得五年成就尚且不及「天源」異稟學上一年成就。
    黑魔閻帝注視的是九天聖帝那滿腮橫生的鬍髭!
    此刻見來,又較往日所見更濃密剛挺奔刺了幾分。可知是,九天聖帝在武學造詣上又深
了昔日一層。
    這廂,他緩緩回道:「洛陽花容大院裡梅臥姑遭左弓棄救走之事是屬下之過。」
    他一頓,淡淡接道:「至於洞庭湖上總壇讓天地門查出之事,屬下以為這倒是個將計就
計的反擊大略!」
    九天聖帝「嘿」的一笑,道:「你說說看——。」
    黑魔閻帝踱了兩步,方是緩緩道著:「總壇處所最多的乃是奇門機關!」
    「是又如何?」
    「所以,無論是乾坤堂或是七龍社甚至是八大門派此刻必然調選精銳好手準備一舉進
攻……。」黑魔閻帝眼中閃現一股譏誚,冷冷道:「就讓他們去攻又如何?聖帝的至幽秘殿
是設在這伏牛山中。嘿——,就算他們攻破了總壇又得到什麼?哈……,真正的黑魔大幫的
中樞是在這裡,那兒名稱是總壇,卻只是幌子而已!」
    九天聖帝雙眉一挑,重重哼道:「依你之意,是將總壇裡一些重要資料運到此處?並且
部份人員也得調了過來?」
    至幽秘殿,這一座設落於山窟之內的宮殿居所自來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
    這兒的整個工程是在三十年前由元帝秘密進行徽造。原先,是一處軍事兼俱娛樂的山裡
城池。
    前後歷經二十年始成,卻是因著漢人大舉兵變而至由巴裡特穆爾加以運用。
    黑魔閻帝長長噓一口氣,道:「總壇諸人完全不動,任予他們和中原武林對抗相殘。如
此洞庭湖一戰後中原各門各派必將元氣大傷。而本秘殿的人手則由各處分舵中調來,約莫三
個月的時間便足以產生極強大的狙殺力量!」
    屆時,黑魔大幫傾巢而出,正是敵弱我強,中原武林自是成了囊中之物。
    九天聖帝的雙瞳子精光連閃,冷沉沉道:「本幫精銳若是全滅盡於庭湖一役中,各分舵
人馬豈能以三個月的時間瓜代?」
    黑魔閻帝淡淡一笑,將眸子深慮光彩透出那張修羅面具直視九天聖帝,道:「這一切便
得聖帝成全了。」
    「大膽——!」九天聖帝拍椅而起,大步跨下石階直怒沖天的佇立在黑魔閻帝面前怒
道:「你竟敢利用本座……。」
    「屬下只是就事論事,全然是為大業著想!」黑魔閻帝不卑不亢的注視於九天聖帝,沉
聲道:「本幫分舵之中有著不少資質根骨上等之才,只不是因緣有差少而無上極成就。若是
聖帝願以『天源』玄功為他們打通奇經八脈某些氣機,自大有成就。」
    他一頓,緩緩接道著:「當然——,屬下亦知道這將大耗聖帝的內力玄功,不過兩相較
量計算下,屬下以為大有可行。」
    九天聖帝青筋暴浮,一臉肌肉跳動不已。便同時,他一身的肌裡飛奔竄走,正是內心思
量激動行意於一週身的氣機裡。
    好半晌,這九天聖帝似乎是噓出一口氣平靜了心情,淡淡道:「當年皇兒為何如此信任
你?甚至連在我面前也可以不用脫下面具?」
    九天聖帝竟然不知道眼前這個黑魔閻帝的真面目。
    黑魔閻帝淡淡一笑,道:「論心不論相,聖帝何須多疑?在下所作所為自是為大元可以
再回中原一統天下!」
    九天聖帝似是思量著片刻,這才冷哼哼道:「方纔的提議待我思索數日,且看洞庭湖的
情勢如何再說!」

                      ※               ※                 ※

    同樣是十月二十二日的清晨,洛陽乾坤堂裡亦有著一批通宵徹夜的商研武林情勢。
    「黑魔大幫的總壇如今已由蕭天地證明是在洞庭湖域眾家州北十里的三座密銜小島
上……。」韓道長長吐出一口氣,說著:「只是令人訝異的是,天地門一門行蹤竟在這數日
內消失無蹤……。」
    郭竹箭這刻已治好了樓上、樓下那位少爺公子的傷勢,一道兒三個人齊訝著:「難道連
乾坤堂也查不出來?」
    同是三聲一氣,郭大先生不由得一愕,怎的跟這兩個晚輩相處沒兩日,口氣已經跟他們
一模樣子啦?
    解勉道那張胖胖的彌勒臉兒一笑,回道:「就算現在不知道:用不著三天之內便可以清
楚明白。」
    在場中人向知早在十年前解勉道和蕭天地便是死對頭。無論在那方面事上總是彼此暗中
較勁!
    自然,他們對對方的研究也就最深。
    解勉道有把握在三天之內查出天地門的動向,便是因著他明瞭清楚蕭天地的行事策畫的
習慣。
    這廂在旁緩緩飲茶的「帝王」柳夢狂忍的輕哼,道:「蕭天地這一手計可真絕!」
    解勉道含笑望了過去,點著頭:「是鷸蚌相爭想坐收漁人之利了?」
    柳夢狂淡淡一笑,輕著道:「偏偏乾坤堂、七龍社、淨世盟和八大門派又不得不發動全
力攻打。」
    樓上這廂兒忽然道:「奇怪的事咧——,黑魔大幫那些傢伙的總壇既然已叫天下武林所
知了,幹啥還擺著在那兒?」
    自來,黑魔大幫一干人間以神秘詭異見長,怎會全然沒有移居的打算?
    郭竹箭嘿的一笑,道:「這事兒老夫很有興趣。」
    很有興趣的事,就是親身跑去看一看。
    解勉道稍一皺眉,道:「郭大先生當料想的到,對方的用意是以逸待勞,就等著全武林
菁英往前一戰……。」
    柳夢狂亦淡淡道:「不錯。如此這般他們可大大省了一番力,用不著四下征討……。」
    如今之時,大明方方平定了中原,天下情勢依舊是動亂未靖。數月前常遇春攻兵元都,
元帝奔逃往和林,此時若叫黑魔大幫統御了武林以為內應,反攻之事便是大有可能。
    郭竹箭仰首大笑,雙目精光暴射。「郭某在千軍萬馬中尚且敢取托歡特穆爾的首級,這
小小的黑魔丑幫又算什麼?」
    說著,當真拂袖而起,大有直趨洞庭一搗黃龍概!
    樓下這廂兒可叫口啦:「郭大先生,你這一去淨世盟由誰來管?豈大小姐這現下可在少
林寺裡忙著呢……。」
    郭竹箭一笑,道:「有柳兄和兩位老弟在此,況且乾坤堂相鄰互援,又會有什麼事處理
不下?」
    解勉道這前亦起身相勸:「郭兄——,距離嵩山大會也不過剩下十日之期,解某尚有些
事兒請郭兄煩勞呢!」
    解勉道這麼一說,郭竹箭倒是不得不思慮一番。
    屆時,嵩山少林大會必然有大衝突事端,甚至可能黑魔大幫如今按兵不動其實是暗裡已
大派人手前往嵩山附近以待大舉。
    如此,反倒是十一月初一參加嵩山大會更有可為一殲眾惡之跡!
    便此打量一番,他點了點頭道:「既是如此,郭某就暫且留下了。」
    他這廂和解勉道堪堪落坐了,廳外一名漢子已直趨於門檻處,抱拳朗聲道:「稟告堂主
——,七龍社左弓女方、溫師觀、張庭嶠等三人在門口拜訪……。」
    韓道看瞭解勉道一眼,立起朝眾人招呼一聲跨步向前,道:「知道了,帶路!」
    乾坤堂門口,深秋關涼伴晨清,襲襲拂人。
    左弓女方傲然而立,望著韓道到了面前。當先著,淡淡道:「家父在少林寺裡調查奸賊
之事,想來你們已經知道了?」
    韓道和緩一笑,回道:「是——。左弓姑娘和兩位前輩何不入內敘談一番?」
    左弓女方這廂還沒說話,那個直性子的張庭嶠早已吹撐一腮鬍髭,大聲道:「沒什麼番
不番,我們來就只為找『帝王』柳大公子談問一件事……。」
    這當兒,韓道可注意到左弓女方的臉頰上稍微一紅。怪,這女子向來悍勝男人,怎也會
有這般女兒態?
    他心中一忖想,便有了幾分明白。
    好個柳帝王,這小子也沒哥哥帥來勁的,怎會連七龍社的大小姐也看上了他?還當真
咧!
    韓道一拱手,道:「既是如此,三位就請入內到本堂的興客齋稍候可好?」
    張庭嶠正要脫口而出了,那身旁的溫師觀已自搶著含笑道:「既然柳大公子果然在,我
們就且進去相會。韓大總管——,請。」
    韓道看了對方一眼,這位七龍社的四當家一襲儒袍飄風,氣定神閒的模樣果然是個人
物,不可小看了。
    當下,便豎手道「請」,轉身帶路了入內。
    後頭,左弓女方也不猶豫,一昂首直直跨步便跟著韓道一路三兩轉到了興客齋來。
    方推門,柳夢狂竟已由樓上、樓下陪侍著在裡面喝茶小啜。
    韓道一愕,旋即笑道:「原來柳大公子早已知道左弓姑娘的來意了?」
    柳夢狂雙目不見,卻是心中雪亮淡笑著:「既是拜帖登門,自然有一番事兒來。」
    柳夢狂的話很有一番意思。
    自來,七龍社出入乾坤堂從來沒一回是從大門口來的。而今大異以往,當是為著少林寺
裡宣寒波將黑漢玉戒交予柳帝王之事,訂下因緣。
    左弓女方若想得到柳大混混,唯有柳夢狂的允諾!
    這時的左弓女方倒是磊磊大方的往前坐下,盤腿於柳夢狂之前道著:「小女子左弓女方
一心想為柳家媳婦……。」
    好直接!
    柳夢狂淡淡一笑,聽得韓道離開的聲音,這才緩緩接過樓下新沏好的茶,道:「可惜—
—,柳某只有一個兒子,早已和宣小姐訂了親事……。」
    「大計未成凡事可更……。」左弓女方直口爽語:「小女子今日不顧廉恥談心說腹,柳
先生不會見笑——。」
    「姑娘是奇情女子,這等直言又豈有可笑之處?」柳夢狂淡淡一笑,道:「柳某身旁兩
位世侄亦是人中龍鳳猶勝於犬子……。」
    樓上和樓下可差點叫了起來,誰敢討這悍婆子入門?
    左弓女方聞言,臉色一變重哼道:「柳大公子以為小女子是尋不著夫家嘛……?」
    「左弓姑娘誤會了……。」柳夢狂一笑,道:「柳某之意不過是天下勝較於犬子之人猶
多,何必懸戀於他?」
    左弓女方蛾眉一挑,怒的立起道:「家父素來器敬柳大公子為武林奇人,亦欣賞柳帝王
亦是難見人才。既然小女子今日不顧禮教廉恥親口談了而柳大公子意思如是,不言也罷—
—。」
    便是,說緣不成當反目,一轉調身便往外而去。
    這當兒張庭嶠一愕,直叫道:「左弓侄女,等等我……。」便是邊叫著,亦急急跟了下
去。
    溫師觀輕輕一歎,朝柳夢狂一抱拳道:「柳兄——,有擾了……。」說著,便待轉身。
    柳夢狂緩緩一笑,緩緩朝向溫師觀的背後道:「溫兄——,這事的結局你不是不知!」
    溫師觀的背部僵硬了一下,又慢慢的轉過來挑眉道:「柳兄的意思是……?」
    柳夢狂一笑,輕啜茶著忍兒,這才笑道:「此處是乾坤堂,所以——,溫兄請自由可行
去……。」
    這話,大有如非乾坤堂,溫師觀便走不了了。
    溫師觀的臉色為之一變,挑眉轉身而去。
    柳夢狂的話含意很深,而且是一針見血封喉!
    難道,這其中有著什麼詭異不成?
    為什麼在乾坤堂裡就不能動手?
    因為怕乾坤堂和七龍社結仇反而讓敵人漁翁得利?
    柳夢狂之意是,溫師觀這個人別有目的?

                      ※               ※                 ※

    「左弓老施主——,當日的行動怎麼可能帝人會先知道?」
    梅臥姑被劫,這當中著實大有蹊蹺。
    而且整個過程裡,必然充滿了精密的設計。否則以七龍社的能力加二龍頭霸子爺當家在
場,怎會叫人劫走?
    「方丈之意,是本社之中有內奸?」
    「老衲不敢這般狂語,只是私心忖測……。」
    一陣沉默後,左弓棄方重重一哼,道:「果真是如此的話,老夫的愛女只怕凶多吉少
了……。」

                      ※               ※                 ※

    張庭嶠急匆匆的跨出了乾坤堂,嘴裡可一直嘀咕直念:「溫四哥是怎的一回事,竟然不
但不阻止女方侄女上門來,反而鼓勵著前來一試。這下可好,七龍社在人家乾坤堂裡丟了個
偌大臉下去……。」
    他抱怨著,瞥見左弓女方在前頭三丈處轉過了街角,急急跟了上前,方方也轉過去便迎
面正好兩個老婦人相互扶著,手腕上挽著上香的竹籃子碰撞上來。
    這張庭嶠是頂尖身手,當是一個沉氣丹田足不離地平後移了六尺之距。
    卻是,眼前這兩個老婦人像是受了一個驚嚇,雙雙驚呼一叫,「唉呀」的好兩聲。直
是,傻兒似的掉下了腕上的竹籃了一地香火水果,直搗著胸喘氣。
    「喂——,年輕人走路怎麼這般莽撞?」右首的那個呼哼著:「火燒了房子也用不著這
般急勁嚇殺人呀——。」
    「可不是嘛……。」另一個幫腔了,哼著道:「看你也有一把年紀了,怎的跟那些毛躁
小伙子一般?還不快幫著把東西收拾起來,趕著上香早課咧——。這廂兒張庭嶠瞧眼也看不
著左弓女方的背影了,正急著要去找,奈何人家年歲兒大過自己,又是婦道人家,怎麼也不
好撇下不管。加上,人家又說了一句:「一定是乾坤堂的人啦,這些江湖武夫啊——,自以
為有點兒工夫就橫行霸道。姐,罷了我們自個收拾吧……。」
    說著的聲音,還真有那一股兒埋怨。
    這下張庭嶠更不能不幫著整理了。
    要知道話傳出去了,人家還以為他們七龍社故意破壞了乾坤堂的名聲,到時來怎的也不
好說。
    正心中大急著,溫師觀此刻也來了背後,訝道:「六弟——,這是怎的一回事?」
    張庭嶠急道著:「四哥——,你來的正好,快去追左弓侄女,免得有什麼閃失……。」
    溫師觀點頭像是明白了似的,道:「好——。」隨這字出口,往前一跨步裡倏然出手點
住了張庭嶠後背六處穴道。
    那張庭嶠方才大驚,尚來不及道出一個字訝叫,身前兩個老婦人瞬間欺前一步,一左一
右挾制住前身要穴,連帶的一點啞穴。
    這刻,打不知那兒冒出一輛馬車來,正好橫策過身旁。那兩個老婦人交換一絲眼色,猛
提氣挾著張庭嶠躍竄,便此無蹤無跡的沒入馬車車廂內,消失無影。
    溫師觀淡淡一哼,便悠然往前幌去。
    沒幾步遠,這街簷下有著一名叫花子左掌五指結扣間似乎暗示了什麼。溫師觀嘿的一
聲,便自轉了個門,依舊是施施然的踱了前去。
    這一切,自然是落入了樓上和樓下的眼中!
    「這個姓溫的絕對不是笨蛋——。」樓上很聰明的道:「既然帝王已經點破了他的嫌疑
詭異,所以……。」
    所以,溫師觀不會不想到後頭有人跟著來。
    「問題是我們不得不跟下去。」樓下歎了一口氣,旋即一笑,道:「還好,我們的化妝
術都不錯。」
    他說著的眼睛都笑了起來,似乎是有件很好玩的事。
    樓上腦袋一轉,臉色一下子苦的難看,吞了好幾口口水才啞聲道:「喂——,難不成你
要玩那鳥門子遊戲?」
    「沒錯——。」樓下歎了一口氣,道:「最少哥哥我也陪著你一道兒是不是?」
    當然,他們在實行這個計劃以前非得先「請」那位在屋簷下抓子的乞丐兒說出一些話不
可。
    溫師觀如是閒幌著走了約莫半盞茶光景,忽的閃身進入一條暗巷之中。旋即,自另一頭
兒快速竄出,如是兩三轉的遊走,他已然確定後頭再也沒有跟蹤的人。
    私心裡,他真想回頭倒打跟著來的人一把,只是要事為重,今天無論如何非擒住左弓女
方不可。
    機會難再?
    平素縱然偶有和左弓女方相處的機會,不是張庭嶠一向跟在左弓女方身旁,就是左弓棄
神出鬼沒的不離愛女左右。
    如今左弓棄人在嵩山少林寺,張庭嶠又已遭擒制。整個計劃裡就是配合著左弓女方自上
乾坤堂冒一團火出來。
    就此,早已設置了天羅地網等著那個傻丫頭陷落。
    溫師觀當然為柳夢狂眼心明而驚心,但是他不認為柳夢狂有可能造成阻礙。
    目下,柳夢狂派出來跟蹤的人被自己摔脫就是一例。想著稍後柳夢狂那張難看的臉色,
他忍不住要笑了起來。
    正要溢笑聲出喉,已然看見眼前有兩名女子對峙。
    這兩人,正是左弓女方和晏梧羽。
    當然在這巷子的兩旁,有著幾個人散落或蹲或立著。有著在打困兒垂首,有的相對依牆
談話。
    很不協調,也很奇怪的一個情景。
    溫師觀笑了,那些人自然是晏梧羽的手下。
    他一步一步向前,耳裡聽得左弓女方冷冷重哼著:「晏梧羽——,今天你找上姑奶奶是
大錯特錯了。」
    對面,晏梧羽淡淡冷哼,挑眉道:「左弓女方——,早知道你這潑丫頭是不會乖乖就範
的!哈……,正好本姑娘今天想拿個人來出氣,著實教訓一頓!」
    溫師觀這當兒已然走到左弓女方的身後,忽然覺得有一點點不對。他皺眉,再度四下環
看了一眼。
    由晏梧羽和左弓女方的對話中,他相信目下的人全聽得清楚,也可見得他們是晏梧羽安
排的好手。
    奇怪的是,為啥自己心裡頭是有一絲異樣的感覺?
    正想轉念,眼前的左弓女方倏的回身,看望了過來略帶著訝異和驚喜:「溫四叔——,
你來的正好,我們合力把這妖女擒下了……。」
    溫師觀往前一跨,朗笑道:「哈……,這個自然。如此一來人在我們手中,看那黑魔大
幫的幫主敢如何?」
    左弓女方得意的回身轉向晏梧羽,冷笑道:「妖女——,這回你可是摸雞不著倒蝕一把
米了。」
    正說著,忽然後背上一股氣和震湯,旋即身子一麻便叫人制住了後身的六處穴道。
    她錯愕扭頭,看著溫師觀得意的走到面前,淡淡道:「左弓姑娘——,委屈你
了……。」
    「你……溫四叔這是做什麼?」左弓女方一張臉白透玉似,顫聲咬牙叫道:「原來你是
黑魔大幫的一份子?」
    「左弓大小姐說的一點也不錯。」溫師觀邊說著邊回身向晏梧羽抱拳一揖,道:「溫某
任務已然完成,請晏大小姐定奪。」
    晏梧羽冷笑的瞧著臉色煞白的左弓女方,大笑道:「這下可有好戲了!」
    話聲一出,溫師觀整個人像是跌入了冰窖。
    因為,入耳的百分之一百是男人的聲音,而且還是樓下那小子的聲音。
    溫師觀一肚子苦水最重要的是,樓下的出手顯然比自己預料的還要快了一點。而且很俐
落的,是四下兩旁的那幾個傢伙的動作。現在,他可明白那氣氛不對的地方,就是這幾名漢
子都一直沒有抬頭。
    只見兩個傢伙上來用布兒罩一裝了自己兩眼不見天日,旋即叫人一抬丟上了一台平板
車,咕嚕咕嚕的推走了開去。
    耳裡,最後聽到的是,樓上被解開穴道後的大罵:「樓下——,下回由你當這種被人家
點穴的角色……。」
    溫師觀再也聽不到什麼。
    因為,樓上公子很生氣的躍上了手板車台上,很用力的點了十七八處穴道。
    自然,其中一處就是留穴!

                      ※               ※                 ※

    左弓女方當然真的遇上了晏梧羽,而且還有名的天下十劍之中的「雪頂道劍」和「冰心
儒劍」!
    她的一雙眸子精光閃動間,已看清了這條街上最少有七個對方的人,正扮裝著販子路人
或據點而立或遊走鉗制。
    「晏梧羽——,看來今天你是費了不八陣仗打算請左弓某了?」
    「你聰明!」左弓女方一笑,道:「廢話也用不著多說,宋先生請出手擒下這丫頭—
—。」
    宋雪頂一拂身上道袍,飄然一步到了左弓女方面前七尺處,淡淡道:「老夫出手一向財
有分寸,姑娘如果有自知之明,宋某也不會為難了你!」
    雪頂道劍一身成就殊勝,自是有所自負,當不願對一名弱女子下重殺手。
    不過,自視極高之人亦往往難以忍受他人不自量力。這廂一番話來,算是對七龍社某些
敬重之意了。
    這左弓女方雙眉一挑,她可是自小在刀劍中打翻滾過的人,縱使是柳夢狂帝王當面亦不
稍屈,豈容宋雪頂為之托大?
    「宋先生不居養於長白卻來江南……。」左弓女方睨視冷哼:「想來也不過是僅終南之
名,以誑天下清高而已!」
    宋雪頂臉色一寒,猛然一聲裡,右掌橫切似閃電而至。方抬臂至近前,左弓女方提氣挪
身已有不及。
    左臂,猛引裡一陣皮肉刺痛。
    左弓女方半旋身一低矮,隨即右臂探頭扣向宋雪頂小腹而至,這手,正是左弓棄成名的
「金龍翻地」。
    五指並力氣機生勁,罩來狂至的是彌天滿地的殺機!
    宋雪頂「嘿」的一聲,人隨勢至,同時右足在半空中輪一圈腿則便踏踩向左弓女方的子
會、太陽穴至!
    左弓女方果然受迫而竄,身影方往前一動了,後肩上猛的一痛,那宋雪頂好快的變身挪
位已在背後扣結了個實。
    左弓女方心中大駭,但覺對方五指氣機流通體內主脈一震,立即通身無力軟倒了下去。
    好個宋雪頂這廂右臂一擱一拍,自提著左弓女方往右首一扔,那頭有兩名漢子迅速接住
了雙挾雙提於馬背上。
    便是,三人雙騎放足奔向城西之向而去。
    前後,也不過是半盞茶的光景,這街道上看熱鬧的人群還沒聚攏來便無戲可看啦。
    郭竹箭和韓道可看的清楚。他們就坐在不遠的雅修茶樓上品啜著,同桌上自然還有樓姓
的兩個小子。
    「我們不出手相救的目的,當然是為了跟蹤晏梧羽這小妞,看看他們那個黑魔大幫是不
是另有秘密巢穴——。」樓上很聰明的道:「而且,我保證這條街上最少有六個七龍社在裡
面的傢伙也在看!」
    人家七龍社本身自己都不出手了,他們急什麼勁?
    樓上公子喘了一口氣,可皺眉了:「不過——,姓晏的這下當街來一趟抓擒左弓大小姐
的戲,也不太尋常……。」
    韓道大笑,點著頭:「是不太尋常。」
    樓下也閒不住的搭話啦:「照這麼看,他們是明擺的了?」
    「不錯——。」郭竹箭沉沉一哼,道著:「劫走梅臥姑的人明知左弓棄一路追蹤,卻猶
入少林寺內躲藏,加上今天洛陽城裡這一幕戲來看,對方顯然是別具一番心機。」
    樓上的臉色變了變,挑眉道:「這麼說,溫師觀只不過是他們手上的棋子而已?」
    目的呢?就是要讓乾坤堂的人動手將他擒入乾坤堂裡?如果是這樣,乾坤堂內除了已死
的徐峰竹之外,必然還有臥底的黑魔大幫份子!
    韓道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了,顯然黑魔大幫明裡傳出四十九日之內不行不動的風聲,暗裡
卻是不斷佈置著一張極大的殺劫網。
    他們到底打算如何行動?
    韓道才剛剛打算回乾坤堂裡看一看,這當兒樓梯上兒踏上三個人來,左右的兩個,正是
方才陪伴在晏梧羽身旁的長白雙劍。
    中間的那一個,則是黑鬚兩尺餘長,一襲銀袍大擺,左掌偌大緊扣著一把寬刀。
    他們來的很直接,抬腿幌閃間已到這桌子四人之前。
    「看來今天真有多事了。」韓大總管越來越覺得不安,長長歎一口氣,道:「這一號人
物到了洛陽,乾坤堂竟然不知道。」
    郭竹箭盯視著那掌刀黑鬚大漢片刻,方沉沉一哼,道:「龔先生來的真是時候,是想了
結五年前的一段公案?」
    當中那黑鬚大漢「嘿」的沉聲一哼,冷冷道:「不錯!龔刀落辭官五年,就是為了這一
日重會——。」
    龔刀落?原來這大小子是昔年元廷的禁宮護衛統領。二十年來郭竹箭三番兩次行刺元
帝,這個龔刀落自然臉上大掛不行。
    索性,五年前辭官他去,據說隨著元帝托歡特穆之弟巴裡特穆爾一併出宮,自此沒有了
下落。
    樓上一向認為自己見多識廣,瞧了人家大掌中那櫪通墨沉刀一眼,訝道:「『極品名
刀』?喂——,你手上的是『極品』?」
    龔刀落冷嘿嘿笑著,雙眸眼眶深湛一閃冷冷道:「你大概是樓姓兩位年輕後輩中的一個
了?」
    樓下急著接口,笑道:「對啦——。另外一個就是哥哥我,樓下是也。」
    龔刀落冷沉沉一笑,淡淡道:「你們兩個不是老夫的目標。」他看看左右長白雙劍一
眼,盡在不言中。
    這廂,韓道依舊是站了起來,抱拳一笑著:「看來——,這兒沒有我的事了?」
    他說著,大步的往樓梯上走去,竟然沒有人反對!
    韓道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反正,他就是這樣一路平安順利的走到乾坤堂門口。
    更讓他納悶的,是乾坤堂一切平常的很。
    就這樣才跨門進入沒兩轉,解勉道已自笑嘻嘻的從前院一側花叢中轉了過來,招呼道:
「大總管,有什麼消息沒有?」
    韓道腦裡可轉了好幾轉,皺眉道:「回稟堂主——,方纔那個溫師觀的人可送來了?」
    「七龍社的四當家?」解勉道雙眸裡精光一閃,皺眉道「我方在納悶怎的你回來了,而
姓溫的人還沒到——。」
    韓道的心往下沉了沉,吞了口口水道:「這次支援樓姓兩個朋友的人手應該是本堂中的
忠貞份子,而且是相當的好手?」
    解勉道歎了一口氣,眼睛盯向韓道背後的門口入處,搖頭道:「他們回來了。」
    韓道用不著回頭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門上,頭頂棺木叫人整整齊齊的送進來;棺木之後,一個中年之士執劍淡淡而立。這
人,正是消失於江湖多時的浣情名劍,童問葉!
    在他的身側,冷冷負手而笑的正是溫師觀,以及背後最少四十名的黑衣勁裝,手袖繡龍
圖騰的漢子。
    這些漢子衣飾的標誌,正是七龍社!
    解勉道雙眸精光連閃,沉嘿而笑道:「溫兄看來是故意要挑起七龍社和乾坤堂的爭戰
了?」
    洛陽地域上,大當家左弓棄在少林,左弓女方和張庭嶠已落入黑魔大幫之手。如今溫師
觀的下令就如同天旨,七龍社成員便唯為是瞻了!
    加上,童問葉是黑魔大幫一份子之事,所知道的人並不多,而且他列為中原四大名劍之
一,素有名望。
    七龍社這四十名成員只知是藉童問葉的知會和相助而救出被乾坤堂所擒的四當家,其餘
的那會想到?
    「左弓大小姐和張六當家亦落入乾坤堂手中。」溫師觀冷冷的下令:「他們不可能交出
人來,本社子弟豈容他人小覷?」
    「是——,我們俱以死以忠效命!」
    四十聲齊吼,好見肅殺。
    溫師觀滿意的點點頭,挑眉道:「七龍起,天地動——。」
    「殺——,」四十聲自喉裡來,頂日正中之下,好暴烈一聲隨刀劍共起,捲向解勉道和
韓道而至!
    「七龍起,天地動——。」「殺!」

                      ※               ※                 ※

    距離十一月初一的武林大會只剩八日相差。
    柳夢狂此刻不得不調理著淨世盟的事務。
    單單是今日上午,已有各盟員中所推舉的八大代表其中之六來到淨世盟的本壇內聚集。
    稍後,正午剛屆,鷹爪門的黃武門主和淮南鬼劍山莊的史奪人亦雙雙來到。
    自是,天下淨世盟中各城代表俱至,是為淨世盟初分的天下八道。各道有名稱,是為八
中的「乾、坤、坎、震、艮、巽、離、兌」;每道中各復有之中堂,是取自二十四方位的:
王子癸、丑艮寅、甲卯乙、辰巽己、丙午丁、未坤申、庚酉辛、戊乾亥。
    中堂之下再各有分舵,其間不相隸屬而僅止於聯絡調節,互助互補之用。
    其中調度,乃是以淨世盟本壇負責支配各道,各道支配各堂,各堂支配各舵。如是,似
臂五指相衍於有無。
    自成立以來,一個月內便生大效。
    江湖中幫派門戶從未有發展如此之速,先後加入盟約的各處門派已越過百數之眾。
    其勢,幾與七龍社、乾坤堂、丐幫相當。
    黃武這廂大步跨了進來,朝當中而坐的「帝王」柳夢狂抱拳恭敬道:「黃武向柳大公子
請安——。」
    柳夢狂亦起身回禮笑道:「黃門主請入座。另外一位,想來是鬼劍山莊的史莊主了?」
    史奪人在那端一肅,恭敬道:「柳大公子學究天人,心眼之明天下無可循者。」
    柳夢狂溫煦一笑,道:「史莊主請入座。如今八位已到,正可好好討論一番八天之後嵩
山武林大會的事宜。」
    他話說到此,忽的耳裡傳來隔旁乾坤堂中喊殺巨響。緊接,則是叱喝兵交聲響連起。
    柳夢狂一笑,全然不當一回事的接道:「據在下所收到的資料中,從今天起的八天內,
是黑魔大幫這一階段的攻擊行動。」
    一廳子八道代表全數寂然著聽柳夢狂接道:「第二階段,自然是嵩山武林大會上進
行。」
    「最後——,」柳夢狂淡淡一哼,道著:「則是洞庭湖上我道中人攻擊時,在彼處上的
總決戰。」
    這時,狂水幫幫主陳國興立起抱拳道:「柳大公子這消息當是正確無誤。只不知他們對
本盟的行動如何?」
    柳夢狂一笑,道:「七龍社的溫四當家是黑魔大幫中人。如果柳某所料不差,此刻攻擊
乾坤堂的正是七龍社中人。至於本盟,亦問——。」
    淨世盟和乾坤堂相仳而立,溫師觀這回攻擊自然也將淨世盟計算在內了。
    柳夢狂既知,自然現刻不會出手相理會隔旁乾坤堂的戰端。而且,乾坤堂之事向來由乾
坤堂自己解決。
    柳夢狂淡淡噓一口氣,笑道:「兵來將擋,黑魔大幫的行動如何且財由他,重要的是我
們的行動……。」
    語氣中有自信、有莊嚴,不由得不令人起恭敬心聆聽著。「我們能在黑魔大幫中得到消
息,自然他們也有可能從我們這裡知道一切行動——。柳夢狂淡淡道:「所以——,柳某要
求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這八日內我等九人一致行動,不知諸位意外如何?」
    沒有人反對。
    這時的每一句話,可能都關係著武林的安危。
    他們的門派在武林中俱不算大,此刻有機會得以左右江湖的某些存亡,心中已大為快
慰。
    柳夢狂此刻的要求,正說明了他們將負擔有極大的重責加身。
    這是一種光榮。

                      ※               ※                 ※

    七龍社的四十名死士殺手當然無法畫破乾坤堂!
    這個原先也是在童問葉和溫師觀的意料之中。
    但是,七龍社這個結已然跟乾坤堂紮實的扣上!就算左弓棄現刻阻止了天下七龍社的行
動,但是四十條人命中有一半殲沒於此的事實,以及乾坤堂的損失卻不是簡單一句話就可以
交代的了。
    童問葉看著七龍社那批死士躺下,冷冽的眼神精光閃了兩閃,嘿嘿一笑,道:「童某素
聞解堂主學造詣深不可測。只是自來江湖中未嘗有人談及殊勝如何……。」
    因為,見過解勉道出手的人不是已經死了,就是英雄人物只有心儀而不口傳。
    解勉道低首看了涔涔落汗而不吭聲的七龍社弟子一眼,簡單的下令著:「韓大總管—
—,他們是遭人利用的,你差遣弟子好生看顧吧——。」
    「是——。」韓道應著,便自調派人手反過來照料那些傷而未死的七龍社死士。
    這廂,解勉道方抬眉看向童問葉,一笑:「浣情劍出,愁煞了歎,解某自是心儀的
很……。不過——,可能有人更想會會童大先生……。」
    童問葉一愕,他這廂挑戰解勉道可是別有一番用意。若是別人瓜代出手,可是大失了本
意。
    正值眉皺,乾坤堂裡頭蹬蹬的跑出了個老頭子,一身酸儒味兒呲牙咧嘴大笑:「真好—
—,老夫今早才剛回來,沒半個時辰就有好對手上門來。」
    童問葉看著那人中巨劍,挑眉冷肅:「閣下是崑崙山的阿師大劍?」
    「哈——,不錯,老夫正是公孫子兵也——。」公孫子兵眉笑眼笑的道:「解堂主稍早
才說童大先生今午兒會來,果真不爽約。哈……,真是神機妙算。」
    童問葉的心往下沉了兩沉,難不成這次的行動早已掌握在人家的手中?
    這廂的公孫子兵早已一步跨向前,大大揖身唱喏道:「童大先生劍列中原四大之一,不
才真是有幸了……。」
    事已至此,話已出口,童問葉唯一能回答的只有「劍」!
    他一歎,右臂輕抬稍幌,掌中浣情名劍已無聲無息而起。這一出手,溜轉似曠野輕煙,
不見來跡倏忽而至。
    「好!」公孫子兵這老學究可笑開了臉,讚歎點頭:「難得碰上一個劍術大行家。街便
是,他中十方闊劍悍然挺舉,自舞著一片狂沙飛捲,直有崑崙大脈氣勢傲天。浣情劍白,似
玉潔皓。十方劍闊,掠天蓋地。童問葉的雙眸已微閉,心神俱融於劍氣一線機鋒。他輕幌小
擺,飄渺絕然無跡見來去路。公孫子兵則是雙目暴睜。他一雙眼兒瞪的老大,掌中十方闊劍
挾卷風雪彌天滿地若山嶽當頭而下。自是,阿師大劍對上浣情名劍前後不過是彈指,劍機已
迸爆於天地前後一丈方圓內。好一巨響,轟人耳膜入心。」浣情劍出,愁煞了歎「!」公孫
一劍,人子盡兵「!這一戰,在乾坤堂大廳門口,武林史創史者楊漢立和他昔年萬福洞主人
聞人獨笑俱在凝目。劍鋒擊響依舊,執劍的兩個人早已錯身回轉,佇立,似兩座山嶽不動。
誰勝?武林史劍擊都第一百九十七頁。」浣情名劍劍出於心,心落於飄渺愁緒,是以來不見
跡,去不見形。本是,劍擊頂峰造詣。
    阿師大劍出於天地,天落於地地承於天,是以起動來回俱見駭然氣勢。一劍出,以天地
心胸何不能容愁緒小事?「最後一行是,阿劍大劍破浣情!童問葉倒下去的時候,溫師觀的
臉色著實是夠難看。解勉道淡淡一笑,注視這位七龍社的四當家道著:「在原先溫四當家的
設計中,是想藉童問葉少為人知的裂劍破裝之術創傷解某?」
    溫師觀的心可寒到了冰點,冷的一顫著:「你怎麼知道童問葉會這手不傳秘技?你又怎
麼知道我們的行動?」
    解勉道不想解釋。
    他輕輕一歎,道:「所以,我就請公孫先生和童先生對上一劍。因為,他們是行家對行
家……。」
    童問葉是中原四大名劍之一,遇上了真正劍術大家的公孫子兵,無論如何也會以本身造
詣著實對上一擊!
    這是所有學武者已沛然具有宗師身份的人一種自負。
    解勉道的安排,無疑利用了人性中的某些因素。
    溫師觀不得不佩服這點,卻也不得不為自身的處境打從心底冒起一股寒意。
    這個行動是環境相結著,他和童問葉的目標就是重創解勉道這位乾坤堂堂主。
    現刻這個變化,無論是在組織或是在乾坤堂,七龍社都已無路可走。
    他一歎,知道今天的出手全然無濟於事。就算走脫的了一時,又豈能走脫的了一世?
    唯有,怒目自斷脈。
    就當一口狂血激出於喉間,他心中只有一個疑怨念起。
    到底,是誰露了這次的行動?

                      ※               ※                 ※

    雅倏茶樓裡傳出來的消息,一下子轟動了洛陽城。
    「帝王」柳夢狂口中天下十劍之二的長白雙劍約戰樓姓兩兄弟;同時「冷面菩薩」郭竹
箭和昔年元庭武衛中第一高手龔刀落亦同於城北望磯坡一戰。
    時,今日申時!
    這當兒,望磯坡可是塞滿滿了人;有看熱鬧的來開開眼界,也有看門道的由中分判江湖
日後勢力的消長。
    莫說這只是尋常的決鬥交手,背後可有著風起雲湧的正邪勢力相較力。
    且看現下這四下探頭擠著的上千人眾,誰心裡都明白裡頭一定有黑魔大幫和乾坤堂、七
龍社的人在。
    場面上會將是生死大搏,而底下人潮裡又何嘗將不是心計智鬥,各逞一番威風能力?
    人群中猛可裡響起一串呼叫掌動,但見著解勉道、柳夢狂和韓道陪著淡然飄移的郭竹箭
以及愁眉苦臉的樓氏哥倆自東首入來。
    方堪堪在場中站定了,西首那端亦傳來掌響呼喚,間接夾雜著訝異的驚歎。
    只見當首大笑而來,是頭首戴著修羅黑魔面具的黑魔閻帝,左邊是晏梧羽,右邊是一名
高大的頭吒。
    這頭吒身高七尺,頭上錮著全錮打彎月,一襲灰袍鑲綴著上百的銀亮片,此刻在偏西的
夕陽自後頭照來但見得這頭陀背後一大片光暈罩著,有種朦朧迷離的詭異。
    隨著他們三人之後,便是這回子主角龔刀落和長白雙劍。雙劍一刀,方現身便激起滿天
的殺氣肅煞!
    倏然風捲雲湧,解勉道和黑魔閻帝已是身影不幌無跡無形雙雙落移到了戰場平地上相距
三丈遠近。
    「閣下若是晏蒲衣兄,何必掩面不敢見人?」解勉道臉上笑著,眸子一雙卻是精光流
轉:「『踏風渡水』已有十年不見於江湖矣!」
    踏風渡水,正是昔年晏蒲衣獨創的輕功絕技!
    黑魔閻帝沉沉厚煦的一笑聲,淡淡道:「晏蒲衣的踏風渡水倒不是頂難學之事……。」
    解勉道臉上神色不變,笑道:「在下所知,踏風渡水這門內功心法若非晏兄親傳,亦無
法如此成就……。」
    解勉道這話可挑明了,若眼前這個黑魔閻帝不是晏蒲衣,最少亦和晏蒲衣有相當的淵
源。
    黑魔閻帝大笑,道:「今日之戰你我之事,若是解堂主想見在下真面目大可到洞庭湖來
相會……。」
    這可是擺明著挑上乾坤堂了。解勉道依舊是帶著笑,緩緩道:「乾坤堂上下自會選個好
日子拜訪——。」
    自是,兩人雙雙長笑一聲而退,各自落回方才起足之處。緊接是長白雙劍飄身而出,對
面迎著便是樓姓兩位公子少爺。
    樓上苦哈著臉,長長歎著氣道啦:「下頭的,看來今天我們要不成名都不成了。」
    「可不是——。」樓下搖著頭,皺緊了眉頭道:「上回咱們哥倆不想成名,故意讓了機
會給柳小子。這回可好了,那老小子人到少林寺當和尚去,只好我們來料理。」
    兩個人一搭一唱著,三兩幌的到了宋雪頂和魏冰心面前,活了活筋骨叫道:「長白山來
的朋友,是要一個挑一個,還是打混戰一起上了?」
    宋雪頂看著眼前這兩個毛頭小子片刻,心裡要脫口而出的話陡然壓咬在唇前。
    他看出了一件事。樓上和樓下的武學造詣似乎不像那日估計似的這麼平凡。甚至有一點
讓他驚心的,是對方這兩個小子幌動去的有些舉止裡,若有還隱約可見克制自己劍裡機鋒。
    難道,那一日受了自己和魏冰心一劍的目的是在尋找出他們的破綻?
    宋雪頂看向魏冰心的時候,這位冰心劍儒也同樣以一種憂愁的眼光望來。他們同時想到
了一個人,帝王!
    「帝王」柳夢狂是劍術第一大宗師,昔日且臨陣指揮柳帝王而能破他們雙劍,今日何嘗
不能早對樓氏兄弟有所籌謀?
    當他們想到這點的時候,心中又升起了另一股不安。
    他們已經得到了消息,浣情名劍和溫師觀俱斃。
    似乎之間,他們感覺到今天的行動很奇怪。
    這一切好像早就落入人家的掌握裡,而且一步一步的催毀折損黑魔大幫裡的菁英勢力。
當然,包括他們!
    宋雪頂和魏冰心此刻已別無選擇。當著天下之,他們唯有奮盡全力一搏以狙殺眼前的樓
上和樓下。
    雪頂道劍和冰心儒劍名列天下十劍之中,任何的出手絕對沒有人敢輕視。
    宋雪頂大袖擺揮之間,偌大的一個身影已化劍合一成道冷冽殺機捲向樓上而至。這劍無
銳鋒,已巔造極。
    隔側,魏冰心沉嘿一喝,側身拔劍揚身。
    堪起平飛折身,那掌中之劍悅若鴻冥來氣,已是近於無形無意。身劍剎時不分,化成長
長一道標影直投直挺。
    便一出手,已是滿坡千多雙眼驚動。
    「帝王」柳夢狂的話果然沒錯,他們的確可列名天下十劍之中。問題是,樓上樓下能不
能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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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57: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硬碎
    樓上一張臉兒就是這般苦哈哈的,人家宋雪頂可是真材實料的頂尖高手。這一劍來,勢
如狂飆銳不可擋。
    只須幌眼,已到了心口死穴之前。
    現在,就算是呆子也知道該怎麼做。樓上算得上是個聰明的人,這剎那他動,卻是動出
個比呆子呆比傻子傻的笨事兒來。
    他竟然是往前迎了上去。
    立即,望磯坡上千百的眸子皆愕然不敢置信。難道這個小子已經練成了佛家的達摩不壞
金剛體?
    轉眩驚訝方起,好一聲「叮」響徹遍。
    這宋雪頂的一練劍銳已刺穿樓上的衣袍,卻也僅僅停留於此。這電光石火間眾人尚來不
及轉念,我們樓上公子右掌已翻出一截尺長的精煉鋼棍。
    猛的下手,又是好一聲「叮」響裡,那宋雪頂掌中長劍便是應聲而斷。
    另那頭,魏冰心的長劍已破空轉弧劃向於樓下的項頸而至。我們這位樓少爺可是胸兒一
挺,人兒一起拔升上竄。方堪離地而已,人家的劍已到了心口重穴前。
    好個魏冰心在這石火剎瞬間猶能見及隔旁宋雪頂的中計,這廂樓下擺明了以胸來迎豈不
是同施故技?
    他念起,劍已頓,頓向的是對方的腹中丹田。
    好深功力。
    魏冰心能在全力搏擊的出手中硬生生稍一停頓而讓樓下竄升再上近尺以攻丹田,這等收
發由心的殊勝成就絕對可稱是天下前十名劍!
    更有其者,是魏冰心在這轉瞬間的心思謀慮。
    相隔在五尺外宋雪頂已在迅雷不及掩耳間落制於樓上的手中。如今想要救出那位生死盟
友來,唯一之計便是擒住了方可。
    他相信,眼前這兩位姓樓的內身必然穿著有鋼罩衣這類護身軟甲。若是以劍挑取樓下頸
部殺了對方,必然無法換俘相救於宋雪頂。
    是故,只有以劍氣之力攻打對方的丹田,縱使有軟甲護身亦為之氣渙行滯。
    屆時補上一掌,他相信天下間在如此受創、如此近距離之下無人可擋。
    魏冰心的劍果然刺震及樓下少爺的丹田腹部,果然也是「叮」的好一響輕脆,又果然樓
下公子的身勢為之大大一震。
    瞬間,魏冰心出掌。掌來,快若過煙已切至樓下頸部不及一寸之距,我們樓下公子可怪
叫一聲,身子往後一倒想是要盡全力避開去。
    魏冰心冷眉一掀,指力之力再彈隨掌勢而至。兩人這一換手變招可謂快若驚鴻。
    一溜眼裡,樓下公子可落入人家手中啦!
    「你怎麼那麼笨?」樓上在那頭歎氣道:「哥哥我擒了人家一個,倒沒巴望你也有這能
耐。怎的丟大了臉叫人家拿到手上?」
    樓下苦笑了兩聲,聳肩道:「有啥辦法,這個老頭子聰明的要命,咱只好認栽算倒楣
啦!」
    魏冰心這廂冷冷一哼,挑眉道:「樓上公子,我們這回是打成了平手,一個換一
個……。」
    樓上聳肩一笑,大直了看手上的宋頂一眼「嘿」道:「看來只好如此啦——。」
    正是,兩方雙雙往前一跨的當兒,那頭戴著修羅面具的黑魔閻帝往前一飄,到了魏冰心
之側沉聲道:「慢著——。」
    魏冰心一愕,皺眉道:「閻帝之意是……?」
    黑魔閻帝的眼中,似乎寒光一閃,淡淡道:「你手中的人對本幫有極大的用處,決計不
能放了回去……。」
    魏冰心這廂更是錯愕,對頭那端的宋雪頂嘿,嘿冷笑了起來,沉沉道:「黑魔閻帝,你
的好居心……。」
    黑魔閻帝聽得宋雪頂這一冷沉沉的發話,不怒反笑挑眉道:「宋先生——,我想你該知
道這位樓公子對本幫的重要性!」他看向在旁那端坐著的柳夢狂和解勉道一眼,接道:「由
他的身上,我們可以得知不少有關『帝王』以及一些重要的資料……。」
    魏冰心挑眉沉聲著:「難道你不管宋先生的生死?」
    黑魔閻帝嘿的一笑,聲音自修羅面具之後傳來:「欲成大事,免不了要犧牲一些人。魏
兄不以為然……?」
    魏冰心一張臉剎時漲紅,怒目哼道:「為了目的叫魏某犧牲自家兄弟之事,這是萬萬辦
不到……。」
    這一場子裡對話,倒是成了黑魔大幫裡頭的內鬨了。
    那端的解勉道、柳夢狂和韓道不防著半句,就像局外人似的看戲般。這好異常,莫非是
早就設計了?
    「好個解勉道,乾坤堂能成功有他的道理!」人群之中,聞人獨笑淡淡道:「你看的出
來嘛?」
    他問,是問身旁的楊漢立!
    「是——,依屬下看……。」
    「別用這兩個字!」
    「是——。」楊漢立恭敬的應了一聲,續道:「方纔那位樓下公子似乎有意讓魏冰心所
擒好陷入各勝一局以換人的目的。而這目的……。」
    聞人獨笑點點頭,讚許道:「據說乾坤堂經常收到一個神秘人物的通信告知了不少黑魔
大幫的行動……。」
    聞人獨笑冷冷一哼,道:「那個神秘人物大概就是閻帝他自己了。」
    楊漢立挑眉訝道:「他的目的是……?」
    「想借別人的力量來消除一些幫中的阻礙!」聞人獨笑全身散發著荒野中生存的本能,
冷冷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這傢伙後面還有一個控制全局的人。而他想……。」
    「他想取而代之?」
    楊漢立的問話聞人獨笑沒有回答,這剎那他感覺到的是聞人獨笑全身一陣肅殺緊縮。而
且,細微的,聞人獨笑握劍的掌緊緊扣著。
    除了「帝王」柳夢狂之外,有誰能讓聞人獨笑如此緊張?有,天下還有一個人。
    誰?
    「卒帥」!
    「卒帥」晏蒲衣!
    楊漢立心頭大震,目光循向同往,落眼一個人。
    他緩緩自人群中走了出來,就如同十年前人們對他最後的記憶那般,方正莊嚴的面容
上,黑鬚飄風。
    一襲布衣無華,足下芒鞋略舊;卻風采奪人,恍恍似自天外悠然而來,便這般倏忽出現
在眾人面前。
    剎那間,天地間就只剩他和「帝王」柳夢狂兩座巨峰山嶽並恃。轉忽裡,又似幽冥天穹
中東西對映的兩大光華星辰互耀。
    自來,可以和「帝王」相恃者也只有「卒帥」而已!
    果是!
    晏蒲衣一跨,便飄身到了黑魔閻帝面前,這身影流轉似乎是震懾住對方。他淡淡一笑,
緩緩道:「閣下為惡江湖,又冒晏某之名。嘿、嘿……,該死!」
    黑魔閻帝似乎為之一愕,沉聲道:「本座從未假藉閣下之名,他人自有他人想。」
    晏蒲衣依舊淡淡笑著:「方纔你那手輕功又如何說?」
    黑魔閻帝似乎為之一楞,聲音自修羅面具後傳出,已具憤怒:「難不成你想動手,果真
是……。」話說至此,忽的身子一震。在他身後的神秘頭■似是手抬了抬。
    晏蒲衣雙眸精光一閃,冷嘿一聲沉喝道:「晏某一生向來敬重人身難得而少做殺孽。今
日,卻放你不過……。」
    這一暴喝裡,陡然巨掌飆捲而出。
    望磯坡上數千道眼光之前,「卒帥」晏蒲衣再度出手見人間,好駭人!
    黑魔大幫的幫主,在這剎那間變化了六種身法,足下最少退了七尺之距。卻是,電光石
火這彈指剎那裡,晏蒲衣的一掌已打碎了那張修羅面具,也打斃了這名江湖中最可怕人物的
生命。
    沉靜,老長。
    終於——,一法暴響掌聲貫起,「卒帥」果然是「卒帥」,方才出手足稱近年來最震憾
武林的殊勝造詣。
    就這麼簡單,黑魔大幫的幫主死於非命?
    幾乎,每個人的情緒都沸騰了起來。
    他們瞻仰著晏蒲衣,恍若是看著一尊神。
    這時沒有人心黑魔閻帝的真實身份是什麼,他們的目光全投向了晏蒲衣身上。只見他雙
掌合抱朝眾人一肅,便是大袖一擺又自然飄然出人群之外,朝西而走。
    「晏梧羽的人不見了,那個神秘的頭■人也不在。」他的眼光緩緩流轉了一圈,看著場
中的一對人相互交換過去,又接著道:「現在,郭大先生和龔刀落之戰是不是要繼續?」
    那端,龔刀落大步的跨到黑魔閻帝首之畔,低身抱了起來朝這廂叫道:「郭竹箭——,
你我之戰今日且止,三天內龔某會另約一個處所……。」
    「龔兄怎麼說著郭某全接下了。」郭竹箭大笑立起,抱拳道:「請——。」
    龔刀落這廂轉向雪頂道劍和冰心儒劍,道:「兩位……。」
    「你自個兒去吧——。」宋雪頂冷冷看了龔刀落臂中黑魔閻帝的體一眼,哼道:「我們
兄弟倆不想再住在中原,自回長白山逍遙去了。」
    說著,宋雪頂和魏冰心果然是雙雙飄袖,財往北向而去。那龔刀落似乎一愕,旋即望著
那兩人背影咬牙一挫,恨恨揮手招呼著一干手下呼嘯而去。
    剎時,望磯坡上一片的議論。今日演變成這種結局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似乎,太
過於傳奇。
    人們於是將目光轉向「帝王」柳夢狂,看看他有什麼特別的見解或是想法。
    沒有。
    柳夢狂猶然似乎無事般的站了起來,由樓上和樓下左右陪著向解勉道淡笑著:「解堂主
——,夜將至,我們回去吧——。」
    「柳兄所言正是!」解勉道亦大笑立起,一跨步以箭手道:「今夜你我可要好好和柳大
公子喝上幾杯。」
    便此,這一干人有若不知方纔的一幕,自大笑了起來。笑裡,已各有一番見解和智慧在
心中印證。
    驀地一道人影跑了過來,呱呱大叫道:「老夫是不是也可以湊和一腳?」這人,不是公
孫子兵是誰?
    「公孫先生願來正是我心所願……。」解勉道笑道:「沒了你這阿師大劍還真失色不少
咧——。」

                      ※               ※                 ※

    少林寺,夕斜照古剎;飛簷綠瓦,聲聲梵唱掀天鳴。
    有道是,渡盡天下有情生,俱在一句「阿彌陀佛」。
    柳帝王倚坐東廂院的石階上,旁兒是宣雨情含笑陪著。風來,略有一抹冰涼。
    洛陽一戰,已在一天一夜之內傳遍於整個江湖。
    「黑磨閻帝那老小子不可能這般差勁。」柳帝王終於在聽到消息的一天一夜之後,第一
次提出看法:「死的那小子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宣雨情也贊成:「如果我是那個真正的黑魔閻帝,甚至會把梅臥姑前輩、左弓女方姑娘
和張庭嶠放出來……。」
    因為,閻帝已死,黑魔已解,又何必留下他們更添加自己的麻煩?
    宣大姑娘的分析的確是有道理。問題是,如今宣寒波也出現於江湖,梅臥姑又重新落回
黑魔閻帝的手中,他苦等了這麼多年會如此放棄?
    宣雨情笑了笑,瞅著柳大混一眼,道:「當然,有些事必得請你這位柳大公子配合啦—
—。」說,又有點臉紅。
    柳大混混的臉皺緊了一下,苦哈著道:「難不成要向普天下宣佈,黑漢玉戒那玩意兒在
哥哥我的手上?」
    這宣佈,分明就是公告天下文定之喜羅。
    人家大姑娘的臉更紅透到耳,輕哼著:「那就看你是怎麼想啦?」
    柳帝王歎了一口氣,聳肩道著:「那就先待著看人家會不會把梅前輩放出來再說吧—
—。」
    他話兒這端才轉,那廂少林鐘樓上猛可裡傳來古鐘巨響,嗡的拉長邈邈老遠。
    看是,少林僧人已做完了晚課。他們兩視一笑,正立起身來,只見得開心禪師已跨大步
笑呵呵的走了來。
    「兩位施主——,梅施主已經尋著了……。」開心禪師笑道:「是被藏於後山的柴房
中……。」
    他的身後,左弓棄和少林方丈開悟大師。再於兩人後頭由兩名中年和尚扶持進入這廂院
庭園裡的,則是一名七旬老婦人。
    莫看她雞皮鶴髮已是偌大年紀老婦,那一雙眼眸卻是光亮明燦的緊。
    宣雨情這廂投目望著,心中忍不住一股沒來由的激動。她奔向前,攙扶住老婦人的枯
手,百感而呼:「梅前輩——,苦了你老人家了……。」
    梅臥姑將一雙眸子細細看了宣雨情一回,終於臉上泛著一線笑意:「好,很好。玉星的
孫女果然沒讓老身失望。」
    她說著,臉上一股紅潮湧起,轉瞬間呼吸變得急促,間或有咻咻之聲自喉中來。
    宣雨情愕然,關切道:「梅前輩,你……。」
    「梅某身上早已被下了上百種的毒藥,早該是活不成了——。」梅臥姑不將這一波痛苦
當一回事兒,脫開兩位扶持的和尚,續道:「哼、哼,只要老身還有一口氣在,他們就別想
讓我屈膝……。」
    宣雨情似乎想說什麼,倒是左弓棄先朝眾人一抱拳,沉聲道:「左弓某已不愧於心,告
辭——。」
    宣雨情一愕,旋即明白了是這位七龍社的霸子爺擔心他女兒的安危。是以,急著趕下嵩
山調查此事。
    她心中不禁有著敬意。
    一個可以強忍對女兒的掛念而先不負於他人,這種風範果真是一代大俠方俱。自是,她
恭敬回禮,身旁的柳帝王亦是同是抱拳朗聲道:「左弓前輩風格卓絕,晚輩是大大不及
了。」
    「好說——。」左弓棄說著便是大袖一擺,飄然自己往庭園外而去了。」「左弓施主不
愧是奇男子。「開悟大師讚著,旋即轉向眾人道:「諸位——,請到方丈室內詳談
吧……。」
    那梅臥姑猛然間一咳,全身大大一震。這可驚駭著宣雨情伸手一扶,急道:「梅前輩—
—,您快坐下來休息……。」
    「哈……,老身豈能敗在那些鬼撈子的傢伙子手裡?」梅臥姑一挺,縱是嘴角已滲出了
黑血也不拭去,傲然道:「梅某自知時日已少……。」
    她轉向柳帝王看了片刻,點點頭道:「還像個人樣。」
    柳大公子這廂兒只有站在那裡傻笑呼呼,任人家下評語。只聽,梅臥姑問來:「小子—
—,宣寒波會把雨情和黑漢玉戒交給你,大概你還算是個人物……。」
    「是——。」柳帝王只有一付乖學生的樣兒,恭敬道:「晚輩幸受宣前輩愛護,托以重
責——。」
    梅臥姑像是稍微滿意這晚輩的態,重喘著氣乾啞道著:「那黑漢玉戒分為陰陽乾坤,若
取得在手,必須一戴陽於左,一戴陰於右……。」
    梅臥姑說著,腳下似是一虛的幌了兩下,卻強忍住了挺直,繼續道著:「左陽走大回天
心,右陰走偏逆天氣路;兩力相會於丹田上氣海,復貫通任督二脈直闖百會……。」
    柳帝王這廂細心聽著,忽皺眉道:「這般行氣理機,只怕會有爆血之災……。」
    「好!小子有你的一——。」梅臥姑這回可多了一份讚賞:「漢玉本源經上的確有這段
話。你能說得出來可見不枉寒波將這戒指傳承予你……。」
    她牽動著臉部肌肉,勉強一笑道:「這玉戒的妙用,正是在此……。」
    柳大公子可明白了,原來方才梅臥姑所說的心法是不可能達成的。就如同一個人用自己
的雙手把自己舉起來一樣。
    可是,黑漢玉戒本身的神妙卻可以突破這個不可能。它們就像有些異珍奇物,可以令人
的功力大為增長。
    「方纔所說的,妙用只在於對付一種人……。」
    「什麼樣子的人?」
    「具有『天源』內力的人。」梅臥姑慎重的道:「天源內力是人世間三百年一現的奇材
異稟,只有以黑漢玉戒的心法方可以滯這種內力——。」
    梅臥姑的話,令所有的人全沉無語。
    難道,世間果真有「天源」內力這種?
    梅臥姑淡淡一哼,又道著:「除了這個作用之外,這對玉戒亦含有一樁極大的寶藏—
—。」她重重地一哼,旋即道:「寶藏是蒙古人的祖先遠征極西之地時,所暗中埋藏的。」
    宋理宗嘉熙四年,歷志庚子,西元一二四○,蒙古人毀基輔,俄羅斯人稱臣。
    宋理宗清佑元年,歷志辛丑,西元一二四一年,蒙古大破北歐諸侯聯軍。
    「那是事關百年前蒙古人的宮廷內爭,彼時征西的將軍所偷偷埋放的。」梅臥姑緩緩而
深沉的說著百年前的典故,恍若是來自歷史的呼喚:「後來蒙古滅大食阿拉伯人,旭烈兀陷
巴格達時都用了一部份。她重重一哼,又喘氣接道:「其後,忽必烈與阿里不哥爭位時再用
了一部份,並且將所剩的財寶置於中國的九華山……。」
    柳帝王聽了這一段因源,不由得肅穆道:「看來,這幾年將蒙古人趕出中原,他們是來
不及取出了?」
    「嘿——,不是來不及取出,而是根本沒辦法取出……。」梅臥姑此刻怒發張飛,臉貌
殷紅如血已是呈現著迴光返照之相。
    她堅持,非拼著最後一口氣說完不可:「那個忽必烈聰明,暗暗將寶藏巨庫的開啟方式
刻鏤於這對玉戒之上,若是不按此法開啟,那裡頭的火藥足可將九華山炸掉中一個山
頭……。」
    「阿彌陀——,善哉、善哉——。」開悟大師合十念稱佛名,輕歎道:「九華山九峰相
聯,狀似蓮花座。自古,是為地藏王菩薩的道,只不知是位於其中的那一座?」
    梅臥姑此刻已是氣若游絲,勉強提起一口氣,道:「是正四那座中腰一十八連洞的左數
第九洞內。開……,啟之法……。」
    終是,強忍了這一陣子,梅臥姑已陷入了半迷離狀態。這可怎了宣雨情,她扶住眼前這
老婦人,悲切叫道:「前輩……,你別勉強說了,好好讓我們為你療傷毒……。」
    猛的,梅臥姑一推宣雨情,嘴裡噴出的刺鼻黑血向了一旁的花叢。「嗤」的一濃煙升,
那幾株花枝竟瞬間變色、枯黑。
    好驚人的毒力!
    眾人看難眼裡心中方各自震憾驚悚,那梅臥姑已是慘叫呼嚎一聲,瞬間臉色轉金翻地而
倒。
    「苗疆金蠱術?」柳帝王和開心禪師同時驚呼,緊接是開心禪師一個拔身落上了這一庭
園的牆頭,但見著一道背影往東首竄去。
    看距離,已脫出五丈之外!
    開心禪師冷哼一聲,喝道:「靜、靜海——,隨師伯去追那賊子……。」
    當下,原先扶持梅臥姑而來的那兩名中年和尚自丹田裡應和一聲,已是騰空奔足追隨開
心禪師的背影而去。
    「有火候——。」柳大公子看著那兩名和尚的身法奔勢,點頭讚道:「這兩位靜字前輩
的和尚成就相當不差……。」
    開悟大師淡淡一歎,慈目看著梅臥姑的體片刻,眉頭輕皺著:「對方既然放了梅施主出
來,何必再予加害?」
    柳帝王早就在想這個問題,這會兒臉色可不得不緊了起來:「難道……對方是有意?」
    開悟大師臉色凝重著:「老衲此刻亦想到這點……。」
    宣雨情腦中一轉,脫口訝道:「難道是放出了梅前輩和我們見面,而目的則是引誘她說
出黑漢玉戒的秘密?」
    所以,梅臥姑說出了以後自沒有再生存下去的理由。
    更可怕的一點是,對方顯然知道開啟之法,所以不希望梅臥姑把這個秘密說出來。
    柳帝王這廂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臉色可更難看了:「大師——,少林寺這回可有個大臉
丟了……。」
    開悟大師一楞,淡淡道:「施主之意是……?」
    「方纔你我聽衣衫飄動之聲是起於五丈之外?」
    柳大公子的話可著實令開悟大師為之震驚。
    因為以他身為少林方丈,年已六旬出外的數十年成就才堪堪可以聽得出來,而前這年輕
人亦達這火候!
    「是——。施主想到了什麼?」
    「五丈外之距離聽不到我們的談話!」宣雨情重重歎了一口氣,她顯然也想到了什麼。
    梅臥姑那時的聲音很混濁、很模糊,而且還很低。
    既然五丈外那個人聽不到梅臥姑的談話內容,怎能「恰巧」在那個時機引發蠱毒制梅臥
姑於死?
    所以,那個人只是只「兔子」,專門引誘他們去追而迷惑背後陰謀的兔子女」兔子」既
然聽不到,那麼誰聽得到?
    靜塵和靜海!

                      ※               ※                 ※

    開心禪師一個竄身上前,右掌扣住眼前那人的肩頭時,他忽然發覺靜塵和靜海並沒有尾
隨在身後。
    這一忽兒的訝異,他明白了一切都是陷阱。
    果然,眼前這名在寺中第三代並不起眼的長明一個扭頭過來,張口「哇」的噴吐一口黑
汁迎面。
    好個開心禪師人往後暴退,五指脫肩的同時猶不稍緩一勁氣機大迦葉指力硬是制住長明
的後身八大穴。
    然而,這到底慢了一步。那長明似是早存不活的決心,一個身子沒想轉過來還尚自仰首
大笑叫道:「大和尚要我一具體何用?」
    說著,七孔裡內猛的冒出七道黑血來,登時當場斃命。這開心禪師楞楞愕著一回,後頭
傳來開悟大師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佛門重地有此罪惡,老衲自咎難
安……。」
    開心禪師一歎,回身合十道:「方丈師弟莫此自責,現下之事以武林安危天下蒼生為念
才是——。」
    「可不是嘛——。」柳大混混看了長明的體一眼,歎氣道:「倒是不可小看了黑魔大幫
那一干人,大和尚以後的責任還重著咧——。」
    豈不是?江湖波濤似乎是從現在才開始!
    開心禪師輕輕一拍方丈師弟,淡淡道:「師弟此時不宜自責,當想法子是否能截下靜塵
和靜海那兩個叛徒才是。」
    開悟大師合十一揖,道:「師兄所言甚是……。」
    少林後山,倏忽兩道人影以極迅速的身法自第六蓮葉路往山下而去。這兩人心中當然明
白,三丈外便是後山關隘護口所在。
    果然,他們到了這關口之前,已自停步不進。立時,濃密樹椏之中下一道灰袍人影,沖
著二人合十笑道:「阿彌陀佛——,靜塵、靜海兩位師兄何去?」
    靜塵淡笑合十回道:「靜觀師弟——,我和靜海是受方丈之命攜帶開心師伯的密函前往
洛陽見乾坤堂堂主解勉道。」
    十一月初一的武林大會僅剩數日,縱使傳言黑魔大幫的幫主已在望磯坡為晏蒲衣所殺,
這大會還是依時進行著。於此,他們前往相見解勉道是合情合理之事了。
    靜觀點點頭,恭敬道:「是——。請兩位師兄出示方丈大師的出山令……。」
    靜海臉色一變,哼道:「靜觀——,你是不相信我們嘛?」
    「靜觀不敢——。」靜觀合十揖道:「不過,門規嚴范靜觀只是依規行事而已——。」
    靜海冷冷挑眉重哼,此刻樹椏之上又紛紛落下五道人影,正是這時負責鎮守少林後山的
六人。
    人方方落下了,便有一名年紀較長的和尚輕咳道:「靜塵——靜海——,兩位師弟何必
責難於靜觀小師弟?」
    靜塵淡淡一哼,點頭道:「既然是靜智大師兄出面,我們當然得拿出出山令來。不
過……。」
    「不過什麼?」
    「不過師弟有句話事關重大對大師兄私下說著……。」
    靜智似乎一愕,皺眉上前道:「什麼話?」
    靜塵貼身過去,附耳低聲了一句:「方丈大師要你……。」後面,就模糊不清了。
    靜智聽了一半,更靠近了點,皺眉道:「方丈要小僧如何?」
    「方丈有意上少室峰北聖洞中面壁,有意要大師兄……。」話可停於不盡意處,靜智一
頃兒聽了前面心中已有幾分明白,尤其是下面那句俄而停頓,忍不住心中一陣歡喜。
    不過剎那,原先戒備之心為之大減。方是雙眉一掀,欣喜之情自喉裡咕嚕一響的當兒,
但覺前胸好一波內力氣機震動。
    還來不及呼出,旁兒的靜海早已捏拿好了時機訝叫:「大師兄——,你怎麼了?」
    靜海這廂陡然一叫,其他五名少林弟子俱俱齊楞不知發生了何事。只是誰本能中皆往前
而近扶向靜智,紛叫道:「大師兄怎麼了?」
    此一剎那機會裡,靜塵和靜海出手。
    在他們後面,少林本寺中衝起一股煙火來。
    煙火色紅,紅爆散擴於天際三丈方圓巨大。
    紅色煙火,開一切出入逕途,無人可下出山去。
    柳大公子、宣大小姐和開悟大師、開心禪師趕到後山來的時候,靜智、靜觀等六人的體
早已冰寒。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開悟大師慈眉一垂,黯然歎著:「何止殺劫?老
衲一時疏忽,罪重難恕……。」
    柳帝王亦為之一歎,抱拳向著開悟大師道:「大師一心慈悲。不過,昔年我佛猶有獅子
吼以震邪魔,今日幾位師父之死,正是激告我道中人更該團結一氣,更衛於武林正
氣……。」
    開悟大師合十回道:「柳施主所言老衲深感贊同,只是該當懺悔之處,老衲何能委
之?」
    這氣度,不愧是掌門人的風範!
    柳帝王難得正心恭敬道:「晚輩真是服了大師。在下且先和宣姑娘回洛陽,五日之後武
林大會再見……。」
    「兩位施主慢走,請——。」
    便是,柳帝王和宣雨情雙雙朝開心禪師和開悟大師抱拳告別,回身騰躍裡一個落已飄然
沒於林椏叢後。
    「好造詣——。」開心禪師頷首一笑,正待轉身間忽的雙目一凝,只見恍恍如電一道人
影無聲無息隨兩人之背而下。
    開悟大師顯然也看見了:「這人好成就的輕功,不知是誰?」
    「一隻蝴蝶——。」
    「一隻蝴蝶?」開悟大師立即明白了過來:「六指蝶?賀波子賀施主?」
    「是——。」開心禪師淡淡一笑,道:「看來,這次這位名列天七大殺手之一的『六指
蝶』真是拗上了柳施主了……。」

                      ※               ※                 ※

    「我的宣大小姐,你喜不喜歡蝴蝶?」
    「蝴蝶?這時節那來的蝴蝶?」
    可不是,十月來,早已秋深冬起,好冷一寒至。
    「有著咧——,而且是又大又紅的一隻……。」柳大混混笑著,指指那右首的黃衫巨
木,道:「哪——,那後面不就有一隻嘛?」
    伊人一愕了,她可馬上感覺到一股驚人的殺氣自杉木後來。皺眉,小聲道:「可是人稱
『六指蝶』的那一位?」
    「聰明——。」柳大混混歎一口氣,道:「那老小子的『拾情赴』封血絲可真不好
玩……。」
    他倆說笑著,就見著賀波子緩緩的由樹背後轉了出來。一長拉飄的白胡上,正有結一隻
紅綢蝴蝶隨風。
    「老來不見三日,更俏帥啦——。」柳公子很熱心的打著招呼:「你老這幾日可好?」
    顯然不太好,人家可清瘦了一圈。
    唯一沒變的,是雙眸精湛更利,似荒野獸。
    「趁你還能說話的時候多說兩句——。」賀波子的口氣可冷到了極點,半絲毫沒有一丁
兒熱切:「老夫等得你可夠了。」
    他冷冷笑著,小指上早已密密的纏著了一圈又一圈的紅。
    紅的晶瑩剔透,似情人的血!
    「慢、慢——。」柳大滑頭這廂兒又有話要說了:「賀大爺名列天下殺手前七,有些規
矩不可能不知道,是不是?」
    賀波子臉色一變,每回這小子一開口就有什麼烏龜孫子的法子來整理自己。他早已青筋
暴浮,卻是衝著一世名譽強忍著,甚至連聲音也壓抑見憤怒:「你又有話?」
    「對極了——。」柳大公子笑:「哥哥我是委託人,現在收回殺我自己的成命可以
吧?」
    這當然是可以的事。自古以來,委託人便有這項權利!
    賀波子冷冷挑眉:「可惜——,現在是賀某委託自己要殺你了。」
    「哈」柳大混混笑開了:「好極了。不過——,另外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如果殺手本
身自己對自己委託的同時,另外有人下委託,恐怕得先接他人的客戶?」
    賀波子臉色果然難看了。
    「不錯——。」他沉聲冷哼:「不過——,這個人不是老夫本人自下委託的目
標……。」
    「你的目標是……?」
    「你!柳帝王——。」
    「很好!」
    「很好?」
    「是很好——。」柳大公子樂歪了嘴,指指身旁的宣大姑娘道:「現在——,這位宣大
小姐有一個目標想委託賀大殺手啦——。」
    賀波子的臉歪了歪,一肚子氣的看向宣雨情,重重哼道:「你要下委託?」
    「是——。」宣大姑娘臉上笑著,肚子裡卻想了百來回目標是誰。
    賀波子冷沉沉道:「目標?」
    「晏蒲衣——。」柳大公子搶先答道:「就是那位『卒帥』晏蒲衣先生……。」

                      ※               ※                 ※

    他們四個人聚在一起足足近一個月光景。
    他們是黑魔大幫的四大護法,顧道人、牛和尚、舒會兒和曹疑。
    猜忌和疑惑,是他們之間唯一的情感!
    那一日黑魔閻帝指出他們四個其中有人是乾坤堂的內奸,自是在花容大院內朝夕相互監
視。
    三天前,洛陽城外望磯坡一戰,傳言黑魔閻帝為晏蒲衣一掌斃死。同時,龔刀落亦抱回
了閻帝的體。
    「這不是閻帝本人……。」曹疑注視著已看不清面容的閻帝雙手道:「閻帝的手掌肌理
較為細膩——。」
    「不錯——。」顧道人一雙瞳子精光閃爍,點點頭道:「從平素閻帝的舉止中可以看出
修有極上乘的大玄內力,十指指尖決計不會如練外功成就的厚繭。」
    這忽兒,龔刀落呆了片刻方沉吟道:「看來,你們和我都不知道閻帝的這項計劃?」
    牛和尚挑眉道:「怎麼,閻帝也沒告訴你?」
    龔刀落的臉色又沉又翻了兩三回,方是長噓一口氣道:「我正奇怪著,為『閻帝』斃命
之時平素以女兒相稱的晏梧羽竟然不見蹤影……。」
    那時,晏梧羽本來站立在「黑魔閻帝」的身後。
    這件事足足困擾了他們三天三夜,直至,十月二十六日申時,龔刀落接獲各處傳來的飛
鴿傳書,整個心全沉下了谷底。
    每一封飛書上俱是著至幽聖殿直派於江中哨子傳來的消息,而消息則指著相同的一件
事。
    黑魔大幫的天下名處秘舵被人暗中大量調動。
    這三天裡,已然暗暗各派出精銳集結往伏牛山方向。
    伏牛山,正是至幽秘殿的所在處!
    龔刀落的心往下沉。
    他知道幫中有一處最神秘的至幽秘殿,但是,除了黑魔聖帝和閻帝之外沒有人知道它真
正的所在。
    「難道,閻帝想叛變殺聖帝?」舒會兒是蒙古諸王子,和聖帝巴裡特穆爾自是有著不尋
常的關係。他怒目斥聲:「他當真敢這麼做?」
    顧道人冷冷一哼,嘿道:「原來如此。自來幫中的行動都是由他露出去,卻是栽到了我
們四個頭上讓我們彼此相互牽制著……。」
    這法子正是消弱聖帝心腹力量最妙的方式。
    「三天前,長白雙劍其中的宋雪頂落入對方的手中……。」龔刀落冷冷哼道:「而我們
這邊也扣下了他們的樓下,卻是當時的『黑魔閻帝』不准換俘,以至使得後來晏蒲衣殺『黑
魔閻帝』後,長白雙劍怒走回長白……。」
    牛和尚臉色一變,挑眉道:「這又是一個詭計?」
    龔刀落的雙眼瞇了起來,沉沈冷森著聲音:「看來,這個假的閻帝是由真正的黑魔閻帝
所使人裝扮,卻不料反而死於真正閻帝之手!」
    假閻帝死於的一句話是:「難不成你想動手,果真是……。」
    龔刀落冷冷道:「『果真是』的下面幾個字是,『要殺了我滅口』!」
    牛和尚差點跳了起來,大叫道:「這麼說,那個晏蒲衣就是黑魔閻帝?」
    「這點我們到現在才想到,恐怕已經比乾坤堂他們晚了。」龔刀落皺眉憂心道:「那一
天我看柳夢狂和解勉道的神情,似乎已有幾分明白。」
    更晚的是,晏蒲衣發動了攻擊,直打伏牛山!
    「區區一個晏蒲衣能成什麼事?」曹疑冷冷道:「聖帝的『天源』內力天下無可匹敵
者……。」
    「不怕明槍只怕暗箭!」顧道人沉沉歎了一口氣,搖頭道:「想不到此人心計如此深
沉,你我俱被玩弄在掌中。」
    龔刀落昂了昂頭,噓出一口氣道:「可怕的人不只晏蒲衣一個。」
    「還有誰?」
    「那個神秘的七尺頭陀——。」龔刀落似是打了個寒顫,森森道:「那天,假的黑魔閻
帝本來可以把話說完,卻是那神秘頭陀暗中抬了抬手背裡制禁了他的氣穴!」
    龔刀落語重心長的結論是:「無論是假的黑魔閻帝或是那個神秘頭陀,武學造詣絕對都
是一等一的高手,而晏蒲衣可以隨手犧牲掉一個,可見他手下還有不少這種能人在!」
    好長一陣沉默。
    那西落夕斜早已沒盡,這龔刀落方歎一口氣道著:「無論如何,我們總得往伏牛山一
行,盡盡人事。」
    「龔刀落,你忘了老夫?」
    花容大院的門外,傳來宏亮的大笑:「你可說著了,三天之內下戰書的,別是怕了
吧?」
    那聲音,正是「冷面菩薩」郭竹箭!
    龔刀落的臉色一變又變,恨恨道:「這偏偏在這節骨眼兒上尋來。四位請先由秘道離去
吧,在下和郭竹箭之間也該有一番了結了……。」
    顧道人點了點頭,面色凝重的道:「小心!」
    「省得……。」龔刀落環顧了眼前四人一眼,接道:「只怕這花容大院裡早有暗藏晏蒲
衣的人在,我現刻將他們全數調到前面迎戰,四人趁機快走了。」
    說著,眾人紛紛相互一抱拳,便自尋路奔出這房外。旋即龔刀落直奔到大廳中央一座巨
鼓之前,猛然舉起巨槌好一喝聲裡,用力打向鼓面上。
    咚——!
    好一震撼大響,自大院裡奔蕩激湃而出。
    郭竹箭看著對方排出的陣勢。
    他可沒料到這大院內竟然居守著這麼多的人手在。當先,是四波各有一十六名的刀、
劍、槍、棍;總計六十四名各自於兩邊站侍著。
    旋即,一陣花香散來,但見名婢模樣的姑娘一路散著花朵紛飛曼步移出。便看那一式一
樣的動作,舉手投足間別有一番韻味。
    這六名女子堪堪步出了門檻來,隨是一串鐵叮噹落地響。這回出來的人可驚人了,是一
行縱直的七個鐵甲罩身人,而且前後兩人之間各有左右一條鐵扣鎖於手腕上。這長,已及
地。
    隨著這七名鐵甲罩身人之後,便是由四名上身赤膊的壯漢抬著一頂軟轎,上頭正坐著手
掌「極品」金刀的龔刀落!
    「嘿、嘿——,龔兄好大的排場——。」郭竹箭口裡冷哼著,肚裡卻不得不有著心驚。
    眼前龔刀落的陣仗,分明是想來一場大決戰的氣勢!
    轎子停了下來,那龔刀落傲然坐於上頭仰首長笑,雙目精光閃動著:「就來閣下一人
嘛?」
    郭竹箭亦大笑:「當年蒙古狗皇帝身旁千軍萬馬,郭某還不是一個人單刀闖殺!」
    「好,好個狗賊!」龔刀落手赤筋暴突,冷冷道:「龔某倒要看看你今日如何活著回
去!」
    他冷沉沉一笑,雙掌驀地往當空一拍。響起,便是殺機狂飆而生。
    第一個出手的,是那六名捧花散花的六名女子。
    倏頃一陣香氣無來無蹤飄起,纖纖六條手臂三十隻玉指上各挾著一朵花遞來。這速度,
如春來芽冒,一忽兒便塞滿了目。
    郭竹箭心中為之一懍,眼前這六名女子可是昔年元庭宮裡傳說最後一批殺手?
    據聞這一批女殺手是由元帝特穆之弟巴裡特穆爾所親自挑選,並且暗中加以訓練。
    郭竹箭原先的想法中,以一個蒙古王公來訓練殺手只不過是茶餘酒後的消遣活動而已。
    如今這一見著對方出手,可是大大的錯了。
    他冷冷沉哼,飄身而起轉騰調身間已越過這六名女子之手往前竄去。第二波狙擊發動。
    一十六把刀卷合天制而來,刀勢又強又重俱俱是好手出招沒半點兒馬虎。
    郭竹箭氣吞丹田,游身穿風輕飄飄自刀鋒間閃過,再往前挺進。一十六把長槍點點似落
罩身而去!
    這槍法,大見傳神于歸雁塔的「挑天槍法」。
    郭竹箭再度閃身而進,足尖兩個變換裡已藉對方之力一翻再進。同時,右臂一探一伸已
制敵於機先將右首的一十六把劍輕靈之勢略阻。
    剎那,已夠他借力使力再脫出於一十六支瘋魔棍之後。便是,面對著那七名軍聯一氣的
鐵甲罩身人面前。
    郭竹箭人在半空,但聽得足下一陣交響兵鐵,立覺得猛儔無匹的肅殺捲來。底下,鐵甲
罩身的七人同心一意環成一圈平平升起,硬是鎖住自己於當中。
    郭竹箭這廂似已動了殺機,怒喝斥道:「龔刀落——,活到這時候還怕死嘛?」
    這喝裡,右臂一振中自有一節削尖的竹棍長短不過尺半自袖裡來。這一罩於掌中便舞成
一泓流星似掠向當面一個鐵甲罩身人雙目而至。
    縱使鐵甲一身,雙目卻是最難護衛的住。
    郭竹箭這神妙無端的一擊方堪刺出,背後屋頂上忽的傳來柳大公子大叫一聲:「不能這
樣玩……。」
    說時遲那時快,這眼前鐵甲罩身人雙目之前竟「喀」的落下目,硬生生的擋住郭竹箭這
一刺。
    便這股氣機的帶動,其餘六名鐵甲人瞬間往中間一合一抱。這夾擊併合之力,郭竹箭就
算全力拔身而起亦為之大受氣機震動。
    底下,「轟」的好一響鐵甲交撞之聲。
    頂上,卻是一匹洗練奪命的刀光流轉而至!
    龔刀落的一刀,江湖刀家一界已列前三。
    郭竹箭倒了下去,伏面仆倒於泥塵之中。
    最後一口氣還在心裡流轉,他明白了一件事是,龔刀落的成就的確已高於自己。
    既已如是,為什麼還得意要擺下這個陣仗來?
    龔落大可以勝的光明磊落,而這麼做的陰謀在那裡?他覺得生命已逐漸離自己而去,模
模糊糊中聽得龔刀落大笑著:「解勉道——,本幫和乾坤堂之間今日一併解決了吧!」
    這剎那,郭竹箭在迷迷糊糊中想到,難道龔刀落打算玉石俱焚?
    柳帝王和宣雨情雙雙自西首屋頂上落了下來,眼前兩方間早已相互對峙,殺機彌天。
    「好小子,你們不是早在兩天前就從嵩山下來了嘛,怎的搞到現在才到洛陽來?」樓上
第一個大叫,人家樓下也接口啦:「做事賣力點,別老是偷懶。」
    柳大混歎了一口氣,瞄了他們一眼,又看向龔刀落一眼,哼道:「在路上碰著了怪
事。」
    「什麼事兒怪?」韓道知道這小子消息靈通,必然有人的發現。
    「江湖中有不少高手往伏牛山方向去了。」柳大公子歎了一口氣,接道:「這些人裡不
巧也包括三個很有名的人。」
    誰?
    柳大公子不負眾望的繼續道:「一個是晏蒲衣——。」
    「卒帥」晏蒲衣?
    「另外兩個,各位都知道的天地門一老一少。」
    「蕭天地和蕭游雲?」解勉道的臉色怪怪的,挑眉道:「柳兄弟——,這事可關係重大
著……。」
    「這點我可不是亂說來的。」柳帝王這會兒可真的歎氣了:「哥哥我接到最新的消息
是,這個什麼黑魔鳥幫後頭還有一位啥屁黑魔聖帝在幕後控制全局著……。」
    樓上一下子變得很聰明啦:「這麼說,有可能那位閻帝想篡位,窩裡反了聖帝?」
    「對極了——,而且更可惜的是,聖帝手下的一批精銳全數讓閻帝這老小子調來了花容
大院——。」柳帝王搖頭歎氣著:「另外一部份則留在洞庭湖的『總寨』中……。」
    這一大串話下來,只聽得兩方人馬各自臉色大變。
    解勉道想到的第一件事,如果龔刀落是黑魔閻帝的人,那顯然將利用這時候引發一場洛
陽大血戰。
    如,不但可以消減乾坤堂的力量,亦可以借乾坤堂之手將黑魔聖帝的力量一舉摧毀。好
個一石二鳥之計!
    龔刀落這廂雙目暴睜,冷喝怒聲:「柳小子——,這等挑撥離間的下流手法,竟然也使
得出來。不怕令尊一世英名為之殆盡?」
    柳大混對這等罵街之事可熟的很,當下呼喝了回去:「龔老頭——,哥哥告訴你吧。你
在秘道中暗裡佈置了十七八道機關,可以為人家不知道嘛?嘿——,你老小子一付義無反顧
的到前面來,叫人家四大護法從秘道裡直落十八層地獄去。嘻嘻哼哼哈哈嘿嘿……。」
    龔刀落的臉色著實難看到了極點,耳裡眼前卻還看著聽著那柳小子得意接道:「你道哥
哥我怎的發現,是那位左弓大龍頭為了找他那位愛女時看著的。」
    丁神爪投入七龍社為左弓棄效命之事已是天下盡知。
    而丁神爪無論是挖出一條地道或是弄壞人家幾處機關都是很輕鬆的事。
    「所以,就有四個人有點感激的往伏牛山去了。」柳帝王笑道:「當然,你那位主子會
多了一點麻煩……。」
    龔刀落可以感覺到的一件事是,自己身前這些人的情緒顯然有著相當的異樣。
    這是無可言喻的一種感覺,自然而然就是可以感受到了。
    他臉色冷森森沉了下來:「沒憑沒據的事,本幫中人豈是你這三言兩語可以蠱惑的?」
    這話有成效,波動的情緒顯然又轉為懷疑游移。
    「沒憑沒據?嘿——,龔老頭你忽略了一點!」柳大公子笑得可開心:「真正的黑魔閻
帝沒死你當然知道。不過,以貴幫的四大護法尚且能一眼看出那死了的老小子是假冒的貨
色,你老兄跟在旁老半天會不知道?」
    話到這兒,柳大公子真的是歎了一口氣,道:「而且,當時那位神秘頭陀暗中動了手腳
之事,天下只怕除了少林迦葉指之外便只有『天地門』這數年來自創於大梵天心法的『鬼王
指』是不是?」
    話至此,龔刀落一臉剎時慘白,忍不住震顫道:「你……怎會知道這麼多?」
    這句話,已承認了一切。
    同時,亦表示著他龔刀落所受的震駭有多大!
    驚人之事是,蕭天地竟然和黑魔大幫是一夥子出氣。
    柳帝王緩緩穿過對方的陣仗,竟是不受阻撓的到了郭竹箭體之前,喟然一歎著:「郭先
生——,可惜晚輩來晚了一步……。」
    龔刀落的臉色此刻已陰森到了極點,猛可裡暴喝一聲。他出刀,刀快若驚鴻劈天而至。
    這一刀,含著是滿滿的殺機和憤怒!
    對面,柳帝王依舊不慌不忙蹲下身子伸手一抱郭竹箭。頂上,「極品」金刀已近貼於盤
髻髮梢。
    解勉道和韓道都沒有出手。
    因為,人家宣大姑娘都不急著出手,自己緊張什麼?
    這點對龔刀落一樣是心驚納悶。
    難不成這小子暗中有著什麼詭計?且看眼前這姓柳的神情變化,一烈狂猛的刀之下竟是
神色若定直當無事。
    心中稍一猶豫,整盤氣機緊扣對方頂上四大死穴貼著未發。且慢看這小子有何打算?
    柳帝王抱著郭竹箭,右掌緩緩、緩緩一寸一寸的接近郭竹箭右掌方向。那兒,有大先生
的削尖竹。
    他移動得越慢,越是引著所有目光的注凝和期待。
    甚至連龔刀落自己都想知道結果。
    如今很明顯的是,柳帝王想用郭竹箭的兵器來殺自己!
    龔刀落實在不肯相信,以自己刀上的成就以及這距離和先機。天下恐怕連「帝王」柳夢
狂和「卒帥」晏蒲衣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這個「帝王」之子有可能在成就上和柳夢狂、晏蒲衣相抗衡?
    時間流轉過去,終於是,柳大公子的指尖碰觸到了那郭竹箭的右掌五指。指中,正握著
那把削鎖尺半竹。
    氣氛,一剎那凝結如岳,沉沉重壓下每個人的心頭。
    龔刀落覺得全身充滿了暴張之力,他著實忍不住想將塞滿一腔的百般情緒奮奔於掌中巨
力劈。
    然而忍下的,是他實在想知道,這個柳小子如何出手。他憑那點把握能這麼篤定?憑什
麼?
    這剎那,龔刀落忽然發覺自己的掌刀手背上竟早浮滿了汗珠。斗大一顆顆的匯結融合,
順著手刀掌柄的方向滴下,再是直溜滑於刀鋒一線至頂尖。
    龔刀落有奇怪的感覺。
    在這種緊縮凝塞的壓力下,他忽有著一股出脫快慰的樂趣。他發覺,自己一生中從未有
過真正的一戰。
    那是一種生死無悔淋漓盡致的快意。
    而現在、此刻,他有。
    他將全身的精神提練至至高最上,已幾乎進入無我的狀態。這又是另外新的一種境界、
一種殊勝成就。
    半閉著眼裡,卻是心中雪然的可以清楚知道風吹沙動、葉落水流的任何細微感受。
    當然,對於刀下的對手任何一點點的肌肉震動已越來越清楚的感覺出來。
    由模糊朦朧而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指尖正不斷有著內力氣機流瀉而出。
    危機!
    危機!
    當龔刀落重覆想到這兩個字時已經晚了一步。
    郭竹箭的削銳尺半以已自丹田破氣而入,猛然爆震的回力激震著他全身一痙攣。
    這剎那,他歎氣,明白了一切。
    殺他的並不是柳帝王,而是郭竹箭!
    柳帝王以全身氣機灌注於郭竹箭體內,讓他拼著最後一口氣搶殺自己。
    他想笑,卻是仰首中一口血激奔了半天老高紛飛成一片血雨落下。他不怨,終究是和一
生的仇人並死於該死之處、之時。
    他跪仆倒地,睜眼勉強中,和郭竹箭互望。
    最後,各自一抹笑意在嘴角牽動,以及無聲、無息!
    沉寂,是此刻天地間唯一的歎息。

                      ※               ※                 ※

    「蕭天地和黑魔大幫之間的關係是從很多跡象裡歸納出來的。」我們柳大公子一副很聰
明的樣子說道:「首先,世外宮毀,蕭靈芝和爹躲入秘洞中,卻是對方並未加以追殺而僅止
守於洞口……。」
    其後,則是蕭天地和蕭鴻蒙回來,亦進入秘洞中而叫對方以四斤銅封鎖於秘室之內。當
然,其中也包括了樓上、樓下兩位哥兒們。
    「這是第一個疑問。」柳帝王得意道:「第二個疑問,則是洞庭湖是黑魔大幫總壇所
在,豈有那麼容易就叫人家也改了湖王換了地盤?」
    如果沒有黑魔大幫的默許,蕭天地就算是硬奪了下來恐怕天地門也剩不到幾個人。
    而黑魔大幫之所以願將庭湖明裡讓給蕭天地,自然是為了行使幫主閻帝利用天下人打擊
聖帝勢力的計謀。
    蕭天地公佈了黑魔大幫的總壇所在,自然引起天下武林的圍剿。屆時雙雙大傷元氣而正
好予黑魔閻帝和蕭天地一個坐收漁利的好機會。
    柳帝王歎了一口氣,環顧了一室柳夢狂、解勉道、宣雨情、韓道、樓上、樓下那位崑崙
山來的老學究公孫子兵等七人後,這才搖頭道著:「蕭家大姑娘蕭鴻蒙之死,顯然是死於聖
帝心腹的手下而不是閻帝的手下。」
    這可是乾坤堂的一個痛處。
    因為,乾坤堂的二總管徐峰竹赫然是七大殺手之一的「瘋竹破天」馬六破。
    素稱江湖三大幫之一的乾坤堂竟然連自己身周的人也沒搞清楚來,著實是武林中一大笑
柄!
    柳夢狂此刻淡淡接道:「看來——,那日在望磯坡上暗中下手腳的神秘頭陀該是蕭天地
無疑了?」
    柳大公子雙眼一亮,笑道:「爹也同是這般想?」一頓之後,他歎氣道:「看來——,
各位對黑魔閻帝的身份所想的都是一樣了?」
    每個人都以沉默來回答,卻沒有因為猜測出這位神秘人物的身份而欣喜。
    因為,「卒帥」晏蒲衣的成就大過驚人。
    「柳兄——,你和晏蒲衣交手的勝算有多少?」
    解勉道問這話,正是每個人心裡都想知道的一件事!
    這話代表的另外一個意思是,解勉道自己絕對沒有超過五成的把握!
    「本來有五成……。」
    「本來?本來的意思是什麼?」最少有三個人叫了起來。
    「你們別忘,蕭靈芝在替我療傷的時候,對柳某體內氣機內勁的運行絕對瞭解了不
少!」
    柳夢狂的話很沉重,重的令每個人都為之一滯。
    「師父——,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宣雨情不相信:「您老人家一身成就深不可測,
豈是他人能用那點伎倆……。」
    「術業有專攻!」柳夢狂淡淡一笑道:「別輕估你的敵人。嘿——,五成把握可以勝,
一成把握一樣可以勝,懂嘛?」
    「好!好一句話,老夫真是服了閣下。」公孫子兵拍掌大笑道:「有柳先生這句話,當
真值得浮三大白矣!」
    柳夢狂亦立起大笑道:「公孫名劍來自崑崙雄山之中,柳某正想好好談一番塞外天地豪
情。」
    這說畢,俱大笑著,似乎已將方纔事全丟拋天地外!

                      ※               ※                 ※

    伏牛山,早在數百年前岳飛和金兵一戰而名留千古。
    蒼鬱彌天的樹叢並立,盡力延伸到天際張開了枝葉巨傘只遮著月光疏落稀穿的投到地面
上厚厚落葉上。
    縱使,早已是深秋冬來,那濃密依舊不屈於寒風。
    十數道人影迅速的移走著,當頭的是個六旬左右的中年人。背上,交叉斜背著兩把劍。
    劍穗晶紅,飄幌間自有一股韻律移動。
    可見是,這人的心和劍早已融合至某種至上成就。
    這一批人影到了一處山洞之前,那背負雙劍的冷森劍客冷然道:「至幽秘殿除了正口之
外,尚有三條出入秘道。我們的工作便是在這裡把路填了……。」
    「是——。」一陣低低應和,眾人迅速的行動著。
    他們舉手投足間都很有節奏,每個人的配合也都恰到了好處。前後一柱香的光景,填置
的火藥和巨木落石都上了定位。
    那劍客嘿的一笑,點點頭道:「我們等先生的煙火信號——。」
    「是——。」又一陣低應裡,所有的人又如鬼魅般消失無蹤。
    這兒,是伏牛山的北側山坡。時,近子時!
    他全身包裹在黑衣裡,卻是,那三十出頭的面容沉森陰冷的令人為之一滯。
    苗疆瘴癘陰冷之地向來少有揚名中原武林。
    甚至,被中原武林卑視為邪魔外道。
    老字世家早在久遠年代以前就由中原逃避仇敵屣往苗疆荒蠻;他們默默潛修建立一處基
地,終於近五十年來已有相當的成就。
    尤其是武學境界上,足足歷經了八代祖先的重新創術才有了今日足以和中原各大門派分
庭抗禮的殊勝。
    他們世家為了紀念這個成就,特別對他這位天資特新一代取名為「天下」!
    老天下,是苗疆重入江湖的第一個代表。
    現在,他滿意的點點頭,絕對相信沒可以由這條秘洞裡出來。老字世家的火藥之術猶勝
於蜀中唐門,這是他絕對有自信的事。
    每一項的佈置都按照西魔老天下原先的設計。只是,他兒子所負責埋填火藥引線那部份
稍微左移了二寸之距。
    「爹——,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巴裡特穆爾不能死……。」
    「為什麼,他不是殺害大姐的主使者?」
    「你大姐已經死了……。」做爹的歎了一口氣,緩緩道:「可是我們活著的人必須活得
更好——。」
    「是——,雲兒明白爹的意思!」
    蕭游雲明白的一件事,天地門絕對不能附屬於黑魔大幫之下。而爹爹蕭天地更不能是晏
蒲衣的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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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8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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