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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閒默]名門之再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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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28:40 |只看該作者
90孩子們

李燕語定了主意,前前後後想周全了,又關著門教了阿盛和阿念兩三天,這天午後,打聽著福寧太妃歇覺剛起來,帶著阿盛和阿念到了垂花門前,放下阿念,示意兩人跟著自己進去。

阿盛牽著阿念,嚴肅著臉,甩著另一只胳膊,跟在李燕語身後,一板一眼的沿著抄手游廊往正屋進去,侍立在門口的小丫頭好奇的看著緊跟在李燕語身後的哥兩個,當值的大丫頭急忙上前拍了拍兩人,示意兩人掀簾子,兩個小丫頭急忙掀起簾子,李燕語率先進了屋,阿念一身棉衣棉褲,被阿盛牽著,兩條胖腿邁來邁去,就是邁不過那道半尺高的門檻,李燕語回頭看著兩人,阿盛沖在李燕語前面,伸手抱起阿念,使出吃奶的勁,才把小胖墩阿念拖進門檻。

李燕語笑著看著兩人在門內站定,看著阿盛先理好自己的衣服,又圍著阿念轉了一圈,給阿念理好衣服,這才牽著阿念的手,也不管滿屋丫頭婆子好奇稀罕的目光,抬頭看著李燕語,李燕語笑著轉過身,西廂進去,阿盛牽著阿念緊跟其後。

福寧太妃正端著杯茶坐在炕上,茫然看著窗外出神,李燕語站在門口,聲音溫婉柔順的請安道:“母親醒了?”福寧太妃忙回過頭,滿眼驚訝的看著牽著手,站在門口的阿盛和阿念,李燕語順著福寧太妃的目光看了眼兩個兒子,笑著說道:“阿盛和阿念非要來給阿婆請安,我帶他們過來給母親磕個頭。”

阿盛嚴肅著臉,認真聽著李燕語的話,阿念根本不理會誰在說話,頭轉來轉去四下看著,一眼瞥見旁邊高幾上放著金邊吊蘭,一蓬蓬吊蘭如花般疊疊垂落,幾乎挨到了地上,阿念甩開阿盛的手,舞著雙手一聲驚歎:“真好看啊!”阿盛忙撲過去捂住了他的嘴,福寧太妃被兩人嚇了一跳,手裡的杯子猛的晃了下,茶水灑了一手。

李燕語急忙上前接過福寧太妃手裡的杯子,用自己的帕子小心的給福寧太妃拭了手上的手,福寧太妃指著阿盛和阿念,一時怔怔的緩不過神。

阿盛正在氣急敗壞的訓斥著阿念:“不准要!”阿念用力掰開阿盛的手,委屈的大叫道:“我沒要。”

“那你說真好看啊!”

“我說,真好看啊,我不要!”阿念指著吊蘭,胖胖的手指伸出去,又戀戀不捨的縮回來嘀咕道:“給也不要!”

福寧太妃眨了幾下眼睛,臉上的表情古怪,仿佛想笑又不知道怎麼笑,李燕語悄悄後退半步,垂手侍立在炕沿邊,順著福寧太妃的目光擔心的看著兩個兒子。

阿盛只顧氣呼呼的板過阿念的身子,兩只手搬著他的頭,讓他對著福寧太妃站好,命令道:“跟著我,給阿婆見禮!”說著,一邊盯著阿念,一邊長揖到底跪倒在地,阿念笨笨拙拙的拱好手,沒等揖到底就貼著阿盛一屁股歪到了地上,推得阿盛一個頭沒磕好就歪到了一邊,福寧太妃急忙叫道:“別磕了,快起來,快!快扶他起來,看看摔著了沒有?”

阿盛已經飛快的跳了起來,“沒有!”阿念坐在地上,一邊伸手等人來扶,一邊奶聲奶氣的答道,福寧太妃嘴角露出絲笑意,招手叫道:“過來我看看,看傷著了沒有。”

小丫頭扶起阿念,阿盛上前推開小丫頭的手,自己牽著阿念走到炕前,阿念仰頭看著福寧太妃問道:“你就是我阿婆啊?”

福寧太妃怔了怔,面容溫和的點了點頭,對著阿念和小大人一樣的阿盛,誰也不好板著臉,阿念伸出胳膊放到炕上,一邊用力跳著,看著福寧太妃責備道:“要說是,不能光點頭!阿娘說的!”福寧太妃一時哭笑不得,轉頭看著李燕語正要說話,阿念兩只胳膊用著力,一邊努力往炕上爬,一邊說著話:“你還沒問我叫什麼名字!”

“那你叫什麼名字?”福寧太妃好笑的問道,

“我叫阿念,念書的念,阿婆抱,上炕!阿婆抱!”阿念努力了片刻,看著福寧太妃大聲求援道,福寧太妃忙示意小丫頭抱他上來,阿盛從後面拉著他的衣襟責備道:“要站著!不准上去!那是阿婆!你不能這樣!阿娘!”阿盛轉頭尋李燕語求援,阿念回身推著阿盛的手,一邊趕緊往炕上爬,一邊叫道:“是阿婆讓我上來的,是阿婆!”

李燕語上前兩步,作勢要去抱阿念,福寧太妃被阿念叫的又是怔神,又是哭笑不得,忙指著阿盛吩咐道:“把他也抱上來坐著,去拿點心來。”阿盛嚴肅的往後退了半步,拱著手,大人一般說道:“多謝阿婆,我坐這裡就成。”說著,兩只手撐著椅子面,跳到了椅子上端正坐好,福寧太妃看的直眨眼睛,沒等她回過神,阿念已經蹭到她身邊,一邊往她懷裡鑽,一邊拉著福寧王妃問道:“阿婆,我小時候你去哪裡啦?”

福寧太妃讓他問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怔神間,阿念已經動作熟練的擠到福寧太妃懷裡,挪來挪去把自己挪舒服了,拉著福寧太妃的手放好,滿足的歎了口氣,仰頭看著福寧太妃問道:“阿婆,我小時候你怎麼不來看我?”

福寧太妃動作生硬的抱著阿念,這麼個溫溫軟軟的小人兒,這麼依賴著她,全心全意的信任著她,就這麼貼在她懷裡,帶著清清爽爽的奶香味,仰頭看著她,委屈的問著她,“你怎麼不來看我?”福寧太妃心裡一下軟得仿佛化成了水,陪著笑哄著他:“阿婆這不是來了麼。”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那時候咱們在泉州呢!阿婆怎麼看你?!”阿盛忍不住跳起來責備道,阿念扁了扁嘴,福寧太妃忍不住安慰道:“是阿婆不好,阿婆以後天天看你。”

說話間,小丫頭托了幾碟點心和三碗糖蒸酥酪進來,李燕語忙上前幾步擺放著點心,阿盛目不斜視,阿念卻抓著福寧太妃的衣襟,咬著嘴唇看著那幾碗酥酪,眼饞的感歎道:“這碗真好看啊!”阿盛正要跳起來,阿念飛快的接道:“阿婆你吃!你吃我看著。”

福寧太妃‘噗’的笑出了聲,伸手溫柔的拍著阿念:“阿念也吃。”

“不能給他吃!阿娘說過的!一天只能吃一碗,他早上吃過一碗了!”阿盛急忙叫道,阿念扁著嘴,委屈萬狀的看著福寧太妃,福寧太妃忙安撫著兩人:“阿盛也吃,在阿婆這裡沒事,吃吧,啊,阿婆跟你阿娘說,就吃這一回。”說著,看著李燕語說道:“孩子還小,別拘得太緊,想吃就讓他吃吧。”李燕語忙笑著曲膝答應。

這一碗酥酪吃完,阿念前襟上沾得星星點點,幾乎沒有乾淨地方,福寧太妃看著阿念的衣服,忙吩咐丫頭趕緊取了乾淨衣服過來,不大會兒,小丫頭取了衣服過來,李燕語正要上前幫著換衣服,福寧太妃揮手示意她不必上前,自己笨手笨腳的給阿念換了衣服,剛換好衣服,阿念興奮勁兒就上來了,滿炕跑個不停,李燕語笑著看著,仿佛一點脾氣也沒有,只看著福寧太妃忙前忙後,等福寧太妃好不容易安撫好阿念,外面天都黑了。

第二天午後,福寧太妃坐在南窗炕上,不時往院子裡張望著,看到李燕語進來,忙往李燕語身後看去,見她身後並無旁人,滿臉失望,悶了半晌,才看著李燕語問道:“阿念睡醒了沒有?小孩子要讓他多出來走動走動。”

“母親說的是,我這就讓他們出來走走。”李燕語忙笑答道,不大會兒,阿盛牽著阿念,一路走一路教訓著阿念進了垂花門,福寧太妃忙讓人接出來,李燕語站在正屋門口等著兩人,阿念一天生,第二天就是熟了,開始滿屋跑著翻東西,福寧太妃跟在後頭,被阿念跑得頭暈眼花,也沒空理會李燕語和端坐在炕上看書寫字的阿盛,這一鬧,轉眼間這一下午就過去了。

從這天起,李燕語下午過來侍候福寧太妃時,要麼帶上阿盛和阿念,要麼只帶上阿念,福寧太妃的院子很快就成了阿念的樂園,一到下午就熱鬧起來,有時候上午阿念也過來,若是這樣,這一天,福寧太妃真是片刻空閒也沒有了。

邵源泊忙了一陣子,將那些急得不得了的大事忙完,就閉門在家,反正對外是守著孝,閉門在家,邵源泊又開始天天看著阿盛念書寫字,跟著李燕語去福寧太妃處的,多數時候就是阿念一個,阿念沒了阿盛約束,在福寧太妃院子裡的日子越發舒適無比。

轉眼間,福寧太妃回到府裡也有大半個月了,天天和阿念一處,也沒空進宮請安說話了,這讓太後牽掛無比,傳了話,請福寧太妃進宮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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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28:57 |只看該作者
91 這回改了

第二天一早,福寧太妃猶豫著想帶阿念一起進宮,李燕語牢記著阿念上回見皇上的事,哪敢讓他進宮,不管福寧太妃怎麼敲邊鼓,只是裝聽不懂不接這話,只顧侍候著福寧太妃換了衣服,親自送她到二門裡上了車,看著車子出了二門,暗暗松了口氣,太妃這一去,怎麼著也得吃了晚飯再回來,說不定太後還要留她住兩天,自己可算能歇一歇了,這大半個月,她天不亮就爬起來,光頭淨面的過來侍候太妃晨起洗漱早點,再侍候她去做早課,趁著她做早課的空兒,外頭等著回事的管事和管事娘子們已經站了一院子,這福寧王府裡裡外外上千的人,李燕語只覺得欲哭無淚,從前家裡十幾二十個人,她已經覺得人多麻煩多了,這會兒,她連抱怨的力氣都沒有了。

趕緊打發了回事的管事和管事娘子,就得趕回來侍候著太妃午飯,午飯後再侍候著太妃歇午覺,可憐她的午覺從搬進福寧王府那天,不,是從知道邵源泊承繼那天起,就拍著翅膀飛走,再也不回來了。

李燕語從二門直接往議事廳過去,今天一定趕在上午理好那些事,下午,她無論如何也要睡一覺!這將近一個月,她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累得象頭牛,太妃最好在宮裡住上十天半個月的,讓她好歇一歇。

有了下午午睡這個熱切渴望的支持,李燕語干脆利落、快手快腳的處理了那些瑣碎雜事,回去和邵源泊一處,看著阿盛和阿念吃了飯,唉,自從搬進這府裡,這還是頭一回一家人坐一起吃頓飯!平時她都在侍候福寧太妃吃飯,李燕語感慨又傷感,這富貴是最要不得的東西!可這感慨,也只好暗自腹誹下,這個時候,都這樣了,再說這樣的話不過徒增煩惱,往後自己也不能再想這個,既來之則安之,身安也要心安。

飯後,李燕語看著阿盛自己爬到床上歇下,奶娘輕輕拍著阿念,阿念眼神漸漸迷糊,嘴裡嘟嘟嚷嚷了一會兒,也歪頭睡著了,長長的舒了口氣,懶懶散散的回到正屋,打著呵欠,准備好好睡上一下午。

誰知道頭挨上枕頭剛睡著沒多大會兒,姚黃就急急的推著她叫道:“夫人快醒醒!快醒醒!太妃回來了!”

李燕語一骨碌爬起來:“怎麼這會兒回來了?!到哪兒了?”

“已經進了大門了!”姚黃和魏紫手腳利落的侍候李燕語穿著衣服,李燕語光著腳坐到妝台前,急急的吩咐道:“趕緊梳頭!”

豆綠奔過來梳頭,姚黃彎腰幫李燕語扣著紐子,魏紫半跪在地上,給李燕語穿著襪子子鞋子,三四個人一通忙亂,總算把李燕語收拾整齊了,李燕語一邊披著斗篷,一邊往院外奔去。

緊趕慢趕,還是趕在福寧太妃後面進了春暉堂,福寧太妃已經換好衣服出來,正坐在炕上喝茶,李燕語理了理氣息掀簾進屋,曲膝見了禮,笑著說道:“母親也沒多陪太後說說話?我想著母親也許要晚些回來,正在後院看著人理那些水仙,洗手換衣服就耽誤了。”

“就是為了這水仙,昨天和阿念說好的,今天下午等他睡醒了,帶他挑水仙去,我怕回來晚了,阿念尋不到我得多難過,吃了飯就緊著趕回來了。”福寧太妃帶著絲笑意,安祥的答道,李燕語一口氣堵在喉嚨裡,一時倒不知道怪誰才好。

福寧太妃瞄著屋角的滴漏,舒了口氣說道:“總算沒晚,你去看看阿念醒了沒有,阿念膽子小,身邊別離了人,我看你帶孩子也不大細,阿念和阿盛身邊侍候的人都不多,太少了些,一個只有一個奶娘和一個丫頭,太少了,雖說男孩子是要從小吃苦,可到底還小,太刻苦了,給他們哥倆添幾個人吧,啊?”

“是,母親教訓的是,前一陣子因為剛回來京師,還沒顧上,這會兒又在孝中,若是這個時候添人,怕違了哀苦孝敬之道,原想著除了服再添人的。”李燕語忙笑著解釋道,福寧太妃臉色的神色僵了片刻,看著李燕語一身粗麻孝服,眼淚幾乎落下來,忙用帕子按著眼角,低聲說道:“這是你和源泊一片孝心,我和……他都領了,孩子小,太後常說,逝者已逝,活著的要好好活著,別委屈了孩子。”

“是,我等會兒就讓孫嬤嬤多挑些人送進來,說到這個,母親也知道,我見識少,這看人上只怕看不准,還請母親教導,幫阿盛和阿念挑些人用。”李燕語從善如流,福寧太妃面容舒緩著點了點頭交待道:“你跟孫嬤嬤說,心要細,要本份,不用太好看,略平頭俊臉就成,十四五歲,不能大也不要太小,侍候個四五年就換掉。”

李燕語仔細聽著,一一答應著,福寧太妃又交待了幾句,才揮著手示意她趕緊看阿念醒了沒有。

隔了一天,太後又打發人來接福寧太妃進宮說話,這回多了句話:‘把阿念也帶上,太後要瞧瞧他’。李燕語這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裡,從上回進宮到現在,這阿念就沒什麼長進!原來看到什麼好,張嘴就是‘真好看啊,送給我吧’,教到現在,變成了‘真好看啊,我不要,給也不要’,這跟要有什麼分別?!可不去……她更沒這個膽子,李燕語吊著顆心,這份心驚膽顫也沒法跟福寧太妃說,她這種如履薄冰的心情,太妃只怕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

李燕語只好和邵源泊嘀咕幾句,抓過阿念拼命交待:‘不准說真好看,不准往人懷裡鑽,不准說阿娘說的什麼什麼的’,一堆的不准,阿念聽一句點一個頭,李燕語越交待心裡越沒底,頹然的看著邵源泊求援道:“你來教教。”

“阿念不過四歲三周的孩子,上回皇上也誇……他……”

“誇他什麼?”李燕語急忙追問道,邵源泊輕輕咳了一聲,含含糊糊的說道:“誇他眼力好,淨揀好東西要。”李燕語眨了眨眼睛,抬手捂著臉,垂著頭,半晌才懊悔道:“早知道阿盛和阿念有機會進宮,一生下來就不許他倆這麼沒規矩!”

“好了,你也擔心的太過了,阿盛和阿念哪點不好?這孩童,就是要天真爛漫,我看這滿京城沒哪個孩子能比得上咱們家阿盛和阿念!阿念這麼大點,三字經都背完了,阿盛就更不用說了,長大了那是狀元之才!必定青出藍!”邵源泊越說越得意,李燕語默然看著他,有這麼個爹教著,往後阿盛和阿念這自負上頭,必定青出於藍。

李燕語再怎麼擔心,阿念也就那樣了,這天一早,李燕語給阿念換了身寶藍薄襖褲,外面罩了件靛藍長衫,披了件雪白滾寶藍邊斗篷,福寧太妃滿意的看著粉裝玉砌的阿念,一路抱著進了慈瑞宮。

太後歪在炕上,看著福寧太妃彎著腰,牽著粉團般的阿念進來,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福寧太妃牽著阿念到了離炕前兩三步處,松開阿念,曲膝見著禮,阿念歪頭看著福寧太妃,一邊看著她,一邊認認真真的拱著手往下揖去,旁邊的侍女急忙送了個墊子在阿念面前,阿念歪著身子撲倒在墊子上,一邊磕頭,一邊聲音清脆的說道:“阿念給大婆婆磕頭!”福寧太妃緊盯著阿念,看著他磕好了三個頭,忙彎腰抱了他起來,阿念仰頭看著福寧太妃,滿臉懊惱的說道:“阿婆,又錯了,先說話再磕頭,我再磕一回吧!”

福寧太妃忙一把抱住阿念,一邊笑一邊說道:“沒錯沒錯,我們阿念懂事的很,這頭磕的好得很,你看,大婆婆也誇你呢!”

太後怔神的看著柔聲細氣哄著阿念的福寧太妃,又轉眼看著咬著拳頭、正轉著兩只烏黑的眼珠看著自己的阿念,呆了瞬間,笑著吩咐福寧太妃坐下,看著緊挨著福寧太妃的阿念問道:“你叫阿念?”

阿念咬著拳頭點了點頭。

“你幾歲啦?”

阿念忙仰頭看著福寧太妃,福寧太妃柔聲吩咐道:“阿念乖,自己和大婆婆說。”阿念放下拳頭,飛快的說道:“四歲!”說完,又把拳頭塞在了嘴裡,太後看著眼珠黑亮的看著自己,根本不象怕人的阿念,笑著說道:“這麼咬著拳頭可不好,快放下。”

阿念忙抬頭看著福寧太妃,福寧太妃輕輕拉著他的手,笑著說道:“大婆婆說了,就不能咬了。”阿念放下拳頭,看著太後苦惱道:“阿娘不讓我說話的!”

“為什麼?”太後驚訝的問道,阿念重重垂下頭,歎了口氣答道:“說來話長!”

太後睜大眼睛瞪著阿念,‘噗’的笑出了聲,指著阿念哭笑不得的說道:“他這麼大點,還說來話長!”

“阿念天真活潑,看到好看的東西就誇,就想拿過來玩玩,源泊媳婦說這樣太沒規矩,拘他極緊,理雖是這個理兒,可孩子到底還小,跟這麼大的孩子比,阿念可是最懂事的了。”福寧太妃慢聲細氣的解釋道,太後挑著眉梢,順著阿念的目光看向炕頭百寶格上的紫檀木扯篷船,笑著問道:“想要那個玩?”

“不要!給也不要!”阿念垂涎的盯著紫檀木船,重重點著頭說道,太後失笑出聲,一邊笑一邊說道:“你既然不要,那大婆婆就真不給了。”

阿念扁了扁嘴,垂著大腦袋,拉著福寧太妃的衣袖,往她身邊擠了擠,低聲嘟嚷道:“我不要,我就看看。”

福寧太妃心疼的不行,陪笑看著太後正要說話,太後沖她擺了擺手:“看這樣子,源泊媳婦是個能當家的,象他這麼大的孩子,是要拘緊些做好規矩,你這脾氣,要疼孩子就是個溺字,這孩子極好,一片赤子之心,我也喜歡,從前魯國公說源泊媳婦是個會孝順的,倒沒說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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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寧太妃還沒開口就被太後堵了回去,臉色微紅,心疼的摟著阿念正要說話,阿念仰頭看著太妃,伸出胖胖的手指探到太妃臉上,奶聲奶氣的安慰太妃道:“阿婆,那個不好玩,一點也不好玩,咱們不要,啊?”

太後揚著眉梢,後面的話竟說不下去了,看著也不知道聽見她的話沒有,只顧摟著阿念,心疼的不知道怎麼心疼才好的福寧太妃,抬手揉著額頭,哭笑不得的說道:“好了,我倒成惡人了!那船既說過了,就算了吧,我記的後頭收著只鎦金三桅船,把那個拿來給阿念玩吧。”宮女答應了,急忙到後面小庫房取了鎦金三桅船過來,恭謹的遞到了福寧太妃和阿念面前,阿念眼睛緊盯著那只兩尺來長、金光閃閃、精致異常的三桅船,緊咬著嘴唇,仰著頭,滿眼渴望的看著太妃,太妃急忙將船推到阿念面前,笑容滿面的說道:“阿念快謝過大婆婆,這是大婆婆賞給阿念的。”

阿念得了便宜,謝恩那是駕輕就熟的,太妃話音未落,阿念已經撅著屁股從炕上站起來,拱著手撲跪在炕上,聲音響亮清脆的謝道:“謝大婆婆賞!”一邊說著話,一邊磕著頭,頭還沒磕到一半,圓球般的身子就滾倒在一邊,福寧太妃急忙抱他起來,阿念手腳並用,奔著鎦金三桅船爬過去,吭吭哧哧想把船搬到懷裡,可搬了半天,那船紋絲未動,福寧急的就想伸手幫忙,太後抬手止住她,忍著笑示意她只看阿念的舉動。阿念圍著船轉了半圈,倒回來又轉回去,再轉半圈,利落的爬到船頭處坐下,岔開雙腿放到船兩邊,看了看,又往前挪了挪坐好,伸手摟了摟中間那根高高的、金光閃閃的桅桿,滿足的歎了口氣。

太後笑出了聲,抬手指著阿念,轉頭看著福寧太妃問道:“這孩子怎麼說他好?你看看這小心眼多的,抱不動就湊過去摟著,在家裡也這樣?”

“阿念最惹人疼,在家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先拿過來給我,前天皇上賞了幾只鮮桃,大冬天的,難得這樣的稀罕物,我讓人切了塊喂給他吃,誰知道他非得讓我先吃一口,讓了我,又給他阿娘、阿父和哥哥一人留下一塊,你沒看到他那個樣子,桃子沒吃好,眼巴巴看著給他阿娘他們留的那幾塊,流著口水念叨‘這是阿娘的,這是阿父的,這是哥哥的,阿念才不想吃呢’,真是笑倒一屋子的人!”福寧太妃說的眉飛色舞:“我心疼的不行,就想打發人來尋姐姐再要幾只鮮桃給阿念吃,源泊媳婦硬是攔住了,說孩子不能慣著,唉,我只好帶他看人分水仙去。”

“那他給他阿娘留的那幾塊桃子呢?你也讓他吃了?”太後笑著問道,

“哪有!阿盛吃了也就吃了,那孩子也比阿念大不幾歲,也懂事的很,可源泊媳婦還真吃了,下剩的那塊,還真讓人給源泊送過去了,你說說,這大人怎麼跟孩子搶這口吃食?我也不好深說,源泊媳婦孝敬也極孝敬,可到底我也不好管得太過。”福寧太妃說著說著,又心疼起來,看著聚精會神、想方設法拆著三桅船的阿念,又心疼起桃子沒吃好的事來,太後長長舒了口氣,往後靠到靠枕上,看著福寧太妃笑著說道:“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怪不得源泊冒著欺君也要娶這個媳婦,果然是個難得的,他倒沒說錯,他這媳婦見識學問只怕比他還強呢,你聽著,這是你的不是,源泊媳婦做的對,我早就說過,你要是有了孩子,那孩子也得讓你溺的百事不成,你疼孩子太過了!”

福寧太妃被姐姐說慣了,倒也不以為意,留一只耳朵聽著太後的話,大半卻留神看著玩得興奮不已的阿念,仿佛那些婆子使女們都不中用,非得她自己這麼不錯眼的看著才行,太後又是笑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轉頭看著已經將那船頭上甲板掀起扔到一邊的阿念,心念微微一動,把阿念交給她看著,只怕也是源泊媳婦千思萬想後的安排,太後轉過頭,仔細打量著福寧太妃,她勸了這大半年也沒勸好,源泊媳婦丟了個孩子給她,她這就活過來了!

太後笑著正要再交待幾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算了,也不用她多交待,源泊媳婦對她,倒比自己更有辦法,如今打聽下來,人也是個本份知好歹的,她們府裡的事,往後她只看著,也不用再管太多去。

阿念玩的一頭的汗,福寧太妃早就挪過去,用帕子細心給他拭著汗,心疼的勸道:“阿念乖,歇一歇再玩好不好?大婆婆這裡也有酥酪,比咱們家的還好吃呢,咱們吃一碗再玩好不好?”阿念揚著小胖胳膊抓了抓微微濡濕的頭發,忙點了點頭:“阿婆也吃!”

“好!咱們兩個一起吃!”福寧太妃忙伸手抱起阿念,轉頭示意使女們取酥酪進來,太後看著福寧太妃笑道:“好了,你如今有了孫子,連跟我說話的空也沒了!”

“要說說話,源泊媳婦最會說話,看著仿佛不言不語的,最能說到人心裡去,**我跟她說過話,心裡就舒服的多,下回我帶她過來,讓她陪姐姐說話。”福寧太妃一邊看著使女們給阿念淨手,一邊笑著說道,太後瞥了她一眼,笑著沒有接話,使女們上了酥酪,阿念吃東西時最安靜不過,三人吃了,太後將碗遞給使女,漱了口吩咐道:“把那幅外國進貢的紅寶頭面取出來,再拿十匹今年新貢的織金緞,賞給福寧王妃,傳我的話,福寧王妃教子有方,孝心亦可嘉。”使女凝神聽了,將話重復了一遍,見太後點了點頭,垂手退了出去。

李燕語送走了頒賞的內侍,和邵源泊並肩呆看著托盤裡那幅奢華到極處的紅寶頭面,又挪到旁邊堆著的織金緞旁邊,伸手撫著那些稍稍顯硬的織物,邵源泊用扇子抵了抵額頭,伸手攬過李燕語安慰道:“別想太多,反正就這樣了,還能怎樣?”

“想多了才安心呢!”李燕語笑語盈盈:“哪,太後說了,一,教子有方,那就是說,阿念今天肯定沒出格”

“那是,阿念怎麼會出格?誰見了這孩子不喜歡的?!”邵源泊打斷了李燕語的話,得意揚揚的說道,李燕語瞥了他一眼,接著說道:“其二,還有個孝字,那就是說,咱們這些日子這麼侍候老太妃,太後點頭了,就這麼著,就是對的。這往後咱們就有方向了,照著這麼孝敬就是。”邵源泊贊同的連連點著頭,用扇子敲著那幾匹緞子笑道:“東西倒是小事,教子有方不用說了,那必定是有方的,難得的是這個孝字,這頭一關算是闖過去了。”

李燕語長舒了口氣,雙手合什念了句佛。

福寧太妃直到天色傍晚,才帶著阿念回到府裡,阿念呼呼大睡著被人抱下車子,後頭兩個丫頭吃力的從車上抬了那只鎦金三桅船下來,李燕語無語的看著那只金黃到閃人眼睛的巨大三桅船,原來還是要了東西!

春節將近,邵源泊除了認認真真在家守孝,宗正寺的事也不得不管起來,這中間千頭萬緒,一件事扯著另一件事,今年的果扯著去年的因,牽牽連連一路牽扯不清,這中間,能送到邵源泊手裡的,都是五代以內的皇族近支,哪一處也馬虎不得,但凡有一星半點不公,就有人跳腳叫撞天屈,這屈就能一路叫到皇上面前去,邵源泊只好耐下性子,一處處剝,一點點理,從無數年前數起因由,你來我往間,有時候根本就無法找出誰因誰果、誰是誰非來,只把邵源泊煩的天天錯牙陰臉,想發脾氣,又找不到能發脾氣的人。

李燕語也顧不上他了,她也是一堆的事,王府裡裡外外上千的人,過個年還真不是一般的麻煩,特別是對她這個對福寧王府一無所知的人來說,邵源泊從無數年理宗正寺,她從無數年前理福寧王府的舊例舊事,晚上回來,兩人垂頭相對,歎氣無語。

歷史長久的王府不是李燕語一時半會能理清楚的,她只好守定一件,凡事只依舊例,但凡有事必先問‘往年舊例是怎麼辦的?’若沒有舊例先要驚歎‘怎麼會沒有舊例呢?’沒有舊例的事,統統一邊放著!不過幾天功夫,滿府的管事、管家婆子就都明了新王妃的脾氣了,凡事先尋好舊例,回了事就趕緊說舊例如何如何,這差事就回的順當無比了。

邵源泊卻沒有那麼多舊例好守,萬分苦惱之下,和李燕語嘀嘀咕咕商量了幾晚,那些事,能理就理,那些亂麻般的家務事,干脆一路和稀泥,說起來都是一家人,這邊勸勸,那邊勸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萬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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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發表於 2015-5-27 11:29:33 |只看該作者
93除服

一個年過的李燕語和邵源泊都瘦了好幾斤,年三十忙到年初一,守好歲,祭了祖,賀了元旦回來,好在守著孝,不必應酬戲酒,初一晚上邵源泊早早歇下了,李燕語看著人收拾年三十和祭祖的東西又是忙到半夜,年初二,一早太後就命人過來接了福寧太妃進宮說話,她們姐妹都是不能回娘家的人,太後就年年初二接福寧太妃進宮一處說話,福寧太妃如今走到哪兒都得拎著阿念,這初二進宮自然也是帶著阿念一處去,阿念跟著太妃去太後宮裡也是熟門熟路的了,李燕語干脆橫了一條心,孩子早晚得長大成人,總有放手的時候,放就放吧,唉!其實,擔心也沒用不是!

李燕語剛把福寧太妃和阿念送上了車,車子還沒出門,邵源泊尋到李燕語,一臉古怪的看著她問道:“你猜猜誰來了?”李燕語白了他一眼,她累的站著都能睡著,還有功夫跟他玩猜謎兒?

“平江開國侯李……你父親來了。”邵源泊干咳了兩聲,避過了李俊卿的名字,畢竟是李燕語的生父,直呼其名總有點那個。

“他來干什麼?”李燕語警覺的問道,

“你別急,他能怎麼樣,咱們如今,咱們以前也沒理會過他,今天不是年初二嘛,你是皇家宗婦,依例不能回娘家,他的意思,想接阿盛和阿念過去玩一會兒。”邵源泊伸手攬著李燕語的肩膀,忙安撫著她,李燕語皺著眉頭正要搖頭,邵源泊忙接著勸道:“照我看,讓阿盛過去玩一會兒也成,畢竟是你生身父親,那個我知道你從前過得苦,可這禮,這大禮在這裡,一年不就一個初二嗎?昨天父親和三哥也過來過,要不這樣,先讓阿盛跟李侯爺去趟平江侯府,拜個年就出來,再去趟咱們府上,挨個拜個年,也算是替咱們拜年了,你說呢?”

李燕語想了想,無奈的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邵源泊忙讓人叫了阿盛出來,細細的交待了三五遍,又將隨著出門的小廝、長隨和護衛們交待了兩遍,才帶著阿盛出到前院,讓他和李俊卿一起去李府拜年去了。

阿盛和阿念都不在府裡,李燕語和邵源泊又守著孝不能出門,這一天總算清靜了半天,李燕語攤開手腳躺在炕上,閉著眼睛似睡非睡,邵源泊翹著腿,手墊在頭後,看著雕畫精美的屋頂出神。

半晌,邵源泊輕輕推了推李燕語,有些寥落的說道:“李謙點了泉州市舶使,出了十五就發明示了。”李燕語睜開眼睛看著滿臉悵然的邵源泊,低聲問道:“難過了?”

“那倒沒有,也沒什麼難過的,就是跟你說說。”邵源泊語氣低落,李燕語挪了挪,將頭靠在邵源泊胸前,伸手搭在他身上,歎了口氣,邵源泊攬住李燕語,反倒勸起她來:“我沒事,以前祖父常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如今我是人生如意十之□,再不知足就是天理難容!”

李燕語聽得伏在邵源泊胸前笑起來,笑了一會兒,支起上身,雙手托著腮問道:“李謙來找你討教了?”

“嗯,我讓他放心,有我在,他這市舶使就等著五年卓異升遷吧!”邵源泊挑著眉梢,自滿洋洋的說道,李燕語笑著看著他,蕩開話題,說起了別的事:“年前太妃和我說,皇後跟她提兩回,想讓阿盛和皇長子一處讀書,我給推了。”

邵源泊嚇了一跳,連聲說道:“推的好!推的好!唉,太妃什麼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軟!這伴讀哪是那麼好當的!伴對了還好,伴不對腦袋都能伴沒了!”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咱們到這地步兒,位極人臣,只能不求上進,萬不能再上進了,唉,一上進,就是個死字!”李燕語苦笑著歎氣道,邵源泊重重的歎著氣,輕輕拍了拍李燕語:“可不是!只好吃喝玩樂,混吃等死!”

李燕語笑出了聲,伸手拍著邵源泊的臉,語笑盈盈的說道:“當豬也不行,你聽我說,你在泉州行的那個行會之法……”

“這還是你的主意!我不貪功!”邵源泊心情好了很多,伸手抿起李燕語散落在耳邊的頭發,笑著說道。

李燕語也不理他,接著說道:“你不是總說是好法子麼,其實這行商一行裡頭,門道極深,照我說,比做官從政不差什麼,不過如今這商人不入正流,不上台面罷了,我看,要不你往後在這上頭花花功夫,你看,這京師裡幾家大錢莊、當鋪都是咱們府裡的,你先從這上頭做起,研究研究這錢莊、當鋪裡頭的門道,也試著定個行規出來,哪些是能做的事,哪能是不能做的,若做錯了,當如何擔責,先在這京師試試,給這錢莊和當鋪的商人定個為商之道來,再順便把生意做大,多掙些銀子回來,你掙了銀子,回頭咱們用太妃的名義修橋補路建義學,到處做善事去,豈不好?”

邵源泊聽的來了興致,摟著李燕語一下子坐起來,鼓掌贊成道:“我也覺得這商之道大不簡單!咱們以貴從賤又不會犯了忌,正好!掙了銀子,除了給你修橋補路,我還想打條大船出海去!胡七就一門心思想出海看看那些什麼黑的象木炭一樣的人是真是假,我也想親眼看看,你說的那些海外的事到底有沒有,聽你說的認真,不象是假的,可又太匪夷所思!真是讓人向往!”

“你可出不得海!你連京城也離不得!”李燕語推著邵源泊笑道,邵源泊悶聲長歎道:“那就打發可靠的人去看看!回來說給我聽!”

“好!再畫了圖!”李燕語笑不可支:“我跟你說,這商之道,你若真能做的好了,百年之後,人家自然會念著你,過上幾百年,說不定那些人不記得這會兒的皇上是誰,可人人都知道邵源泊是誰呢!”

邵源泊聽的哈哈大笑:“這我可不敢想,這流芳百年的都是聖人,我只求守著你,今生安閒,死後不要遺臭萬年,不要禍及子孫就是大福了!”

李燕語歎了口氣,靠在邵源泊懷裡沒有說話,半晌,邵源泊突然拍了拍李燕語說道:“等出了孝,咱們再生個女兒,一定要生個女兒!”

“我說過不要孩子了!你也答應了的!”李燕語忙叫道,

“我是說不要兒子了,女兒還得要一個,要個象你這樣的,家裡沒個姑娘怎麼行?!”邵源泊忙陪笑分辯道:“就生一個,就生一個女兒就行!”

“你怎麼知道再生一個就是女兒?要再是個兒子……這兩個就夠頭痛的了,不要了!”

“肯定是女兒!你放心,再生一個必定是女兒!”邵源泊眨著眼,極其肯定的說道,李燕語白了他一眼:“你以為這事由著你的心意?你想要什麼就是什麼?”

“那是!我心裡有數!”邵源泊狡黠的斷然肯定,李燕語懶的理會他,邵源泊陪著小意勸道:“你看,府裡這兩個猴小子,沒一個讓人省心的,好歹得生個乖巧柔順的女孩兒,也能讓你我好好疼疼不是?”

“你以為女孩兒就乖巧柔順了?說不定比你那兩個兒子還不省心!”李燕語松了口風,兩人歪在炕上,閒閒的說著話,享受著這難得的片刻閒暇。

守孝的日子到底安閒,等李燕語和邵源泊理清各自手頭的事,一個管家上了手,一個總算弄清楚宗正寺積下的百年亂麻,剛要松口氣,除服的日子就到了。

除服前幾天,太後就單獨召了李燕語進宮,細細交待了,小心別讓太妃哭過了,除了服就別那麼苛待自己,日常供奉上不能再象孝期那樣等等等等。

李燕語領了訓出來,回到家裡愁苦了半宿,想來想去,這事,還得借著阿念的手。阿念六歲了,越長越懶,也越長越有心眼兒,李燕語仔細想定了主意,叫了阿念進來,細細交待了,又叫阿盛進來,也細細交待了一遍。

除服是大禮,宗正寺和禮部都跟著忙了幾天,在墓前行好了儀禮,丫頭婆子們奉了吉服上來,司禮官一聲長長的呼呵,邵源泊和李燕語先接過福寧太妃的吉服,轉身遞給阿念和阿盛,阿盛和阿念一身孝服,托著衣服走到福寧太妃身邊,福寧太妃跪坐在墓室前,呆呆的看著福寧的牌位,眼淚一直不停的流,邵源泊和李燕語跪倒膝行上前,請福寧太妃成禮,福寧太妃搖著頭:“我一個未亡人,我跟他說過,我給他穿一輩子孝。”

“祖母我陪你!我也穿一輩子孝!”阿念將手裡托著的吉服遞給哥哥,膝行上前,滿臉鄭重的說道,福寧太妃伸手抱住他,泣不成聲的說道:“我的傻孫子,祖母是未亡人,你是個孝順孩子,這可不能陪祖母,去成禮,啊?”

“祖母這麼疼我,我一定要陪著祖母,祖母活著我要最最孝敬祖母,祖母走了,我也要最最孝敬祖母,我就搬過去住在祖母旁邊,哪兒也不去,就陪著祖母,我要讓祖母天天都喜歡!”阿念堅決的宣布道。

福寧太妃聽的一時忘了哭,摟著阿念,又是感動又是心疼,又帕子按著眼角,哭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傻孫子噢!你這麼孝敬,祖母豈不心疼死?祖母就喜歡看著你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你可不能這樣,不然祖母死了也不能安心!不能這麼孝敬,乖,去成禮。”

“我不去,我要陪著祖母!祖母對祖父也是這麼好的,祖父都安心了,祖母怎麼會不安心呢?”阿念眼睛裡閃著慧黠,臉上還是一樣認真的說道。

福寧太妃一時呆住了,李燕語忙上前扶著福寧太妃,低聲勸道:“母親,阿念說的有道理,您這樣不愛惜自己,父親泉下有知,不知道難過的怎樣輾轉反側,不能安寧呢!”

福寧太妃一時傷心的嘴唇抖個不停,李燕語溫柔的勸道:“母親想想,父親在世時,是看到母親平安喜樂時心情好,還是看到母親哀傷傷身時心情好?就算為了父親,母親也要愛惜自己,平安喜樂,開開心心的活著,替父親照顧好孫子、重孫子們,母親您說是不是?”

福寧太妃被李燕語的話說的萬分難為,李燕語仔細看著她,輕聲勸道:“母親知父親最深,必定知道如何讓父親安心歡喜,母親若覺得這樣好,咱們就這樣,都隨母親的心意。”

福寧太妃楞楞的看著李燕語,又轉頭看著筆直的跪在面前的邵源泊和阿盛,再低頭看看懷裡的阿念,落著眼淚長歎了口氣,伸著胳膊,由著李燕語侍候著換了吉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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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29:48 |只看該作者
94章程

過了除服這一關,李燕語稍稍松了口氣,福寧太妃這樣不怎麼明白的人,真要是拗在了哪一處,說道理講不通,以情相動吧她根本不知道顧忌別人,別的她這身份尷尬,又不敢多做,唉!這一關總算過了!

回到福寧王府,太後遣來接太妃的內侍已經等在二門裡,福寧太妃照舊帶著阿念,連府門也沒進,車子調頭就去了宮裡。當天晚上,太後又賞了頭面、衣料,還有一柄金玉如意,李燕語和邵源泊親自將東西送進那間專放皇上和太後賞賜之物的庫房,站在庫房中間,環顧著這一年多多出來的幾十件林林總總、什麼都有的物件,李燕語歎了口氣,指著那柄金玉如意說:“有了這柄金嵌玉如意,也算能安下心了。”

“嗯。”邵源泊伸手挽住李燕語,笑著說道:“你就是想的多,從成了親你就擔憂,有什麼好擔心的?”李燕語看著他,怔怔的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經歷過沒有皇帝的那種社會,她怕皇權,怕那不可測,不知道在哪兒,又不知道突然會出現在哪兒,那無法捉摸又不講理的天威!

“我怕皇上,怕那些皇帝,怕他們生殺予奪,怕一點不好,就獲罪抄家,殺頭示眾。”李燕語靠著邵源泊,顫聲說道。

邵源泊楞了楞,面容漸漸凝重,伸手摟了李燕語,半晌才低聲安慰道:“能有什麼?別怕,皇上不是昏君,咱們不犯忌,就沒事。”

這安慰如同沒說,李燕語傷感的歎了口氣,低頭靠在邵源泊懷裡,半晌才低聲說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沒了這皇帝,大家都是一樣的人。”

邵源泊駭然的看著李燕語,抬手摸著她的額頭愕然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胡話,沒了皇帝?就是皇朝的更替,也不過換一家一姓之天下罷了,大家這人怎麼能一樣?貴賤之道,天理綱常。”

“好了,我知道了,不過隨便說說,你也太認真了。”李燕語伸手捂了邵源泊的嘴,生氣的嗔怪道,邵源泊忙住了口,笑著說道:“你把我嚇壞了,往後千萬別再說這樣的傻話,這可是……”

“我知道了。”李燕語垂著頭,失落的說道,她今天過於脆弱了,以後這樣的念頭,要連根扔到天外去,她有這樣的夫,有這樣的子,心甘情願的為了他們,撐一輩子翅膀,提一輩子心,吊一輩子膽。

“回去吧,外頭還一堆的帖子呢。”李燕語苦惱的歎了口氣說道,邵源泊笑起來:“請你的帖子可比請我的多!”

“你那帖子雖少幾張,不是也一樣應付不過來?有什麼分別?”李燕語笑著駁道,兩人出了庫房,看著婆子落了鎖,一路低聲說笑著回到正院。

果然,榻上的矮幾上,滿滿的堆著幾十張大大小小各式帖子,李燕語和邵源泊一張張翻著帖子,李燕語連翻了十來張,煩惱的將帖子扔回幾上:“你看看,不是無聊,就是麻煩,就沒一張省心的!”

邵源泊接過那十幾張帖子看了看,笑著建議道:“無聊的去去倒也算了,這些麻煩的才真麻煩。”

兩人對著那些帖子,愁眉愁眼的愁了半晌,邵源泊思量了半晌,看著李燕語,遲疑的說道:“燕語,這事,我看咱們得定個章程。”

“嗯。”李燕語忙點頭應道,這話說的是,如今出了孝,這日子就沒什麼好借口推脫的了,如今的福寧王府,有福寧太妃在,在誰眼裡都是股極大的助力,這是非就得天天找上門來,這事,是得定個總章程出來,往後也不至於前後不搭,行事錯亂。

邵源泊仔細想了半晌,苦悶的長歎了口氣:“你看,咱們想安安生生少生麻煩,就得想法子讓那麻煩別來找咱們,要麼咱們精明過人,只有咱們算計別人,沒有別人算計咱們的!”

“這不成!咱們兩人四眼,外頭那麼多人,再說,只有日日做賊的,哪有日日防賊的?”李燕語急忙否定道,

“我知道這不行,就是說說,若不是精明到讓人不敢招惹,那只能讓人不願意招惹了,誰跟咱們一處,只有壞處沒有好處,那就行了!”邵源泊得意的說道。

李燕語瞥著他問道:“那你說說,怎麼能讓跟咱們在一處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邵源泊連連眨著眼睛,嘿嘿笑著說道:“這也容易,當年胡七就是這樣的混帳貨,他年青時候不學無術,胡鬧成性,誰要是說跟胡七一處喝酒宴飲了,都會被人側目瞧不起,後來我和李謙看他人還不壞,至少仗義,也沒那麼多花花腸子,倒比那些仁義道德們好多了,就帶著他常跟我們在一處,慢慢這名聲才好些,後來才能娶了梁家的姑娘,你看看現在,誰還說他不好?”

“你別又說遠了,只說你這容易的法子。”李燕語推著邵源泊,笑著把他跑題的話趕緊扯回來,邵源泊攤著手說道:“就是這法子啊!照胡七這法子,咱們得荒唐,稀泥糊不上牆,不著調,不成才,不成才這一條就算了。”

“這一條也成,往後留著給阿盛阿念用!”李燕語笑意盈盈的說道,邵源泊大睜著眼睛連忙擺著手:“這可不成!阿盛和阿念那天賦,什麼都成,就是不能不學無術!”

李燕語高挑著眉梢,想了想,沒再反駁邵源泊,只看著追問道:“這章程定下了,這荒唐不著調,你准備怎麼個荒唐法?”

邵源泊苦惱萬分的抓著頭:“我這會兒才知道,這沒出息比有出息可難多了!燕語,你別難為我,這上頭你主意最多,你替我想想,要做點什麼事,才能又荒唐不著調,又無傷大節,上不得台面?”

“荒唐麼,要麼象你從前那樣,化了妝唱戲,打架捧女伎,胡鬧荒唐,”李燕語看著邵源泊,慢吞吞的說道,邵源泊忙擺著手打斷了李燕語:“這不成!你放心,你肯我也不肯!”

“那就好!”李燕語重重的舒了口氣說道:“那只好從另一頭荒唐,你若是懼內,這也夠荒唐。”

“這法子好!這也是實情不是?也容易!”邵源泊一邊笑一邊干脆的答應道。

李燕語斜了他一眼,接著說道:“這懼內再荒唐也是小事,往後就是皇上不派你差使,那來探話、求情、通路子的也少不了,這是朝廷大事,軍國大事,也得想法子恰到好處的荒唐荒唐。”

邵源泊連連點著頭:“這話說的極是!正好這也臘月裡了,年裡年外事多,這個年過好,咱們家這荒唐不著調的名聲一定得傳出去!傳的越遠越好!”

兩人低低的說笑著定了章程,又細細商量好一些能准備的細處,李燕語心裡莫名的安穩了許多,有夫有子,懼與不懼,都得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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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30:02 |只看該作者
95一枕黃梁

那些帖子,李燕語仔仔細細斟酌了幾遍,去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余下的吩咐小羽捧了,往正院尋福寧太妃商量去了,福寧太妃剛從宮裡回來,正看著阿念寫千字文,李燕語站著看阿念寫了一會兒字,從小羽手裡接過帖子放到幾上,笑著說道:“母親,這是今天收到的,都是請過府的,母親看看。”

“這事你處置就行,我最煩這些應酬。”福寧太妃厭煩的看著那堆帖子說道,李燕語笑著答道:“這事是不得不過來討母親煩,母親知道,我自小居於內院,出嫁前從來沒出過府,出嫁後又一直跟著阿念父親在任上,這京師人家,別說認,就是聽也沒聽說過,至於這中間的淵源,哪家跟哪家有什麼過往,跟咱們家這遠近又如何,都一無所知,母親也教導過我,這外頭的應酬來往,馬虎不得,這不,只好來討母親的主意了。”

福寧太妃聽她說的有道理,直身坐起來,接過李燕語遞過的帖子,一邊看一邊和她說著各家如何如何,李燕語凝神聽著,不時苦惱的皺著眉頭,福寧太妃將帖子扔了大半,留下七八張笑著說道:“我最厭煩這你來我往的應酬,可這應酬又省不得,這幾家,這兩家請酒的,你得去一趟,陪她們老夫人好好說說話,這三四家,過去坐坐,喝杯茶就成,那兩家,你沒去過,就去一趟吧,往後就不用去了,逢年過節打發幾個婆子過去請個安問個好就成。”

李燕語一一答應,為難的看著福寧太妃央求道:“母親可不能讓我一個人去!我沒見世面,又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失了禮,自己丟人現眼倒是小事,損了咱們府裡的體面就不好了,再說,萬一哪一處不妥當,還怕得罪了人,母親得陪我去!”

福寧太妃指著李燕語嗔怪道:“你看看你,怎麼跟孩子一樣,出個門還得拉上大人帶著!”

“母親,這事您可不能不管。”李燕語殷勤的給福寧太妃捏了肩膀,討好的說道,福寧太妃看著歪頭看著自己和母親的阿念,只好點頭答應道:“少不得走一趟,你把那幾張帖子再拿來我瞧瞧。”

李燕語忙將帖子遞過來,福寧太妃一張張又翻了一遍,轉頭看著李燕語歎氣道:“這些,真都得走一趟,不然就成了咱們過於傲慢了,不過這要是都走一趟,再怎麼緊趕,也得五六天,要不,我看這麼著吧,干脆咱們下帖子請她們過府,一起過來,也算是咱們府除了服,跟親戚朋友道個謝,用我的名義發帖子,這樣,忙一天就夠了。”

李燕語聽的眉開眼笑,她就是這麼想的,不過,福寧太妃不說,她可不敢自說自話的在家裡宴客,這個家,唉,是福寧家,至少現在,還不是她的家,不過,福寧太妃這不願意應酬的懶脾氣,最合她的胃口不過。李燕語忙出著主意,將各處都和福寧太妃細細商量好了,笑著說道:“母親,我看哪,要不這樣,往後咱們府上定出日子,趕著應時的節氣,請大家過府聚一聚,說話玩笑,比如這臘月裡就挑著雪好的日子請大家來賞雪看梅,正月挑個日子請大家吃回年酒,三月三咱們也學著外頭的才子們,曲水流什麼觴,就是個樂子,再往後賞一回荷花,秋天裡再請大家去一趟莊子裡登高求福,這一年,就這麼幾回,大家聚也聚了,熱鬧也熱鬧了,也就夠了,有了這些,外頭這些請宴的帖子,咱們只要去幾位老夫人的壽辰,外面也就說不出什麼了,母親您說呢?”

“這主意好!我最不耐煩出門,話裡套著話,別說說,聽著就累!就照你說的這樣,我看今天這天不好,說不定晚上就得下雪,正好,這天冷了,阿念和阿盛太小,屋裡夾牆火炕要趕著兩個孩子不在的時候燒好,晚上歇下了,就不要再大火燒了,免得招出火氣,我看阿念這兩天火氣就有點大,你等會去趟廚房,看著她們用心熬碗冰糖雪梨水,讓兩個孩子多喝一碗,請客這事交給那些管事嬤嬤們就成,她們都是做老了的,知道怎麼安排,你得空多管管孩子,還有源泊,這是大事。”

福寧太妃的話從一路扯到另一路,越扯越遠,李燕語帶著溫婉的笑,認真的一路聽到底,這應酬的事,只要福寧太妃在,她就打定主意不出頭,只管跟在太妃身後,這份能干說什麼她也不要,只要能少在外面轉來轉去,笨就笨了,她認了就是。這外出應酬的事由太妃擋著,旁的,她都不懼的。

邵源泊沒有李燕語這樣的好福氣,這除服之後的應酬,他不得不先從宗室的幾位年高長輩起,一家家應酬下來,不管哪家,不管歌伎舞伎,哪怕是年青貌美的侍女,邵源泊都見之如虎,避之不及,山青和水秀言語含糊的偷偷解釋著,“若是讓王妃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麼處置爺呢!別提了,爺什麼都好,一到王妃面前,唉,不能提,實在提不起那事,王妃說東爺不敢往西,唉喲不說了!”

沒幾天,宗室上上下下,都聽說了邵源泊這怕媳婦懼內的流言,漸漸發現,這流言還真不是流言,連邵源泊自己都不敢說沒有這事,這幾年,福寧王府的事,一直是八卦的中心和重點之一,如今又流出了這樣讓人激動的八卦消息,沒幾天,滿京師都在議論這件事,對邵源泊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對李燕語,這份感情復雜之至,憤怒有之,羨慕有之,對這一家子,真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意思。

慢慢的,京師眾人發覺,那位才高八斗的邵探花,除了懼內懼到荒唐,別的地方,似乎也有點不那麼著調,漸漸的,有人想起了邵探花沒中探花前的件件種種,裝旦角唱戲,喝醉了滿街高歌,在國子監聚眾打架……

現在好歹是位親王,顧著身份,這些事是沒有了,可這新出的事,一樣沒一件不讓人無語側目的:王府新開了間書肆,這位探花王爺竟支了張桌子在門口,誰買書,他就給在封面上題字“來日必中探花”,一時成了京師一景,等著寫字的人排過了幾條街,御史一本參到皇上面前,邵源泊被皇上罵了個狗血淋頭,罰他跪在大殿門口,非要讓讓跪上一天一夜,急的福寧太妃急忙進宮,求到太後面前,皇上看在太後面子上,跪了一個來時辰也就算放過了他。

隔沒幾天,這位風度翩翩的探花郎、當朝最尊貴的超品親王,在大街上跟人一句不合,竟然揮拳就上,親自撲上去跟幾個販夫走卒打在一處,打成一團,一時成了京師最駭人聽聞的新鮮事,御史趕緊再參,皇上再罵,再罰跪,福寧太妃熟門熟路的再領了他回來。

從臘月到出了正月,連出了七八件這樣的新鮮事,滿京師的人都圍著福寧王府,伸長脖子看熱鬧,沒過多長時候,福寧王府竟傳出了喜信,福寧王妃又有身孕了,這一下邵源泊可有了正事了,到處跟人請教這懷孕之人該如何安胎養胎,拉著人討論如何卜算生男生女,尋來尋去都是生子之法,邵源泊收了一堆,既然這是生子之法,反其道而為之,豈不就是生女之法?當然,邵源泊自己忙自己的,卻不敢去折騰李燕語,一來,李燕語對這懷孕生子比穩婆都懂,也講究的很,他不敢添亂,二來,福寧太妃對於李燕語的懷孕,崩發出無數熱情,這懷孕是她盼了大半輩子的事,如今雖不是自己,可生下來的,那是自己的孫子孫女!福寧太妃天天早起晚歸守在李燕語院內,熱情高漲的亂指揮一通,好在李燕語身邊的人都是見多識廣,一路跟著練出來了,福寧太妃的吩咐答的干脆,忘的干淨,她吩咐她的,她們做她們的。

福寧太妃在李燕語臨產前又是興奮又是緊張的一夜不眠,指揮著滿院子各處請來的穩婆發號施令,常嬤嬤穩穩的守在產房門口,有條不紊的吩咐著,小翎小羽各帶著十來個丫頭,流水般遞了東西,產房裡,三個穩婆和文杏、姚黃守著李燕語,李燕語這是第三胎了,生的很順利,不過一兩個時辰,一個差不多五斤重的女兒家就氣勢洶洶的舞著手腳,大哭著來到了福寧王府。

常嬤嬤閃過仿佛伸手要搶孩子的邵源泊,將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到福寧太妃懷裡,福寧太妃端坐在椅子上,緊張萬狀的抱著包被裡小貓一樣的孩子,端坐著一動不敢動,這孩子一生下來,原來柔弱成這樣,阿盛和阿念擠過去,一左一右好奇的看著這個小妹妹,嘀嘀咕咕猜測著妹妹這是醒著,這是睡著了,福寧太妃低頭看著懷裡的嬰孩,心裡柔軟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半晌才愛憐無比的叫道:“這可是我的乖孫女兒,你看看,這孩子生的多好看,多乖!長大了得多惹人疼!”

“那是,這麼乖的孩子也就咱們府裡有!”邵源泊急忙接著誇道,許是誇的太多太過了,沒幾天,邵源泊就親自寫了厚厚一疊揭帖,親自抱著,山青拎著漿糊桶見牆就刷一刷子漿糊,邵源泊跟著帖上張揭帖,水秀拿著個大毛刷子,跟著利落的刷上一刷子,將帖子刷平,一行三人,淨挑著最熱鬧處一路帖過去,引得無數人跟在後面圍觀,跟在後面唱歌般念著揭帖:“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十遍,一覺睡到大天亮”。

這位根本沒調的福寧王爺,又給大家提供談資笑料了,自然,滿京師的人都知道王府那位寶貝姑娘鬧夜了。這回連御史也懶得彈劾了,彈劾了,皇上就是罵,罰跪,福寧太妃進宮哭求,領他回去,這位王爺雖說荒唐,可也說不上大錯,又是個孝順的,又能怎樣?

這荒唐好象會傳下去,沒幾年,福寧王府除了那個王爺,又出了兩位小爺,一個極肖其父,荒唐處如出一轍,一個極懶,只要出門,必坐車上,那輛車與眾不同,只有半截車廂,車廂裡放著張搖椅,車子一動,椅子就搖搖晃晃,邵二爺阿念在搖椅上搖頭晃腦,一只手托著只紫砂小壺,半閉著眼睛喝茶,也成了京師一景,那位極小的郡主,沒滿周歲福寧太妃就給她討了封,號淑寧郡主,聽說在宮裡極得皇上和太後喜愛,卻和淑、寧兩個字半點搭不上邊,從會走路起就沒太平過,爬高跳低,能鳧水會爬樹,經常從王府溜到大街上,哪兒熱鬧往哪兒鑽,四五歲上,王府附近的幾條街,就沒人不認識這位小郡主了,直到七八歲才不見這位郡主出來,聽說被王妃關起來了。

夏日傍晚,李燕語悠悠閒閒的半躺在後園湖中的水閣裡,遠遠看著女兒阿玉站在船頭收荷花蕊,轉眼,阿玉都十二歲了,都說大隱隱於朝,她們一家算是大隱麼?這些年朝中的起落都離福寧王府很遠,如今皇上年歲大了,幾個皇子也大了,眼看著又要風起雲湧,這一代代都是這麼更替過來的,阿盛和阿念,他們要做什麼隨他們去吧,都大了,她的兒子,她信得過,她如今的心思只在阿玉身上,這樣如玉般的女兒,一定要幸福,一輩子幸福才好。

兒孫自兒孫福,算了,不想了,李燕語往後靠著輕輕閉上眼睛,都說一枕黃粱,自己這樣的兩世為人,也不過是一枕黃粱,一個故事罷了,再往後,是她們的故事,是另一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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