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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閒默]名門之再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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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10:20 |只看該作者
30推波助瀾

邵源泊垂著眼皮,慢慢轉著手裡的酒杯,雅間裡一時靜得落針可聞,周守禮突然一個酒嗝打破了靜寂,邵源泊看了眼周守禮,轉頭看著李謙,放下酒杯,坐直了身子,鄭重的說道:“咱們從小一處長大,你最知道我,這李家十二娘,長的不用說了,就是照著我心裡的模樣生出來的,這才情上也不用說,那詩,那份意境讓人心折不說,就是文字上頭,也乾淨的讓人舒服,真寫到我心裡去了,除了這個,最讓我心儀的,她還是個心思縝密的,你想想,她這詩,不早不晚,正趕著林家大赦回來這個結骨眼上傳出來,還是直接傳到了福寧王妃耳朵裡,周家如今的風光,全系在福寧親王處”

邵源泊輕輕笑了幾聲,搖了搖頭:“要不是她得了福寧王妃的青眼,這會兒周家還會鬧這一出?那個周守哲,是個極勢利的,周家一門子勢利眼,那周守信雖說跛了,也不至於要娶平江侯這種人家的庶女吧?李遠明連這個庶妹嫁了誰都不知道,周家給周守信娶她,必定是為了那個林姨娘,拿她當個擺設罷了,話又說回來,那麼一門勢利人,肯如此對待那個林姨娘,倒真是讓人意外。”

“這有什麼意外的?那周守信是個跛子,本也攀不到什麼好親,周家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好人家,嫡出的跛子配庶出的姑娘,不是正正好?”李謙不以為然的駁著邵源泊的話。

邵源泊不耐煩的擰著眉頭,揮了揮手:“你別扯遠了,咱們只說眼前,這麼個弱女子,這樣的艱難處境,一個人常年住在別院,青燈古佛相伴,還能把自己照顧的那樣好,能有那樣的心境,又能趕著這樣的結骨眼,得了王妃的青眼,這份心思氣度都不簡單,這樣的女子,可遇不可求。”

李謙呆怔怔的聽著邵源泊的話,一口氣歎出來,肩膀耷拉著,無奈的看著邵源泊,不知道是勸好,還是不勸好,連歎了好幾口氣才低聲說道:“子崗,我知道你這親事一直拖到現在,就是想娶個心儀的妻子,可這個,實在不合適,再說,你也娶不了她,你家老爺子,雖說極疼你,可真到大事上,從不糊塗,他那一關你必定過不了!算了,你就想開些吧,算了吧。”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今天這事,得幫她一把,和離就和離吧。”邵源泊垂著眼皮斷然說道,李謙呼著粗氣,點著邵源泊:“你你你!你幫她就是幫她和離?”

“你怎麼不想想?!這周守信和那個林姨娘既然生了這樣的心思,今天和離不成,明天必定要生出旁的主意來!那李十二娘單憑一點才名和王妃的那一點青眼,能撐多久?只怕過不了幾個月,就一病死了!”邵源泊說到這裡,機靈靈打了個寒噤,直直的看著李謙,苦澀的低語道:“這樣的事,哪家沒有?你四姑母,真是病死的?”

李謙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邵源泊滿臉譏笑:“若真是病死的,皇上登基那天,裘家怎麼死了那麼多人?!”

李謙長歎了一口氣,傷感的點了點頭:“咱們不說這個,照你這麼說,這和離也真算是幫了她一把,至少幫她逃出條命來,好吧,往後的事咱們往後再說,先幫她過了這一關,你有什麼打算?”

邵源泊皺了皺眉頭,瞄了眼爛醉如泥的周守禮,低聲說道:“這事,先得做實了,和離光憑著周跛子一封文書可不行,作不得數,先得讓周家認可,然後才能到府衙去備下底案,聽他的話,這和離如今還是周跛子一個人的主意,得把他這個主意辦實了,讓周家不答應也得答應,嗯,最好是心甘情願的答應。”

李謙一邊聽一邊思量著,贊同的點著頭:“這話都對,怎麼做實了?你有主意了?”

邵源泊嘿嘿笑著,推著李謙下了榻,沖著周守禮抬了抬下巴:“把他說的,都放出去!就說周家二爺和李家十二姑娘已經和離了,今晚上就把這話傳遍京師去。”

李謙同情的看著周守禮歎了口氣:“這一場事後,只怕這傻小子得好好的跪跪祠堂。”

“好了,你就別這麼悲風傷月的小家子氣!還有你的事呢,你想想法子,把周跛子想另娶,和李十二娘已經和離這事,今晚上一定得傳到王爺王妃耳朵裡去!最好求王爺一句話,讓周家別太虧待了李十二娘,她一個弱女子,生活不易。”邵源泊一邊思量一邊說著。

李謙立即答應下來:“這事不難,也不用別人,等會兒我就去福寧親王府,找小姑說這事去,小姑青睞李家十二娘,我既然聽到這樣的大事兒,過去和她說一聲,也是常理。”

邵源泊舒了口氣,抖開折扇搖來搖去想了一會兒,眉頭一點點舒展開,用折扇拍著手心,綻放出滿臉笑容,拉過李謙,往邊上站了站,俯到他耳邊,低低的說道:“我有個好主意,肯定能讓那個周家心甘情願的答應這和離的事,說不定還能心甘情願的安頓好李十二娘,得給周家找點甜頭,給那個周跛子找個好下家,就是你那個堂姐,那個好姐姐!”

李謙眼睛又睜得溜圓,抬手指著邵源泊的鼻子:“你?你!虧你想得出來!給那跛子提這門親,那個母老虎?你也太”

“正好一對!天作之合!再合適沒有了!也省得他屋裡老是姨娘作耗,哈,這門親事若是能成,那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再說,咱們不過提一提,娶不娶是他周家的事,你不過回去提一句罷了,說不定還真是良緣呢,這姻緣的事,誰能說得准?一物降一物也說不定呢。”邵源泊打斷了李謙的話,笑的眉飛色舞。

李謙眨著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邵源泊接著交待道:“你聽著,話千萬別說錯了,別耽誤了這良緣,你家那位賢惠好姐姐,外頭知道的可不多,這以高就低,又是女家上門提親,話一定要說好,那跛子,王爺說了,是個才子,這慕才而嫁,倒也過得去。”

邵源泊邊說邊笑,喜不自勝,李謙斜瞥著他,半晌才悶悶的吐了口氣出來,勉強點頭答應了,偏過頭,看了眼攤手攤腳睡死在榻上的周守禮,用扇子沖著周守禮點了點感慨道:“他往後想說門好親,可就難了。”

“有什麼難的?你我給他留心著就是,到時候看好了,請王妃出個面,王妃不是最喜歡給人牽紅線麼?!肯定虧待不了他!行了行了,今晚時辰緊,眼前這事最要緊,得趕緊著,就這麼定了,你趕緊去王府,把晚橙他們借給我用用,光山青水秀他們幾個不行,人太少,我跟你說,最好明天一早就讓你那個堂嬸上門提親去,遲了可就沒了!你別多想,也不算委屈那跛子,人家嫁妝可豐厚著呢!”邵源泊說著,也不等李謙答話,一邊推著李謙出去,一邊揚聲叫了自己和李謙的小廝進來,招著手讓幾個小廝聚攏過來,低低的吩咐了幾句,忙忙的揮著手示意幾人快去。

李謙臨出門前,又憐憫的看了眼只顧呼呼大睡的周守禮,他這算是自己賣了自己,倒也怪不得自己和源泊。

邵源泊看著李謙下了樓,叫了掌櫃進來吩咐了,片刻功夫,掌櫃下去叫了兩個孔武有力的伙計進來,小心的抬起周守禮,穿堂過室,出了大門,將周守禮放到車上,一路送回周府去了。

周守哲直氣得一夜沒睡著,第二天一早,黑著眼圈先趕到吏部交待了幾件緊急要辦的差事,和上官告了半天假,准備回來押著周守信趕去別院,可還沒等他走出吏部大門,福寧親王府的小廝就進了吏部大門,尋了他,說是王爺讓捎句話來:“周二爺既然已經和離,准備再娶,這是周府家事,王爺也不好多話,只是弱女子生活不易,請周大爺妥當安置,毋使無辜弱女生活無著。”

不等目瞪口呆的周守哲反應過來,小廝已經告退出去了,周守哲只覺得頭暈目眩,口乾舌燥,只覺得身上一邊是熊熊燃燒的怒火,一邊卻是冷嗖嗖如立冰上,這昨晚的事,怎麼王爺就已經知道了?這是誰傳過去的?守信?林家?這是要害死周家嗎?!

周守哲仿佛能聽到自己額角突突的血脈跳動聲,扶著欄桿,強壓住心神,吩咐長隨套了車,急急的往府裡趕回去,守信,真要弄垮了周家才算罷休?

周守哲拉開車窗簾子,雙手緊緊按著額頭,吹了半天冷風,才算覺得頭腦清醒些了,車子急急的沖進周府大門,周守哲一邊跳下車,一邊一迭連聲的吩咐道:“讓二爺過來見我!立時過來!還有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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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發表於 2015-5-27 11:10:32 |只看該作者
31四角俱全

小廝急忙答應著沖了出去,周守禮躲在二門內,閃到假山後,看著疾奔的小廝跑過,又轉頭看著怒氣沖沖的一路往內書房奔去的周守哲,垂著頭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沒敢跟過去說話,悄悄的退出來,出了府門,找地方躲著去了,這話也不是他願意漏出去的,其實也不能怪他,反正,也不過早一天晚一天,總歸是瞞不住。

周守哲剛進內書房,沒等來周守信,正院鄒夫人身邊的婆子卻急急的尋了進來,說是夫人有急事請他過去說話,周守哲只得耐住性子,跟著婆子進了正院。

正屋裡,鄭大奶奶面無表情的垂手侍立在榻前,鄒夫人臉上帶著片喜氣洋洋,見周守哲進來,忙直起上身,笑著說道:“快坐下,有好事兒要和你商量。”

周守哲嘴唇抖動著,到底壓著性子沒先開口,陰沉著臉,一聲不吭的坐到榻前的扶手椅上,接過鄭大奶奶奉上的茶,低頭喝著茶,等著聽母親說話,鄒夫人笑盈盈憐愛的看著渾身透著陰沉的大兒子,溫言軟語的勸解道:“好了,你也別生那個氣,我就說,也不一定是壞事,你看,如今應了我的話吧,還真不是壞事,今天一大早,這好事就自己找到咱們門上了!”

周守哲豎著眉毛,惱怒的錯著牙,正要開口,鄭大奶奶看著他,突然低聲說道:“你先聽母親說完。”

“哼!”周守哲壓著怒氣,端起杯子繼續喝茶,等著鄒夫人往下說,鄒夫人往前挪了挪,笑著說道:“你看看你,到底年青沉不住氣,守信這事,離了就離了,不是壞事,回頭咱們不過多搭幾兩銀子進去,別虧待了她就是,反正她也是個修佛的人,離不離也沒什麼打緊。我跟你說,今天一大早,我剛剛吃了燕窩粥,李家四房劉三奶奶就上門找咱們說親來了!就是李太後的娘家,寧遠開國公李家!還是四房嫡出的姑娘,哪兒都好,就是年紀大了點,這也是常理,咱們這樣的人家,都是極疼孩子的,這女兒家挑女婿,那可都是千挑萬選,你也知道,前幾年,那李家也不過就是那樣,比咱們家也不強什麼!這京師,哪裡輪得著她們挑揀?”

“母親別扯遠了!”周守哲不耐煩的打斷了鄒夫人越扯越遠的話題,鄒夫人笑了起來:“你看看我,這年紀大了,話是越來越多!這劉三奶奶說了,原來也有不少好親,可總怕委屈了自己姑娘,這也擔心那也害怕,誰知道這一耽誤,就耽誤到現在,二十好幾了,這就又難了,可都挑到現在了,如今又是這樣的身份地步兒,哪裡肯輕許?這不,就拖下來了,昨晚上在福寧王府聽說了咱們家的事,她聽王爺誇咱們守信是個才子,聽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也知道咱們家守信脾氣好,人生得好,這才氣又高,就是腿上不大便利,可咱們這樣的人家,這也沒什麼要緊處,這不一大早,她就上門探我的話了。”

周守哲驚愕的連怒氣也沒有了,看看鄒夫人,又轉頭看著鄭大奶奶,鄭大奶奶面無表情的垂手站著,眼觀鼻、鼻觀心,眼皮也不動。周守哲擰著眉頭,遲疑的說道:“二十好幾了?到底多大?守信這過了年才二十二,是不是大了?”

“不大,這大什麼大?說是二十三,才大了一歲,女大一好!這也不算大!”鄒夫人斷然說道,周守哲一臉怪相,這事轉得太快,他有點反應不過來,這門親事,總覺得哪裡透著古怪,周守哲轉頭看著鄭大奶奶問道:“李家四房這位姑娘?你見過沒有?”

“你看看你!糊塗了不是!這見沒見過的有什麼要緊?李家的姑娘,在這京師哪個不說好?先是李太後,還有李王妃,哪個不是個頂個的人尖子?這樣人家出來的姑娘,你說能差哪兒去?”鄒夫人擰著眉頭訓斥道。

“母親說的極是。”鄭大奶奶垂著眼皮,恭謹的奉承道,鄒夫人悠悠然的歎了口氣:“我跟你說,這大家出來的姑娘,都差不多,我看那劉三奶奶人生得極好,說話行事也極妥當,這生的女兒自然也是好的,這事,就這樣吧,我看是門好的不能再好的親事,就這樣吧,四角俱全,既遂了守信的意,也全了外頭的名聲,既然現在這個二奶奶他不喜歡,離了就離了吧,咱們府上也算是又結了門好親,到底是李太後的娘家,就是守信不入仕,你和守禮還要奔前程不是,就這樣吧,我已經應下了。”

周守哲眨著眼睛,一時頭暈目眩,這接二連三的變故,讓他簡直反應不過來,不過,能和如今炙手可熱的李府嫡支結親,他自然是千肯萬肯,結下了這門親,福寧親王那頭也就不用愁了,福寧親王妃就是李家姑娘!看這樣子,這個劉三奶奶也是在福寧王府常來常往的,往後,說不定帶著家裡的女眷,也能到王妃面前時常走動走動,說不定,還能走動到太後那兒去!

再說,王爺捎話,是讓他別薄待了那個前二奶奶,可沒說別的,說不定這門親事他早就知道了,捎話來不過是不想落人把柄罷了,這事容易,不過就是多破費些銀子,母親說的對,她反正是修佛的人,離不離的,也沒什麼區別,不過多給幾兩銀子,安置好她往後的生活罷了,這銀子能解決的事,不是大事。

周守哲長舒了一口氣,面色漸漸緩和下來,看著母親問道:“那守信那邊?”

“這事由不得他胡鬧!”鄒夫人斷然說道:“你不用管,有我呢!”

周守哲松了口氣,輕松的抖了抖衣襟站了起來:“那就好,王爺今天讓人捎了口信給我,說是李十二娘一個弱女子生活不易,讓咱們別薄待了她,別讓她往後生活無著。”

“這是應該,極應該,那李家,別指望李家了,更是個沒用的,我剛才也在想這事,她是個修佛的,正好,那處別院就給了她吧,離抱樸庵近,她住著正好。”鄒夫人急忙答應道。

周守哲擰著眉思量了片刻,轉頭看著鄭大奶奶,沉吟著問道:“嗯,我記得她陪嫁極少?”

“是!除了靜心院那些不值錢的家俱,也就一二百兩現銀,聽說她讓陪房大劉拿這個錢買了間針線鋪子,也不知道生意好不好。”鄭大奶奶垂著眼皮,沉聲答道,鄒夫人憐憫的搖著頭,雙手合什念了句佛,周守哲也跟著憐惜的呼了口氣,看著鄒夫人說道:“光一處院子當不得飯吃,總不能讓她往後衣食無著,我看,把離別院不遠的那處小莊子給她吧,一百多畝地,一年的進項雖少,也夠她日常吃穿用度了。”

“那處莊子??????算了,給就給吧,照理說,也是該守信拿出來才是。”鄒夫人眼角微微抽動了下,歎著氣說道,鄭大奶奶嘴角挑了挑,挪了挪腳步,繼續低眉順目的聽著話,那處莊子是前幾年鄒夫人用自己的嫁妝銀子置下的,從置下來就沒入過公帳,也沒入在鄒夫人的嫁妝帳上,一直放在二爺周守信的私帳上。

周守哲仿佛沒聽到鄒夫人的話,接著說道:“再從公中拿三千兩銀子出來給李十二娘,這些,都在和離文書裡寫明了,這麼著,任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鄒夫人心疼的歎了口氣,揮著手說道:“就依你,能有什麼法子?!唉,家裡一向用度緊,這一陣子事又多,這一頭和離分出去,守信緊接著又要娶親,這一回,可是馬糊不得,這銀子真跟流水一樣就這麼出去了,還有守禮,也沒成親,你如今領著差使,這用度也不比從前,唉!”

周守哲也不理會她,不等她說完就站了起來:“事不宜遲,這事父親和母親不好出面,我和鄭氏這就過去一趟別院,讓鄭氏好好勸勸李十二娘,回來還要到府衙那邊走一趟,結清了這事,守信那頭才好換庚帖說親,還有李家,總得過去一趟,好歹說句話。”

“去吧去吧,唉!也是個可憐孩子,你跟清慎師太說一聲,多照應照應她,往後好好修行吧。”鄒夫人揮著手,慈祥的吩咐道,周守哲答應著,鄭大奶奶曲膝告了退,跟在周守哲身後出去了。

兩個人回去換了衣服,在二門裡上了車,往別院趕去。

李燕語苦惱了一夜,也就想開了,如今手頭也存了幾百兩銀子,先搬到鋪子後頭住一陣子,再讓大劉仔細打聽著買處小院子,讓大劉一家也搬過來一起住,安安生生過過日子,也沒什麼不好,等過一陣子,兩家都忘了自己,這日子說不定比現在倒好過了呢,那個時候,自己就是無拘無束,天大地大,先想法子賺點錢,然後出去游歷游歷這天下,有什麼奇遇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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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發表於 2015-5-27 11:11:23 |只看該作者
32仰慕

李燕語低垂著頭,扭著手裡的帕子,跟在鄭大奶奶身後,將她送到二門裡上了車,低著頭瞄著車輪出了二門,猛的轉過身,用帕子掩著臉,肩膀抖動不停,常嬤嬤嚇了一跳,忙上前摟著她,急急的寬慰道:“二奶奶,姑娘,可別這樣!不是大事,天還沒塌呢!”李燕語用帕子緊緊捂著臉,也不說話,只是不停的搖著頭,用力掙脫常嬤嬤,一路奔回了雲起院,再不趕緊跑開,她就得笑出聲了。

李燕語關著門,一個人在屋裡笑夠了,才開門放了擔憂不已的常嬤嬤和小翎、小羽等人進來,常嬤嬤憐憫的看著李燕語,想開口安慰,又怕一開口再招出她的眼淚來,張了張嘴,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小翎和小羽對視了一眼,狐疑的盯著李燕語,她家姑娘這樣子,怎麼看也不象是難過的,倒象是笑岔了氣的模樣。

李燕語耷拉著眼皮,也不抬頭,沖著常嬤嬤曲膝謝道:“多謝嬤嬤這樣憐惜燕語,燕語是個畸零人,無以為報,往後便視嬤嬤如自家長輩親人一般。”

常嬤嬤急忙上前扶起李燕語,輕輕拍著她的手臂,又象是安慰又象是感慨:“姑娘可別這麼說,這是咱們娘倆的緣分,姑娘是個畸零人,嬤嬤也是個畸零人,往後,嬤嬤侍候著你,這日子也不見得就不好,不過看咱們的心境罷了,姑娘可要想開些。”

“嗯。”李燕語垂頭答應了,又曲了曲膝,低聲說道:“嬤嬤,這和離上的事,我也不懂,那些事,就煩請嬤嬤多費心,這幾天,我也不想見人,就想安安靜靜的念幾天心經,就煩勞嬤嬤了。”

“姑娘放心,放心就是!”常嬤嬤急忙答應著,扶著李燕語坐到窗下榻上,李燕語接過小翎奉上的茶,低垂著頭喝了一口,沉默了片刻,才接著吩咐道:“嬤嬤去問問這院子裡侍候的婆子僕夫,若願意留在這裡跟著我,就過了籍留下來,若不想跟著我吃這份清苦,要回周府的,嬤嬤就打發她們回去就是,大奶奶剛也說了,這人手上只聽我的意思,我只聽她們自己的意思。”

常嬤嬤傷感的歎了口氣,點頭答應著:“姑娘說的在理,這留不留的,隨她們的意才好,省得往後生出什麼事來倒不犯著,若人手不夠,大不了咱們再買回來幾個自己調/教就是。”

常嬤嬤又陪著李燕語說東說西說了一會兒話,才站起來,帶著小翎和文杏告退出去忙了,這院子裡還有個小庫房,各色家俱、古玩、擺設都不少,都得清點好,造成冊,過上好幾遍手,再到官府裡備了案才行,還有那個莊子,還有三千面銀,都要點了、收了、造冊、入庫,還有那些個文書,也不能讓姑娘為這個操心,看了得多難過!

屋裡只留了李燕語和小羽,小羽歪著頭,疑惑的看著攤開手腳倒在榻上的李燕語,李燕語轉頭看著她,瞇瞇笑著,慢吞吞的說道:“看什麼看,你家姑娘我好好兒的,這樣的好事,求還求不得呢!”

常嬤嬤帶著人忙了兩天,別院、莊子裡的東西清點造冊過戶,莊頭也過來給李燕語磕了頭,官府裡的文書一應妥當了,李燕語暗暗屏著的這口氣才算真正松下來,這兩天,她夜裡做夢都夢見這事是她又做夢了!

李燕語和常嬤嬤對著冊子,細細盤算了一個半天,決定還是要在城裡買個小院,兩頭住著才最妥當,又叫了大劉和大劉嬸子過來,一來說了這和離的事,二來,讓大劉再留心找兩間合適的鋪子買下來,這銀子死放著,可生不出小銀子來。

李燕語的小日子舒心的不能再舒心了,京師城裡,周家也是一片喜慶,從府衙拿了和離文書回來隔天,周李兩家就換了庚帖,各自去批八字了,這八字自然無處不好,合適的不能再合適了,鄒夫人容光煥發的親自張羅著,起了草帖子,再序三代名諱,起了細帖子,直到抬著酒壇,大花八朵、銀勝八枚,送了繳簷紅,周守信才知道家裡已經給自己又定下了一門親,一門真正的好親!

邵源泊強耐著性子,等著周李兩家插好釵子下了大定,隔天一大早,和李謙兩人騎著馬,帶著小廝隨從,往抱樸庵上香隨喜去了。

兩人將馬放到抱樸寺,沿著山路往抱樸庵上去,邵源泊沒進庵堂,卻沿著山後小路,直奔後山的那處草亭,李謙氣喘吁吁的緊跟其後,草堂裡自然是空空蕩蕩,這麼大冬天,誰跑到那麼個地方吹冷風的?

邵源泊悻悻的下來返到庵中,清慎師太莫名其妙的接了兩人進去,邵源泊倒是誠心誠意的在觀音像前上了柱香,李謙搖著折扇,眉頭擰成一團看著上香的邵源泊,他冒冒然跑來做什麼?無媒私通?總不至於混帳至此吧?!

清慎師太讓著兩人進到客堂,李謙一言不發,也沒心思去品味那槐花茶、綠豆糕,繼續擰著眉頭死盯著邵源泊,邵源泊客套完這山中美景,又客套一通這尼庵清幽,再奉承著師太的佛法高深,漸漸就轉到了離庵堂不遠的那位極有慧根的女居士身上。

“在下看了這詩,仰慕之極,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樣出塵脫俗的女子,才能寫出這樣乾淨通透的字句來,原想著此種人物只應天上有,斷不至於流落人間!”邵源泊極力誇贊著,李謙抬手揉開緊擰的眉頭,看看還是莫名其妙的清慎師太,暗暗歎了口氣,只好搭著話和邵源泊唱和起來:“王爺也是贊賞不已,特特抄了這詩傳過來,說是讓我們也跟著長長見識,聽說這寫詩的,是誠意伯周家的大奶奶還是二奶奶?”

不等清慎師太答話,邵源泊收了折扇拍著李謙的肩膀說道:“必是你聽錯了,周家只有兄弟三人,最小的三爺周守禮,還沒說親呢,大爺周守哲,娶的是禮部侍郎鄭大人嫡長女,鄭大奶奶如今在府裡主持中饋,前兒不還到你們府上聽戲?可不象寫這詩的人,二爺周守信?不可能!這二爺不是剛定下你們府上四房二姑娘?昨天剛下的大定禮,這二奶奶可還沒二上呢。”

“許是我聽錯了,師太必是知道,究意是哪家的女眷?”李謙抬手拍著自己的額頭,笑著問著清慎師太,清慎師太苦笑著解釋道:“就是周家二爺周守信的發妻,不過前幾天剛剛和離了,沒想到,周家這麼快就攀了門??????倒是好親!”

清慎師太含糊了最後幾個字,轉了話題:“兩位爺去過山下寺裡沒有?那尊觀音剛鍍好金,真是寶像莊嚴,倒該隨喜一二。”

“那麼好的佛像,鍍了金倒是可惜了,師太說的是真的?這周守信就為了攀李家這門好親,才和原來這個二奶奶和離的?”邵源泊又把話題扯了回來,清慎師太看著李謙,尷尬的笑著,這讓她如何說才好?李謙搖著折扇否認道:“斷不是!三嬸子是聽說周二爺和離後才托人說的親,師太,這位二奶奶,聽說也姓李?這位李娘子,如今還住在別院?”

“嗯,周家把這別院給了李十二娘,總不能讓個無辜弱女居無所居。”清慎師太皺著眉頭,這些事,一來她不願意提,二來,跟他們兩個說這些,也實在不合適。

“聽說李十二娘是修佛的,平時這庵裡也是常來常往的,今天可來過了?”李謙看著皺著眉頭,已經流露出不悅的清慎師太,掃了眼邵源泊,乾脆直截了當的問道,清慎師太怔了怔,盯著李謙,又轉頭盯了眼緊盯著她的邵源泊,重重的‘哼’了一聲責備道:“李十二娘就算和離了,也是名門大家出身,又是個極有學問見地的,可不是能讓人打什麼輕狂主意的!二位爺趕緊回去吧,這做人做學問,兩位爺是該好好念念十二娘的詩句,好好清清心。”

清慎師太說著,冷著臉站起來,邵源泊和李謙被清慎師太這麼乾脆直接的教訓直說的臉上通紅一片,李謙抖開折扇,掩著臉咳了起來,邵源泊站起來,長揖到底謝道:“師太誤會了,這事跟李兄無關,都是在下,是在下仰慕十二娘人品高潔、才氣出眾,這才過來,也就是,其實,在下真是仰慕,極是仰慕。”

邵源泊的話竟然越說越亂,李謙被他說的也不咳了,眨著眼睛無語的看著他,清慎師太倒被邵源泊說笑了:“邵六爺也是大家讀過書的公子,就是仰慕,這大禮上也不能錯了,那是閨閣女子,這仰慕的話就不要說了,更不好這麼冒冒失失的跑來,若是傳出去,豈不是傷了李十二娘的名聲?那可就是害了她,六爺還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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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11:51 |只看該作者
33滿城煩惱

邵源泊被清慎師太一番話教訓的一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正呆怔間,李謙上前拖著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和清慎師太陪笑解釋道:“邵六爺今天撞著邪物了,師太勿怪,師太放心,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一邊說著一邊硬拖著邵源泊出了客堂,出了尼庵,惱怒萬分的推著邵源泊:“回去!先回去!回去再說,我當你有了成算了,原來你竟半點章程也沒有,就這麼跑來了!”

清慎師太站在尼庵門口,出神的看著漸漸一路急步往山下奔去的邵源泊、李謙等人,嘴角慢慢滲出笑容,笑容越來越濃,看來這仰慕燕語姑娘的,是那個邵源泊,倒沒聽說他定了哪家,人也不錯,只看這造化吧。

插了釵回來,鄒夫人就一直郁郁不樂,偏這份郁郁不樂還不好說出來,李家四房那位李二娘,怪不得耽誤到二十多歲,生的也實在太太過魁梧了些,別說跟李十二娘,就是跟大媳婦鄭氏比,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倒有些委屈了守信,可這親事,也說不得個‘不’字,算了算了,娶妻娶賢,那相貌上倒是其次。

林姨娘得了結親的信兒,一口氣悶在胸口,就病倒了,周守信守著林姨娘,只一味掉眼淚,父親母親大哥都發了狠話,他能有什麼法子?!

鄒老太太一口氣憋在喉嚨間,咽不下吐不出,只氣個仰倒,想沖到鄒夫人那裡討個說法,可又想想林家如今的處境,要仰仗周府之處太多,這口氣也只好悶在胸口,只氣的連著十來天也不上門去找鄒夫人說話,鄒夫人一開始是忙,後來是煩心,竟然沒覺出鄒老太太已經十來天沒上門說話了。

林家大奶奶吳氏出了主意,得了這麼個結果,自然是一個字不敢多說,大氣也不敢出,尋了機會,悄悄出門尋了一個嫁進李家旁支的遠房表姐打聽了,回來更是半個字不敢再提這事,敢情李家四房這位二娘子有些二五眼不說,那份凶悍,只聽得她頭皮發麻,她家姑奶奶,竟是送走位菩薩,引來了個惡煞。

李家對這門親事,遠比周府著急的多,李二娘的嫁妝早多少年都准備齊整了,不過沒地方送罷了,如今要做的,不過就是看看有沒有發霉的東西罷了,鄭大奶奶忙得團團轉,府裡就那麼大點地方,挑來挑去,只好挪出林姨娘,將林姨娘先搬去和杜姨娘一處住著,反正越橘姨娘如今在正院住著保胎,她那屋子正好空著。

林姨娘病弱弱的搬過去,周守信雖說還是時時陪著,可這一陪,就陪成三個人了,杜姨娘只要見周守信進來,就片刻不離,只說要侍候林姐姐,把個林姨娘漚得沒兩天病就又重了好幾分。

邵源泊和李謙回到京師,無數煩躁不安,李謙唉聲歎氣的看著在屋子裡不停轉著圈子的邵源泊,拱著手求道:“子崗,邵兄,源泊弟,你別轉了行不行?先坐下來,先靜一靜,我這頭都被你轉暈了。”

邵源泊呼了口氣,轉身坐到扶手椅上,飛快的搖著折扇,李謙連連歎著氣,看著他曲著手指頭說道:“咱們先細說說這事,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一,若是不過求個露水之歡,你明天乾脆直接找到那別院去,若那李十二娘肯見你,你慢慢下水磨功夫就是了,她一個和離的寡居之人,你情我願,縱傳出來,你也不過是個風流名聲,反正你也不在乎這個。”

邵源泊繼續飛快的搖著折扇,斜看著李謙一言不發,李謙看著他,曲起了一個手指:“二,你若是想納了她,這也不難,她情你願就行,你家老爺子也不會管你這樣的事,他當年可比你風流得多了,三,”李謙又曲起了根手指,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搖了搖,歎了口氣:“這第三,你若真失心瘋要娶她,這可就難了,我也幫不了你,還是算了吧。”

“那一和二,她肯?”邵源泊斜著李謙問道,李謙攤著手:“我哪知道?不是讓你去問了麼,她肯,就肯,她不肯,你再回來就是了,又不能怎麼著你!”

“你!”邵源泊跳起來,伸手點著李謙的鼻子,李謙抬手打飛邵源泊的手:“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在這裡轉圈有什麼用?!這男女這事,不就是這麼回事麼!”

邵源泊重重的吐了口氣,又坐了回去,擰著眉頭出了半天神,轉頭看著李謙:“我想娶她,娶她也行,就是想先和她說說話,若她真是我心中想的那樣的人,娶就娶了,萬一,倒是害了她。”

李謙失聲笑了起來,攤著手,也不知道是搖頭好,還是點頭好:“你這想頭真是荒唐!哪有這樣的事!照你這麼說,這娶親前,倒是先要把人家姑娘抬到你家,讓你仔仔細細、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看好了,再定這娶還是不娶的?!你要是不娶呢?人家姑娘還活不活了?!”

邵源泊斜著李謙,慢吞吞的說道:“你不也是先相看了嫂子,才娶的她?!先頭吳家的姑娘,是誰看完又不要了的?”

“我!”李謙被邵源泊的話窒得胸口悶氣,長長的吐了口氣:“哼,我那也就是偷偷看看,可沒敢讓人知道,也沒人知道不是,連你嫂子都不知道,照這麼說,那李十二娘,你也算相看過了!”

邵源泊轉頭看著李謙,鄭重的說道:“我想再見見她,若和我心中想的不差,我就娶她,你也知道,這中間的煩難,不是容易事,可錯不得。”

“你?!算了,子崗,你娶不了她,你家老爺子那一關就過不了,就是王爺,也不能答應,算了吧,別打這主意了,還有,依你家老爺子那性子,若聽了你這話,知道你這打算,立時就能把李十二娘找戶人家連夜嫁出去!”李謙伸手拍了拍邵源泊的肩膀,誠心實意的勸著他,邵源泊緊緊抿著嘴,盯著李謙看了半晌:“我自然能想出法子來,只要你肯幫著我!”

“我?自然是幫你的,咱們兩個,我不幫你還能幫誰,可這事,我幫不了你,這事,沒法子!實在沒法子!算了算了,我看還是算了吧,走,晚上咱們去錦繡樓,我陪你去,你不是喜歡桃葉姑娘麼,去找她樂一樂去。”李謙站起來,拉著邵源泊就要往外走,邵源泊甩脫李謙的手,呼了口氣說道:“明天再陪我去一趟城外,我得跟她說說話。”

“你!”李謙抬手指著邵源泊,點了一會兒,歎著氣軟落下去:“你這個倔脾氣,這事,倔不得,這事落在規矩外頭,你!好好好!你別跟我板臉,我陪你去,陪你去還不行麼!”

隔天一早,兩人就出了城,沒敢再往抱樸庵去,將馬寄在抱樸寺,邵源泊和李謙各帶了心腹小廝,沿著山路先繞到抱樸庵,再悄悄繞著抱樸庵去了聽松院。

偏這天是個陰天,風又大,李謙陪著邵源泊隱在別院往抱樸庵方向的一處山石後,吹著陰寒的山風,不過一柱香功夫,就渾身涼透了,又不敢弄出大動靜,只好裹緊斗篷,在原地不停的抖來抖去的低聲抱怨個不停:“我告訴你,要是把我凍出個好歹來!呵,好冷!你們兩個也是個沒用的,怎麼也沒想起來給爺拿個手爐?!這把爺凍的!”

邵源泊凍的臉色青白,緊裹著斗篷,轉過身狠狠的瞪了李謙一眼:“還沒讓你去北大營當差呢,到那裡你才知道什麼叫冷!”

“你這話,怎麼跟你家老爺子一個調調!呵,好冷!回去吧,今天肯定不會出來,這天這麼冷,要不咱們去別院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再來?帶上手爐帶來!”李謙不停的哆嗦著建議道,邵源泊緊緊抿著嘴,扭過頭不再理會他,只伸長脖子盯著遠處聽松院那兩扇緊閉的大門。

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又等了小半了個時辰,院門從裡面推開,李燕語裹著件昭君帽蔥黃綾繡折枝臘梅銀狐裡斗篷,帶著個眼睛小得只有一條縫的小丫頭出了院門,一徑往抱樸庵方向過來。

邵源泊緊張的屏住呼吸,屏著屏著,突然咕咚咽了口口水,圓瞪著眼睛,轉頭看著李謙低聲問道:“等會兒我說什麼好?”

李謙被邵源泊問的愕然半張著嘴,一時傻住了,邵源泊晃了晃頭,轉過了頭,就是眨眼間,李燕語笑語盈盈的和小丫頭說著話,已經走到了大石頭旁。李謙突然用力,猛的把呆怔怔的邵源泊往李燕語推了過去。

李燕語嚇了一跳,小羽驚的幾乎叫出聲來,邵源泊跌出來,連沖了兩步才穩住身子,沖著李燕語,慌亂的長揖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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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探話

李燕語松了口氣,一邊拉著小羽往旁邊閃讓過去,一邊安慰著她:“別怕,是人,不是野獸。”

邵源泊恍過神來,也不敢抬頭,瞄著李燕語的裙角,緊跨兩步,擋在李燕語面前,長揖到底:“十二娘有禮,小生姓邵名源泊,是??????”

李燕語眼神驟然變得凌利起來,緊盯著邵源泊冷‘哼’一聲,既不理會也不答話,拉了一把小羽,抓緊斗篷,轉身急步往聽松院奔了回去。

邵源泊話才說到一半,直起上身,只看到李燕語背影如飛,轉眼間就奔回到聽松院門口閃了進去。邵源泊呆呆的眨著眼睛,攤著雙手傻在了小路中間,李謙跳出來,拉著邵源泊就往山下抱樸寺方向奔去。

兩人帶著四個小廝,一口氣跑到離抱樸寺不遠處,李謙才松開邵源泊,一只手扶著路旁的樹,額角冷汗滲著熱汗,氣喘得話也說不出來,只抬手有氣無力的點著邵源泊,邵源泊背靠著一棵大樹,胸口起伏不停的喘著粗氣,過了好大一會兒,兩人才勉強勻過口氣來,李謙點著邵源泊,點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說出話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嗯,我拿定主意了,就是她了!這才是讀過書的大家姑娘。”邵源泊滿意的感歎道。

“你知道就好!嗯?就是她了?你打的什麼主意?你這話什麼意思?”李謙品過味來,一下子跳了起來,邵源泊瞥了他一眼,長長的呼了口氣說道:“這才是大家姑娘的應對,這娶妻娶賢,要的就是這樣的賢惠!”

“你?你不是一定要和她說說話?要看看她是不是你想的那個,你這話??????哪裡說上了?你這到底是哪跟哪?你給我說清楚!”李謙指著邵源泊叫道,邵源泊喘勻了氣,站直身子,抖了抖斗篷,理了理頭上的軟角帕頭,抬手示意著李謙:“走吧,回去再說,看來十二娘是個賢惠剛烈的女子,這才是為妻之賢。”

李謙抬手扶了扶歪到一邊的帕頭,看著邵源泊,曬笑著問道:“若是她跟你說了話呢?就沒有為妻之賢,那是不是就算了?”

“她要說話必有說話的道理,凡事不可臆斷。”邵源泊抖開折扇,慢條斯理的答道,李謙被他說的瞪著眼睛,呼著氣,氣的半晌才說出話來:“既然她不說話是賢,說話也是賢,那你還來這一趟做什麼?真是失心瘋了!”

“竟把大事忘了!”邵源泊猛然頓住腳步,重重的拍著手裡折扇說道:“趕緊回去,去抱樸庵,得尋清慎師太說幾句話去。”

“你去!我不去,我這一凍一嚇,病了,得趕緊回去喝口熱酒去!”李謙斷然拒絕道,邵源泊伸手拉住李謙:“你不去哪裡成,不過一會兒功夫,回去咱們一處喝酒,快走!”

說著,也不等李謙答應,拖著他掉轉頭,一路往抱樸庵奔去。

清慎師太沒等來李燕語,倒等來了邵源泊和李謙,詫異的讓了兩人進到客堂,邵源泊看著知客尼奉好茶退了出去,揮手屏退了山青水秀等心腹小廝,站起來,沖著清慎師太長揖到底,鄭重的說道:“師太,小生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師太成全,日後必當重謝。”

李謙蹺腿坐著,端著杯子,只管專心的品著槐花茶,仿佛沒看到邵源泊的長揖請求,清慎師太忙扶起邵源泊,笑著說道:“貧尼乃方外之人,能成全六少爺什麼事的,六少爺只管說就是。”

“師太,小生對李十二娘仰慕之至,仰慕之至。”邵源泊舌頭打著結,轉頭看著李謙,李謙依舊專心致至的喝著茶,邵源泊只好回過頭,看著清慎師太,又長揖下去,期期艾艾的正要往下說,清慎師太抬手止住了他,溫和的說道:“六少爺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六少爺不必再多說,十二娘是個寧折勿彎的性子,六少爺若有心,就當大禮相求,六少爺這樣的人品學問,滿京師也是極難得的,若再有心,十二娘那裡倒也沒什麼好多挑剔的,只是,六少爺要有心才是。”

邵源泊大喜過望,忙長揖到底謝道:“師太放心,是真用了心的,請師太成全,只等小生過府來求。”

“十二娘是修佛的人,她那樣的心境,古井無波,六少爺放心。”清慎師太話裡帶著笑,緩聲說道,邵源泊舒了口氣,直起身子,又長揖了一禮,才拉著還在品著茶的李謙告辭出去了。

兩個人騎馬進了城門,邵源泊哪有心思陪李謙喝什麼酒,心不在焉的拱了拱手,帶著小廝、長隨,打馬如飛,徑直回府去了,得趕緊想法子過了邵老爺子這一關,這才是頭等大事。

邵源泊在自己院子裡轉了無數個圈子,想了無數個沒用的主意,眼看著天色傍晚,乾脆吩咐山青抱出自己私存的那壇子好酒,一路往養心院尋邵老爺子喝酒去了,有了酒才好探話,探蝗了話才能找到法子不是。

邵老爺子見寶貝孫子難得如此孝敬,喜不自勝,爺倆個坐在東廂榻上,對酌閒聊,其樂融融。

“???????老子如今也不想別的,一窩子子孫,就你還算有點出息,偏跟老子一樣是個荒唐疏懶性子,算了算了,老子眼一閉,也管不了那許多,就一樣,小六啊,你得趕緊成親,再生個兒子,我總得看著你娶妻生子,才能閉得上這眼睛不是!”邵老爺子酒一多,話就更多了。

邵源泊給邵老爺子倒了大半杯酒,渾不在意的答道:“這事先不提,要娶就得娶個讓我中意的回來。”

“中意?怎麼個中意法?你說說,我給你照你的一二三挑去,這京師別的沒有,兩條腿的姑娘還能少了?說吧,要個什麼樣的?”邵老爺子揮著手,豪氣的說道,邵源泊嘿嘿笑著問道:“那你先說說,我這媳婦,你要什麼樣的,說個一二三?若是我自己挑一個回來呢?你肯還是不肯?”

“你自己挑?啊?哈哈哈!”邵老爺子點著邵源泊,大笑起來,笑過一陣子,醉眼朦朧的看著邵源泊:“小六,那大家姑娘,你倒是想挑,也得能見得著啊!你挑從哪裡挑?勾欄裡頭?啊?你說說,你這挑,怎麼個挑法?”

“不見面就不能挑了?這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憑著名聲怎麼不能挑了?”邵源泊直盯著邵老爺子問道,邵老爺子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揮著手:“名聲這東西,老子告訴你,最他娘信不得!你若憑了名聲,別怪老子沒教你,還是算了!算了!”

“我倒是覺得,還是我自己挑好些,你挑?還不如名聲信得過!”邵源泊盯著邵老爺子的話緊跟了一句,邵老爺子笑著擺著手:“小六啊,這兩年,我給你挑了多少名門閨秀,你這也不好,那也不好,若不是由著你的性子,能讓你這麼挑挑揀揀?這娶妻是大事,老子不想委屈了你,你自己挑也成,就一樣,你挑中了,也得入了我的眼才行!”

“是我娶媳婦,又不是你娶媳婦!我看中就行了,入不入你的眼有什麼要緊?!”邵源泊不滿的抱怨道,邵老爺子重重拍著邵源泊的肩膀:“小子,你還是年紀輕了點,你看你的人,老子給你看的是你老丈人這一家子的前程,這娶妻聯姻,連的是兩家,連著你的前程呢!”邵老爺子打了個酒嗝,繼續拍著邵源泊的肩膀,繼續說道:“咱們魯國公府,老子就指著你了,你大伯,你爹都是沒用的笨貨!沒用的榆木疙瘩老實貨!老子一死,這魯國公府立時就得成開國公府、開國郡公府!一落千丈!”

邵老爺子長長重重的歎了口氣,一口悶氣湧上來,滿臉的黯然頹倒:“小子,這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咱家,到你,可就五代了,太祖定的規矩,就五代!等你生了兒子,就降同庶民,庶民了!你知道什麼叫庶民?”

邵源泊皺著眉頭,無奈的看著邵老爺子,這是哪句話沒說好,竟然勾出了老爺子這最大的心病,庶民就庶民,老爺子也真是操心的長遠!

“小六啊,你得奔個前程出來!掙個封妻蔭子!給咱們這一支、這一門奔出點前程來!這家裡,就數你是個出息的!你這岳家,這支撐,可少不得!”邵老爺子不停的拍著邵源泊的肩膀,語重心長的交待著,邵源泊不耐煩的皺起眉頭:“我的前程不用岳家支撐,沒有岳家支撐,我一樣奔出好前程來!”

“啊?哈哈,那好啊,你去給老子奔出來個看看!你要是能奔出前程來,老子這一關就算過了,隨你尋個什麼樣的媳婦回來!厄!”邵老爺子舌頭打了個結,急忙緊跟了一句:“只一樣,得是良家女子,那風塵賤籍,無論如何也不能進老子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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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立字為據

“那是自然!這你放心!就這麼說定了,我若奔出前程來,這親事就由我自己定,您這一關可就免了!”邵源泊滿臉不服氣的叫道,邵老爺子一邊大笑一邊揮著手:“行!老子說話算數!你先去奔前程去!老子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不過!”

“不過!”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邵老爺子大度的揮手讓著邵源泊:“你先說你先說!”

“還是您先說,您先說吧!”邵源泊瞇眼笑著讓著邵老爺子,邵老爺子抿了口酒,看著邵源泊,嘿嘿笑著說道:“你可是老大不小了,若是三年五年還沒奔出個前程來,老子可等不得!一年為限!就一年!好了,說你的!”

邵源泊呼了口氣,看著邵老爺子:“一年就一年,只一樣,這前程,怎麼才算有了前程?別我說奔出了前程,你硬說不算,不認帳,這事,得先說定了!”

“你個混小子!老子還能跟你混賴?”邵老爺子瞪著眼睛叫道,邵源泊曬笑了幾聲:“老爺子,您混賴的時候還少了?!不行,這事跟您那句一年為限一樣,也得先說定了!”

邵老爺子瞇著眼睛看著邵源泊,這小子,怎麼弄得跟真的一樣,難不成真看中哪家姑娘了?先哄著他上進些再說:“好!老子就給你定個章程!你若能混個五品官當當,就算你有前程了!”

“五品?!”邵源泊一臉怪相的舞著胳膊大叫起來:“你是成心賴帳是吧?一年,五品!你當我生著三頭六臂呢?這不行!”

“就五品!沒什麼好講的!有什麼不行的,你只要中個兩榜進士,出來就是五品官,容易的很!”邵老爺子抿著酒,高挑著眉梢,毫無回旋的余地,邵源泊氣的‘哼’了好幾聲:“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還只要中個?你也不看看這都什麼時候了?今年就是大比之年,是今年!四月份大考,這都幾月了?還有幾個月?還有幾天?不到兩個月啊!老爺子,您得講點理啊!再說,我連鄉試都沒考過,憑什麼考?想考也考不成不是,七品吧?就七品,兩年後再五品?啊?”

“別跟老子打馬虎眼!你小子頭上頂著監生的銜,要什麼鄉試?憑什麼,就憑這個!你當老子真喝多?能哄哄了?哼!五品!一年!你不願意就拉倒!”邵老爺子極其堅定的說道,邵源泊盯著老爺子看了半晌,錯著牙跳了起來:“好!算你狠!五品就五品,先說好,就是個五品,只要是個五品就成,旁的你什麼也不能挑!不行!光說不行!”

邵源泊穿著襪子在地上轉了幾個圈,揚聲叫著山青:“給爺拿紙筆來!”吩咐完了,轉頭看著邵老爺子:“空口無憑,立字為據!”

邵老爺子氣得連聲‘哼哼’著,幾乎也要跳起來:“你個王八犢子,還要跟老子寫字據!敢跟老子寫字據?!老子飛個唾沫星能砸穿石頭!還要字據?!”

山青飛快的取了筆墨紙硯進來,水秀研墨,山青鋪紙,邵源泊也不理會氣得呼呼喘粗氣的邵老爺子,提起筆,飛快的寫下了文書,拿著文書放到邵老爺子面前,將手裡的筆塞到邵老爺子手裡:“來,畫個押!”

邵老爺子氣呼呼的畫了押,丟了筆,沖著邵源泊,一巴掌就打了過來,邵源泊利落的閃身躲開,小心翼翼的掂起紙,尖著嘴吹了吹,看著乾了,才仔細的折好塞到懷裡,轉頭看著邵老爺子拱了拱手:“您老自己喝吧,我得回去好好想想這五品的事了,別讓人擾了我!”

說完,也不等邵老爺子答應,拎著長衫奔了出去。邵老爺子放下手裡的杯子,挪到窗戶下,推開窗戶,看著一路疾奔出去的邵源泊,眼睛漸漸瞇了起來,直看著邵源泊奔出了垂花門,才放下窗戶,出了一會兒神,揚聲叫了小廝進來吩咐道:“晚上,等六少爺歇下了,把山青和水秀給我悄悄帶過來!”

這事,必有蹊蹺,那小子,看樣子是動了真格了,許是真看上了哪家姑娘,這家人家,必是有不合適處!明知道他必定不肯,過來算計他的話了!

邵源泊出了養心院,一徑出了府門,往李府尋李謙去了。

“一年求個五品?!”李謙沒聽完就叫了起來,邵源泊抬手止住他的怪叫:“我打算參加今年的省試,試試看看吧。”

“子崗,你不是說笑吧?咱們雖說也念書做學問,咳,就算是做學問吧,做的可不是八股應試的學問,那起承破轉,誰做過那個?不是那麼好做的!還是算了,要不想想恩蔭的法子?可恩蔭斷沒有立時就能給個五品的例,再說,咱們這身份地步兒,差得遠呢,要不你回去跟老爺子再商量商量,三年!三年指定行,先恩蔭個八品九品的官兒,這幾年裡頭,咱們想想法子,許是能成。”

“字據都立下了,斷沒有再更改的理兒,就這樣,先試試,若不成,再想旁的法子。”邵源泊呼了口氣說道,李謙苦惱的看著邵源泊,搖著折扇悶想了一會兒,面容一點點放松下來,笑著說道:“是我著相了,也是,什麼大事,一年求不到,那就求不到就是了,不是什麼大事,求不到倒還好了,什麼大事?!”

邵源泊斜了他一眼,李謙忙擺著手說道:“你要考就考,可不能打旁的主意,可別怪我沒告訴你,今年皇上可是下了狠心的,發過狠話,誰要是敢把手伸到這考場裡頭,殺無赦!今年沾這事,必定沒好下場,太後已經打發人回來警告過家裡了,你可別打歪主意,劃不著!”

“你想哪兒去了,我犯得著打這樣的主意?再說,咱們這樣的人家,比那些窮書生已經不知道強了多少去了,再想這種歪主意,就是傷陰鷲。”邵源泊懶懶的說道,兩人沉默了片刻,邵源泊站起來,轉頭看著李謙,鄭重的交待道:“這事,你知我知,任誰也不能提半個字,我家老爺子可是個極精明的,見我上了心,必要探個究竟,若是讓他知道了,你也說過,他能連夜把李十二娘嫁出去!”

“你放心,我知道輕重。”李謙忙答應道,跟著站起來,一路將邵源泊送到大門外,看著他上馬走了,才重重的歎了口氣,晃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山青和水秀跟著邵老爺子的小廝雙壽,小心翼翼的進了養心院,邵老爺子坐在榻上,握著只紫砂小茶壺,陰著臉,盯著山青和水秀磕頭見了禮,抬了抬小手指頭,山青和水秀忙站起來,垂手站在榻前,等著回話。

邵老爺子卻不說話,只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茶,喝了半晌,才淡淡的吩咐道:“說說,你們爺最近都跟誰在一處,做了什麼,去了哪裡?細細說,別漏了。”

山青和水秀對視了一眼,山青咽了口口水,抬頭飛快的看了眼邵老爺子,忙又垂下頭,恭謹的答道:“回老太爺,爺最近除了李爺,就是跟誠意開國伯府三爺周守禮一處,也沒做什麼,就是唱酒、聽曲、會文,對,還去抱樸寺燒過兩回香,爺說抱樸寺新請的千手觀音是什麼名家做的,別的,就是去仙語樓,去過幾趟李府,旁的,倒沒去過哪裡。”

“誠意伯周家?”邵老爺子直起上身,眼睛瞇著想了半天,看著山青問道:“周家,那個周守哲家?”

“回老太爺,就是他家,周守哲是周家大爺。”山青忙回道,邵老爺子擰著眉想了半天,周家他一向沒有來往,倒還真是知道的不多:“周家都有些什麼人,說給老子聽聽!”邵老爺子吩咐著山青。

山青緊忙答道:“回老太爺,有誠意伯周老爺,夫人鄒氏,三位爺,大爺周守哲,現做著吏部員外郎,大奶奶鄭氏,二爺周守信是個跛子,極少出來,三爺周守禮,也是雲鶴社的,還有位姑娘,聽說是最小的。”

邵老爺子長舒了一口氣,眉頭聳動著笑了起來,這事,只怕就應在這位周娘子身上,怪不得,嗯,誠意伯府雖說門第低是低了些,不過這低頭娶媳婦,低就低吧,那周守哲聽說也是個聰明靈動的,和福寧親王又走動的近,雖說這家境上是差了些,可只要姑娘好,小六喜歡,倒也算是勉強,嗯,得想法子把這周娘子請過來看看,這娶妻可是大事,小六的媳婦,可得娶好,這家裡,也就小六是個出息的,往後家門昌盛,都指著他了,他這媳婦,可大意不得。

邵老爺子想得忘了喝茶,半晌才恍過神來,笑瞇瞇的揮了揮手:“好了,下去吧,好好侍候你們爺,去吧去吧。”

山青和水秀退出來,回到院子裡,嘀咕了一會兒,到底不敢瞞著邵源泊,第二天一早,找了機會,將邵老爺子召見這事,一五一十細細稟報了邵源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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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再娶

第二天邵源泊去了趟福寧王府,和福寧親王說了今年想下場應試的打算,福寧親王大是贊賞,隔天進宮特意繞過去和太後說了這事,這可是雲鶴社裡宗室子弟好學上進的典范,太後自然也是贊賞不已,還沒贊賞完,突然靈機一動,興致大發,打發人去請了皇上,要打發雲鶴社諸子都下場去考一考去,也算是檢驗一下太後老師和親王助教的教學成果。

皇上叫了丞相和禮部尚書進來商量了,倒也覺得可行,只要嚴加盯著就是,真這麼明晃晃一起下場應試,這營私做弊的事,反倒好防了。

福寧親王親自興致勃勃的向眾人傳達了太後的意思,一群人苦惱著臉從福寧親王府出來,旁人還好,李謙氣的仰倒,沖上去揪住邵源泊不依不饒,邵源泊攤著手,這事,他也不想啊,也怪不得他不是,眾人起著哄,勒索了邵源泊一頓戲酒才算罷休。

還沒等戲酒結束,得了信兒的各家長輩就打發人來催著回去了,這是大事,太後親自點名讓眾人下場應試,皇上是個人盡皆知的孝子,這不管誰做主考官,有點腦子,也不敢讓這幫太後親點的學子們全部落了榜,不但不能全落,只怕這上榜的人還不能少了,總得照拂好老太後的面子不是,何況這中間還夾著福寧親王,這次應試,其實不必比那些有真本事的舉子高明,只要比社裡其它紈褲高明就成了,這樣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萬載不遇!

各家卯著勁,延師尋文,拼命要讓自家子弟比別家那個紈褲能高出一線來,一時間,京師名師難尋,好文飛漲。

誠意伯周府大爺周守哲和大奶奶鄭氏更是忙得腳不連地,又要忙著二爺的親事,親家可姓李,半分馬虎不得,又得忙著三爺讀書的事,這關著三爺,也關著全家的前程,更是半分馬虎不得,偏偏林姨娘這病,病起來沒個完,她自己倒不說什麼,二爺周守信卻陰個臉,今天要請太醫,明天去找偏方,後天又折騰誰的屬相犯了她,折騰的鄭大奶奶怒火上沖,借著二爺周守信鬧著說有人魔魘林姨娘,乾脆帶著人抄了林姨娘和周守信的院子,從緊鎖的廂房裡搬出一堆古玩玉器,對著庫房冊子,一件件給鄒夫人又搬回了庫房。

林姨娘哭到正院,卻被丫頭婆子擋了回來,夫人正在禮佛,打擾不得,林姨娘站在院子裡哀哀痛哭了沒多大會兒,周守信跛進院子,一言不發,拉著她就往外走。

林姨娘回去哭了半夜,張羅著要回去娘家,使人叫了周守信三五趟,周守信一趟也沒過來,林姨娘只好打發人回去和母親說了想回去的事,卻被母親遣婆子說了一通,回家的事半字不提,只責備她沒有侍候好二爺和夫人,林姨娘差點哭死過去,第二天一早,周守信過來,垂著頭在她屋裡坐了半晌,一言不發,站起來就出去了。

兩月裡下了聘禮,這聘禮比當年周家大爺的還要豐盛,聽說新娘子嫁妝極是豐盛,鄭大奶奶也只好咬著牙往三金上又添了銷金大袖、珠翠彩帛等物,二三月裡要講究的節又多,隔個兩天三天的,鄭大奶奶就得打發人往李家送禮問候,只送得恨不能當天就把這個李二奶奶娶進家門。

三月初,請了期,鄭大奶奶更是忙得片刻不閒,林姨娘骨瘦形銷的旁觀著周守信這第二場婚禮的繁華講究,不敢再生出半點事來,大奶奶忙得脾氣不好,連夫人都讓她三分,如今這家裡,一言九鼎的,是大爺,最耽誤打擾不得,是一個月後要下場應試的三爺,最得罪不得的,是大奶奶,二爺沉寂無聲的准備第二次當新郎倌。

催妝禮送過去後,周府上下忙得幾乎徹底不眠,除了三爺讀書的後園還安靜些,旁的地方,一色燈火通明,紅彤彤一片熱鬧喜慶。

鋪妝前一天,李府來了幾個衣飾講究的婆子,將新房前前後後、裡裡外外看了個遍,尋了鄒夫人,客氣的嫌棄新房裡的家俱不是一水的黃花梨,“我們家姑娘只愛黃花梨,旁的只怕用不慣。”

沒等鄒夫人臉上的難堪鋪展開,婆子緊接著說道:“我們家姑娘是個挑剔的,我們老爺和夫人也知道她這脾氣,這家俱早就備下了,只備著萬一不合適,也不至於委屈了我們姑娘,夫人看,要不,這鋪妝,就從今天晚上鋪起,夫人只管讓人騰個空屋子出來就是。”

鄒夫人眨著眼睛,倒還真挑不出什麼來,只好乾笑著答應下來,鄭大奶奶急忙指揮著眾人將屋裡的家俱全部挪了出來。

天剛落黑,李娘子的陪嫁家俱,就一抬抬出了李府,流水般鋪進了新房院子裡,直忙到後半夜。等天一亮,各色被褥、古玩擺設、簾幔靠墊、文房四寶又一抬抬出了李家,往周府流進來,滿府驚歎著新二奶奶嫁妝的豐厚,沒等驚歎完,後面房屋院捨、田地莊子,用瓦片和土坯代表著,又進了好幾抬,再往後的金銀器具,壓箱金銀、彩緞毛皮、首飾衣服,更是多不勝數,惹得滿京師哄動著看熱鬧,鄭大奶奶看到一半,就打心底歎服了,當年她出嫁,也是以嫁妝豐厚著稱過的,跟如今這新二奶奶比,連一半都不及!

林姨娘看的心如死灰,就陣勢,就是她們林家最風光的時候,也備不出這份嫁妝的十之一來。

第二天的親迎,鄒夫人急著又現換了一千兩散碎銀子,預備著打賞,這樣的嫁妝在前,周家這親迎上,無論如何也不能塌了台面去。

周守禮也被叫了出來,這陪著親迎的人,還得加幾個才好,周守禮著急之下,只好奔去找邵源泊求援去了,邵源泊倒是熱心的不行,放下手裡的書,又帶著他去請了胡七公子出來,胡七公子是個極好熱鬧的,偏又知道這李家的事,一聽請他幫著迎親,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即答應下來,周守禮大喜,這趟差使辦得圓滿光鮮。

胡七公子拉著邵源泊站在最前頭,吸著冷氣看著裹得如同一只通紅的巨大爆竹一般的新娘子,壓抑著笑聲嘀咕道:“這身段,可夠周二消受的!必定消魂!”

兩人悶悶的壞笑著,認認真真的跟著迎了親回來,跟在新郎後面沖進新房,挑蓋頭這一節,無論如何不能錯過!

周守信挑開蓋頭,呆怔怔的看著他這位出身高貴、嫁妝豐厚的新娘子,胖就不說了,其實倒不是胖,是黑壯,這新娘子如果換上男裝,就是一個猛張飛,上嘴唇那一抹小胡子,更是霸氣十足。

新房一片靜寂,胡七公子率先笑出了聲,新娘子雙眼圓瞪,突然跳起來,‘啪’一聲拍到床邊的高幾上,順手又抓了只杯子砸向胡七公子,跟著一聲暴喝:“看什麼看!笑什麼笑!”

新房裡又是一片靜寂,邵源泊一腔笑意真憋得胸口痛,急忙推著胡七公子:“趕緊趕緊,出去,出去笑!”

胡七公子抖著長衫上的茶葉、茶水,指著周守信:“你媳婦”一句話沒說完,就被邵源泊硬推了出去。

鬧新房的人跟著潮水般湧出去,片刻間,屋裡就只剩了新娘和新郎,還有幾個喜娘、丫頭、婆子。

周守信氣得臉色青白,呼著粗氣,抬腳就往後走,新娘子一把拉回了他,輕輕一甩,就把他扔到了床上:“你往哪兒去?”

周守信狼狽的坐起來,指著新娘子:“你你你!你??????”

沒等他‘你’完,旁邊的陪嫁婆子推著呆傻的喜娘,陪著滿臉笑容上前打著圓場:“唉喲,二爺可得趕緊坐好了,這酒還沒喝,帳還沒撒,這沒過的禮數還多著呢!”

喜娘被推得踉蹌了幾步,不停的點著頭:“可不是可不是。”

鄭大奶奶面色沉靜的聽著婆子的描述,嘴角往上挑著,似有似無的冷笑了一聲,這便宜是那麼好占的?家世尊貴、嫁妝豐厚,什麼都好的姑娘家肯這麼下嫁,嫁的還是個跛子?倒也登對。

鄒夫人臉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這娶妻娶賢,長相上她不挑剔,可這脾氣,這還是新娘子,就能當眾拍桌子,還拿杯子砸了人!這是哪家的理兒?這這是什麼脾氣!?

新房院子裡,倒沒再有別的動靜,就是有,滲在周府喧囂沸騰的宴席吵鬧中,也就沒了動靜。

周守信面色灰白、耷拉著肩膀跟在神采飛揚的新二奶奶身後,仿佛他才是剛進門的那個小媳婦,一起到了正廳,一家人早就端坐等候著了,這場親認的靜寂而迅速,只聽到似有似無的茶碗碰撞聲,周娘子周清馨膽怯慌亂的從這位新嫂子手裡接了個沉甸甸的荷包過來,瞄著二哥,心裡替他哀歎不已。

認完親,李二奶奶昂首闊步,大步在前,引著周守信走到院子門口,轉頭吩咐著同樣粗壯的貼身丫頭:“去,把那幾個狐狸精都給我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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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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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真讀書了

不大會兒,三位姨娘來了兩個,抱橘卻沒過來,鄒夫人身邊得臉的陪嫁嬤嬤舒嬤嬤過來,陪著笑解釋道:“抱橘姨娘懷了身子,今天早上又閃了一下,這肚子就有點不大妥當,夫人說了,就讓她遲一天過來奉茶。”

“你真是老糊塗了!竟說出這樣的混帳話!那我要是今天早上也閃著了,這媳婦茶就不用敬了?!你們府上就是這規矩?”李二奶奶豎眉瞪眼,手指直點到舒嬤嬤鼻尖上,厲聲呵斥道,舒嬤嬤目瞪口呆,被李二奶奶點的頭暈腦漲,眨著眼睛看著李二奶奶,張口結舌,不知道怎麼答話才好,她跟著鄒夫人嫁進周家這幾十年,頭一回被人這麼點到鼻子上罵,她可是替夫人來傳話的!這到底是罵她,還是罵夫人?

李二奶奶旁邊的陪嫁嬤嬤輕輕拉了拉她,低聲勸道:“二奶奶,晚一天就晚一天吧,這是夫人的話,您就聽一回,不過是晚一天。”

“哼!那好,明天一早,我睜開眼睛,就得看到人!”李二奶奶斜著舒嬤嬤,強橫的吩咐道,舒嬤嬤滿嘴苦水,不敢不答應,可答應了又不知道怎麼給夫人轉這個話。

林姨娘半張著嘴,愕然看著眼前這個氣勢宏大無比的新二奶奶,半晌才慢慢轉過目光,看向氣得手指顫抖,卻一個字不敢多說的周守信,心底突然湧起股濃烈的悲傷和絕望,鄭大奶奶說姨母疼她太過了,她一直想不明白這話從何說起,這會兒,突然如醍醐灌頂,瞬間全明白了,先前那個二奶奶,原來真是專程給她娶回來的。

杜姨娘斂容垂首,大氣不敢出,李二奶奶端坐在上,挑剔異常的看著垂手侍立的兩位姨娘,一個個從腳看到頭,目光停在林姨娘發間的金釵上,突然‘啪’的一聲,重重的拍在幾上,指著林姨娘一聲暴喝:“你是什麼東西?也敢戴金釵!柳翠給我掌嘴!狠狠的打!”

威風凜凜侍立在旁邊的貼身丫頭柳翠看來是乾慣了這活,兩步上前,熟門熟路的一只手揪起林姨娘的發髻,另一只手揚起來,沒等林姨娘和周守信反應過來,已經打了兩巴掌下去。

林姨娘連聲尖叫,周守信跳起來,沖過來推搡著柳翠:“你敢?你竟敢”

李二奶奶站起來,一把揪回周守信,把他按回到椅子上,柳翠訓練有素,根本不受影響,只管揮手甩下去,一巴掌比一巴掌打得重,只打得林姨娘頭發散亂,臉上紫漲一片,血順著嘴角流個不住,李二奶奶雙手抱在胸前,鄙夷的看著被打得已經神志不清的林姨娘,重重的啐了一口:“呸!最恨的就你這種狐狸精!呸!你是什麼東西,別當我沒聽說過!哼!”

杜姨娘渾身抖如篩糠,見李二奶奶往她這邊轉過來,腿軟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著頭:“求二奶奶開恩,奴婢是二奶奶的,二奶奶的奴婢,不敢??????”

李二奶奶沖著她抬了抬下巴吩咐道:“看你是個懂事的,就打十巴掌吧,進我這門,這十巴掌是最少的!”

柳翠松開林姨娘,左右開弓,利落的打了杜姨娘十巴掌,只打得杜姨娘暈頭轉向,李二奶奶的話仿佛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從今晚起,讓這兩個賤婢到我屋裡輪流值夜,給我看好了,要是敢打瞌睡,給我掌嘴!打爛這兩個賤婢的嘴!”

林姨娘這回是真病了,周守信偷偷讓人請了大夫過來,卻被李二奶奶一巴掌打出了門,病沒病得她說了算,人還能喘氣,就是沒病,周守信求到鄭大奶奶那裡,鄭大奶奶過來勸了一回,被李二奶奶幾句話頂得氣個仰倒,轉身出門,發誓再也不管這二房的爛事了。

周守信只好求到鄒夫人處,鄒夫人一半為了面子,一半為了抱橘肚子裡的孩子,一直護著抱橘,就是沒讓她去挨李二奶奶那頓最少十個的巴掌,李二奶奶已經過來撕著她鬧了好幾回了,本不想再多說話,可林姨娘病成那樣,再不管真要死人了,不得不親自跑了趟李二奶奶的院子,想接了林姨娘送出去養病去,卻被李二奶奶跳腳罵了出去:“這就是你們周家的規矩?當娘的還管著兒子房裡的事?誰說我不給姨娘治病了?這是誰說的?!你們敢這樣壞我的名聲?想照著前頭二奶奶那樣欺負我?告訴你,你休想!我呸!敢欺負我,咱們就鬧個家破人亡!你死我活!”

鄒夫人氣的手腳冰涼,沒接出林姨娘,自己倒氣病了。

林姨娘心死如灰,在李二奶奶房門前跪了一夜,苦求允她出家修行,為二爺二奶奶祈福,李二奶奶打發陪嫁嬤嬤去問了抱樸庵、清心庵、靜月庵等幾家庵堂,只靜月庵肯拿了她的銀子,答應替她看住林姨娘,陪嫁嬤嬤引了靜月庵月明師太過來,李二奶奶眼看著林姨娘落了發,換了衣服,才打發她跟著月明出了門。

這一場事,直嚇得抱橘如驚弓之鳥,乾脆自己剪了頭發,後來生完孩子就自求出府,去清心庵靜修去了。杜管家花了幾百兩銀子,直求到李二奶奶心腹陪嫁嬤嬤處,陪盡小心,總算求著李二奶奶放了杜姨娘出來,把她配給了一個莊頭。

周守信大病了一場,病好後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開始每日到玉枕閣端坐讀書,這回,是真讀書去了。

真心讀書的,除了周守信,還有邵源泊,邵老爺子看了將近一個月,總算確定這小六是真上了心了,他這頭,也跟著用心上了,曲裡拐彎、不動聲色的轉了七八十來個彎,總算找了個理由,名正言順的請了誠意伯府鄒夫人、大奶奶鄭氏、二奶奶李氏和大娘子周清馨來參加邵府一年一度的賞花會。

老爺子要相看周家大娘子,長媳曹氏領了重任,只是不知道這相看好了,要說給哪一個,要是給小七,她可一萬個不願意,這周家,門第太低了,她家小七,到底是大房嫡出,生得又好,脾氣又好,她可是一心盤算著要給小七攀門好親的,往後在小七的前程上也能多照應些,周家可配不上,她們府上和周府又沒有來往,這老爺子,怎麼知道的這周大娘子?

心思再多,曹氏也不敢馬虎了老爺子的交待,這府裡,人多嘴雜,勾心斗角,沒事都能生出事來,雖說她當家當了十幾年了,可還是有不少人天天盯著她,尋著機會想拉她下來,惹老爺子不高興這種事,打死她也不敢做,再說??????唉,這老爺子都這把年紀了,這世子,到現在也不上折子求立,他到底什麼意思?!

曹大奶奶滿面春風的招呼著眾夫人、奶奶、少奶奶和姑娘們,這裡說一句,那裡打個招呼,不露聲色的將周府女眷引到了李府這邊,李二奶奶遠遠看到母親,幾步就沖了過去,劉三奶奶滿臉憐愛的拉過女兒,一邊打量著女兒,一邊瞄著後面拘束緊張的親家眾女眷,忙示意著女兒,滿臉笑容的迎上去,引著鄒夫人等人,給她一一介紹著,鄒夫人長長的舒了口氣,頭一回覺得,這個二媳婦,也沒有不堪到一無是處,到底出身在那裡。

幾個跟著母親過來的大小姑娘們三五成群,互相招呼著往旁邊水閣那邊釣魚看花玩耍去了,卻沒有人招呼周大娘子,鄒夫人正忙著和幾位顯赫的夫人寒暄熱鬧,李二奶奶只跟著母親一堆說話,鄭大奶奶拉了拉滿身不自在的周大娘子,低聲說道:“咱們頭一趟來,人家哪裡認識咱們,咱們一處坐著喝茶賞花,聽她們說說閒話,不也挺好,下趟就好了,往後來往多了,就都好了。”

周大娘子咬著嘴唇點了點頭,乖巧的靠著鄭大奶奶坐下,乖巧的抿起了茶。

曹大奶奶和幾位夫人、奶奶說笑著,眼角卻一直瞄著周大娘子,見她文文靜靜的坐著喝起了茶,尋了個話空,轉頭示意著花廳外站著的心腹婆子,婆子垂了垂眼簾,做了手勢,示意眾丫頭婆子開始遞送湯水點心,一個面容俊秀機靈的小丫頭順著婆子的視線瞄了瞄周大娘子,托著托盤直奔周大娘子處送了過去。

小丫頭帶著笑,沖著周大娘子曲了曲膝,將托盤奉到周大娘子面前,恭敬的說道:“周姑娘,請。”

周大娘子遲疑的看著托盤裡放著的荔枝湯、香蘇湯和一碗桂花湯,正猶豫間,小丫頭接著說道:“周姑娘若不愛這些,還有別的,周姑娘愛吃什麼湯?”

“杏湯吧,加三匙牛乳。”周大娘子暗暗舒了口氣,忙笑著吩咐道,小丫頭曲膝答應著,轉身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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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考糊了

不大會兒,小丫頭托著碗杏湯送上來,周大娘子接了,小丫頭卻不離開,垂下托盤站在旁邊,看著她喝了一口,才笑著問道:“廚房說也不知道是不是做甜了,周姑娘吃著可好?”

“嗯,是有點甜了。”周大娘子仔細品了品評判道,小丫頭正要說話,後面一個婆子不知怎的突然身子一歪,推著小丫頭往周大娘子身上倒去,小丫頭手裡的托盤正巧撞上周大娘子手裡的湯碗,還是滿滿的一碗杏湯全潑在了周大娘子身上,上身的青底緙絲夾衣和石榴紅綾裙污成一片。

周大娘子一下子跳了起來,低頭看著自己身上污的一塌糊塗的衣裙,氣的臉色通紅,指著小丫頭厲聲罵道:“你這是怎麼當的差?!”

小丫頭仿佛嚇傻了,呆站了片刻,被周大娘子點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帶著哭腔求著饒,滿花廳的人都轉頭看過來,鄭大奶奶早已經站了起來,一把拉住周大娘子,低聲勸道:“污了就污了,這是外頭!”

周大娘子甩開鄭大奶奶,委屈萬分的扁著嘴,眼淚汪汪的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污糟的緙絲夾衣,再拎起大紅石榴裙看了看,委屈萬分:“你說的倒輕巧!這緙絲是今年的新樣子,統共就一匹。”

鄭大奶奶用力捏著周大娘子的胳膊,把她的話硬生生的捏了回去,鄒夫人幾步過來,見女兒沒燙著,只是污了衣服,松了口氣,正要說話,曹大奶奶又急又忙的總算奔了過來,揮手讓小丫頭退下,低聲威脅了一句:“你等著!”說完,滿臉笑容的陪著禮:“都是我的錯,這小丫頭剛上來當差,手下沒個輕重,都是我治家不嚴,周姑娘趕緊跟我過去換身衣服吧,我家十五娘和姑娘身量差不多,剛好也做了身這樣的衣裙,周姑娘跟我過去換一換。”

周大娘子委屈的滿眼是淚,轉頭看著母親,鄒夫人忙笑著推辭道:“哪裡好穿十五娘的新衣服,就麻煩大奶奶尋套家常舊衣服給清馨換上就好了,就這樣也是太麻煩了。”

鄒夫人和曹大奶奶你來我往的推辭了一會兒,曹大奶奶早吩咐婆子過去叫了邵十五娘過來,帶著周大娘子和鄭大奶奶去她院子裡換衣服去了。

周大娘子脫了髒衣服,洗了手臉,重新梳了頭,邵十五娘已經讓人取了件嶄新的緙絲夾衣和一條大紅石榴裙出來,笑著讓道:“姐姐看看是不是合身,這是今年新貢上的緙絲料子,家裡一共只得了四五匹,母親原本捨不得給我的,是我硬求了來的,姐姐試試,看看合身不?”

鄭大奶奶微微怔了怔,忙笑著推辭道:“快拿回去,十五娘讓人拿件家常舊衣服就行,這新衣服,十五娘還沒上身呢,我們大娘子哪裡肯穿?”

“嫂子,回去讓人漿洗好再給十五娘送過來好了。”周大娘子愛不釋手的拿著緙絲夾衣,一邊遞給丫頭,一邊並不在意的說道,鄭大奶奶尷尬的呆在那裡,半晌才乾笑著,卻是一句話也不肯多說了,邵十五娘轉頭掃了眼一直垂手站在屋角的兩個婆子,指著旁邊椅子上的髒衣服吩咐道:“把這個送到漿洗房去,跟萬嬤嬤說一聲,這是周家大娘子的衣服,仔細洗好。”

小丫頭答應著,抱著衣服退了出去,邵十五娘轉頭看著周大娘子,笑著說道:“洗好了我讓母親打發人給你送回去。”

“那倒不用了,緙絲和這紅石榴裙最不經染,洗出來也不好了,那衣服我不要了,你留著穿吧。”周大娘子對著鏡子,轉著身子,欣喜的看著鏡子一身新衣的自己,渾然沒覺出邵十五娘的惱意,鄭大奶奶眼角抽動了兩下,乾脆轉過頭,也不看她,仿佛極有興致的欣賞起了窗外那一根綠樹枝。

邵老爺子歪在榻上,半閉著眼睛,聽婆子說著這一連串的事,誰說了什麼,誰做了什麼,關於周大娘子的,更是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神情如何,一個字也沒漏下,邵老爺子越聽臉色越陰沉,果然,這最小的兒最易慣壞,周家又是就那麼一個丫頭,看來是由著性子長大的,慣壞了,不聰明更不懂事!

說起來,周家到他們邵府做客,這是名符其實的登高門,別說不是登高門,就是普通人家往來,不是極熟的人家,這湯上來,自然是有什麼吃什麼就是,這倒好,讓她挑她就挑,問她哪兒不好,還真挑出不好來,這說好聽了,是實誠太過,說不好聽些,就是不知進退!

這實誠也就算了,還能就那麼當眾發了脾氣!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在家發脾氣都不應該!這樣沒輕沒重的莽撞丫頭若是跟了小六,哪天在宮裡也這麼肆意,殺頭的禍都能惹出來!

至於衣服,算了算了,不提了,眼皮淺,不識大體,只顧著自己,邵家可容不得這樣的嬌嬌女!

邵老爺子煩躁的揮手屏退婆子,歪在榻上,出神的望著窗外,不行,得想想法子,趕緊把這個周大娘子定出去!還不能讓小六查覺了,這事,得好好盤算盤算。

賞花宴後,邵源泊頭懸梁繼續讀書,邵老爺子每天早出晚歸,忙的不行,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很快到了大比之日,邵老爺子親自送孫子進了場,眼看著邵源泊排在人群中進了龍門,嘴角帶著笑,急忙吩咐去醉仙樓,孫子進了場,他就該出手了,等他出來,嘿嘿,諸事皆定!

醉仙樓隔三岔五的就有些愛鳥的人過來斗鳥、賞鳥,那些精明的商人,也借著這斗鳥、賞鳥之際,出手那些名貴的嬌嬌鳥兒。

誠意伯周老爺坐在靠窗的桌子旁,伸長脖子往外面張望著,前一陣子在這裡賞鳥,搭上了魯國公邵老爺子,沒想到兩人越談越投機,竟是天天在這裡見面說鳥,邵老爺子又給他引見了不少這京城裡遠比他尊貴得多的老爺子,周老爺活了這些年,臨老臨老了,倒活的一天比一天氣派起來!

周老爺端起杯子,極有氣度的抿了口茶,轉眼掃見兩個小廝手裡捧著的鳥籠子,兩只俊美異常的畫眉兒在籠子裡歡快的跳上跳下,這兩只鳥兒,足足花了他三四百兩銀子,要放從前,夫人說什麼也不肯讓他花錢買這個,可如今連守哲都說了,自己和邵老爺子等一眾老爺子交好,那是大有益處!

胡思亂想間,正看到邵老爺子在門口跳下車,神采奕奕的往醉仙樓進來,周老爺急忙站起來,執著子侄禮,熱情的迎了出去,兩個人客氣寒暄了幾句,周老爺恭敬的讓著邵老爺子,進了醉仙樓,茶博士殷勤的奉了邵老爺子愛吃的椒鹽擂茶和幾樣小點心上來,兩個人看著鳥兒,剛說了兩句閒話,外面一聲招呼:“老爺子今天倒是早。”說話間,清江開國侯姚老爺子帶著兩三個提著鳥籠子的小廝,上了樓。

邵老爺子和周老爺忙站起來,邵老爺子和姚家老太爺執了平禮,周老爺執子侄禮,長揖見了禮,三人重又坐下,邵老爺子轉頭看著姚老爺子,哈哈笑著,直截了當的說道:“看到你們兩位,倒讓我想起件天作之合!你第三個孫子,叫忠宣是吧,我見過幾回,小家伙生的好,人也好,出息的很,說好了親沒有?我給牽個線可好?”

“可不是還沒定,老爺子說的人,必定錯不了,哪家姑娘,說出來聽聽。”姚老太爺忙笑著問道,邵老爺子指著周老爺,笑容滿面的說道:“他有個姑娘,生得好,人也好,可是門難得的好親!”

“哪裡哪裡!”周老爺大喜,連聲客氣了幾句,發覺不對:“小女確實極好。”想想,自己誇自己好象也有點不對,正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邵老爺子哈哈笑著,看著姚老太爺說道:“如今周家大爺領了吏部員外郎的差使,聽說極是能幹,王爺對他欣賞的很,高升指日可待,三爺可是雲鶴社出了名的才子,連小六都自認不如呢,今天也下場了,出來可就是一個新晃晃的進士了!這可都是周家教子有方!”

周老爺被邵老爺子誇的眼睛放光,興奮再頰泛著紅暈,姚老太爺哈哈笑著:“你牽的線,必定錯不了,哪還用說這許多?!”

“周爺看呢?”邵老爺子滿面紅光的看著周老爺問道,周老爺哪有不同意的,急忙點了點頭,點完了頭,又想起他們周家,當家作主的,不是他,忙站起來揖了一揖說道:“我這就回去和夫人說說,和夫人說說,這事,沒有不成的。”

“既是如此,咱們都是乾脆人,又是彼此知根知底的,這草帖子、細帖子什麼的先別管,不如今天就請了小三兒和大娘子出來,喝喝茶,兩位覺得可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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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費心

周老爺奔進正院後,周府就又是一片雞飛狗跳,清江侯姚家按理說爵位也比他們周家高不了多少,可姚家門風好、家底厚、人口簡單不說,如今姚家兩兄弟都是嫡出,老大早就立了世子,如今領著兵部侍郎的職,老小也是個極聰明又長袖善舞的,雖說早些年也是因為趕巧才蔭了官,可幾任外職做下來,竟是年年卓異,如今已經是一方大員、舉足輕重的人物了,這個叫姚忠宣的姚三少爺,是姚家二房嫡次子,也是鄒夫人心心念念想過不知道多少趟的好女婿人選,明知道攀不上,也就是想想,連口也不敢開,如今竟有了這樣的機會!

鄒夫人坐在周娘子屋裡扶手椅上,看著鄭大奶奶從堆了滿榻的衣服裡拎一件出來,舉到周娘子身上比劃下,見鄒夫人搖頭,忙扔給小丫頭,再換一件比劃。直挑得櫃子全空,滿屋堆的全是衣服首飾,才算選定了一件淡粉綠繡翠綠蘭草百褶裙,一件素白寬袖修身夾衣,仔細綰了個百合髻,發髻兩邊各扣了串碧玉珠,戴了對珍珠耳釘,鄒夫人退後幾步,仔仔細細審視了,吩咐將自己那對翡翠鐲拿來,取了翡多的那只,給女兒戴在腕上,再退後幾步,又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見女兒清新的如同一枝剛出水的新荷,才滿意的松了口氣,和鄭大奶奶趕回去,急急忙忙的梳洗打扮了,緊趕著出門往玉琬樓去了。

她們的車子和姚家的車子幾乎同時停在玉琬樓前,和姚家二房顧二奶奶前後腳下了車,鄭大奶奶暗暗念了句佛,菩薩保佑,竟趕的這樣巧,若是早了一步半步,她們是女家,這到的竟比男家早,豈不成了大笑話了?就算這門親事能成,往後大娘子進了門,這也是件能讓人說道好多年的事,看來今天這門親事,十有**能成,這一通忙亂,歪打正著,還真是忙對了!

幾個人你謙我讓著往樓上上去,周娘子緊張的不敢抬頭,亦步亦趨的跟在母親身後,鄭大奶奶既不看也不管別人,只全神貫注在周大娘子身上,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有失當之處,無論如何也要把這門親事說成了!

少年清俊的姚忠宣鼻子尖上滲著汗,跟在母親身後,時不時的偷偷掃一眼如新荷般嫩綠清新的周大娘子,長這麼大,除了自家姐妹,這還是頭一回和青春少艾這樣面對面,這樣面對面的??????相親!少年慕艾,這樣的相親,除非是李二奶奶那樣的傑出不群者,只要姑娘過得去,這樣盛裝打扮而來,不成的,還真是少有,何況,周大娘子還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

喝到第二杯茶,顧二奶奶就在兒子滿臉通紅的默許下,將一枝赤金釵插到了周大娘子發髻間,這場相親,皆大歡喜,邵老爺子牽了線,卻說什麼也不肯做媒人,一定要找個更合適媒人,親自跑了一趟福寧王府,請愛好做媒的福寧王妃給做了大媒,兩家更是求之不得,隔天就趕著補上了草帖子、細帖子,批了八字,約好了下定禮的時候。

邵源泊連考了三天,蓬頭垢面的出來,一頭倒在車上,連句也沒來得說一句,就呼呼睡著了。

等邵源泊一覺睡醒,沐浴洗漱乾淨,邵老爺子早就笑哈哈的守在外間,愛不釋眼的看著整整瘦了一圈的孫子,連聲說道:“好好歇歇,好好歇幾天,等放榜了再准備殿試也不遲,先歇歇,這幾天就不要往外頭去了,一來乾著禁律,這放榜前,可不能結交會友,就在家裡歇著,啊?”

邵源泊伸著懶腰,看著邵老爺子,認真的說道:“你可記好了,我若是中了舉,這親事,可就是我自己定了,你可不能多話!”

邵老爺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爽氣異常的點著頭:“老子一言九鼎!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過!不過,可不是中了舉,是授了五品官!你領了差使,想娶誰就娶誰去!隨你,都隨你!老子才不管呢!”邵老爺子痛快的哈哈大笑起來,還管什麼管?!今天人家定禮都下好了,你想娶?晚了!

邵源泊瞇著眼睛看著邵老爺子,目光掃過老老實實垂手侍立在旁邊的山青和水秀,又轉頭斜睇了邵老爺子片刻,伸著懶腰,繼續轉回屋裡補覺去了。

邵老爺子瞇瞇笑著離開院子,水秀守著門,山青急忙進屋,低聲稟報道:“爺,周家大娘子,和清江侯姚家三少爺姚忠宣說好了親,聽說就是今天下大定禮。”

邵源泊睜大眼睛,半晌才慢慢吐了口氣,心有余悸的閉了閉眼睛,暗暗念了句佛,虧得周家有個年紀合適的小娘子,若不是這樣,這老爺子順籐摸來瓜來,那後果??????可就不堪了!

“爺,您可??????千萬當著不知道這事,老太爺可發過話,誰敢傳外頭諸如這樣亂七八糟的事擾了您讀書,立時打死!”山青縮著脖子,低低的補了一句,邵源泊高挑著眉梢,‘哈’了兩聲,指著山青吩咐道:“叫水秀進來,爺也有話交待。”

山青出去叫了水秀進來,邵源泊盯著兩人,鄭重的交待道:“你們兩個給我聽好了,抱樸庵,所有跟抱樸庵有關的事兒,統統一個字不准提,跟誰都不准提,什麼時候都不准提!若是出了岔子,再生出周娘子這樣的事來,你們兩個,可別怪我不講這十幾年的情面!”

山青和水秀急忙認真鄭重的表著態,爺是他們頭上的天,別的都能先放一邊,自己頭上這塊天,可萬萬得罪不得!

邵源泊果真門也不出,歇了幾天,就到了放榜日子,邵老爺子壓著滿腹的焦躁不安,面上卻是悠然篤定,眼睛緊盯著院門口,直到聽到了喜報聲,才渾不在意的揮著手說道:“這考試,小六還不是輕而易舉?我早就知道他能考上,他還能考不上?沒什麼好喜慶的,哪有什麼好喜慶的?等殿試放了榜再說吧,不過看個名次,哈哈。”

山青看了榜,回來細細的稟報給邵源泊:“李爺落第了,周三爺在榜,胡七公子也落了第??????”雲鶴社中,落第的占了六七成,就是這樣,這考中的人數,也算是極多的了,要知道,這年年省試,考中者百不及一,雲鶴社十成中了三四成,這就是托了太後和福寧親王的福了。

李謙既落了榜,也就沒了忌諱,下午就過來邵府找邵源泊說話,邵源泊拉著他,關著門嘀咕了大半天,將他送出了府門。

邵老爺子精神異常的天天泡在邵源泊的院子裡,督促著邵源泊再念幾天書,這殿試,要是落進三甲,鬧個同進士出身,就太委屈他這個才華出眾、什麼都好的孫子了,他無論如何也不甘心,好歹也得進去二甲,得個進士出身,這往後的官途可就順當了,若是能考進一甲,進士及第??????算了,這個還是別想了。?

李謙回去,和妻子於氏關著門,嘀咕了大半天,於氏出來,找了借口,往福寧王府給福寧王妃請安去了。

周府,周大娘子攀了門好親,又是福寧王妃做的大媒,周守禮中了舉,喜事一件連著一件,錦上添著紅花,把二爺周守信娶了李二奶奶這事帶來的不快,沖了個一乾二淨,再說,李二奶奶也不是一無是處,那出身在那裡不是。滿府喜慶忙碌都和二爺周守信無關,他只端坐玉枕閣,認真讀他的書,也不知道如煙病好了沒有??????

邵源泊果真大門不出,連院門也不出,每天只靜心讀書,邵老爺子喜不自勝,小六是個倔脾氣,周大娘子的親事,他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娘的!比嫁自己的女兒還用心,給她千挑萬選找了姚家,門第差不多,她嫁過去不至於被輕看,人口簡單,她嫁的又是二房次子,識不識大體什麼的,也無關大局,公公做著外任,姚三少爺親事一畢,婆婆就要跟去公公任上,家裡沒有正經公婆,她這日子就好過,那個姚三少爺是個沒本事沒脾氣的,也不至於挑剔看不上她,他事事為這個周大娘子著想,就是要她出嫁後日子過的好,往後小六也不至於看到周大娘子受苦怪他。

萬事俱全,他就擔心著小六知道這事,犯了倔脾氣,不肯參加殿試,那他就虧大了,幸好幸好,看來山青水秀兩個小廝還算懂事,小六還不知道這事,等放了黃榜,他就萬事不怕了,小六就是鬧,那就隨他鬧去!

宮裡,福寧親王妃正和李太後說著些關於做詩寫文、修心養性積福報的閒話,皇上下了朝,內侍托著幾份卷宗,進了慈瑞宮,福寧親王妃雖說也是長輩,可到底年紀青,不敢多停留,忙起身告退,出宮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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