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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個人言論

[其它小說] [閒默]名門之再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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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17:43 |顯示全部樓層
50啟程了:燕語童鞋的旅游自由行

“托付給胡七就成,正好剛才他讓小廝送信兒過來,晚上要給我和李謙餞行,我跟他說一聲,明天再帶他過去看看,你那個陪房,也讓他見見。”

“他給你和李謙餞行?”李燕語看著邵源泊,邵源泊伸手攬了她,一邊往裡走,一邊笑著說道:“胡七雖說平時胡鬧的很,人品倒不差,這京城繁華,可真正能交的人不多,他算一個,你放心,我心裡明白的很。”

李燕語舒了口氣,他雖說不通市情經濟,這人情上倒還明白。

曹大奶奶還沒弄清楚這行裝的理法,常嬤嬤已經開始帶著人,一車車往外拉起東西來,曹大奶奶忙讓人過去打聽了,說要把六少奶奶的嫁妝都帶到任上去,連大家俱什麼的也一件不留,曹大奶奶愕然之余,又憤然不已,在屋裡轉了幾個圈,想想自己過去說話到底不合適,叫了個心腹婆子進來,吩咐她把這信兒趕緊遞給王二奶奶去。

王二奶奶得了信兒,又遣婆子過去打聽實了,想沖過去質問,心裡又著實悚著李燕語,轉了一會兒心思,轉身去外面書房尋二爺去了,二爺聽了王二奶奶的話,覺得正是這個理兒,忙理了理衣服,和王二奶奶一起去了邵源泊的院子。

邵源泊正好在,王二奶奶目光炯炯,恨不能用眼神翻開院子裡那一堆堆的箱子仔細看看清楚,李燕語的嫁妝冊子曹大奶奶硬壓著沒給她看,但成親那天,那一抬抬流水般流個沒完的嫁妝她可看到清清楚楚,光銀子就好幾大箱!

常嬤嬤掃著死盯著院子裡箱子的王二奶奶,不屑的撇了撇嘴,李燕語和邵源泊恭敬的讓著二爺和王二奶奶進了屋,奉了茶,二爺愛憐的看著兒子交待道:“這差使雖說苦些,可若從長遠想,踏踏實實從下面做起,倒是好事,你可別懷了怨憤,這就失了做臣子的本份了,到了地方……”

王二奶奶不耐煩的捅了捅他,二爺忙打住長篇大論,陪著笑看了眼王二奶奶,轉頭看著邵源泊說道:“我看你把這些大家俱也要帶上?這可不便當,往呼和縣路途遙遠,這一來一回的,好東西也顛簸壞了,你們沒出過門,不懂這裡面的關竅,還是到地方再置辦的好,東西就放家裡,有我、有你母親替你們看管著,倒不必多擔心。”

李燕語滿臉笑容的看著王二奶奶,就是有你,才不放心的呢。邵源泊皺著眉頭,不耐煩的掃了王二奶奶一眼,沖著李燕語抬了抬下巴說道:“那是燕語在收拾嫁妝,那是她的東西,她想帶就帶!”

“唉喲,不是我說你們,年紀青沒出過門,不知道這裡頭的事,你們這去赴任,到了地方,自然一色都是全的,哪要帶那許多東西?”王二奶奶忍不住接過了話頭,李燕語笑瞇瞇的瞄著她,慢吞吞的問道:“聽二奶奶這意思,二奶奶出過門?赴過任?不知道去的是哪裡?南邊還北邊?赴的什麼任?一定是二奶奶小時候跟過雙親走南闖北過吧?”

王二奶奶臉色紫漲,死盯著李燕語,半晌才說出話來:“這沒經過,總聽過……”

“原來二奶奶也就是聽人家說的啊!我還以為……”李燕語打斷王二奶奶的話,拖著聲音說道,邵源泊看著父親,乾脆的說道:“父親就別操這個心了,這搬也罷不搬也好,都是燕語的嫁妝,她理她的東西,我可說不上話,咱們家從來沒有誰敢盯上媳婦嫁妝的,父親今天這話若傳出去,讓有心人聽了,再往深裡多想想,咱們府上這名聲可就壞了,往後源勤要說親,這一條最招人忌諱!”

李燕語似笑非笑的看著王二奶奶,王二奶奶臉色由紫轉白,強打著精神說道:“我這都是為了你們好,不識好人心!”李燕語眼神陰陰的盯著她,突然掉轉目光,看著二爺恭敬的說道:“父親,源泊這一趟上任,盤纏上極艱難,源泊正要過去跟您商量這盤纏的事,我和源泊算了算,至少也得個三五千兩銀子,父親看?”

王二奶奶臉色大變,不等二爺開口,急忙接上了話:“跟你父親有什麼好商量的?他能有什麼法子?你去找老太爺去!”

說著,站起來拉著二爺就往外走,李燕語笑容燦爛的跟在後面,直送到院門口才轉回來,邵源泊高挑著眉梢,一邊歎氣一邊搖著頭。

王二奶奶折了羽,曹大奶奶又慫恿著大爺去了趟養心院,吞吞吐吐的說了李燕語搬嫁妝的事,老太爺冷冷的盯著大爺,手裡的酒杯奔著大爺的面門就砸了過去,大爺一句話沒得,領了一酒杯,淋了一臉酒出來,曹大奶奶只好悶聲不吭,心疼的看著常嬤嬤帶著人,連搬了幾天,將堆了滿院的嫁妝搬了個乾乾淨淨。

李燕語忙的腳不連地,叫了大劉、大劉嬸子、別院管事、幾個莊頭進來,細細交待了,吩咐他們有什麼事到胡丞相府找胡七公子去,別來這邵府,也不能去平江侯李府,又點了隨行的人,她陪嫁的人本來就不多,常嬤嬤執意要跟著她赴任,理由很充分:“我年青的時候就想著出門走走,這回可算有機會了,少奶奶無論如何得帶上我!”

小羽、小翎、文杏和新買的四個丫頭都得帶上,邵源泊的兩個小廝山青水秀,四個跟著出門的長隨,小廚房的兩個婆子,一個粗使丫頭,還有那十七個打手,一行三十多人,李燕語和邵源泊一輛車,丫頭婆子兩人一輛車,加上放路上隨手用的東西的車子,又七八輛車,小廝、長隨和打手們騎馬,後面四五輛太平車,拉著真正要帶到呼和縣任上的衣服行李,這一行,十幾輛車,幾十匹馬,這麼浩浩蕩蕩,還號稱著輕車簡從。

擇了吉日,天剛蒙蒙亮,浩浩蕩蕩的輕車簡從出了府門,沿著已經熱鬧起來的街道,緩緩往北門行去。

李燕語掀著車簾,興奮的看著街道兩邊早起忙碌的人們,邵源泊躺在車上,舒服的歎了口氣誇獎道:“燕語,這車真舒服,後天李謙就知道這好處了,回來一定讓他好好謝我!”

李燕語放下簾子,心情極好的伸手敲著邵源泊的額頭:“還謝你呢,要不是你,他何至於要去那樣的窮山惡水處!”

邵源泊嘿嘿笑著,伸手從旁邊幾上摸過張圖問道:“咱們晚上歇在哪裡?中午在哪兒吃飯?”

“這裡,中午沒什麼好吃的,晚上歇在這裡,遠明驛,就在遠明鎮邊上,常嬤嬤說,這一帶有一種沙杏,味道極好,又甜又糯,這會兒正是旺季,咱們多買些,杏雖說多吃傷人,不過做成杏脯可好得很!明天路上讓小羽她們做杏脯!”李燕語流著口水說道,邵源泊仔細看著紙上畫著的幾個黃點,恍然大悟道:“原來這畫的是杏!看著倒象枇杷,那這裡,畫的象一只羊?”

“對啊,這是口外了,聽說口外的羊最好吃,咱們到時一定要去嘗嘗,若好吃,就買幾只帶著。”

“那這裡呢?這是什麼?”

“山啊,這裡有座山,地理志上說,仙人居處,景致美不勝收,咱們總得去逛逛不!這裡,那個隨園雜記上說,有一片前朝的碑林,說是鐵勾銀劃,如何如何好,咱們也去看看到底好不好,若真好,讓人拓下來,回頭咱們寫游記用得著,還有這裡……”

邵源泊聽的目瞪口呆,坐直身子看著李燕語,半晌才說出話來:“能把這貶斥之路走成這樣的,你是頭一個!”

“貶不貶斥的,看你心境罷了,若你不是這樣出身高貴,自小順風順水,高高在上,又中了什麼探花郎……你這樣想想,若你一生下來就沒了爹,娘日日忙到半夜,才不過供你個暖飽,你靠著鄰居可憐,才跟著人家的子弟蹭個書讀,人家十五六歲進學,你識字晚,快二十才進學,好不容易湊夠趕考的錢,母親卻病重了,等你辦完了母親的喪事,守了三年孝,再湊夠錢進京趕考,又過了考期,好不容易三十幾快四十歲中了舉,總算成了親,點了呼和縣縣令,攜妻赴任,這會兒,你心情好還不好?”李燕語看著邵源泊,又笑又心酸的打著比方。

當年她就是這樣,過了十歲才讀上書,考上大學那年母親病重,她休了兩年學,等給母親送了葬,再回去吃著鹹菜讀書畢業,人家二十幾歲,她已經三十大幾了,好不容易找到份工作,幫人家拉廣告,最結實的球鞋,一個星期穿爛一雙,總算打拼出來,買了房買了車,剛想松口氣找個人嫁了,結果一頭倒下去就沒了氣,落了個過勞死,也不知道她那房子她那車,最後便宜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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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17:58 |顯示全部樓層
51衙門:縣太爺夫婦到了

邵源泊眼睛一點點睜大,哈哈大笑起來:“你這話極有道理!受教受教!”

兩人說笑間,車子又轉過一條街,前面就是北門了,離北門不遠的和然居裡,邵老太爺背著手站在二樓窗前,緊盯著中間那輛寬大的車子,他最疼愛的孫子,最有出息的孫子,就在那車裡,就要去極北的呼和縣,做他的縣令去了。

一任三年,這一走,再見到孫子,就是四年後了,自己這個年紀,過日子都是按天算的,四年!邵老爺子閉了閉眼睛,心裡的酸楚沖上來,眼淚糊了視線,那車子,緩慢卻又極快的進了城門洞,轉眼就看不到了。

老管事垂手站在邵老爺子身後,看著邵源泊的車隊一輛輛出了城,暗暗歎了口氣,六少爺赴任走了,往後老太爺再發了脾氣、生了氣,府裡連個能說句話的人也沒有了,唉!

車子剛出了城門,就被人攔下來,不等車子停穩,李謙就掀起車簾探進頭來:“邵六,出來!爺給你餞行祭路神來了!”

李燕語微微頜首,微笑著和李謙見了禮,邵源泊跳下車子,旁邊,胡七、周守禮和其它幾個平時投契的雲鶴社友人搖著扇子站在路邊,見邵源泊下車,都上來見禮的見禮,說笑的說笑。

打手頭兒,也是這一行的總管大人欒大指揮著眾人,將車馬停在路邊等著。

邵源泊飲了餞行酒,心情愉快的揮手和大家告著別:“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這回倒是偏我和李兄了,回頭給你們看游記吧,就此別過!”

邵源泊上了車,掀著簾子和大家揮手告了別,李謙和胡七等人傷感的看著邵源泊的車隊奔著遠方,越來越遠,越走越小,才歎著氣返回了京城。

頭天歇的早,常嬤嬤興致勃勃的帶人買了幾十斤上好的白杏回來,吃了飯,小羽就和幾個婆子忙著熏硫,煮糖水煮杏泡杏,李燕語拉著邵源泊,興致十足的跟在後面一邊指揮一邊看熱鬧,兩人看了一會兒,又出去驛站轉了半圈觀風賞景,這行程頭一天,極輕松而適意。

一連走了幾天,都是天氣晴好,風和日麗,這天走到半路,卻下起雨來,欒大忙帶著人將車子的寬簷裝上,給馬披上油衣,自己和眾人也穿了斗笠油衣,一行人繼續往前趕路,雨越下越大,沒走多遠,竟電閃雷鳴,白日如同黑夜,欒大等人和腳夫都長出門慣了的,倒也沒覺得什麼,尋了間破廟躲進去,眾人躲在破廟殿內,李燕語也不下車,透過車窗,饒有興致的看著車外瓢潑般的大雨,邵源泊也跟著看了一會兒外面,擔憂的抬頭四下看著車子:“會不會漏雨?”

“不知道,正好趁這場大雨看看,若漏雨,得趕緊讓人回京跟掌櫃說一聲,倒是我忘了,車子出車行前,應該讓他們浸水試試再出貨。”李燕語仰頭仔細看著車頂,伸手摸著車頂木板之間的縫隙,有些懊悔的說道,邵源泊失笑出聲:“你竟擔心這個!我是說這車子若是漏水,咱們這路上可就難熬了。”

“也沒什麼,若是漏雨,到了下一個鎮子停一天,讓人上幾層桐油,再加個氈頂就成。”李燕語一邊細細查看著每一條縫隙,一邊並不在意的說道,邵源泊想了想,也就釋然了,她事事安排的妥當,倒不用他多操心,好在車子做的極好,一絲水也沒滲進來,李燕語滿意異常。

雨一直下到半夜才放晴,這一晴竟晴了個徹底,天上一絲雲也沒有,滿天星辰閃爍,曠野外的星空,美得讓人透不過氣。

李燕語站在車前,仰頭看著滿天繁星,半晌才長長的歎了口氣:“這星空最讓人心生敬畏!”邵源泊緊挨著她站著,慢慢伸手攬在她腰間,同她一起仰望著星空,半晌才笑著說道:“說來也怪,從前我怎麼就沒看到過這麼多的景致?這星空我看了二十年,今天才覺得美的讓人心生敬畏!”

“等會兒你回去車上寫游記,別忘了把這個感悟寫上!”李燕語笑語盈盈,出了京,邵源泊倒勤勉起來,幾乎天天寫幾句,隔個十天八天的,湊成一篇,就讓她幫他抄了,寄給胡七公子,作為他這個雲鶴社社員的課業,遠離京師,可不能真的遠離了京師,老爺子態度不明,他可不敢多指望,還是靠自己妥當些,李燕語見他這般行事,心中大定,看來他不過是五谷不分,不知柴米油鹽,這人情世故上倒是透徹明白的很。

赴任之旅痛並快樂的前行,走了四個來月,夏去秋來,又是往北,車子已經生起了炭爐,雖說照規矩不過了十月不好生炭爐,可如今出門在外,又一路往北,這死搬規矩只怕要凍死人,常嬤嬤從善如流,李燕語吩咐了,她就讓人生起了炭爐。

又往北走了十來天,就漫天下起雪來,好在北方天冷,這雪落下來並不化開,路上雖不泥濘,卻滑溜異常,離呼和縣還有小二十天的路程,李燕語乾脆停了一天,和欒大仔細商量了,那幾輛太平車上坡難下坡滑,決定換上北地的雪橇拉行李,欒大帶著人出去,貼了些銀子,用幾輛太平車換了雪橇,重新裝了行李,才又啟程趕往呼和縣。路途難行,一行人足足又走了將近一個月,總算進了呼和縣境內。

離呼和縣縣城還有十來裡路,縣丞、縣尉、主薄一行十幾人,一個個裹得皮球一般,已經迎了過來,邵源泊忙跳下暖暖和和的車子,在寒風嗖嗖的雪地裡見了禮,李燕語忙吩咐欒大讓人騰了幾輛車出來,招呼著縣丞等人上了車。

到了呼和縣城門不遠,李燕語將車簾掀起條縫,仔細看著這個自己要居住三年的地方,這城還真是小,小雖小,城牆卻極厚,李燕語稍稍一想,倒也釋然了,北地房屋牆壁都極厚,這城牆自然也薄不了。

進了城門,就是條看起來很寬敞的街道,李燕語仔細打量著街道兩邊,鋪子門臉都極小,關著門,或掛著厚重的簾子,不象南邊那樣,大開著鋪門做生意,街上顯得有些冷清,偶爾看到的幾個人,也都裹得只剩雙眼睛,看到這浩浩蕩蕩的車隊,急忙躲到街邊屋簷下敬畏而好奇的打量著。

一條街走到底,就是縣衙了,縣衙,和所有的縣衙一樣,坐北朝南,門前八字牆,八字牆上一面帖著幾張告示,一面寫著幾行字,也看不清楚寫的什麼,正中衙門大門洞開,只是這門,好象也比南邊各處的衙門小了不少,看來也是入鄉隨俗了。

縣丞等人下了車,在前面引著,車隊轉過大門,往後院上房大門繞過去,早有衙役守在門前,見車子來了,忙卸了門檻,車過影壁,這個二門竟然寬敞之極,李燕語透過車簾縫隙,驚訝的打量著這個大的出奇的院子,也,北地地廣人稀,沒別的好處,就院子大。

這個倒好了,連裝行李的大車也直接拉進了院子裡,邵源泊下了車,眼看著已經午正過後,乾脆和縣丞商量著諸般禮儀,明天再說,今天還是先安頓下來的好,反正上一任知縣是一個月前,趕在下雪前已經離開呼和縣,走了!縣丞等人哪有不答應的,立時應了,眼看著邵源泊小廝長隨、丫頭婆子成堆,知道也用不著別人幫忙,也不多話,徑自告退出了院門。

李燕語扶著小羽下了車,和邵源泊一起進了二門,裡面一樣是個大院子,院子裡雪掃得乾乾淨淨,左右各兩間廂房,五間正屋,用游廊連著,中間一間做了穿堂,穿過穿堂,又同樣的一進院子,再進去,這個應該是正院了,五間正屋連著兩間耳屋,左右各三間廂房,院子也大了許多,一樣乾乾淨淨、空空蕩蕩的,兩個穿過正屋旁邊的角門,後面又一進院子,再往後,又一個院子,房屋卻稍矮了些,該是下人們的居處了,再後面,一個極大的園子,這會兒白茫茫一片,只有幾棵枯樹兀然直立著。

兩人轉回來,李燕語三言兩語吩咐了常嬤嬤,欒大等人住前面兩個院子裡,自己和邵源泊住正中的院子,其余的人,住在後面的院子裡,常嬤嬤和欒大忙著指揮著眾人卸行李,廚房的兩個婆子忙著尋到廚房,廚房裡打掃的乾乾淨淨,水柴色色都是全的,兩人忙著升火做飯。

院子各處都很乾淨,裡面兩層窗戶都新糊的雪白的棉紙,門已經重新油漆過了,還散發著股極淡的油漆味兒,各屋裡的炕看樣子已經燒了好幾天了,一進屋暖氣撲面,極舒適,李燕語打量著五間全通、除了幾根大紅柱子外,沒有一絲隔斷的正屋,驚訝的笑起來,這樣的格局可不多見,建這房子的人倒個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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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18:17 |顯示全部樓層
52新家:百裡侯的地盤

不大會兒,廚房送了飯過來,常嬤嬤已經指揮著小羽山青等人,先把正屋東邊整整一面牆的大炕擦洗收拾了出來,放上炕幾、坐墊等物,做了起居之處,李燕語和邵源泊在炕上吃了飯,兩人在屋子裡也礙事,乾脆穿了翻毛皮靴,銀狐斗篷,戴了風帽,去看外面的衙門等處去了。

兩人沿著游廊,過了間垂花門,進了前面的衙門院子,若從前面算,這是衙門最後一進院子,兩人正站在院子裡左右看著,右邊廂房門簾掀起,四五個穿著半舊長棉袍、年紀不一、文書模樣的人奔出來,拱手長揖沖兩人恭敬的見著禮,邵源泊忙拱手還了禮,笑著示意眾人:“我和內子隨便看看,沒事沒事,諸位且忙自己的事。”

四五個人陪著滿臉笑容,稍稍哈著腰,猶豫的看著這個年青富貴的縣太爺,新任縣太爺脾氣未知,是聽話回去,還是繼續陪著?邵源泊笑了起來,抬手讓著站在最前面,看著象是個小頭兒模樣的五十來歲的文書說道:“就煩請這位帶我們瞧瞧這院子各處,其余幾位趕緊請回,外頭冷。”

幾個人松了口氣,站在最後面的年青文書急奔進去,取了棉帽棉斗篷出來幫著老年文書穿上,李燕語仔細看著兩人,看面相倒有五六分象,看樣子是父子兩個,這子承父業,倒也是人之常情。

邵源泊拱了拱手:“先生貴姓?”

“不敢當不敢當,實在當不起,鄙姓張,弓長張,大家伙兒都叫我老張,前任縣令裘府尊叫我老張頭,邵府尊叫什麼都成,都成!”老張話還真是不少。

李燕語笑的轉過了頭,老張上前引著兩人:“大人這邊走,這正屋是大人的簽押房,邵源泊伸手牽住李燕語,進了簽押房,屋裡很寬敞,正面掛著幅山高月小的豎幅,下面一個高幾,左右各一把扶手椅子,前面左右兩排各有四把椅子,東邊一道屏風,屏風後臨窗放著張巨大的老榆木桌子,桌子乾淨的發亮,上面文房四寶整整齊齊,西邊盤著盤大炕,炕上放著炕桌等物,家俱齊全,只需掛上簾帷,放了坐墊也就齊備了。

東廂兩間屋裡,門虛掩著沒有人,老張一邊殷勤的說著話,一邊就要推門:“這間是縣丞吳大人。”邵源泊忙抬手止住他:“吳大人不在,就不進去了,那間?”

“那是典史宋大人的辦公處,咱們縣小,戶不滿千,沒有主薄。”老張攏著手,滿臉笑容的解釋道,邵源泊笑著點了點頭,客氣的謝道:“老張費心了,我年紀輕經事少,往後還得承大家伙兒多關照。”

“哪裡哪裡!大人真是太客氣了,這是哪裡的話!”老張受寵若驚,不停的哈著腰,笑容滿面,

“你去忙吧,我和內子到外面隨便看看。”邵源泊笑著示意著老張,老張連聲答應著,往後退了兩步,堅持讓著邵源泊和李燕語,直看著兩人穿過穿堂,進了前面的院子,才贊賞的歎了口氣,轉身回去六房忙去了,看來這新來的知縣是個知禮的,到底是大家公子出身,明天點帳點冊,可別出了差錯才好。

前面就是三楹開間的大堂,正中六扇中門虛掩著,邵源泊牽著李燕語,輕輕拉開門,門內的堂帳自門枋及地,束成人字形,前面一把黑漆錚亮的扶手椅和一張巨大的長方形公案,案子上整齊的碼放著印包、簽筒、筆架、硯台、醒木,李燕語隨著邵源泊走到桌子前,倒嚇了一跳,這桌子椅子所在的,竟是個半人高的台子,坐在椅子上,真正的俯視百姓。

李燕語笑的靠在邵源泊身上:“你看看你,這高高在上的縣太爺可是名符其實!”

“那是,百裡侯麼!”邵源泊攬著李燕語,笑著應道,李燕語的視線越過公案,青磚漫地的大堂正中,一塊黑漆漆顯得極威嚴的戒石立在大堂正中,對著公案的一面上刻著十六個鮮紅的大字:‘爾傣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李燕語心中微凜,指著戒石示意著邵源泊:“看到沒有?那塊戒石!”

邵源泊掃了眼戒石,一邊探頭找著台階,笑著應道:“那是太祖寫的,百裡侯麼,要禍害百姓最便當,自然要時時警醒才行。”邊說邊牽著李燕語下了高台,

大堂左右各放著一列紅漆架子,上面架著‘回避’‘肅靜’等字樣的虎頭牌,大堂靠門右邊高高架著面大鼓,邵源泊指著高架鼓,挑著眉梢笑著說道:“那個叫堂鼓,不是極其緊要的事敲不得,幾年前,有一回我和李謙、胡七幾個人喝醉了,和人打架,胡七被人家一拳打腫了眼,人家跑的快,沒能打回來,我們幾個就跑到府衙大堂敲這個鼓,結果把鼓皮都敲破了也沒人出來!”

“人家一看是你們幾個禍害,誰肯出來?!”李燕語斜睇著邵源泊調笑道,邵源泊哈哈笑著:“我可不算禍害,當年大皇子那才叫禍害呢,算了算了,又說遠了,不提這個,咱們索性到大門口看看去。”說著,拉著李燕語穿過大堂,出了衙門。

大門正前方,是一座兩層的鼓樓,緊挨著大堂側門的,是總鋪房、旁邊是陰陽訓術屋,對面是醫官室,沿街再下去,有一家酒肆,茶坊,藥鋪,再遠一點,是一家腳店,衙門自古好風景,這裡倒還真是熱鬧。

茶坊和酒肆門簾抖動,大概後面有人在偷眼看,李燕語悄悄示意了邵源泊,邵源泊拉了拉她,低聲說道:“無妨,來前我去問過在這裡做過一任知縣的錢大人,他說的仔細,這裡民風淳厚,絕少規矩!說讓我多加教化,至少這男女之別上頭要多加教化,說是到了春夏,男男女女同進同出,實在有違禮儀,有傷風化。”

李燕語睜大眼睛,呆了片刻,長長松了口氣,笑出聲來:“算了,這是一地民風,教化這個做什麼?你想教化,還是教化教化那些學子們好了,好好盯著他們讀書寫字倒是正事,你這接任,明天一天能忙得完嗎?”李燕語邊說邊轉了話題。

“一天?十天也忙不完!接印、拜衙神和各處神,這個倒快,行公座禮也快,可後頭要拜廟,這呼和縣什麼孔廟、關帝廟、城隍廟都得一一拜到,然後要清倉盤庫,閱城巡鄉,清厘監獄,對薄點卯,傳童生考、懸牌放告,縉紳拜會再回拜,你看看,我看哪,沒一個月都結不了,事情多的很呢,雖說小小一個縣,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唉!”

邵源泊重重長長歎了口氣,李燕語推著他:“那個清倉盤庫,我倒能幫幫你,別的,只好你自己去做,也不是壞事啊,不是都說,丞相都自州縣出嘛,往後你前程大著呢。”

“你想讓我做丞相麼?”邵源泊攬著李燕語,一邊繞過八字牆,往後院回去,一邊低頭看著李燕語問道,李燕語仰頭看著他:“男人不都是這麼想的麼?都要往上爬,再往上爬,做皇上是不行了,那是要殺頭的,所以個個都想著做丞相,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你也這麼想?你也想讓我做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邵源泊追問道,李燕語看著他,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道:“你若是想,我就想,你若是不想,我也不想。”

“那你的本心呢?若是你,若你是男兒,你想不想?做不做?”邵源泊不依不饒的追問道,李燕語頓住腳步,眼神清亮透徹的仿佛一泓清泉水,仰頭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說道:“我不想,也不做,我這輩子就想著好好享受享受,能享受多少就享受多少,什麼美食華服、湖光山色、詩書小曲,件件種種都要享受到才好呢,唉,實在沒辰光再做別的。”

邵源泊哈哈大笑起來,用力攬緊李燕語叫道:“與我心有戚戚焉!”

“可如今被你累的享受不了了!”李燕語歎息道,邵源泊一邊笑一邊搖著頭:“哪裡享受不了了?咱們這一路過來,賞了風景名勝,品了美食,風土人情也看了,這不是享受?一個人有什麼意思?往後咱們兩個一道享受這人世間大好日子,這才是正理。”

兩人回到正院,常嬤嬤迎上來,曲膝福了福:“少奶奶,這西廂倒比東廂暖和,您看,要不把西廂收拾出來做爺的書房,東廂住人?”

“不必,還是東廂做書房,若是冷,再生個炭盆就是,這北地嚴寒,住人的屋子一定要暖和才行。”李燕語也不問邵源泊,笑著應道,邵源泊也不聽這些事,男主外女主內,這內院的事,什麼房子炕的,他也懶得管。

常嬤嬤笑著答應了,忙著指揮著欒大等人抬了一箱箱的書進來,李燕語叫住常嬤嬤吩咐道:“書取出來堆在一處就成,回頭我來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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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18:39 |顯示全部樓層
53漫漫長冬:貓冬是一件極其無聊的事

第二天,邵源泊忙著接印上任,李燕語則忙著內宅各式各樣想到想不到的事。

院子大屋子大,李燕語他們帶來的家俱擺在屋子裡,顯得空空蕩蕩的,常嬤嬤皺著眉頭打量著四周,和李燕語商量著:“少奶奶,得找個人問問,這縣裡有沒有好點的木作行,買點家生回來,這也太空了。”

“不用,要用的東西都有了,這屋子院子這麼大,要是用家俱填滿那得多少?不用這個,等會兒讓欒大問問門房老孫頭,去買幾十個粗陶花盆什麼的回來,咱們不是帶的有種子麼,我早就想在這北地屋裡種花試試了。”李燕語笑著應道,常嬤嬤笑出了聲:“少奶奶可真能省!我看乾脆省到底,也別種花了,種菜吧,這北地,肉便宜,那菜可貴的出奇!要是真能種出菜來,少奶奶可真省的多了。”

“嬤嬤說的極是,咱們就種菜,回頭看看都是什麼種子,去問問欒大,他們幾個誰懂種菜,咱們好象沒人懂這個。”李燕語立即贊同道,常嬤嬤被李燕語說的眨著眼睛,哭笑不得:“少奶奶真打算種菜?這怎麼個種法?”

“試一試,這兒長冬短夏,一個冬天吃不上青菜,若是能試成了,那多好。”李燕語笑著答道,兩個人一邊說笑著,一邊穿了衣服,往廚房去了,廚房只有兩個婆子和一個粗使丫頭,原來只侍候邵源泊一個人吃飯還好,如今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三個人就有些顧不過來,昨天常嬤嬤和李燕語商量著,要在這縣裡再尋兩三個幫工到廚房幫廚,尋了人放了話,今天一早,就來了七八個人,常嬤嬤沒讓她們進正院,只吩咐在廚房等著,她陪著少奶奶過來挑人。

常嬤嬤陪著李燕語轉過正院角門,就進了廚房院子,院子也不小,三間正屋,左右各三間廂房,常嬤嬤指著介紹道:“都砌的火夾牆,這東邊三間做了飯廳,給前院欒大爺他們吃飯用,這西廂做庫房,火牆沒燒上。”

兩人進了三間正屋,屋裡潔淨異常,靠東邊支著個三間大灶,占了半間屋子,西邊圍了兩口井,兩個婆子和粗使丫頭垂手立在東邊,西邊擠擠挨挨的站了七八個看著都很壯的青年和中年婦人,李燕語站著一一叫過來問了,挑了三個二三十歲的婦人出來,常嬤嬤說了工錢規矩,讓她們明天就過來乾活。

李燕語和常嬤嬤回到正院,李燕語去了東廂書房,坐在暖暖和和的炕上,一本本翻著書,讓小丫頭姚黃放到她指定的地方去。

一家人忙了十來天,才算是真正安置好了,已經進了臘月,常嬤嬤雖說忙,心情卻極好,稟了李燕語,又找了四五個婆子過來幫著,一半照著京師的規矩,一半似是而非的照著呼和縣的規矩,怎麼熱鬧怎麼來,反正不缺銀子,再說,除了青菜,呼和縣其它的東西都便宜的讓常嬤嬤大喜過望。

這個年,過的清松而適意,邵源泊一直忙到祭灶,本以為可以歇一歇了,誰知當夜下起了暴雪,邵源泊只好和縣丞吳大人和典史宋大人分頭下鄉查看暴雪壓倒了多少房屋,趕著安置到避雪的祠堂、學堂等處,呼和縣地廣人稀,雪深難走,等一圈查看完回來,已經是年三十晚上了。

邵源泊累的攤倒在炕上,李燕語幫他揉著凍的滿是硬塊的腳,揉得通紅熱了,再讓人端著熱水來泡上,反復幾次,眼看著好多了,才給他穿上襪子,邵源泊舒服的歎了口氣,感慨萬分,用力拍打著炕幾傷感歎息不已:“這哪是百裡侯,分明是百裡腳夫,救火夫,苦力!照理說,我是從明年正月才接任的!這才年三十!不乾了,明年再說!”

李燕語洗了手,泡了茶給他端過來,笑著說道:“官身苦也不是白說的,這有苦有也樂,若有人來告狀,你高坐那台上,醒木一拍,滿堂皆驚,想打誰板子就有人替你打,想判誰有理就判誰有理,威風凜凜,赫赫揚揚,多好!”

邵源泊被李燕語說的笑不可支,郁悶之氣倒散去不少,兩個人說說笑笑,認認真真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受了僕婦僕夫的禮,散了紅包,吃了餃子,正打算著出去逛逛,常嬤嬤急急的奔進來,一邊笑一邊稟報道:“少爺少奶奶,趕緊到衙門口看看去吧,唉喲,趕情這北邊是這麼拜年的,可真是熱鬧!都怪我,沒打聽清楚,唉喲,也不知道准備的荷包夠不夠!”

常嬤嬤一邊笑一邊說一邊又著起急來,李燕語和邵源泊忙穿了衣服,急往衙門前看到底是怎麼拜年的。

還沒到衙門口,就聽到鑼鼓喧天,衙門前,又是獅子又是旱船,周圍跟著穿紅著綠看熱鬧的閒人,舞獅子的看不見人,舞旱船的腰間架著紙扎的船,手裡拿著槳,一個個厚厚的棉衣外套著大紅大綠的粗糙綢布,臉上畫的全是一個樣,兩頰紅通通一片,鼻子額頭下巴雪白掉粉,嘴唇描得滾圓鮮紅,一個臉上,不是通紅就是雪白,看裝束,有的是扮成女子,有的扮成了漁夫,一看到邵源泊和李燕語出來,立即沸騰著熱鬧不堪的賣力舞起來,吳大人和宋大人都是本地人,急忙擠過去介紹著規矩:“這是王小格鄉獅子隊,半夜裡就往城裡趕了,縣裡十六個鄉,十七支舞獅隊,咱縣裡也有一支,給大人拜了年,就去文廟前斗獅子爭繡球,那才叫熱鬧!”

“賞錢?”李燕語這會兒最關心這個,輕輕拉了拉邵源泊,示意他問一問,宋大人聽到李燕語的話,不等邵源泊轉話,滿臉笑容的看著李燕語答道:“大人和夫人若喜歡,賞也好,最好,是大人和夫人的意思,大人和夫人的心意,沒有也行,前頭的黃大人,嫌吵,黃大人嫌吵的很,別說賞,連看都不看的,黃大人是杭州府人,是杭州人。”

常嬤嬤已經帶著小丫頭魏紫和豆綠抱著裝滿了荷包的細竹簍子,氣喘吁吁的奔出來,站在李燕語身後,李燕語看著宋大人客氣的謝道:“多謝宋大人指點,這樣半夜就過來舞獅拜年,也是大家一片心意,一杯茶錢總要給的,宋大人看看,這麼多人,怎麼賞才合適?”

“夫人真是愛民如子,這舞獅隊都有隊頭,給他們就行,他們回去分,有幾個錢就行,不過是大人和夫人的一份心意!”宋大人忙答道,李燕語心裡有了計量,轉身從魏紫懷裡的細竹簍裡挑了只裝了二兩一只小銀錁子的荷包出來,遞給了邵源泊。

宋大人急忙轉過身,聲音高亢的叫著舞獅隊的隊頭過來謝賞,隊頭急奔過來,單膝跪地,雙手捧過邵源泊遞給的荷包,宋大人卻伸手拿過荷包,解開,抖出荷包裡的小銀錁子,高舉起來四下示意給眾人看,舞獅隊和周圍的人群暴發出一陣歡呼,隊頭站起來,揮著手示意著眾人,鑼鼓緊敲,獅子和船舞的花團錦簇。

吳大人靠到邵源泊身邊,低聲說道:“直接賞銀子的,大人還是頭一個,呼和縣窮,鄉下人幾十個大錢就能娶房媳婦,見過銀子的都不多。”

後面的舞獅隊一個個緊跟著,幾乎差不多時候到了縣衙門口,歡呼著領了賞銀,今年文廟前的賽獅會熱鬧的前所未有。

呼和縣過年的熱鬧,也就是這舞獅子舞旱船,邵源泊看了一回,就沒興致看第二回了,和京師的花燈、舞獅相比,這裡的獅舞花燈,看第一眼,也就是看個新鮮稀奇,第二眼就看不進去了。

縣衙一直歇到出了十五,正月十六,李燕語和常嬤嬤商量著讓廚房准備了幾桌酒菜,邵源泊依規矩請縣衙當差的眾人吃了開衙飯,這新的一年就算是正式開工了。

北地漫長的冬日大雪封路,內外不通,孤島一般,縣衙其實也沒什麼事好做,一直到二月底,邵源泊除了接了兩張狀紙,旁的竟是一點事也沒有,兩張狀紙,一張是告欠錢不還的,一張被告喝醉酒打傷了老婆,被丈人告到了縣衙。

外面天寒地凍,出不得門,夜極長,白天短的幾乎就是一轉眼,邵源泊只好悶在屋裡無聊,帶來的書都是看過的,縣城倒有一家書肆,可書肆裡的書還沒有邵源泊自己帶來的多,縣上只有一個秀才家有書,李燕語打發山青過去看了一趟,回來說還不如書肆裡的書多,李燕語乾脆收拾出籐黃姚紫,慫恿邵源泊畫畫作詩,邵源泊前幾年倒迷過一陣子書畫之道,如今無聊之下,重拾畫筆,倒也覺得興致盎然,每天對著李燕語和李燕語種的那些花花草草畫畫,日子倒也過的悠閒。

無聊長冬一天天也算熬過去了,轉眼進了五月,仿佛一夜間,雪融冰化,草木一片繁盛濃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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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懷念從前:最快樂時,乃少年時,無憂無慮

雪化路通,驛站郵路也重新開張,直送了幾大包書信公文進了縣衙,原本人影不見的縣丞和典史也隨著春暖花開精神忙碌起來,每天早早到縣衙,帶著眾書辦,和邵源泊一起拆看那些公文。

連拆了幾天,一件件都是繁瑣事,縣城各處也隨著春天回暖而活潑異常,種種件件事也都象小草發芽一般爭先恐後的湧出來,直把邵源泊煩的天天都沒有好聲氣。

這天忙到天黑透了才回到正院,李燕語忙迎進去,小羽帶著魏紫小心翼翼的侍候著邵源泊洗了手臉,奉了杯茶上來,邵源泊喝了一口,‘噗’的吐了出來:“這是什麼東西?!苦成這樣!”說著,將杯子重重的扔到幾上,小羽嚇了一跳,忙抬頭看向李燕語,李燕語皺了皺眉頭,接過魏紫手裡的大棉帕子,示意兩人退下,自己上前幫邵源泊拭乾淨,將杯子收到一邊,重又倒了杯茶過來遞給邵源泊:“那是我常喝的茶,裡面放了根苦丁,你這一陣子忙,本來想讓你喝一杯去去火氣,嫌苦就算了,你還是喝這世間茶吧。”

邵源泊看著李燕語,接過杯子,一聲不響的喝了,李燕語也不叫人進來侍候,和邵源泊一起悶聲不響的吃了飯,李燕語下炕讓人進來收拾了,屏退眾人,重又泡了茶放在邵源泊面前,自己捧著杯苦丁茶側身坐到炕沿上,看著邵源泊,和緩的問道:“怎麼啦?今天又是忙的煩心?”

邵源泊往後倒在炕上,頭枕著手臂,郁悶異常的歎了口氣,又歎了口氣,閉著眼睛,仿佛累的不願意說話。李燕語慢慢喝著手裡的苦丁茶,停了半晌,見邵源泊還是一聲不吭,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想京師了?”

“嗯,”邵源泊閉著眼睛,含含糊糊的說道:“這會兒京師正是好風光,花濃樹綠,端午剛過,也該開酒了,也不知道今年哪家的酒能奪魁,哪家的小姐能占了花牌頭名。”

李燕語一邊凝神聽著,一邊歪著頭看著他,想了想,笑盈盈的說道:“要不你棄官吧,這個官做著……好象實在也沒什麼意思?天天都是什麼又有狼咬牲口了,誰家娶媳婦唱戲差點擠死人了,沒一件上得了台面的大事。”

邵源泊直起上身,疑惑的看著李燕語,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棄官是很誘人,可是……她到底什麼意思?

李燕語看著邵源泊,放下手裡的杯子,接著說道:“我也想京師了,唉,這幾天,我就想呢,其實吧,當初你就不該生心思娶我……”

邵源泊一下子坐了起來:“你這是什麼話?你別想多了,我就是累了,絕沒有生過這樣的心思!你這是想哪兒去了?”

李燕語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站起來重又倒了杯茶,轉回來坐到炕沿上說道:“我這不過是話趕話說到這裡,你一提京師,我也想念起來,你想,若不是嫁了你,我這會兒多少逍遙,真是春有花夏有月,秋高氣爽冬日暖陽,若覺得京師氣悶了,就到蘇杭慢慢住上半年一年的,不沾俗務,不理凡塵,交際往來的,都是超凡脫俗的高人雅士,這樣的日子,才叫日子呢!”

“你這是怪我?”邵源泊有些不敢置信的指著自己的鼻子叫道,李燕語點了點頭,想了想,重重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這是我的錯,既然嫁了,就得做好,做個好媳婦,管好家,侍候好夫君,再懊悔想從前,那是糊塗人做的糊塗事!”

邵源泊斜斜的瞄著李燕語:“你是說我呢?”

李燕語看著他,長長重重的歎了口氣,突然轉了話題:“我記得朝廷有規矩,你們這些宗室子弟,澤遺五世而斬,你是第五代,是最後一代一生下來就有錢糧俸祿的,雖說祿米銀子是少了些,可你若是不成家,再省著些吃,一輩子的暖飽還是夠的。”

邵源泊哭笑不得的眨了幾下眼睛:“你這是什麼話?不成家?難不成我這輩子就為了那點子祿米生的?那些錢糧俸祿,夠什麼的?那是能指望的?”

李燕語卻仿佛越扯越遠:“我就說說,你說,若是你照著老太爺的意思娶個四角俱全的媳婦,老太爺會不會讓你承了爵?他那麼疼你!”

“不會!祖父最講長幼尊卑這些規矩。”邵源泊斷然揮著手,

“那老太爺百年後,照規矩就得分家,你能分幾個莊子?幾處宅院?幾個鋪子?多少銀子?”李燕語盤算著問道,邵源泊上下打量著李燕語:“你呀,死了這條心吧,府裡雖說不至於揭不開鍋,可也差不多了,再說,這規矩是長房占其九,咱們是次房,能分到手的祖產,這個都不用想,原本祖母的嫁妝該是大伯和父親分的,可惜祖母走的早,那些嫁妝些年早貼補乾淨了,父親又那樣,母親的嫁妝倒是有點,不過三哥一家比咱們艱難多了,還是別想了,咱們什麼也分不到!不但分不到,只怕還得貼補父親和三哥他們,唉!”邵源泊郁悶的長歎了一口氣。

“若是這樣,唉,真可憐了你,那你怎麼辦才好?你說,若是你聽老太爺的話多好,老太爺必定能給你尋個四角俱全的好媳婦,嫁妝豐厚,父兄顯赫,還要……嗯,也不要別的了,這兩樣就夠了,就是分了家,你靠著媳婦嫁妝,再有岳父內兄照應,日子也一樣逍遙,唉,就是,這個逍遙好象有些窩心。”李燕語看著邵源泊,一邊說一邊認真思索著:“還象往年那樣,吃媳婦嫁妝,靠人家照應,這個……”

“我豈是那樣的人?!你想說什麼?”邵源泊惱怒的提高了聲音,李燕語歪著頭看著他,慢吞吞的說道:“我在替你打算生計啊,你不是那樣的人,就得自己掙錢養活自己,養活妻兒,你怎麼掙錢?做生意?賣字畫?做清客相公?”

邵源泊被李燕語說的哭笑不得:“你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打算?!什麼生意字畫的,我做那些做什麼?這出仕為官才是正途!”

“唉!”李燕語長歎了口氣,上下打量著邵源泊:“我聽說京官不如外官好做?”

“嗯,那是自然,京師龍潭虎穴,六部裡頭勾連牽扯,牽一動百,光這上官同僚下屬之間的輕重緩急,親疏遠近,都讓人頭暈目眩!自然是外官好做。”邵源泊耐心的解釋道,

李燕語笑了起來:“就是啊,你如今做這個縣太爺,沒有上官敢壓你刁難你,這麼個小縣,窮的小的連個厲害點的匪徒都生養不出來,民風淳厚到差不多路不拾遺,哪還有比這更好做的官了?你嫌那些事瑣細,可哪些事不瑣細?再說了,就是那些瑣細事,你不也是不知道那中間關竅,一回回處置失當了麼?”

“你!”邵源泊面色通紅,指著李燕語卻說出話來,李燕語長長的歎了口氣:“總是想從前那樣公子少爺的逍遙日子,總想著萬事不管,只顧自己樂,可你已經成家立業成人了,成人不自在,從前京師那縱馬狂樂的日子,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徒想無益!”

邵源泊被李燕語說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惱怒異常的緊抿著嘴,乾脆往後倒在榻上,閉上眼睛不理會李燕語了,李燕語歎了口氣,站起來下了炕,自顧忙自己的去了,這理兒也說透了,若他能明白,自然最好,若還是這樣一味的抱怨生氣,唉!還真是件極麻煩的事。

第二天一早,邵源泊起來洗漱換了衣服,不吃早飯,也不跟李燕語說話,徑直出了內院,往前面簽押房去了。

傍晚,邵源泊回來,一言不發的吃了飯,揮手屏退了丫頭婆子,點著李燕語的額頭,氣恨恨的說道:“你下回勸我,能不能委婉些?勸夫要柔,要以柔克剛!”李燕語眼睛亮亮的盯著邵源泊看了一會兒,笑倒在邵源泊懷裡。

邵源泊等她笑夠了,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與別人不同,這才能見識不亞於男子,你倒是幫我想想法子,怎麼對付這一幫無賴?這兩個地頭蛇,還有那幫子書辦、衙役,膠黏粘牙,你罵他他陪笑臉,你說他他聽著,罵完說完,就是不理你,你說你的,他做他的!我又不能事事親力親為,這可怎麼辦?!”

李燕語直起身子,看著邵源泊:“這衙門的曲曲彎彎,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中間門道講究極多,牽一發而動全身,老太爺不是給你人了麼?那個欒大,還有那些打手們,找他們過來問問。”

“他們是打手!”

“對啊,打手!打架不能光憑力氣,老太爺給你的人,肯定還能打別的。”李燕語一邊笑一邊推著邵源泊:“先叫進來問問,老太爺那樣的人,給你這麼十幾個人,只會憑力氣打架?那還不如請鏢師劃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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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語一邊說一邊跳下炕,走到門口叫豆綠進來吩咐了,不大會兒,豆綠引著欒大在門外稟報了進來,邵源泊示意欒大坐到圓凳上,稍稍有些遲疑的問道:“臨來前,祖父是怎麼交待你的?”

欒大舒了口氣,看了眼李燕語,轉過來看著邵源泊,帶著笑意恭敬的說道:“回爺的話,老太爺吩咐了,讓小的們助著爺當個能吏。

邵源泊驚訝的睜大眼睛,呆了片刻笑起來,李燕語站起來,親自倒了杯茶端給欒大,欒大急忙站起來,雙手接過,滿臉笑容的陪著罪:“可不敢當!多謝少奶奶,爺娶了少奶奶,是爺的福氣。”

“一杯茶就把你收伏了?”邵源泊心情愉快之下,開起玩笑來,欒大側著半邊身子重又坐下,看著邵源泊,認真的解釋道:“不是為了這茶,這小半年,小的找少奶奶支銀子,不管多少,少奶奶連句多話都沒問過,小的是打心眼裡敬重少奶奶。”

邵源泊微微有些錯愕的看向李燕語,李燕語端著杯茶,帶著笑意慢慢抿著,欒大一口喝了杯子裡的茶,將杯子放到旁邊幾上,彎腰從靴子桶裡取了幾張紙出來,小心的翻開,抬頭看著邵源泊,笑著說道:“這上頭亂的很,也就小的能看懂,小的說給爺和少奶奶聽吧,這呼和縣衙門,一共多少人,多少處鋪房,爺那裡有冊子,小的這裡,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欒大說了開場白,輕輕咳了一聲,接著說道:“這衙門裡,除咱們外,都是這呼和縣的土著,縣丞吳大人的父親是個舉人,曾做過一任杭州知府,後來因為境內出了科舉舞弊案,革了職,吳縣丞是長子,父親還在任上時,給他謀了這縣丞的位子,說起來,在這縣丞位上也坐了幾十年了。”

邵源泊聽的驚奇不已,放下杯子,凝神聽著欒大繼續說:“典史宋大人是子承父業,先頭的典史,就是現宋典史的父親,吳縣丞兩子兩女,大女兒嫁給了宋典史的獨養兒子,連生了兩個女兒,年前又生了一個,還是個姑娘,宋典史煩惱的很,聽說正打算給兒子納房妾。”

“老宋的兒子不就是那個在衙門裡做糧書的?”邵源泊驚訝的問道,欒大忙點了點頭:“就是他,宋糧書,就是因為兩家結了親,宋糧書才做了宋糧書的,吳縣丞的大兒媳婦,是秀才家大女兒,二兒媳婦,是這呼和縣首富錢家的姑娘,小女兒如今還待字閨中,聽說想和陰陽生老海家結親,宋典史就這一個獨養兒子,連個女兒也沒有,有兩個弟弟,還有幾個姐姐,孩子生的多,這衙門裡三班六房中,宋典史家親戚多的不得了。

邵源泊聽的眨起了眼睛,敢情他這衙門,一半姓吳、一半姓宋。

“書史令老張一直管著戶房,如今帶著兒子,戶房裡那一套事,只肯交給兒子,小張還沒定親,伍捕頭家姑娘多,聽說看中小張了,托了吳縣丞保媒,現在也不知道說成了沒了,伍捕頭娶的是吳縣丞的堂妹,小張就一個姐姐,嫁進了秀才家,吏房的老孫頭只有一個獨養女兒,也看中小張了,老孫頭倒沒托人,自己找老張說話去了,老孫頭和宋典史是連襟。”

邵源泊聽的頭暈腦漲:“這都哪跟哪的事?怎麼這一個衙門裡,全是親連親、親挨親的?”

“這不跟京師一個理兒麼?京師那些名門望族、高門大家,細算起來,不也是家家有親,戶戶有舊。”李燕語笑著說道,邵源泊用手指按著眉間,苦惱的搖了搖頭,欒大看著邵源泊,也笑了起來:“爺,這是常理,官要回避,不能知原籍,可吏,那都是地頭,盤根錯節,代代相傳,這呼和縣極北之地,又窮又苦,六房三班都不齊,已經算是事少簡單的了。”

“唉!”邵源泊長歎了一口氣,用手重重的揉著額頭:“這府裡來了文書,今年要清查戶籍田賦,秋末要查完,我這收到文書,就這會兒了,哪裡還來得及?還有這春賦秋賦,這事我得寫折子遞上去,這呼和縣這麼個極北之處,一年就一季收成,哪來的什麼春賦秋賦的?!這也太緣木求魚了!”

“爺,這是成例,這六房三班,陳規陋習,曲曲彎彎極多,清查戶籍田賦的事,爺別急,只管交給戶房,讓老趙和老吳去盯著就成,老趙看過戶房的冊子,到底米粒小縣,沒見大世面。至於這春秋之賦,爺可千萬別寫那什麼折子,這是祖宗成例,這麼幾百年都是這麼征的,這裡頭有講究,爺知道,這春秋兩賦,都是收齊了一起送進府衙去的,這四成春賦,不過是個樣子,若是附郭之縣,做的象樣些,就找富戶借了糧,先入庫,等秋糧收上來,連本帶利再還了就是,那富戶一來收了利息,二來陳糧換了新糧,自然是求之不得,若是咱們這樣的小縣,不過是糧書和戶房帳上過一過,也就算是春賦已完。”欒大細細解釋道。

邵源泊驚訝萬分:“還能這樣?那利息錢誰出?”

,這糧是衙門替百姓借的,這利息自然是加到秋賦裡去,至於加多少,這得看衙門裡了,爺也知道,這糧賦裡出息極大,要不然,宋典史的兒子能去做這個糧書?這中間的事,說起來話長,這事,回頭讓老顧過來細細說給爺聽,老顧在這賦稅上極通,爺有事只管問他。”欒大笑著說道:“我們十幾個,都是邵家家生子兒,從小被老太爺選出來,讀書識字,送出去學那錢糧刑名上的事,老太爺想的長遠,府裡爺們出仕為官,上頭再好,這六房三班裡的事若沒有可靠的人,也是要吃大虧的,吏滑如油。”

邵源泊聽的動容,跳下炕,長揖施了一禮:“往日是我不懂事,慢待你和幾位了。”

“唉喲!爺這是??????這是要折煞小的了,小的們學了大半輩子手藝,早就等著府裡有爺們出仕,也好有點用處,不算白學了這幾十年,小的們要好好的給爺磕個頭才是呢。”欒大扎著手站起來,說著竟跪在地上,連磕了幾個頭,邵源泊忙上前扶起他,扶著他坐下,笑著說道:“今天晚了,明天把老趙幾個都請進來,讓燕語准備桌酒席,我給幾位陪罪!”

欒大又站起來連聲的不敢,笑的簡直要開出花來,邵源泊親自送他出了院子才轉回來。

李燕語歪在炕上,見邵源泊回來,笑語盈盈的感歎道:“老太爺真是想的長遠,這麼多能吏,只怕老太爺是盼著子孫多成才,都能出仕為官呢。”

“唉!燕語,我都有點想祖父了,走前去辭行,他也沒見我!”邵源泊垂頭坐到炕上,又是感慨,又是傷心,李燕語挪過去靠在他肩上,溫軟的勸道:“三年也快,你好好用心當好這個知縣,掙個三年卓異回去,拿著這個回去見老太爺去,老太爺指定高興,嗯,你好好寫封信給老太爺吧。”

“好好寫?我那信哪封不是好好寫的?”邵源泊奇怪的問道,

“你那不算,就幾個字,安好勿念,乾巴巴的,連半張紙都沒有,你細細寫,就象跟我說話這麼寫,也別那麼文鄒鄒的,跟老太爺說,你今天什麼時辰起來的,外頭天氣好不好啊,吃的什麼啊,跟家裡比哪能啦,看到什麼景致了,碰到什麼開心事了,欒大說了什麼了,你想祖父了,越細越好!”李燕語搖著邵源泊的胳膊說道。

邵源泊哭笑不得:“哪有這麼寫信的?寫文和說話,豈是一回事,這叫什麼?”

“你跟老太爺寫信,又不是讓你寫文,就當這寫信是跟老太爺說話,你平時怎麼跟老太爺說話的?也之乎者也?”

“那怎麼寫?那都是大白話!”

“就是寫大白話!你是給祖父寫信,又不是給皇上上折子,想怎麼寫就怎麼寫,你寫的高興,老太爺看的高興,這就行了,自家人寫信,哪那些講究?!你試試,老太爺看這信,不就象你在旁邊跟他說話一樣麼?他肯定高興。”

邵源泊呆怔怔的眨了半天眼睛,點了點頭,勉強答應了:“好吧,我試試。”

李燕語也不叫人,自己跳下去,搬了筆墨紙硯過來,在炕幾上鋪好,研好墨,坐在旁邊探頭看邵源泊寫信。邵源泊提著筆,怔了半晌,轉頭看著李燕語問道:“那稱呼怎麼寫?”

“你在家和老太爺喝酒說話,都是怎麼叫他的?”

“老頭子。”邵源泊低聲說道,

那就這麼寫啊。”李燕語笑著應道,邵源泊想了想,真就以‘老頭子’起了抬頭,接著寫了‘安否’兩字,又卡住了,轉對看著李燕語,苦惱的說道:“這寫不下去!”

“唉!”李燕語長歎了口氣,從邵源泊手裡搶過筆說道:“你就當說話,唉呀,這樣好了,你閉上眼睛,就當老太爺在你前面,你想跟他說什麼,就說什麼,我來寫,回頭你抄一遍。”

邵源泊閉上眼睛,開始還生澀的語不成句,漸漸說的順了,還真嘮叨了不少,李燕語飛快的錄下,邵源泊一邊笑一邊搖頭一邊謄了,封了漆封,讓人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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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中槍:邵童鞋真是躺著也中槍

第二天,邵源泊也沒去衙門,陪著欒大等人吃了頓酒,又細細商量了一下午,隔天,老趙等幾個就被邵源泊打著呵呵放到了各房各處,這不懂業務和精通業務,果然是兩樣,不過幾天功夫,讓邵源泊難為心煩了小半年的諸亂七八糟,就被‘打手’們理的清清爽爽,寫了節略出來。

邵源泊心裡有了底,讓李燕語備了桌酒席,在內宅花廳請了吳縣丞等一乾縣衙骨乾地頭蛇,有軟有硬的放了話,爺邵源泊,堂堂探花郎,有才有錢,咱上頭還有人,來這窮鄉僻壤,一任三年,別的都不缺,不過求個三年卓異,好升官走人,這三年,好聚好散,誰也不犯著殺敵八百,自損一千。

吳縣丞和宋典史都是明白的不能再明白的人,又被‘打手’們清理的正心驚肉跳,聽了邵源泊這話,大喜過望,自然是極力奉承應諾,拍著胸脯保證,定給邵大人爭個三年卓異回來。這一場酒下來,邵源泊這知縣才算真正坐穩了,忙了沒幾天就安安心心的又閒下來,呼和縣小的實在沒什麼事好忙。

邵源泊閒極生事,和李燕語商量著要巡鄉去,年前天寒地凍,這巡鄉的事也只好先放著,如今閒極無聊,正好做這巡鄉的事,李燕語極力贊成,這樣不冷不熱的時候,最適合到處游風賞景。

兩人准備了一天,坐著李燕語那輛看著樸實,實則舒適奢華的大車子,帶著欒大等幾人,後面幾輛車拉著鍋碗鋪蓋,啟程上路了。

呼和縣人稀地卻廣,村與村之間離的極遠,曠野中林木稀疏,花草繁盛,兩人看著哪兒好,就停下來看個夠,李燕語東西帶的齊全,吃喝住行都舒適,這一趟‘巡鄉’巡得鳥語花香、春光爛漫,逍遙無比。

兩人直巡了十幾二十天,將呼和縣所有的村子,一個不落全走遍了,吳縣丞、宋典史極力奉承不已,邵知縣之勤政之愛民之守責,乃呼和縣有史以來頭一位!

李燕語回到府衙後院,就叫了常嬤嬤進來,指著自己帶回來的滿車的小白菜,矮黃、黃瓜、茄子等等吩咐道:“嬤嬤看,這些菜,這會兒鄉下便宜的簡直就是白送,我有個法子,趁著現在天氣好,把這菜曬成菜乾,先試這一車菜,若是曬得好,讓人去鄉下多多收些來,都曬了,咱們冬天就有菜吃了。”

常嬤嬤連聲答應了,李燕語跟著到了廚房大院裡,七八個丫頭婆子照著李燕語的吩咐,先將菜細細洗乾淨,又大鍋燒了開水,斷了火,趁熱將菜放熱水裡燙過,燙到將要變色趕緊撈出來,一根根掛到繩子上曬著。

北地雨水少,曬了兩三天,就曬成了黑白分明的菜乾,李燕語大喜,讓人當天就用菜乾燉了鍋排骨湯,一家上下都覺得這味道還真是極好,這回也不用李燕語多吩咐,欒大拉上太平車,滿鄉收各式各樣的菜去了。

哂了幾天,李燕語翻著曬好的菜乾,生了點小主意,叫欒大進來吩咐了,讓他照常價略高些收菜,能收多少收多少,反正也值不了多少銀子。又讓人平了後面那個極大的院子,菜也不種了,常嬤嬤出去尋了十幾個幫手過來,天天忙著洗菜,燙菜,曬菜。這一夏天,竟曬了上千斤乾菜,堆的那麼大的院子沒了空屋子。

邵源泊不管這樣的事,秋賦過後,邵源泊拿著那份分成,和李燕語商量了,乾脆拿著這銀子去修了縣學,將破敗不堪的縣學修整一新,各間屋都加砌了火夾牆,吳縣丞和宋典史捧場之余,叫了縣裡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竟然湊銀子在縣學門口立了塊碑,說了這邵知縣拿私銀修縣學之義舉,

邵源泊尷尬不已,欒大等人一邊笑一邊勸他,說到底,那也爺的私財,這麼說也不算過,爺也受得。呼和小縣,邵大知縣能忙的事不多,空閒下來,就給邵老爺子寫那大白話信,這信倒是越寫越順暢,什麼巡鄉趣事,燕語曬菜乾便宜了滿縣種菜的農人,還讓人見樣包了些菜乾,和信一起送回了京師府裡,這信隔個七八天就是一封,反正他就當和老太爺喝酒閒扯了。

下頭一場雪的時候,驛站送進來的大包書信裡,竟然有一封邵老太爺的親筆信,邵源泊拿著信,除掉外面的大封套,看著裡面小信封上熟悉之極的筆跡寫著‘小六啟’,還沒拆信,竟然捧著信號啕大哭起來,李燕語嚇了一跳,想了想,也沒勸他,看他哭過了,親自端了熱水帕子過來,擰了塊熱帕子給他,邵源泊接過帕子擦了臉,卻是滿臉笑容:“老頭子肯給我寫信,就是不生氣了,這信裡指定是罵我的,往常我在家,他一天不罵我就悶氣。”

邵源泊一邊說,一邊拆開了信,拉了李燕語一起看,邵源泊的信是大白話,老太爺的信回的更是白話,連篇的都是混帳貨糊塗東西,倒也沒什麼重要的話,邵源泊連看了七八遍,才滿足的歎了口氣,將信仔仔細細的折起交給李燕語:“幫我收好。”

李燕語接過信,尋了只黃花梨小匣子放進去收了起來,邵源泊心情愉快的翻著其它的書信,有李謙的,李謙比他還能寫信,驛站來一趟,至少帶個四五封過來,還有周守禮的,也寫的極勤,周守禮點了余杭縣通判,也是個清閒的差使,有的是寫信的閒情,京師諸人的信就稀少的多了,他們忙著尋花訪柳,沒空寫信。

今天這一包信裡,居然有胡七一封信,邵源泊忙驚訝的先挑出來拆開看了,信很短,聊聊數語,卻看的邵源泊臉色一點點陰沉下來,李燕語端了杯茶過來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兩京道海學政上折子彈劾我,說我日常奢侈無度,散漫不理政務!”邵源泊憤憤的說道,李燕語驚訝的取過邵源泊手裡的信,幾眼看完,轉頭看著邵源泊,邵源泊長長的吐了口氣,伸手攬過李燕語安慰道:“沒事,這事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我這政務上,他也挑不出什麼來,他一個學政,管的也寬了些!”

李燕語沉默了片刻,笑著點了點頭,沒有接話,這事,她幫不上忙。

胡七這信,要麼沒有,要來竟一起來,也就隔了一天,驛站又送了幾封信進來,其中,又有胡七的信,邵源泊忙拆開看了,這回信寫的長了些,好歹翻了頁,胡七先罵了一通混帳貨海學政,接著說趁父親不在,偷溜進父親書房看了皇上給海學政的批復,把皇上的批復抄在了後面,竟是把海學政的彈劾直駁了回去,嚴厲斥責他妄聽人言,誹謗同僚。

邵源泊一顆心總算放回了肚裡,松了口氣接著往後看,胡七偷看倒也偷的徹底,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海學政妄聽人言,那個人,就是呼和縣教諭史敬業,最後,附了一句,整死這個混帳王八東西!敢欺負咱們哥們!

邵源泊恨的牙根癢,將信投到火裡看著焚化了,背著手在屋裡轉了七八圈,拎起斗篷胡亂披了,出門尋欒大去了。

兩個人細細商量了半天,定了主意,隔天,邵源泊到簽押房,叫了吳縣丞和宋典史進來,笑呵呵的說道:“這眼看著要入冬了,冬日夜長無事,正是讀書用功的好時候,我聽說史教諭學問極好,可咱們縣裡連著十幾年連個秀才都沒出過了,真是令人慚愧,我看,從今年冬天開始,咱們縣,要以教化為重,我想初五召集全縣的學子童生,出個題,先考考看看,看看這一年到底學的如何,你們看,合適不合適?”

吳縣丞和宋典史莫名其妙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不明白邵源泊這是又生了什麼主意,這是誇史教諭,還是說他沒做好呢?雖說沒想明白,可答的卻快:“好主意!正該如此!說起來,我和吳大人早有這個心思,大人可是探花郎,這要是能給咱們縣上的學子童生們指點個一句半句的,就夠他們終身受用的了,正該如此,早就該叫他們來縣裡考考了,我和吳大人這就去辦!”

邵源泊笑瞇瞇的送了兩人出去,翻著書出了題,只等著考試。

知縣大人一聲令下,初四日,家遠的學子童生提前一天,就到了縣裡,各自尋處住下,只等著第二天考試。

考試就在新修的縣學裡,雖說這考試不年不節,也說不上個什麼考,可祭聖人拜先賢,敲鑼打鼓,該熱鬧的地方一樣不缺,惹得滿縣的百姓都出來看這個熱鬧,冬日無趣,縣衙裡過節,那簡直比唱戲都不差什麼的事,這熱鬧,自然是人人來看,一時間,縣學門口擠滿了人,院外樹上,也爬的滿是人,邵源泊也不讓人驅趕,笑呵呵的准備與民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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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19:48 |顯示全部樓層
57精神與物質:愛銀子的李燕語與好為人師的邵公子

吳縣丞和宋典史精神抖擻,跟在縣太爺邵源泊身後,恭恭敬敬的給聖人磕了頭,三班衙役引著眾童生學子,規規矩矩的進了當考場的幾間課堂,這幾間屋子早就燒得溫暖如春,桌子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與往日氣象大不相同,童生學子們又是稀奇,又是激動,邵大人一甲出身,果然與眾大不同。

考試時候不長,極短,一會兒就收了卷子,邵源泊竟然吩咐史教諭當地批卷,他要當場宣布這次考試的成績。史教諭滿身滿心不耐不滿,可也不敢當場駁回,只好當場胡亂批了卷子,選點了一二三名,給了邵源泊。

邵源泊似笑非笑的看著史教諭,山青接過卷子放到邵源泊面前的桌子上,邵源泊揮了揮手,水秀奔出去,高聲宣布著邵大人的吩咐,叫了正在各課堂內伸頭探腦的眾童生學子進了縣學正堂,正堂不大,人多,只好從堂裡排到了院子裡,邵源泊乾脆站起來,走到正堂台階上,看著眾人,笑瞇瞇的說道:“往年在下在京讀書時,常聽太後訓導,治學之道,須擇良師而從之,史教諭訓導本縣十數年,這良師必是當得的,在下今天就說一說史教諭這卷子評點,替大家解一解史教諭這評點之妙處何在。”

吳縣丞和宋典史面面相覷,兩個人這會兒才算明白了,只怕是邵大人要拿這史教諭開刀了,這史教諭哪裡得罪他了?史教諭臉色變幻不定,忙轉頭看向吳縣丞,吳縣丞掃了他一眼,垂著眼皮,再也不肯抬起來。

堂上堂下眾童生學子均新奇不已,這當眾點評,還真是頭一回見。

邵源泊在山青手裡捧著的卷子裡翻了一會兒,笑瞇瞇的抽了一份卷子出來,高高挑著眉梢,哭笑不得的念道:“史教諭這點評,啊,哈哈哈哈。”

邵源泊大笑了一陣子,放下卷子,環顧著莫名其妙的眾人,止了笑,轉頭看著史教諭,臉漸漸冷下來:“我說咱們呼和縣這樣人傑地靈之處,怎麼這十來年,連個秀才也考不出來,原來……你誤了多少人家的子弟!哼!”

邵源泊轉過身,高舉著手裡的卷子念道:“君子不器,器,具也!這樣的破題,真是聞所未聞!原來這君子不器就是君子不是東西!”堂內堂外靜寂一片,突然不知道誰‘噗’的一聲笑出了聲,這笑聲瞬間傳染到各處,整個縣學院子裡狂笑成一片,史教諭面色慘白,額角滲出密密的汗珠,他怎麼不記得批過這樣的卷子?他剛才就掃了一眼,自己是怎麼批的?

邵源泊環顧著眾人,等到笑聲落下來,抬手止住笑聲,轉頭盯著史教諭看了片刻,才舉起卷子念道:“史教諭評道:說理尚算透徹,這樣的說理,竟然尚算透徹!原來不是君子不是東西,是先生不東西!看這評點,看來把君子不當東西這事,倒也怪不得這位學生,乃師無知,誤人子弟!”

邵源泊語氣驟然轉厲,回身將卷扔到史教諭身上,點著他罵道:“你睜開眼睛看看,這堂裡堂外站的,這些年青子弟,句句稱你先生,你胸無點墨,誤人子弟,竟無半分愧疚?!那學子之家之族,殷殷之望,竟被你辜負了這十幾年!你還有何顏面腆居於此!”

吳縣丞聽這話越說越不對,急忙站起來,沒等他說話,邵源泊揮了揮手,欒大和山青上前架起史教諭,抽了他屁股下的椅子,架著他拖到了院子裡,旁邊的童生學子急忙往旁邊躲閃開,吳縣丞急忙拉住邵源泊,著急萬分的勸道:“大人大人,且慢,且慢一慢,聽我說,可不能這麼急,這得先尋好先生才行,只怕得到外頭請先生才行,大人不知道,咱們縣上,除了林秀才,這學問上,也就史教諭了,縣學,這冬天是念書的時候,縣學不能沒有先生,大人,這可關著您的那個……卓異呢。”

邵源泊伸手拂開吳縣丞的手,渾不在意的說道:“這無妨,你和宋典史慢慢尋著,這縣學的先生,本縣就先兼一兼就是,本縣暫給大家做做這先生,各位意下如何?”邵源泊最後兩句話轉向滿院的學子童生問道,滿院的學子童生你看看我,我看看我,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敢情這位探花縣太爺要親自給他們當先生,那往後他們豈不就是探花門生了?!滿院的學子童生反應過來,哄然應諾,七零八落的又是長揖又是跪倒磕頭,一時縣學內外,熱鬧非凡。

吳縣丞眨巴著眼睛,轉頭看著宋典史,又看看呆傻在院子裡的史教諭,再掃過跪在人群中磕頭的小兒子,又眨巴了幾下眼睛,滿臉笑容、一臉贊同的不停的點起頭來。

出了縣學,吳縣丞就拉了邵源泊,又是贊賞邵源泊的大公為民,又是抱怨邵源泊的不惜身,含含糊糊的告訴邵源泊,史教諭是兩京道海學政的內弟,邵源泊客氣親熱的謝了吳縣丞的好意。

史教諭晚上回到家就病倒了,隔天就帶著家人,只說要診病,冒雪往兩京道學政駐地平安州去了。

邵源泊倒也說到做到,天天到縣學講課,有時候是上午,有時候是下午,一天講一個時辰。李燕語對邵源泊當這先生極力支持,漫漫長冬,正好有點事做,也省得她費盡心思幫他想法子打發時光。

課上了也就十來天,吳縣丞提了四色禮,帶著個十來歲的孩子,登上了邵源泊的門,男孩子是吳縣丞的外甥,家在隔壁呼盟縣,想到呼和縣縣學附學,跟著邵源泊習學,邵源泊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這麼被人當名師敬著,這感覺不是一般的好!

吳縣丞開了頭,這後面就一發不可收拾,接二連三的有人托了人要附學進來,邵源泊大手一揮,一概全收,沒到一個月,縣學就人滿為患,連附近的腳店也住的滿滿的,腳店的老板高興的合不上嘴,這大冬天的,往年都是關門大吉,今年倒好,間間爆滿,呼和縣的大小分茶鋪子生意也是家家好的不行,那麼附學的學子,都得吃飯不是,這幾家老板聚在一起一感慨一合計,鼓鑼打鼓給邵源泊送了塊‘愛民如子’的匾額,笑的李燕語倒在炕上起不來。

縣衙裡一來本來就沒多少事,欒大一幫‘打手’都閒的無聊,何況邵源泊,二來又是冬天,裡外封了路,連驛路都不通了,正好,邵源泊的心思就全用到這先生大業上去了,從一天一個時辰的課,上到了一天上午下午各一個時辰,當先生當的那是興致勃勃。

李燕語這邊也忙起來,叫了欒大進來細細商量了,先細細寫了十來份乾菜菜譜,打發他帶著幾個人,用雪橇拉了乾菜,到附近幾個縣的大小酒肆推銷那上千斤乾菜去了。

李燕語那些乾菜做的好,那些黃瓜、茄子什麼的,用冷水泡透,再炒再燉,竟跟鮮菜也不差什麼,上千斤乾菜,來回跑了十幾趟,就賣了個乾淨,足足賺了四五百兩銀子,李燕語心滿意足。

這一個冬天過的雪花飄飄、爐暖酒熱,邵源泊今天一篇政論、明天一幅對聯,看著一幫學子絞盡腦汁的苦思冥想,心滿意足,李燕語數著銀子,吃著放滿豆角、茄子、青菜、黃瓜的鹿肉火鍋,也是心滿意足。

臨近臘月,李燕語茶飯無思,喝水也吐,邵源泊驚的手足無措,臉都變了色,一迭連聲叫人請大夫,倒是常嬤嬤經驗足,細細查看了,篤定的判斷道:“少奶奶這是害喜了。”大夫進來診了脈,恭喜了李燕語和邵源泊,領了賞錢,被常嬤嬤親自送了出去。

邵源泊在屋團團轉著圈,突然頓住腳步,看著李燕語,緊張的問道:“男的女的?”

李燕語正喝著紅棗湯,一口湯‘噗’出來,連手裡的蓋碗也嘰哩咕嚕跌到了炕上,文杏忙上前收拾了,邵源泊坐到炕上,小心翼翼的扶住李燕語,憂慮不已:“燕語,這呼和縣,哪有良醫?指定也沒有好的接生婆子,這可怎麼好?明天得讓欒大回趟京師,讓老頭子尋幾個老到的接生婆過來,唉!都說女人生孩子是道鬼門關,我母親就是生我才……這可怎麼辦?!”

邵源泊的憂慮讓李燕語心裡暖洋洋的又氣又笑:“你急什麼?這才一個多月,離生還早呢,算著該是明年七八月間,不用急,回頭讓常嬤嬤打聽打聽,看這呼和縣有沒有穩妥的接生婆子,若是有最好,若沒有,等開了春,讓欒大陪著常嬤嬤去趟平安州,請個穩妥的接生婆子過來就行,倒不用去京師,一來一來一回也趕不及,二來,這兩京路那麼多人生孩子,沒用京師的接生婆子,不都好好兒的?好了,你去上你的課去吧,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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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20:00 |顯示全部樓層
58父母心:養兒方知報母恩

邵源泊外頭忙著給那些本縣外縣的學子們上課布置課業,家裡忙著給常嬤嬤幫倒忙,裡裡外外忙的團團轉。

呼和縣鄰近的幾個縣和兩京道平安州,這個冬天也忙而不太平,兩京道巡風使孫大人寫了折子,又撕了,又寫了一個,又撕了,不知道撕了多少道,才算寫了份折子,一句說好說不好的話也沒敢寫,他可不想象海學政那樣被罵的狗血淋頭,只一是一、二是二的說了兩件事,一是邵源泊趕走了呼和縣教諭,自任教諭,鄰縣童生學子趨之就之,以至鄰縣縣學幾近關門,二是邵大知縣將乾菜生意做到了鄰縣,奪鄰縣之利,後面附了幾份鄰縣知縣的折子,思量了又思量,才驛路送進了京師。

胡丞相看了折子,垂著眼皮想了半晌,轉手呈給了皇上。

皇上看了折子,先放到了一邊,從勤政殿出來,拿著折子去慈瑞宮尋李太後說話去了。

李太後仔細看了兩京道的折子,有些生氣的將折子扔到幾上,轉頭看著皇上說道:“這人就是這樣的勢力眼,巴高踩低,這是看著你貶了源泊,跟著風踩他呢!這兩條,有什麼不是處?什麼叫仗才學欺人?學子擇良師而從之,這是人之常情!自己不思量,倒怪別人高明!若這也算欺負人,那欺負就欺負了!讓他有本事欺負回來去!這賣乾菜怎麼啦?!我看著倒好,源泊是呼和縣知縣,自然只顧著呼和縣百姓死活,難不成還要他替別縣操心!”

皇上笑起來:“母親說的是,這裡頭有些講究,呼和等三四個縣是極北之處,其中還數這呼和縣戶數最多,這四個縣中間,呼和縣還算是個富縣,這學子就學,又是吃又是住,呼和縣這銀子就賺的厲害,加上他菜賤時在本縣收菜,冬日無菜時卻將菜價翻了數倍賣往鄰縣,這銀子又流出不少。”

“這是源泊肯用心!他們怎麼不知道想想法子,用點心,讓本縣百姓日子好過些?”李太後氣哼哼的說道,皇上忙倒了杯茶遞過去,笑著解釋道:“母親別急,我已經遣人啟程悄悄趕往呼和縣,看看他這官聲如何,也打聽打聽,他在本縣收菜曬菜乾,這價錢給的可公道。”

“嗯,這是應該。”李太後接過杯子贊同道,皇上拿過折子,看了看,又笑了起來:“母親看看他這心思,便宜都讓他占了,這生意做的裡外皆宜,這一任滿了,倒有個地方,極合適他去!”

“說到這孩子這心思,我倒有樣東西給你瞧瞧。”李太後邊說,邊揚聲叫了宮女進來,吩咐將裡間的一個小匣子拿來,宮女取了匣子,李太後接過打開,取了幾張紙出來遞給皇上:“你看看這個,這是他寫給他祖父的,你看看信寫的,我看的可笑的不行。”

皇上接過紙,掃了兩眼,失聲笑出來:“這寫的什麼?‘老頭子,我今天早上又起晚了’,這是什麼信?!哪有這麼寫信的?”

“你看看,往下看。”李太後一邊笑的肩膀抖動,一邊示意著皇上,皇上又看了幾行,縱聲大笑起來:“‘善了個哉的,這君子不器,竟給大爺我解成了君子不是東西!’哈哈哈哈,這信寫的極有趣味,這樣的信,也就他這樣沒規矩的才寫的出來!真是有趣,君子不器就是君子不是東西,哈哈哈哈,明天拿給福寧開開眼!”

“這孩子是個孝順的,三天兩頭給他祖父寫信,都是這樣的大白話,做了什麼吃了什麼,高興了生氣了,看到什麼有趣的事啊人的,都跟他祖父細細說,孩子在外頭,這做父母的,哪個不是想知道的越細越好?真恨不得十二個時辰,每個時辰做了什麼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才好,當年你跟著大軍出征,我那顆心,天天就是煎在熱油裡,我知道??????”

李太後抬手止著皇上的話:“我知道,我也不敢給你寫信,咱們是天家,又是那個時候,我知道,可我看了這孩子這做派,打心眼裡覺得妥帖,這孩子多好,肯用心,這孝順上頭,這樣的小事,也肯用足了心思,那政事上頭,必定更是用了心的,是個好孩子了,就是親事上頭荒唐了點,這孩子,從小哪有不荒唐的,你當年??????”

“母親!”皇上忙打斷了李太後的話,李太後‘噢’了一聲,笑著轉了個彎:“當年德玨一門心思要娶小妹,誰不說他荒唐!都是一個理兒。”

“母親說的是,讓他去知這個窮縣,倒也不全是為了這個,也是想磨磨他這心志性子,母親也知道,京師這些子弟,成天只知道玩,說起來頭頭是道,真到事上,不通世情,不分五谷,大事小事都擔不得,要好好歷練歷練才能成才。”

“你看看我,老糊塗了,你聽過就聽過,政事我不懂,你是個好的,只管憑著自己的心做去,我老了,偶爾嘮叨幾句,你聽過就算,別理會,我是個糊塗的老婆子了!”李太後揮著手,一邊笑一邊說道。

呼和縣縣衙裡,冬日暖暖,忙忙碌碌又過了一冬,春暖花開,邵源泊打發吳縣丞啟程去平安州尋個有學問、人品方正的學究回來做教諭,自己這邊,先給學子們放了假,苦學了一個冬天,也該回去好好歇一歇,玩一玩,賞景游春去了。

李燕語還有兩三個月就要生產了,雖說冬天一直窩在屋裡,常嬤嬤天天變著花樣做吃的,可李燕語倒沒怎麼胖,若從後面看,倒看不出是懷了孕的人,常嬤嬤天天從背後瞄著李燕語,喜滋滋的斷定著:“是個兒子,你看,都在前頭,必定是個兒子。”

吳縣丞媳婦、吳家老太太早就幫著尋了個積年的穩婆,剛進了六月,常嬤嬤就把穩婆請到了家裡,開始准備李燕語生產的東西,她雖說勸著別人,自己其實也怕的厲害,這裡到底不是京師,少奶奶又是頭胎。

一個春夏,邵源泊也無心什麼政務,只盯著李燕語,她站著他擔心,走路他擔心,就是坐著,他還是擔心,滿懷懊悔,早知道離京前找太醫開個方子,這孩子等回到京師再要多好。

進了七月,過了七月中,到了七月底,整個縣衙跟著邵源泊和常嬤嬤,緊張的喘不過氣來,唯一一個心境安然的,倒是李燕語,她沒生過孩子,前一世一直拼命打拼,也沒功夫關注這生孩子的事,無知也好,正好無所畏懼,菩薩既然讓她來到這個世間,想來也不是為了看她死在生孩子這件事上頭的,該來該去的,都在那裡,多慮也無用。

剛進了八月,半夜裡,李燕語肚子就一陣陣痛起來,從進了七月中,常嬤嬤就把鋪蓋搬到了正屋,把邵源泊趕到了外間暖閣裡,自己時時守著,唯恐有什麼事,耽誤了一分半分去。

李燕語只覺得這腹痛的好象吃壞了肚子,只覺得再不趕緊起來,就得便到床上了,李燕語急忙撐著身子坐起來,沒等開口,常嬤嬤就利落的一躍而起,緊張的問道:“少奶奶怎麼啦?哪裡不舒服?”

常嬤嬤話音剛落,邵源泊已經光著腳沖了進來:“出什麼事了?”

李燕語忙揮手示意著邵源泊:“你出去,用不著你,我象是吃壞了肚子。”

說話間,小羽、小翎、文杏等幾個歇在外間的大丫頭,已經湧了進來,常嬤嬤雖急,倒也沒失了分寸,急忙一一吩咐道:“爺先回去,這會兒你得回避著,小文杏趕緊請武嬤嬤進來,快!小羽和魏紫,快,叫廚房燒水,趕緊再去看看產房,姚黃快,把大家都叫起來!”

文杏急奔出去,穩婆武嬤嬤就住在隔壁廂房裡,聽到動靜已經穿戴整齊,跟著趕過來,常嬤嬤推著邵源泊出去,武嬤嬤淨了幾遍手,仔細查了,先安慰著李燕語:“少奶奶別急,不是壞了肚子,是要生了,別急,沒事沒事,我都看的好好兒的,這胎位正的不能再正了,孩子也不大,沒事沒事。”

說著,直起身子吩咐道:“趕緊扶少奶奶進產房,煩勞嬤嬤帶爺去給送子娘娘上柱香,熱水燒上了沒有?備的白布?別急,可不能亂了,沒事沒事。”

常嬤嬤顧不得其它,先看著幾個丫頭半扶半抬著李燕語進了產房,才出來拖著沒頭蒼蠅般亂轉的邵源泊,奔進早就設好的淨室上了香。

李燕語躺在用艾葉熏了無數遍的產房,躺在產床上,開始還能聞到艾草淡淡的清香,那痛還能忍耐,可半個時辰過後,撕裂般的痛楚就如潮水般狂卷湧上來,把她淹沒的無影無蹤,李燕語疼的無處可躲,痛楚無助中,大哭不已,原來做母親,是要先受這樣地獄般的洗禮。

邵源泊站在院子裡,被李燕語哭的也跟著大哭起來,欒大等人無語的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人家生孩子痛得哭,他這是哭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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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11:20:17 |顯示全部樓層
59父子:極其稱職的父親

第二天一早,吳縣丞和宋典史等人得了信兒,也跟著守在前面縣衙裡等著聽信兒,辰末時分,李燕語順利生下了一個瘦巴巴的男孩子,常嬤嬤大喜,忙推著小翎奔出來稟了邵源泊,邵源泊在院子門口守了三四個時辰,聽了‘平安’兩字,一口氣松下來,差點跌坐到地上,欒大等人忙上前架住他,架著他到外院廳裡坐下,吳縣丞、宋典史和新請來的張教諭跟進廳裡,長揖恭喜不已,張教諭笑著問道:“弄璋弄瓦?”

邵源泊拱手和眾人還著禮,聽了張教諭的問話,笑容滿面的連聲答道:“都行都行!”

眾人哄聲大笑,欒大忙躬了躬身子答道:“添了位小少爺,我們爺這是歡喜過了。”眾人仿佛比邵源泊更加驚喜,又是一迭連聲的恭喜,邵源泊哈哈笑著,連連拱手,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吳縣丞、宋典史等縣衙門眾人早幾天就備好栗米炭醋等物等著了,一得了信兒,忙熱熱鬧鬧、披紅掛綠的送到了縣衙,賀邵知縣家添丁之喜,縣城腳店等各家鋪子掌櫃都是消息兒極靈通的人,這一個冬天可沒少掙大錢,都知道這位知縣大人那可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這添了頭生小子,自然也要跟著賀一賀才是,也忙著買了栗米炭醋四樣禮,披了紅往縣衙裡送。

住在縣城的學子童生們先得了信兒,忙備了四樣禮趕著送過來,那遠一些的,隔了一天,也急忙忙送進賀禮來,鄰縣的學子們得了信兒,先生喜添貴子,這事不能不賀,也忙著往呼和縣趕過來賀之禮之,知縣大人不收銀錢厚禮,眾人一色兒照規矩送了這栗米炭醋四樣禮過來,一時間,外頭這栗米炭醋搶手無比,縣衙院子裡,常嬤嬤看著滿院子的醋甕,發起愁來,這栗米炭也罷了,這醋誰家能用多少,堆了這滿院子,只怕能吃到小少爺娶媳婦了!

李燕語這幅身子底子極好,躺了一天就歇過來了,勉強能坐起來抱著孩子試著喂奶了,常嬤嬤早就尋了兩個奶娘備著,可李燕語卻堅持要自己喂,常嬤嬤倒也不強勸她,少奶奶不是任性的人,她既說的頭頭是道,那必是有道理的。

可李燕語人瘦,奶水就有些不足,調了幾天,還是那樣,也只好讓孩子這邊吃一點,再到奶娘那兒吃個飽。

邵源泊對著軟塌塌沒有骨頭般,除了吃就是睡的兒子,好奇遠大於疼愛,盯著看了半晌,突然擔憂的問道:“燕語,他連眼睛都不睜,別是傻子吧?”

李燕語又氣又笑:“沒滿月的孩子,腦子都沒長全呢,吃的好睡的好,就是能幹了,你還要他怎樣?”

邵源泊一臉困惑的看著兒子,李燕語一邊笑一邊推著他:“你小時候也是這樣,人家說養兒方知報母恩,你看看,這麼大點的孩子,剛生下來就是這樣,吃口奶都能累出身汗來,長大成人,要養要教,這中間多少心血繁難,自己經歷了,才知道父母的不易。”

邵源泊盯著李燕語看了半晌,遲疑著低聲問道:“你還記得生母嗎?”

李燕語怔了怔,停了一會兒,才笑著答道:“不記得了,聽說我兩歲半的時候,母親就過世了,過世前她一直病著,聽大劉嬸子說,嗯,大劉嬸子是我母親自小的婢女,母親病著時,一直是大劉嬸子帶著我,後來母親死了,大劉嬸子被分到了針線房,我就開始跟著奶娘,病過一場,我命大,活過來了,李府的規矩,五歲就得離了奶娘,那之後,就是小翎、小羽陪著我,我們三個一處長大的。”

邵源泊聽的目瞪口呆,深吸了口氣驚歎道:“早就聽說平江府家庶女日子淒慘,我原以為??????你五歲就離了奶娘,五歲?十足才四周歲!怪不得平江侯家名聲極不好,平江侯夫人竟不賢惠到這樣,這也太過了!”

“我倒沒覺得平江侯夫人有什麼太過處,她也是個可憐人,要說混帳,就是平江侯一個人混帳!女兒是他的,他自己都不管不問,自顧自己過一日樂一日,哪還能怪得上別人?”李燕語駁回了邵源泊的話,邵源泊眨著眼睛,李燕語看著邵源泊接著說道:“這男人姬妾成群,不覺得對不起發妻,還要妻子這樣賢那樣惠,這要怎麼賢惠?你拿刀子剜了人家的心,還要人家說剜得好,要人家忍著痛笑,忍著痛誇那剜心的人好,那刀子也好,不然就是不賢惠,這樣的賢惠,不要也罷。”

邵源泊連聲咳嗽,忙擺著手說道:“我可是發過誓的,你放心,說的好好兒的,怎麼說到這上頭去了?還是說兒子吧,燕語你看,常嬤嬤說兒子長得象我,這臉??????長成這樣,怎麼能象我?我覺得還是象你更好看。”

“男子要的是才又不是貌,隨你就隨你吧。”李燕語也不再說那些話,順著邵源泊的話笑著接道:“兒子都生下來了,這小名你到底取好了沒有?取了這大半年了。”

邵源泊為難的攤著手:“我取了那麼多,你都說不好,算了,咱們別起了,大名祖父肯定要起的,小名就讓父親起吧。”

李燕語瞄著他,想了想,笑著沒再說話。

隔了沒幾天,京師的書信就到了,邵老爺子還不知道生男生女,各取了一個名字過來,邵二爺也是各取了一個,李燕語對邵豐昀這個大名也不多話,這三個字,早就定了兩個,能騰挪的也就一個字,這個昀字,也算極不錯了,至於邵二爺給取的小名,李燕語簡直哭笑不得,竟然比大名還正式,叫什麼‘盛德’!這叫什麼事兒!李燕語念來念去,只好掐頭去尾,乾脆叫阿盛,好歹有點小名的感覺。

阿盛滿月,李燕語和邵源泊商量著,以阿盛星宿不利為由,把這事避了過去,那些栗米炭醋,已經讓李燕語有些驚心後怕,邵源泊以探花之尊,到這呼和縣任知縣,任人都明白這是貶斥,只怕也是因為這個,海學政才敢上那個彈劾的折子,雖說皇上駁了回來,可誰知道有沒有旁的人還等著找機會落石下井踩人的,生孩子只收了些不值錢的栗米炭醋也就罷了,若是辦了滿月酒,萬一來人太多,不得不辦大了,說起來就能算得上借機斂財了,這樣的瓜田李下,可犯不著,就連那曬菜乾的法子,李燕語也細細寫了,交給吳縣丞,讓他張貼各處,把這法子教給了呼和縣百姓,這樣,就算有人想借她去年賣乾菜這事生事,邵源泊也就能有了辯解,她自然要先試好了,再教給百姓不是。

邵源泊極是贊成,那滿院子的醋甕,已經讓他看的發愁不已了。

邵老爺子收到邵源泊添了長子的信兒時,皇上的遣的觀風密差也回到了京城,一恍眼,又是一年春節到了。

這個冬天,李燕語忙碌無比,阿盛雖說生下來瘦了些,筋骨卻壯,不到三個月就昂起了頭,每天也能咿咿呀呀的跟李燕語玩上小半個時辰了,邵源泊看著一逗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兒子,稀奇而興致十足,每天除了給那幫學子童生上兩次課,就是守著兒子,逗著他笑得呱呱呷呷,李燕語讓人收拾出畫具,讓邵源泊把兒子畫下來,邵源泊覺得這事極有意思,漸漸畫的越來越熟,三筆兩筆就能把阿盛勾畫的栩栩如神,李燕語就著畫,以阿盛的口吻配上話,看的邵源泊笑不可支,畫畫得多了,就挑出來些,寄給邵老爺子。

快樂而忙碌的日子過的飛快,轉眼,又是一年春天到,阿盛已經十個月了,流著口水會跟邵源泊你一言我一啊呀的說話了,漫漫長冬中,邵源泊這個父親無處可去,無事可做,只好天天守著兒子這麼個會笑會哭會啊啊的活玩具,這守著守著,對兒子這疼愛就遠甚於李燕語了,阿盛在邵源泊眼裡,簡直沒有半分不好處,真是個完美的兒子啊!

呼和縣縣衙年年都是那些事,邵源泊已經駕輕就熟,衙門上下更是如臂如指,這開了春,邵知縣也沒見忙多少,學子放假,一早一晚不上課,反倒是清閒了不少,這政事之外,邵源泊就把全幅心思都放在教兒子走路這件大事上去了。

李燕語對邵源泊定了一二三,要在什麼時候教會阿盛牽著手走,什麼時候再教會他自己走路這事,無語而又哭笑不得,這走路,是孩子的本能,到時候自然也就會了,哪裡要這樣詳詳細細的寫那麼幾頁紙的東西,照著那些一二三教這個教那個的?不過她也不管他,反正他也是閒的太無聊了,男孩子能得父親手把手的教導,聽說是極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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