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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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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楊挹殿]清康熙永慶升平前後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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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31 07:49: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回     狠心賊絕斷手足情 賢良婦放走張廣太



詩曰:昨朝鵲嗓報芳辰,喜與多情結比鄰。
  豈料三生石早定,無緣今作有緣人。
  蘭湯浴罷試新妝,粉黛施來體自香。
  最是銷魂獨立際,梧桐花下納微涼。
  韓紅玉出來,內老闆說:「姑娘,今天為何這麼高興?向日叫你見客,永遠不肯出來,這是張三爺,你過來見見。」紅玉一見廣太:年在十六七歲,面色微白,雙眉帶秀,二目有神,準頭豐滿,齒白唇紅;身穿一件白芙蓉紗衫,雪青官紗褲子,漂白襪子,銀灰福履;手拿冬青翎扇,手戴翡翠扳指;紐扣上掛著十八子香串,時放奇香。韓紅玉一見此人,面帶秀氣,五官端正,必非俗等之輩,心中早有愛慕。廣太一見紅玉:年在十八九歲,窈窕身材,眉似青山,目似秋水,杏臉桃腮,品如金玉,氣若芝蘭,懶梳妝精神少減;身穿一件半舊品月紗女衫,藕色洋縐中衣,金蓮二寸有餘,端端正正,齊齊整整,猶似曹子建《洛神賦》所云:肩若削成,腰若約束。綾襪生輝,丹波微步。
  廣太一見,早已魂銷。二人四目,注定相看。
  正是:瘦影正當春水照,卿須憐我我憐卿。
  鴇兒一見,心中甚喜,看他二人彼此都有愛慕之心,回頭說:「李媽倒茶來。」內老闆向廣太說:「三爺,你這裡坐著,我到外邊看看康九爺去。」李媽說:「三爺,裡間屋內吃茶。」
  廣太到裡屋落座,向韓紅玉說:「你就是賽雅仙嗎?」那女子把臉一紅,口吐碎玉,慢啟朱唇,說:「君子不可如此相稱,此乃院中之人誤我,非叫賽雅仙也。尊駕貴姓張嗎?」廣太說:「正是。」「尊駕家中都有什麼人」青春幾何?」廣太說:「今年十六歲,家中老母兄嫂。」韓紅玉說:「有幾位令郎?」廣太說:「尚未有妻室。」紅玉「欸」了一聲,說:「我本遇難之人,看足下是並非久在煙花游逛之人。足下作何生理?」廣太說:「讀書。」紅玉說:「我看尊駕不滿二十,要望此處常來,耽誤正事,理應該進步功名,以圖上進之道。」又把自己所遭之事細說一遍,「君能救我出此火坑,我感恩不盡。看你也是至誠君子,別人我也不能說此肺腑。看足下今天前來,也有愛慕之心。君既有心憐香惜玉,妾豈無意鋪被疊。尊駕用三四百金將我贖身出去,你我作為地久天長之夫婦。並非我不顧廉恥,也是被事所逼,不得不如是耳。」廣太說:「據你所說之事,我都願意,無奈我不能專主,我今天回去到家,打算一個主意,明天你聽我的信。」
  二人說夠多時,廣太遂拿出三四個錢給李媽,說:「我前頭院裡去瞧瞧我九哥。」李媽說:「康九爺自三爺進來,有他們家中人找了去,留下話說,如要是三爺問,叫你老人家在此等候。」張廣太也不願意走,無可奈何說:「也罷,我今暫坐。」又與韓紅玉說了一些閒話,天色已晚,無奈要回歸。內老闆說:「三爺還賞錢作什麼?今天住在這裡吧。」三爺說:「我回去,明天再來。」
  自今天回到家中,先到老太太那屋裡坐,坐在那裡發愁,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他母親可就說:「你這孩子,我瞧見你,我就又是疼你,又是恨你。自你父親一死之後,你也不讀書了,任性在外邊,終日習學這些玩藝兒,那琵琶絲弦還能養得了家?也不過是耗財賣臉,游手好閒。你大哥他在鋪內管理,也能養的了家;你二哥他也照料家務,也能過日月。就是你也該成家了,久以後我百年之後,你大哥那個人絕不能與你等在一處同居。你把這祖父的遺業花完了,你有什麼能為養家?」廣太聽到這裡,說:「母親,孩兒有一事,與你老人家商議。孩兒聽說煙花院近來有一美女,乃是滄州人氏,遇難在勾欄院中,無人將他救出來。母親要將那人給我買出來,孩兒也就能務本分讀書。」老太太說:「我與你哥哥說說,再作道理。」廣太也就不言語了。少時,他哥哥進得房來,三爺就出去了,在窗外偷聽他母親說些什麼。
  只聽他母親先就說:「廣聚,你三兄弟你也不管他,新近大概他在那煙花柳巷常去走走。今天他說有一個妓女,要叫老身給他買出來,我問問你,這一件事該當如何?」大爺廣聚一聽,說:「你老人家不可聽他這孩子一片之言,他小小的年歲就要逛煙花柳巷。這就依著他,給他望家中買人?我是他的長兄,我得管管他才是。等著晚響,我責打他一頓,也叫他知道別這樣無禮胡為!」三爺在外面一聽,說:「好!先跑到外邊天德泰銀錢店,去借銀子去。」自己出門到錢鋪內,說:「借給我四五百銀子。」王掌櫃的從那邊過來說:「三爺,有什麼事?」廣太說:「沒事。」王掌櫃常與糧店交買賣,今天一瞧三爺,就知道有事,又不好不借,又不好都借給他,說:「三爺,你先拿這一百銀子去,少時我去糧食局子裡去取來,給你送了家去。」三爺說:「不用送了,少時我來取就是。」拿著那一百兩銀子,在朋友家中住了一夜。次日,出門在飯館中吃得早飯,又至勾欄院而來。方一進門,李媽說:「三爺來了?裡邊坐吧。我們賽雅仙姑奶奶,今天早晨起來,就念叨你老人家。來吧,後邊屋內坐著吧。」大家也過來讓:「三爺來啦,裡邊坐著吧。我們賽雅仙姑奶奶正在方才要叫人去請你老人家去哪。」
  廣太不久在煙花認識韓紅玉,真有這話?此乃是行院中之人常說的攏人之語,他如何懂的。連忙至後院中一瞧,韓紅玉還未上妝。三爺進得屋內,說:「你吃過飯了沒有?」紅玉正在那裡思想昨日所遇之事,想了一夜,今天心中正盼想之際,見三爺進來說話,心內甚喜,說:「你來了?我不吃什麼飯,心中急悶。」三爺說:「你別著急,我實與你說了吧,家中不由我作主,該當如何?此時我來瞧瞧你。」韓紅玉說:「好多時你才能作主?」那三爺說:「大概也得五六年,我就可與他們分家之時。」紅玉說:「我等你十年,成不成?」三爺說:「不必十年,怕你不能口隨心願。」紅玉說:「你我對天發誓:『誰要負心,天神共怒,不得好死!』」二人對天發誓。廣太在這裡住了一天,給了李媽十兩銀子,給紅玉留下二十兩銀子,叫他零花。韓紅玉說:「你不可在這裡住,早早回去,你常來瞧瞧我就是了。」
  自此,三爺常來,也不敢回家,在外邊朋友家住著。所借的銀子也花完了,再去借,王掌櫃的說:「三爺,你大哥有話,別人借銀子不許給他,廣太也不敢言語了,自己出離了錢鋪,還時常上紅玉那裡去。在外兩個月有餘,眼前就是八月節,錢也沒了,也不能在朋友家中住著,也不能回家去。再者,外邊所有的飯鋪兒也都止了帳,一概不賒。自己無奈,在外邊一座三官廟裡暫住一兩天。
  這一日,正是中秋節,家家慶賞中秋,桂月明燈。自己從早晨也沒有吃飯,這兩天也沒去瞧瞧韓紅玉,心中十分不好過,心如刀剜肺腑、劍刺心肝。自己一想:「人家都是團圓月,想我張廣太也不能歸家,也不能與紅玉相見,孤孤單單,冷冷清清,不知終身該當如何?」越想越煩,真是事不遂心怨恨多,不由己落下幾點英雄淚來。只見皓月當空,碧天如洗。又聽見家家吃酒歡喜之聲,不由自己一聲長歎。正是: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
  低頭一看,自己的衣服還是紗的,夜晚又涼,自己暗自傷心,無奈出離了這座三官廟。廟中道人說:「三爺別走,咱們喝兩盅吧。」廣太說:「我有事。」遂出離了廟門,慢慢的望前行,不知不覺的來到自己門首。
  只聽那邊說:「三弟,你望哪裡去了?我這兩個多月各處找你,並不知下落。節前你賒了有七八百弔錢的帳,大哥找著你,要送你。我還各處找你,給你送這個信兒,帳也都還了。今天早晨,老太太連飯也沒吃,大家勸著,方才用了幾盅酒,你快來吧。你瞧你,還穿著這個紗衣裳哪。」連忙把自己的夾馬褂兒脫下來給他穿上。到了裡院,他大哥沒在家,在鋪內照料。先見過老太太,他母親說了他幾句,也不敢多說,又怕他餓。瞧他那個樣子,連忙把衣服給他拿出來,叫他換上,又叫他吃飯。他與他二哥喝了幾盅悶酒,就醉了,晃晃悠悠,在他大嫂子屋內坐著,伏在桌上,坐在那裡就睡著了。只見他大哥喝了一個半醉,自外邊回來,進屋說:「原來廣太回來了。」連說三聲,見三爺不言語,知道是睡著了。又聞酒氣熏人,問自己之妻,大奶奶說:「三兄弟今晚半天回來的,跟二爺喝酒來,大概是醉了。他進屋裡來也沒言語,就坐在那椅子上,伏著桌子,睡著了。」大惡賊張廣聚一聽,心中說:「好!待我結果他的性命,以除後患。」正是:金風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
  不知張廣太的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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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31 07:50: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回     張廣太天津受困 回教正河邊救人



詩曰:人生只為名利忙,事業百年夢一場。
  大數到來難消讓,何必勞碌逞剛強。
  張廣聚說:「小三喝醉了甚好。你把口袋拿出一條來,我把他裝在裡頭,趁著醉了,將他埋了就完啦,也不必叫別人知道,以除後患。」他妻周氏說:「那如何辦的?要叫老太太知道,怕不好。」張廣聚說:「老太太問時,你我就說他偷了咱們的東西,他跑了。」說著,自己開了櫃,拿了一條口袋,先把廣太裝在裡頭,在上一放,他說:「我去找人刨一個深坑,賢妻你瞧著他。」說罷,匆匆而去。
  周氏娘子是一個善良之人,又不肯真依著男人把他害了;自己膽子又小,也不敢去告訴老太太知道,自己進退兩難。正在無可如何之際,聽見院中二弟婦梁氏說:「嫂嫂還沒睡覺哪?我哥哥沒有回來嗎?」周氏說:「沒有回來,你進來吧。」梁氏進得房來,見上有一條口袋,裝著一個人,問:「嫂嫂,這是誰呀?為什麼裝在那裡?」周氏就把自己男人要害廣太之話都實說了。梁氏說:「那可不好!依我之見,咱們也不可告訴母親,也不可不救他。先把三弟倒出來,喚醒了他再說。」遂將廣太拉出來,一搖晃他腦袋,張廣太就吐出酒來,明白過來了。自外面進來一個白犬,吃三爺吐的那地下東西。廣太說:「二位嫂嫂還未睡覺?」他大嫂子一聽,說:「三弟,你醒醒,我告訴你。」遂把他大哥所辦之事細說一回。三爺勃然大怒,說:「嫂嫂,你不必管,我去問問他,是為何這樣狠心?」周氏說:「你是瞎鬧!你要問你哥哥,他焉能饒的了我?」梁氏說:「三弟,你不可如此。我有一個主意:我給你十數兩銀子,你遠走一趟,在外面要好,你就多住一年半載再回來;如要不好,去個一兩個月;還須回來呢。」周氏說:「這話倒好。我也給你十數兩銀,給你幾件衣裳,都是你哥哥的。」說罷,梁氏賢人取了銀子十二兩、鐲串一對;大嫂子周氏也給他拿出來衣服銀兩。三爺磕下頭去說:「二位嫂嫂,我張廣太但得一步地,再報二位嫂嫂的恩情!」
  收拾好了,方才要走,忽然心中一動,說:「且慢!我要是走了,我哥哥要問嫂嫂,你何言答對?」梁氏在一旁說:「我早想到這,你瞧那個白狗吃了你吐的東西,他臥在那裡也不動,我可以把它裝在口袋裡。」周氏說:「甚好!如此,你我二人就照樣辦就是。」遂把白狗裝好,他也不動,又把口袋嘴一捆,然後還擱在原放的那邊。廣太這才動身,出門去了。二奶奶梁氏也回自己房中去了。
  少時,張廣聚自外面進來,周氏娘子甚是害怕,也不敢言語,自己在那裡坐著,心中直跳。又見他男人一進房來,說:「你先出去,我帶鋪中兩個力奔來,叫他二人把他抬出去就是了。」周氏出了北裡屋,到南屋裡。少時,只聽有人抬出去了,周氏才過來,放了心。張廣聚帶著人出了後門,在村外一里之遙,是他自己家中之地,早已把坑刨好了,就把口袋一扔,叫兩個力奔埋好了,說:「你二人回去,明天每人給你一兩銀子酒錢,不准望外說。」那兩個人去了。
  張廣聚方才要走,只聽樹林一聲嚷說:「張廣聚,你敢私埋人口!我在這瞧了半天,你望哪裡走?咱們是一場官司!」大惡賊一聽,細瞧,認得他是地面上官人,名叫張三,連忙說:「三弟,咱是這樣街坊,我也不瞞你,這是我們三兄弟。他不受管束,在外面無所不為,我奉母命,把他灌醉了埋了。你別嚷,我明日給你十兩銀子,你買雙鞋穿,等著明天上鋪中去取。」張三說:「既然如此,咱們明天見就是。」二人分手。第二天,地面官人到鋪中要了十兩銀子,大家還不知為何故。
  老太太清早起來,找張廣太,不知哪裡去了。問張廣聚,說:「他偷了我好些個東西,你等快去派人找他!」大家鬧了好幾天,也沒下落。老太太好幾天沒有吃飯,他兩個兒媳周氏、梁氏也不敢說。
  且說張廣太那一日從家中出來,心如刀絞,站在村東,自己想主意。有心要入都,一想到那裡舉目無親,不如上天津去游游,到那裡想個道路。遂望家磕了一個頭,說:「生身的老母,兒這一去,你老人家不必惦念我。此去不居官不回來,不發財不回來!」自己貪心過重,望下行走,到了蔡村,換了二兩銀,吃了點飯,僱了一頭驢,也就望下行走。
  頭一天住在半路店中,第二日是八月十七日。秋氣陣陣生涼,萬物結實,好一派的景致!大路之上,來往行路之人甚多。天有午初之時,到了天津,住在鍋店街大客店內,占了一間獨間,要淨水、吃茶,要了幾樣菜,喝了兩壺酒,自已甚煩,頭一天也沒有出去。
  到了次日,到了三岱河口看一看,望各處熱鬧之所去瞧瞧,一連游了十數天。到了九月天氣,所帶的銀子已用完了,無奈典當兩件衣服,又用了兩天,錢也完啦。自己也不敢在大店內住了,又把幾張當票也賣了,在西門外小店裡一住,也不敢回家。
  次日一起身,天又下了一場霜,身上穿著一身單綢子衣服,冷氣透骨,自已無奈進了西城門,一直望東,出了東門,走到了娘娘宮。那裡有好幾個生意場,也有好些個相面賣藥的不少。廣太在家中練著玩,練過一路大紅拳,「不如我今天在這裡賣藝,也是一個主意。」在當中一站,瞧了瞧天,他又不會說生意話,就練起來啦。眾人圍了不少,也不知是個作什麼的。無奈自己練完了,在那裡一站,也不言語,眾人全都散去。
  只有旁邊一個老頭兒說:「小小的年歲,還練的不錯。」廣太一瞧,那個老頭兒身穿青洋縐大夾襖,蝦米青色摹本馬褂,青緞子鞋,白襪子;年有六十多歲,赤紅臉,花白的鬍子,手中拿著有四串錢,笑嘻嘻的說:「練的好!我看你也不象久慣賣藝之人。」三爺說:「我本不會賣藝,不過是被窮所逼,無可如何。」只見那個老翁把手中之錢散給眾貧人。張三爺才知是舍錢的,有心過去,見人家已然把錢放完了。自己跟著那個老頭兒望北走了有一里之遙,張廣太臉上一紅,說:「老爺子,你賞給我幾百錢,我吃一頓飯吧。」那個老頭說:「你姓什麼?」廣太說:「我姓張,名廣太,乃武清縣河西務人氏。因來此訪友不遇,故困在此處啦。」那老翁說:「你這個樣子,定非是來此處找人,大概必是逃學。小小的年歲,就這樣不務本分,我有錢也不給你,我還周濟那年邁之人哪!」羞得那廣太不敢言語了。
  廣太白天也沒有吃飯,直到夜晚,皓月當空,來到三岔河口,只見一灣綠水望東流,自己身上無衣,肚內無食,越想越難受,無奈如何。自己一想「死了,死了,一死就了。莫若一死,也就完了!」正思想之際,一陣金風透骨涼,自己說:「蒼天!蒼天!我今一死,大概不能與老母相見了。」自己嚷道:「蒼天哪,蒼天!我張廣太今天一死,不知我這一點靈魂歸於何處?」說罷,方要望河內跳。只聽後面有人說:「且慢跳河!我來也!」
  三爺回頭一看,只見來了一人,年約二十多歲,黃麻臉;身穿青布小夾襖,青裌褲,外罩著青泥夾坎肩,腰中青洋縐褡包,紫花布襪子,青布鞋;劍眉圓眼,一臉的橫肉,望著張廣太說:「你是哪裡的?為何尋此短見?你說說我聽。」三爺又把自己之事細說一遍。那人說:「你真想不開。我給你找一個事吧,不知你尊意如何?」三爺說:「什麼事?」那人說:「扛小口袋,你成不成?」三爺說:「扛口袋我雖然力氣小,還須少要錢哪。」那人說:「小口袋,用不了什麼力氣。來吧,你跟我走吧。」三爺隨在背後,望前行走,大約有二三里地,來到一所院落。三爺用眼一看,焉想倒惹出一場是非。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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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31 07:50: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回     哈大人升任上海道 張廣太殺賊滄州城



詩曰:平生無大志,願得一窖金。
  周圍三十里,淺處半人深。
  好財居士 著話說那個人帶著張廣太來到西頭路北,有一院落,周圍是籬笆,裡面擱著好些個板子,不知作什麼用的。上房三間,窗戶上微露燈光,不知有何等之人。只聽那個人說:「你來,跟我走。」方一進院子,他叫:「四哥,還沒睡哪?我今天給你抓了一個『盤兒尖』來了。」裡面有人答話說:「你別玩笑來,我還有心弄那些個事。」那人把三爺領到屋內,見裡邊是西邊兩間明著,西牆上有一個大木,旁邊放著被褥。北牆有張八仙桌兒,上放著文房四寶,有幾本帳,擱著好些個船上用的家具。上坐著一個人,年有四十多歲,身穿玉色綢子裌褲夾襖,黃面臉,微有點黃鬍子,白襪子鞋,說:「七兄弟,就是一個嗎?」
  「盤兒尖」,列位,我要是不說明白了,也不是話。什麼叫作「盤兒尖」哪?這是江湖的黑話。「盤兒尖」,那就是模樣兒長的好。閒話休提。那個人說:「張廣太,你過來見見,這是我們四爺。」張廣太過來施禮,那個一瞧,說:「把他留下吧。那裡有一千錢,七弟,你拿了去吧。」帶了廣太來的那個人說:「是了。」從那邊上拿了一串錢就走了。
  只聽那個人問了廣太一回,又說:「你吃了飯啦沒有?」三爺說:「吃了。」那個人說:「我姓李,行四。明天我這裡有幾個伙計,你可不許望他們玩笑。上放下被窩,咱們爺兩個睡覺吧。」說著,笑嘻嘻的用手來拉廣太。張三爺一瞧,就知道他們不是好人,說:「你這不要臉的匹夫,休要無禮!我張廣太乃是奇男子大丈夫!」說著,拿起那邊船板兒來,照著那李四就是一木板,回頭望外就跑。李四說:「這個東西,敢打我!我要不結果你的命,你也不認得我是誰!」說罷,望外就追。
  三爺在前頭跑,又跑至河邊,自己說:「莫若跳河一死,也就完了。」
  越想越難受,說:「我就在此處跳了河吧!」說著,自己想:「我張廣太好命苦也,不想今朝死於此地!」方要望下跳,後邊有一個人說:「你這個想不開之人,死了就活不成了!」過來抓住,把廣太夾在肋下,望前就走;用手堵住張三爺的口,也不叫他說話。來到一個店的門首,進去到屋內,把他放下,說:「你不必害怕,我是救你。」
  三爺這才一瞧,是白天施捨錢的那個老翁,坐在那裡說:「你小小的年歲,能有這一段志氣,我收你作個徒弟。你別想不開,你大概是沒有吃飯,叫跑堂的要菜。」三爺說:「吃了。你老人家貴姓大名?」那老翁說:「我是衛輝府回回峪的人,清真教中,我姓回,名教正。收你作個徒弟,傳你點藝業,你知道了?」三爺連忙叩頭認師傅,起來用了些飯。自此,在這後院跟著師傅練藝。冬天有棉衣服,夏天有單衣裳。一連三載有餘,練會了幾種拳、十八滾、十八翻、短把刀、避血桷,一身的武藝。
  這一日,算還店飯錢,他師傅說:「廣太,我給你短把刀一口、避血桷一隻,是你們師兄弟都是使這個兵器。我先收了十一個徒弟,是我們清真教的。那十個是:劉、李、洪、高、馬、黑、白、張、趙、沙,第十一個是北京人馬夢太,都是你師兄,見面認兵刃為記。此時已到四月天氣,我將單衣服給你治齊,跟我走吧。」
  廣太帶著夜行衣、小包裹,同他師傅出離客店,順著河北大街,一直望南。人多一亂,再找他師傅,就不見了。自己來至浮橋,手中又無一文錢,自己思前想後:「雖然同師傅學藝三年之久,衣履雖齊,手中有百數錢,如何得能回家?師傅就是要分手,又不說明白了,此時倒叫我進退兩難。」自己想罷,順著河沿望西走,路北有個福來軒茶園,裡面甚是熱鬧。自己口乾舌燥,進得茶園,落座喝茶。
  同桌有一瞽目之人,放著一個弦子,也在那裡吃茶。少時來了一人,說:「先生,大人傳你上去啦,你要好好的伺候!聽見說天津衛的子弟書,就是你的好,你上去要唱的時候,須要留神。這位大人是京城裡的旗官,新放下上海道,最喜歡八角鼓兒。你要是唱好了,大人一愛聽,就把你帶到任上去了。」廣太一聽,他素日所好的是八角鼓兒、琵琶絲弦、馬頭調,會完了茶錢,跟著瞽目先生身後,出離茶園。
  站在門首望下河一看,見河內有幾只大太平船,上插黃旗,寫的是「欽命上海道哈」。見那個瞽者上得船去,彈起絲弦,唱的是《得鈔傲妻》,錯唱了一韻,廣太不覺失聲叫了一個倒好兒?」少時,過來兩個公差說:「朋友,方才可是你叫倒好兒?」廣太說:「不錯,是我。」那個公差就拿出鎖鏈把他給鎖上了,說:「方才大人問下來了,你快跟我走吧。」說著,拉著就上船去。
  一見道台,雙膝跪倒,望上叩頭。旁有監院那大人與天津道托大人在座。哈爺言道說:「叫你們把叫倒好的給我帶來,誰叫你們鎖了來?快把鎖鏈撤去!」廣太叩頭起來,站在一旁一瞧,哈大人頭戴雨纓緯帽,二品頂戴花翎,身穿古銅色二則龍缺襟單袍,天青緞子馬褂,足登粉底緞靴,露著滿身活計。哈大人乃是行裝打扮。
  哈爺一瞧廣太:身高八尺,年有十八九歲,穿著藍洋縐大褂,白襪雲履,五官甚是不俗。哈公問道說:「你姓什麼?方才叫倒好的可是你麼?」廣太回言說道:「我姓張,名叫廣太,是河西務的人。在家中讀書,來此訪友。適才在岸上聽見船上彈唱,不知大人在此,不覺失聲叫倒好兒,驚動大人,實是小民冒犯虎威,求大人寬恕。」哈爺說:「不要緊,大概你必是懂得這子弟書,要不然你不能叫倒好兒?」廣太說:「是小民習學過幾天,不敢說會,略知一二。」哈爺說:「你不必太謙,你消遣一段。」又叫道:「阿喜,把咱們城裡頭帶來的茶葉,給先生泡點茶。」廣太在旁邊落座,拿起那弦子,定准絲弦,唱了一段《黛玉悲秋》子弟書。哈公連聲說好。
  只見那邊有一個管家哈喜說:「張爺,你跟我來。」廣太同他到別的船上落座,又向三爺說:「方才我們大人聽見閣下清音高唱,甚是愛惜,有心要把你帶同上任,不知尊意如何?大人悶來之時,也不能拿你當生意待,你消遣幾句,不知尊駕怎樣?」三爺說:「甚好。無奈我自家來此找人,也不知在這裡遇見大人。我家倒沒人管,也不用帶信,就是我也得有鋪蓋才好。」哈喜說:「那是小事,我先回明瞭大人去。」少時,又拿出一百兩銀子,叫哈喜帶著三爺,去買辦行囊物件。三爺一概俱皆買好,到了船上。眾位拜會大人,都回衙去了。三爺上去,謝了哈大人。哈爺說:「你下去歇歇去吧。」三爺上那邊船去了,一夜無話。
  次日天明,開船起身,用完了早飯,大人叫張三爺上去唱了幾個岔曲兒,方歸自己船上。這一日天晚,到滄州河口,方一住船,三爺就在船頭之上,只聽南邊岸上有兩個人,口中說:「合字釣瓢兒招路,把啊龍宮道,漂遙兒赤字,居米子垓,腦兒塞拈青字,渾天汪攢架漂遙兒,摘赤字的瓢兒肘,居米急付流兒撒活。」三爺一聞此言,說聲「不好」。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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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小豪傑賣身葬母 大英雄訪弟賣刀



詩曰:三尺清泉萬卷書,上天生我既何如。
  不能定國安天下,愧死男兒大丈夫。
  三爺一聽那邊兩個人說這個江湖黑話,別人不懂,三爺一聽,就知道了。他說的「合字」,是他們自己人;「並肩字」,是自己哥們;「招路」,是眼;「把啊」,是瞧瞧;「龍宮道」,是河;「赤字的漂遙兒」,是官船;「渾天汪攢」,是夜裡三更天;「腦兒塞拈青字」,是他們的頭兒前來明搶;「急付流兒撒活」,是跑了。張三爺想:「了不得了!大概必是賊人看見我們大人的官船載的甚重,也有此一說,前來必是要生財。我何不趁此施展施我的本領,如要是能勝賊人,我必要大顯名頭;要是不能贏賊,我也自有主意,自此永不說會把勢。」想罷,回到船內,管船之人預備著晚酒飯,三爺甚是煩悶,無奈喝了幾盅酒,大家安歇。三爺換好了衣服,自己在船上悶坐,等候賊人前來。唬的船上的伙計也不敢言語,也不敢睡覺,無可如何,在那裡坐著,暗中觀瞧。
  天有三鼓時分,只見西邊來了一隻小船兒,頭裡掛著一個紅燈籠,裡面坐著有二十多個人。為首的當中那個,藍面透青,年有三十多歲,手抱金背刀,甚是威風。旁邊那些個小毛賊,就不足論了。只見有一個賊人說:「我先去那邊探探路,然後再說。」躥出一個人來,直撲大人那只船去了。廣太也就先從船後出來,望大人的船上,照著賊人就是一避血桷。只聽「噗咚」一聲,賊人翻身栽倒於船板之上。廣太過去就是一刀,也就把他殺了。眾賊齊聲吶喊,又過來一個,也被廣太擒住殺了。為首的出來,手執金背刀,說:「好個小輩,敢這樣無禮,我來拿你!」一個箭步躥出來,直奔大人的這個船上而來。三爺掄刀就剁,二人殺在一處。戰了有一個多時辰,廣太一避血桷,把賊人打倒,說:「小子,你是自來送死了!」掄刀把為首之賊殺死了。那邊的那些個賊一見,齊說:「不好!遇見了英雄了。」問廣太姓什麼,三爺說:「弓長萬,汪點。」那邊的賊人就知是姓張,行三了,說:「你把死人的屍身給我們吧,多則一年,少則半載,必有人去找你去!今天算我們輸了。」三爺把他們的死屍也就給他扔過去了。此時無奈,眾賊人撤回船,散去了。三爺回到自己船內,一見那邊本船上伙計站在那裡,還未睡覺,見三爺進來,說:「好的!我的老爺子,真有你的!把他們那些個賊人都追跑了。三爺說:「明天如有人問,不准與人說。如要走漏消息,我是要了你們的命!」大家都說:「不敢給你老人家走漏了消息。」說罷,大家安歇睡覺。
  次日天明起來,大人是因昨夜晚晌已聽見,起來把眾人喚到面前,問昨夜之事。大家齊說:「不知。」按花名冊一點名,惟不見了廣太,叫人把三爺叫來,說:「昨夜晚上是你把賊人殺退的?」三爺說:「不知。」哈公一細看他那裡的情形,把哈喜叫過來,附耳說如此如此。哈喜去不多時,拿了一口刀來,避血桷一把,夜行衣包,放在大人跟前。廣大一瞧,都是自己的物件,說:「不好了,他們把我的東西物件給偷了來啦。」大人說:「方才我暗中去叫人把你的物件拿來,你就不必狐疑。你是怎麼會事?」張三爺無奈,把自己家中之事又細說了一遍,把在天津學藝與昨夜殺賊之事都說明瞭。大人說:「你何不早說?我一家人都算是你救的,何必不露你本來面目。」連忙把少爺那丹珠叫過來,說:「你過去謝謝你三哥!」只見少大爺年約二十以內年歲,白臉膛,長眉大眼,儒儒雅雅,過來給廣太請安,說:「三哥,小弟給你請安了。」三爺連忙答禮相還。二人親熱了一回,甚是投緣,三爺與那大爺結為昆仲弟兄了。帶著三爺,到那邊船上,見見太太,望姨奶奶叩頭行禮。老太太賞了四樣活計、四樣玉器;還有姨奶奶給了幾樣物件,甚是親熱。
  三爺感恩不盡,回到船上,眾管家齊以三爺稱之。大人甚是愛喜,向廣太說:「你跟我去到任上,等我任滿之後,我給你大小捐一員武職的功名,好叫你榮耀歸家,也對得起你等眾村鄰。」廣太心中甚喜,說:「若能那樣,我雖死在九泉之下,也感念大人的好處!」
  次日開船,非止一日,到了上海,接了任,派的哈喜總管稅務,張廣太幫辦。到任有半年,大人時常喚廣太進裡面去,談談唱唱。太太、姨奶奶俱皆喜歡他。大人待他甚好,叫那大爺與他練練拳腳,刀槍。廣太倒願意教那丹珠,無奈他不甚愛習練。二人也時常出去,在外邊逛逛,如遇見窮苦之人,自己也不露名,常常周濟。廣太在上海一年有餘,人人都知衙門有一個張三爺。
  這一日,他二人在十字街,見有一伙人圍繞著,不知裡邊有何緣故。二人分開眾人,進去一瞧,見是一個小孩子在那裡拍石頭要錢。有一個人拿了一塊石頭,說:「狗兒,你把這一塊石頭如能拍碎,我給你一百錢。」那個小孩年在十四五歲,身軀不高,細眉大眼,黃臉膛,蛤蟆嘴,油綠脖頸;身穿一身破爛衣服,用手一拍,那石塊碎了。三爺甚是感佩,說:「我拿一塊石頭,如你能拍碎,我必要多給你錢。」那個小孩子翻二目瞧三爺,眾人說:「狗兒,該你發財了。你瞧瞧這是上海道衙的張三爺。」哪個小孩子用手照著那塊小石頭上一拍,只聽得一聲響,石頭已碎了。那大爺說:「這個小孩,你別瞧他長的醜陋,甚有力氣。來吧,我先叫他跟咱們走吧!」三爺說:「你跟我們走吧。」
  帶著他到了衙門東小院書房之內,說:「你姓什麼?你是哪裡的人?」
  那個小孩兒說:「我姓姜,就是這裡的人,名玉,小名兒叫狗兒。家中有老母,我別無一業,就在街上拍這個石頭為生。得了錢,養活我的母親,這是我的實話。」三爺說:「你會什麼武藝?」姜玉說:「我會吃、會喝、會拉、會撒、會睡,這五樣大能耐。」那大爺說:「給他五千錢,叫他去吧,何必問他。」旁邊有一個家人給了他五千錢,那個小孩子也就去了。二人說了會話,吃完了晚飯。過了十數餘天,這一日,有門上人來稟說:「那天的那個小孩子來了,在門上說:『有大事要見三爺。』」廣太說:「叫他進來。有什麼話,叫他來說。」少時,外面那個小孩子進來,給三爺叩頭,說:「我母親死了,我來求你老人家周濟我。我這裡有一個字兒。」說著,一伸手在腰內拿出來,遞給三爺,一瞧,上寫的是自賣自身的字兒:立字人姜玉,年十五歲,因生母病故,一貧如洗,不能安葬,情願賣身葬母,永遠為奴。空口無憑,立字存證。
  康熙 年 月 日姜玉親筆張廣太看罷,說:「你也不必如此。我給你二十兩銀子,你暫拿了這字兒去,我也不留它,你拿了去就是了。」姜玉磕了一個頭,說:「我走啦。」拿著銀子,竟自去了。過了幾天,姜玉來找三爺,說:「我也沒有別的,我在這裡伺候你老人家幾天,就算是我報答恩公了。」三爺說:「別叫我三爺,你叫我三叔就是了。」自此,姜玉就伺候三爺。
  過了有一個月之久,這一天,那大爺與廣太在一處練拳腳,姜太在一旁瞧著只笑。三爺說:「你這孩子笑什麼?你說說,我聽聽。」姜玉說:「三叔與那大爺所練的,都是平常的玩藝,贏的了力奔,贏不了行家。」三爺說:「你會練嗎?」姜玉說:「會練。」練了一趟,拳腳精通。三爺說:「你為什麼不早說你會把勢?你跟何人所學?姜玉說:「我跟的是我舅舅鑽雲神猴朱天飛所練。」廣太說:「明天我給你買一口刀。」自此,天天尋訪好刀。這一天清早起來,三爺帶著姜玉出離了衙門,來到十字街,見圍著不少的人。三爺帶姜玉進去一瞧,見裡面有一個人:身高九尺,面如白紙,喪門眉,弔客眼,耷拉嘴唇;身穿白綿綢汗褂,青洋縐中衣,薄底快靴;手中拿著一把金背刀,在那裡說:「賣刀,什麼人要買,自管說話。」三爺過去要買這把刀,惹出一場是非來。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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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粉哪吒俊目識俠義 笑無常故意戲英雄



詩曰:敢將詩酒傲王侯,玉盞金甌醉不休。
  雖為蓬萊三萬里,青雲轉瞬到瀛州。
  廣太帶著姜玉來到十字街一瞧,這個賣刀之人年約三十多歲,站在那裡說:「那位買這把刀?」三爺說:「朋友,你把那個刀拿來,我瞧瞧。」只聽眾人齊 說:「來了財神爺,賣刀的,你說價錢吧。」那個人一瞧三爺這個打扮,說:「我這一把刀,有三不賣:不是朋友,我不賣;不是武士英雄,我不賣;再者,在官應役 之人,我不賣。我這一把刀,乃是英雄所使,非俗等之輩可比。」張廣太說:「你不賣就是了,何必多說!你姓什麼?」那個人說:「弓長萬,汪點。」張三爺說:「是了,這弓長萬,是姓張;汪點,是行三。」張廣太也沒言語,自己帶姜玉回歸了衙門。
  用完了晚飯,在東院住,是正房三間,東西配房各兩間。他住的是上房,與姜玉談起心來了。張三爺說:「我的來歷,你也不知道,提起來,鐵石人也動心。我是家門不幸,手足不合。因為我在外面胡鬧,我長兄理應管我才是,他竟生起狠毒之心,才斷手足之情。中秋節晚上,我吃醉了,我兄長要將我活埋了,多蒙嫂嫂把我放走,惠助幾兩銀子。到了天津被困,相遇恩師傳授我的藝業,跟大人到此,收你就算是我的親人一樣。這幾年我在外邊,也不知老母生死如何,事到如今,我倒是一個進退兩難之人。」姜玉說:「三叔,你老人家談起心來,勾起我的煩事。想我是自幼兒喪父,老母居孀守,我自己又無至親,又無有骨肉,誰是我的知疼著熱的人?老母一死,我孤苦伶仃一個人,甚是可憐。」三爺廣太說:「賢姪,你真是天下第一苦人。我也是不甜,離家四載,異鄉作客,冷暖年來只自知。要是有了病,哪一個到我前問問我是輕是重,誰能日夜精心伺候我呢?」大英雄張廣太越想越煩,不由己落了幾點傷心淚來。
  正傷心之際,只聽得外邊房上有人說:「罷了!」正是: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看斷腸人。
  「我好慘也!」張廣太問:「是什麼人說話?」外邊房上答話說:「我在這裡等著你就是。」張三爺說:「好!」拉刀在手,躥出房來,在院中一看,只見上面一條黑影。姜玉也跟出來,上房一瞧,也不知那個說話的哪裡去了。二人各處尋找多時,復又進得房來落座,並不見動作。天有三更時分,姜玉說:「三叔睡覺吧。」三爺說:「先別睡,恐怕腦袋睡丟了。」候至四更時分,不見動作,二人方才安歇睡覺。
  次日天明,起來的又晚,衙門內的飯早已開過去了,對著姜玉說:「你我今天出門把刀帶上。」出離了衙門,到了大街路東會芳樓酒飯館,上海第一個買賣,甚是熱鬧。二人進去,櫃上的說:「張三爺來了?樓上喝茶。」張三爺上得樓去落座。上面甚是乾淨,也沒有多少個座兒。方一落座要酒,聽得樓梯一響,躥上一個人,就是昨天賣刀之人,坐在廣太的對過,用腳一登板凳,把刀望桌上一拍,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今天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才能完事!」張廣太也不答言,說:「來!給我要菜吧。」跑堂的說:「要什麼菜?」三爺說:「你給我要一個炸八塊雞、碎溜鯉魚、燒魚頭、清蒸鴨子、紅燒翅子就是了。」只聽那個人也說:「跑堂的,照樣兒給我要就是了。」三爺說:「給我要兩壺白乾、兩壺玫瑰酒。」少時,跑堂的說:「三爺,喝點蓮花白酒好不好?」三爺說:「好,也給我來兩壺。」那邊那個賣刀的,叫跑堂的大嚷著說:「也給我要一個炸八塊雞、碎溜鯉魚、燒魚頭、清蒸鴨子、紅燒翅子,兩壺白乾,兩壺玫瑰,兩壺蓮花白酒。快來,如慢了,要了你的命!」
  少時,過賣給三爺來送菜,被那個人用手一拉,說:「先給爺爺擺上,然後再說!」跑堂的也不敢惹他,就給他擺在那裡,直害怕,過來見三爺,說:「三太爺,你老人家等等,這就來。給你老人家菜,被那位奪去先吃,想是餓了。」三爺說:「不要緊。我問問你,那新出河的活鯉魚有沒有?我可不要在盆裡放了一兩天活的。那個魚雖然是活的,把腹內的油都沒有了,肉就有點不鮮啦。新出河的肉又肥又鮮。他那個腮是胭脂似的,你拿一尾,我瞧瞧。」跑堂的下去,少時拿著有一尺多長的歡蹦亂跳的一尾活鯉魚來,說:「三爺,你瞧好不好?」廣太說:「好。一半醋溜魚,一半吃酸炒魚,越嫩越好。」跑堂的下去,少時杯菜俱來,擺在桌上,三爺喝酒。那邊那個人也說:「來呀!給我拿一尾新出河的活鯉魚來,我瞧瞧。」也照著張三爺的話,他說了一遍。跑堂的說:「是了,我去拿去就是。」少時,也給他拿來看看。
  三人吃夠多時,三爺說:「你把殘桌撤去,我要走,你給我寫帳就是。」說罷,自己漱漱口,帶著姜玉下樓去了。那個人也說:「來人!給我記上帳,我也去了。」堂官說:「我們不認得你,記帳不成!」只見他把眼一瞪,把那把刀手中一拿,說:「櫃上去寫去!」「騰騰」的下樓去了。方要走,跑堂的直喊說:「八弔九百整,到櫃!」三爺還站在那裡與眾人說話哪。
  只見那個人手中拿著刀,衝著櫃上人說:「記上帳吧!」大家一瞧,他長的像個死鬼一樣,心中有幾分害怕。張廣太是有心事,昨天在街上遇見他,夜晚衙門裡又去在房上,必也是他說話。心中說:「一多半是我那年跟著大人上任之時,在滄州殺了水寇為首之賊,他的餘黨說過,多則一年,少則半載,必有人來找我報仇。我想冤家宜解不宜結,我今天以恩待他。」想罷,只聽櫃上人們不讓他去,三爺說:「寫我的帳吧。」那個人還不說一句情理話。櫃上的人說道:「張三爺給了錢,你知道不知?」那個人也不言語,望張廣太說:「朋友,我在街西口外一里之遙大樹之下等你,你要敢去,定是英雄;不敢去,是無名小輩!我走了。」三爺一聽,甚是有氣,說:「哪個怕你不成!」
  說罷,跟在他背後,到西邊無人之處,方說:「你有多大能耐,也敢這樣無禮,待我結果你的性命就是。」拉刀動手。姜玉在旁一瞧,那個人本領比三爺強,刀法又純熟。姜玉瞧了半天,見廣太委實不成,要再不過去,怕三爺受傷,連忙說:「三叔,有弟子在此,殺雞焉能用宰牛刀!待我拿他就是。」說罷,掄刀替三爺動手。三爺望一旁歇著,見姜玉也是不成。自己無可奈何,方要過去相助,只見那個人說:「張廣太,不必過來動手。我是要瞧瞧你二人的本領,並非真心與你等作對。」三爺說:「你貴姓?是哪裡的人?」那個人手執金背刀,大展名姓。不知此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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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故托病誘姦張廣太 感深恩殺死淫春姨



詞曰: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愁三月雨。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萬種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話說那位英雄說:「我是陝西咸陽的人,姓張,名忠,表字大虎,別號人稱笑面無常的便是。」三爺說:「你我是五百年前一家人。兄長來,跟我到衙門,有什麼事再說。」二人言語投機,攜手入道衙,去見那大爺,說起方才外面之事。眾人重新擺酒,敘舊談心,甚是和美,留張忠住在衙門。三爺問:「你是為什麼來此處?」張忠說:「我父母雙亡,就是我胞弟張義張二虎。只因去歲間,我二人由家中分手,到如今一年之久,並未全面,我為找我兄弟來此。聽說上海道衙有一張廣太,為人仗義,結交英雄,我故托賣刀相訪,今得遇尊駕,也是三生有幸!」張廣太說:「兄台如不嫌棄,小弟願結為昆仲弟兄,不知兄台意下如何?」張忠說:「你我今朝相會,也是三生有幸!」遂設香案,結為金蘭之好。張忠居長,廣太次之,二人情投意合,留張忠在前院住了幾天。這日張忠要走,三爺拿出五十兩銀子,給張大虎作為路費。二人分手,廣太送至二三里之遙才分手,灑淚而別。
  自此廣太在衙中過了二三年之久,哈大人甚是恩待三爺。這一日,上諭下:放下山西提刑按察使可按察使哈紅阿急速前往,勿庸來京請訓。哈公接了聖上的旨意,把舊任的事交代完畢,然後起程。
  在路上非止一日,那一天到山西太谷縣公館之內住宿,第二天要起程,姨奶奶說:「大人,妾身得重病,不知何時才能好,大人先走吧。這兩天我被車一咕咚,渾身骨頭都酥了,心內也不痛快,不知是怎麼了。來吧,快叫人給瞧瞧吧,我是不能走的了。」眾人早把行囊收拾完了。大人說:「叫張廣太在這裡,等著你好了,押著行李再走吧。我先上任,等你們就是了。」說罷,大人就起身去了。剩下姨奶奶同兩個老媽、丫頭在裡邊上房。外邊東廂房兩間,住的是張廣太。自大人吩咐他在這等候,他就在房中瞧書。
  天有巳正,只見從外面進來一個老媽,是姨奶奶那裡的趙媽,前來說:「三爺,你快來吧,姨奶奶在裡邊叫你去哪。」只見裡邊又出來一個丫環說:「張三爺,姨奶奶叫你進去哪。」廣太穿好了衣服,連忙到上房簾子以外,聽得裡邊姨奶奶說:「趙媽,你去煎藥去,春芳給我捶捶腿。廣太,你進來吧,我在這裡與你有話說。」
  三爺一進上房西裡間屋,見北邊是張,掛著幃帳,此上放著枕頭兩個。姨奶奶頭向北,面向東倒著,身穿衣服甚是齊整。一見三爺進來,他面帶笑容,連忙站起身來。廣太一瞧,但則見:頭上烏雲,巧挽蟠龍纂,纂心橫別白玉簪。簪押雲鬢飛彩鳳,鳳凰襖襯百花衫。衫袖半露描花腕,腕戴釧鐲是法籃。藍緞宮裙捏百褶,褶下微露小金蓮。蓮花褲腿鴛鴦袋,袋佩香珠顏色鮮。仙人長就芙蓉面,面似桃花柳眉彎。彎彎柳眉襯杏眼,眼含秋水鼻懸膽。丹朱一點櫻桃口,口內銀牙糯米含姨奶奶笑著向廣太說:「我自在滄州船上見你一面,時常想念在心。在上海衙署之內,耳目眾多,也不能說話。今天我托言有病,特意的與你說話。我那邊箱子裡有三四千銀子,還有一千兩金子、十六隻箱子衣服。這兩個丫頭、老媽,都是我的心腹人哪。廣太,你想好不好?大人年歲已過半百,我今年二十二歲,如何與他相配?你我年貌相當,正當如是。古來紅拂女與李藥師,卓文君與司馬相如,皆是一見如故,遂行百年之好。才子應配佳人,方稱心懷。我故把你叫進來,你我商議,如何走法,咱們兩人共樂於飛,也是天作之合。」說著話,笑嘻嘻地走到了廣太的跟前,伸出那十指纖纖的手來,要拉廣太的手。三爺往後一退,說:「好姨奶奶,不可這樣啊!幸虧無人聽見,這要是有人聽見,傳到別人的耳中,那時節你我都不好看。你老人家好好的養著病,不可這樣無禮胡行。大人待我天高地厚,人非草木,誰能無情?無奈這大理是下不去,我張廣太斷不敢作這逆禮相從之事!」說著話,連忙望後退,躬身施禮,把姨奶奶給說楞了。這春姨一見,是十分的怒氣,說:「你真是無義又無情,又是金銀,又是美婦人,這樣的便宜你都不應允。也罷,我也知道了,你要不依我,到了衙門,我告訴大人,就說你在半路公館與我調情。那時節大人必然要怒,我看你該當怎樣兒行?就讓伶牙俐齒,他也不能信。你仔細想想,是哪樣好?還是依了我,也有金銀,也得一個少婦,何必你又學君子,落個人財兩空!」
  三爺一聽,也不言語,自己抽身回到房中,越想越煩,要了一壺酒,自己悶悶不樂,想這一回事:「大人待我恩典最大,我乃是堂堂正正奇男子,烈烈轟轟大丈夫,我豈能做這樣虧心的事」?為人不可這樣兒行,我何不自己不辭而別,望他鄉走吧。啊呀,不好!要那麼一動,那淫婦在大人跟前,他說我調戲他,紅粉之言能入英雄之耳,弄假成真,我雖跳在黃河水,也洗不清。若要是我不走,還跟他一同去見了大人,他何等的話兒都許說。」千思萬想,無有主意,把一個張廣太為難在公館之中。
  正自煩悶,又聽見有一個老媽兒來請,他說:「三爺,你快快的跟著我進裡去吧!姨奶奶生了半天氣,還掉下幾點眼淚來,方才叫我們拿了點菜,暖了酒,等著三爺進去喝酒哪。叫我來請你老人家。」張廣太說:「不必多說,我不進去!在我這面前,不要這個樣子。你回去告訴他,就說我張廣太乃是奇男子大丈夫,斷不能做那淫亂、不遵王法之事!」說罷,向老媽說:「你快回去,別幫著他不要臉!」老媽說:「你愛進去不進去,別望我這樣大氣!」說著,嘴內嘟嘟囔囔的望裡邊去了。三爺喝了幾盅悶酒,天色已晚,約有掌燈之時,晚飯擺上,也沒有吃,自己悶坐無聊,對著一盞孤燈。
  正在思前想後之際,只聽得外邊腳步之聲,進來了姨奶奶。春姨濃妝豔抹,打扮得甚是齊整。怎見得?有贊為證:
  一陣陣香風撲面,一聲聲燕語鶯啼。嬌滴滴柳眉杏眼,嫩生生粉面桃腮。櫻桃口內把玉排,粉面桃腮可愛。身穿藍衫可體,金蓮香裙遮蓋。好似嫦娥降瑤台,猶如神仙下界。
  來至三爺面前,說:「張廣太,你別想不開,我今來特意勸勸你,你如回心轉意就好了。春花秋月,每傷虛度;日月如梭,人生幾何?過隙光陰,老將至矣,再想要樂,都不能夠了。古來多少佳人才子,算來都是婦女情長,男子負心。你我自當初在滄州船上一見,我處處留心,在大人跟前給你說了多少好話。因為耳目眾多,我用盡了苦心,想著這一條計,我還喜歡得了不的哪。好容易盼著與你說幾句知心的話,你白天好些個不願意,我今日晚上來到你這屋裡,也沒有人瞧見,也沒有人知道,你聽見沒有,那些個丫環、老媽,都是我的心腹人。」他說著,來到三爺跟前,廣太正不知該當如何辦理這一段事哪,一聽他這話,自己心中一想:「他既來在我的屋內,我先用好話勸他,如果他聽我的話便罷,不聽我的話,我先把他結果性命,那時我再作主意。」自己想罷,說:「你先少說這話!你豈不知明有王法,暗有鬼神?大人待你也是甚好,你這樣薄情無廉恥,真是可恨!你要早早的知非改過,回到你那上房,萬事皆休;如若不然--」說到這裡,三爺那句話也就說不出來了。春姨一聽,又是氣,又是恨,自己心中說:「好!真是癡心婆娘負心漢,罷了!」說:「張廣太,你等著我吧!」轉身要往外走。三爺一想:「這淫婦要走了,必有好些個風波,那時我跳在黃河水,也洗不清楚。一不做,二不休,莫若我把他結果性命,給他抵命就是了!」想罷,把手中的刀一擎,說:「且慢走!我不必等著你,先結果你就是了。」舉手中的刀,照著春姨就是一刀,只聽「克哧」一聲響,把春姨結果性命,死屍倒在就地,鮮血直流。三爺殺完了,只聽外面哈哈大笑,說:「殺的好!殺的好!」廣太出去一看,不知外面那個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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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張廣太誤入太保莊 侯起龍雄聚畫石嶺



詩曰:懷抱凌雲志,萬丈英豪氣。
  田野埋麒麟,良禽困羽翼。
  蛟龍逢淺水,反被魚蝦戲。
  平生運未通,未遇真明帝。
  張廣太殺了春姨,外邊有人叫好,自己出去一瞧,並不見有人。自己等至天明,到了外邊。這座公館乃是一個店,先叫聽差之人,說:「帶我去上衙門有事。」那個聽差的人知道是按察使大人的親信人,也不敢不帶他去,遂帶著到了縣衙,先稟明老爺,自來投案。
  知縣升堂問三爺。廣太一想:「把哈大人擇清楚了就是。」想罷,說:「我名張廣太,跟哈大人作門客,在上海三載。今有大人那裡侍妾春姨指婚馬昆,馬昆已死,春姨守孀。昨天在公館他托病不走,我奉大人之命,護送行李車輛。昨夜二鼓,他到我那屋中誘姦,我不從,他口出惡言,反說要去見大人,說我調戲他,故此我把他殺了。」知縣一聽這話,心中想:「這事我先去驗驗,稟明哈大人再作道理。」主意已定,吩咐人傳穩婆,三班人等,先到那裡驗驗屍,訊問了兩個老媽、丫環,問明瞭,把屍身成殮起來,行文到省城。哈大人得了信,也就回文,叫把廣太送到省城,自己發落就是。知縣這日派人,連行囊、車輛與張廣太一同送到太原府按察司衙門,交明白了,領了回文。大人派人給了來人十兩銀子,叫他把死屍埋了就完啦。又派那大爺出來,請進張廣太。到了書房,給大人請安。大人說:「廣太,我方才都問明白丫頭、老媽了,此事與你無干,你不必疑心,就是還在我這裡,別疑心。」吩咐擺酒,給三爺壓驚。直吃到盡歡而散,又到後邊給太太請安。自此就在衙門中住著,常同那大爺出去逛逛,外面之人都知道是大人的兩個少爺。
  這一天,三爺同那大爺正在街閒游,只聽背後有人叫:「張廣太!」三爺心中一楞,說:「此處除去大人,沒人敢叫我的名字。」回頭一看,原來是老師回教正,連忙過去行禮。他師傅說:「同著人你先去吧,我在這西邊羊肉館雅座內等你就是。」三爺說:「咱爺們兩個自天津分手之後,我時時想念。今天我先叫他回去,我跟你老人家去上羊肉館。」說著,來到那大爺的面前,說:「大爺,先回去吧。我有要緊的事,遇見了熟人啦。」那大爺說:「讓在衙門去就是。」廣太說:「他是清真教的人。兄弟,你先回去吧,我去了就回去。」說著,來至老師回教正的面前,說:「老師跟我來。」二人到了羊肉館雅座之內,說:「廣太,我看你做事還好,在太谷縣殺人之事,我知道。外邊叫好之人,就是我。我看你此時氣色甚好,五官端正,久以後必要走大運。我這裡有書信一紙,你帶在身旁,遇見你師兄瘦馬馬夢太交與他,自有照應之處。你還不可在此久居。此一去,你望西南走就是了,自有機緣相遇,千萬要聽我的話才是!」說著,要菜用飯,談了會心。三爺說:「師傅從哪裡來?」回教正說:「我閒游各處,無準定向,今天自陽曲縣來。我早知道你在這裡,我還有要緊事要走,特意來看你,指你一條明路。三兩天之內,不可叫人知道,千萬你走,不可在這裡久耽誤!我要去了。」三爺會完飯帳,出門分手,送了他師傅幾步,才回了衙門來。
  裡邊大人叫他進去,三爺到了裡邊,見了大人請安。那大爺也在一旁站著,說:「三哥,遇見那位是做什麼的?你也沒同他回來。」三爺說:「走了。他是我師傅,清真教的人。」說著,哈四太太說:「廣太,你把那岔曲唱一個,我聽聽。」那大爺連忙遞過弦子去,三爺唱了一個《長亭分別》,又唱了一回子弟書《月下趕賢》。唱完了,四太太與大人齊說好,叫老媽、丫環把那新近淮陽道送來的好茶葉,拿出來泡茶;又拿出來金絲散子、西洋蛋糕、各樣的應時的點心,叫張三爺吃,廣太也就用了幾樣。天已到三更多天,四太太說:「廣太,你歇歇去吧,天不早了。」三爺說:「我要走了。」說著,站起身來,到外面把姜玉叫過來,說:「賢姪,我有句話與你說。我是明天要走,把所有的箱子都交給你了。我這一去,一年半載不定,我是有緊急大事,不能在此久待。要回明瞭大人,又怕不叫我走,那時倒費了話了。我是不辭而別,如要是大人問我的時節,你就說我出去有事,不知往哪裡去了。」說罷,收拾物件,帶小包袱一個,天有五更時候,換上了衣服,帶著所有應用物件,帶在身旁。天色已亮,自己出離了按察司衙署,也就去了。姜玉自己安歇。
  次日,張三爺順大路望前行走,無非曉行夜住,饑餐渴飲。這一日,走到一個鎮店,見有一個掛貨鋪內掛著一個弦子,是楠木的,裡邊帶膽,甚是時樣。三爺甚是愛惜那個東西,遂問:「要賣多少錢?」鋪中人說:「一兩銀子。」三爺給了一兩銀子,帶著那一個弦子,心中想:「我到了無人之處,先彈彈好不好,然後我到店內,若遇高興之時,我可以彈彈,就是拿他解悶就是了。」自己想著,甚是高興。自己無人之處彈了會子,晚半天住店。自己喝著酒高興,彈著弦子,唱了幾句岔曲。次日,又往下走。
  這一天,到了福建省地面一個小山莊兒。村西頭兒有一個野茶館,坐北向南,大天棚裡邊甚是涼爽。三爺也就進了茶館,落座吃茶。方才喝了兩碗茶,只見從外邊來了一個人,年約三十多歲,五短身材,黑面,環眉,闊目;身穿青洋綢大衫,青緞快靴,手中舉著一把涼傘。方一進茶館,見眾喝茶之人一齊讓道,說:「侯大爺,你來了麼,這裡喝吧。」那個人說:「眾位別讓。」坐在張廣太的對過的桌上。跑堂的連忙拿過茶來,只見那邊眾人齊讓侯爺茶錢。那人說:「眾位別讓。」遂將跑堂的叫過來,說:「那邊擱著弦子的那個先生的茶錢,我會了。」遂拿出錢來給跑堂的。跑堂的說:「先生,侯大爺會了你的茶錢。」
  三爺廣太方才要讓,那姓侯的過來說:「先生,你是哪裡的人?」廣太說「順天府的。」那人又問:「貴姓?」廣太說:「姓張。」三爺遂回問道:「尊駕姓侯麼?」那人說:「姓侯,名福。我與先生薦個事,你可願意?」三爺說:「什麼事?」侯福說:「我家莊主是本處一個大財主,從前幾日就派人在各處找彈唱曲詞的先生,我看尊駕拿著弦子,必是會唱的吧?」廣太信口答言說:「是。」自己心中一想,說:「我自離太原府,來在此處,尚無有哪投奔,又不知道路在哪裡,何不跟他前去,見機而作。」想罷,遂說:「侯大爺,此事甚好。我也是來此處訪友不遇,何妨尊駕代我一謀。」
  二人用完了茶,出離茶館,來至正西八里之遙,有一座大莊院,坐北向南的大門,周圍群牆,外面有護莊濠溝,裡面房屋甚多。大門以外,一帶垂楊柳樹,映著雪白的群牆。門外上馬石兩個,大門以內放著板凳兩條,裡邊坐著十數個人,俱是衣帽齊整,彪形大漢。一見侯福同廣太進來,俱皆站起來說:「管家來了?」侯福並不答言,帶著廣太進了二門。裡邊是五間大廳,東西各有廂房,院中搭著天棚,擺著魚缸、山子石及各種奇花,燦爛可觀。帶著廣太至廳落座,見擺著陳設俱全。
  侯福叫手下人來倒茶,只見來了一個書童,年在十五六歲,身穿毛藍細布大褂,白襪子,青緞雙臉鞋,面如白玉,一個伶牙俐齒的童子,挽著漂白袖口,手拿海棠花的銅茶盤,內放著青花白的細磁茶碗,與廣太倒過一碗茶來。侯福說:「你在此稍坐,我去回稟莊主。」說罷,轉身出去。廣太喝了兩碗茶,問這個書童說:「這莊子叫什麼名兒?你家莊主姓什麼?」書童說:「我是伺候我們管事的侯二爺的。這莊子名叫太保莊,我家莊主姓侯,名叫起龍。」正說到這裡,只聽外面有人說:「張先生這裡來,裡邊莊主叫你。」張廣太將包袱放在廳房,站起身來到屋門外。這一入後院,要惹出一場是非。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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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31 07:52: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回     畫石嶺白將軍鏖兵 暢春園張廣太驗記



詩曰:小窗無計避炎氣,入手新編廣異聞。
  笑對癡人曾說夢,思攜樽酒共論文。
  揮毫墨灑千峰雨,噓氣空騰五嶽雲。
  色即是空空是色,槐南消息與平分。
  三爺廣太到了廳外,見東邊站著一個人,年約三十多歲,頭戴宮緯帽,藍綢國士衫,青布快靴,腰繫涼帶,黃白臉膛兒,說:「張先生來吧,見了我家莊主,須要小心才是。」三爺在後面跟著侯福,進了東邊四扇屏門,有個院子,穿過廳房五間,又走了兩三層院子,到了一所寬闊院子,搭著天棚,放遍時樣鮮花。院內魚盆無數,養著極品龍頭鳳尾金魚。北邊上房台階下,放著琴桌一張,後面擺著藤椅一把,上面坐著一人,年在四十一二,短髮滿留,上挽盤蛇纂,別著如意金簪,從耳旁垂下兩縷長髮,漆黑透亮;身穿暑涼綢羅漢領短汗衫,青洋縐綢中衣,腳著青緞靴;項短脖粗,身體胖大,面如羊肝色。後面站著兩個小童,年在十五六歲,面紅齒白,十分伶俐,給那人打扇。桌上放著官窯蓋碗、赤金茶盤,放著碧綠翡翠煙壺,漂白羊脂玉煙碟。旁邊有兩個水桶,內有南北鮮果。
  侯福在旁邊侍立,一見廣太進來,說:「這是我家主人,過來行禮。」
  廣太施禮:「莊主爺在上,張廣太這廂有禮。」那莊主說:「你唱個曲兒我聽聽。」廣太說:「賞個座位給我。」莊主說:「侯福,那邊與先生看座。」廣太落座。有人將弦子給拿過來,廣太定准弦子,唱了個《夢中夢》,又唱了個《於金全德》。唱完了,莊主說:「好!福兒把他帶下去,每天給他二兩銀子,叫他住在外邊廳房,我哪時高興,快叫他進來。告訴廚房,給他預備飯。」廣太同侯福出去,仍在先前坐著那個屋裡住著,每天進去唱曲,帳房裡就把銀子給他送過來,故此三爺也不想走了。
  這一天,吃完早飯,裡邊也沒傳進去,自己還在外閒走,瞧這一座莊院甚是齊整。聽得裡邊人聲響亮,從裡面走出五六十個莊丁,手拿槍刀劍戟、斧鉞鉤叉、鞭錘抓。大家說:「將張廣太圍在當中!」齊聲嚷:「拿!別放走了張廣太,拿著把他活埋了!」張廣太不知何事,問道:「你等不可動手!有話說明白了,再動手不遲。」只見侯福在前說道:「娃張的,你的事犯了!」廣太說:「我的什麼事犯了?」侯福說:「不必多說,你跟我見莊主去就是。」廣太說:「走呵!」眾人圍繞廣太,直奔大廳前來。見侯莊主怒氣衝衝,桌上放著他的單刀、包袱等物。原來是前頭伺候的小童,偷看他的包袱裡面有避血桷、單刀,心中一想:「他大概不是好人,我先稟明莊主,也算一件奇功。」說著,將包袱等物送與莊主觀看。莊主一見,十分大怒,吩咐眾人:「將他拿來見我!」
  眾人帶到張廣太來,莊主說:「張廣太,你是做什麼的?」張廣太說:「是彈唱曲詞的。」說:「你要這刀與避血桷何用?」廣太說:「我久在外面,以作防身之用。」莊主說:「你會練不會?莫非你是綠林中的朋友?」廣太說:練卻會練,我可不是綠林中的人。我練一練,莊主看看就是。」說罷,練一回短刀。莊主甚喜,說:「罷了,練得真好,你真可算得英雄。你我結為異姓弟兄,不知你意下如何?」張廣太說:「甚好,求之不得。」二人遂設香案,侯莊主居長,廣太為弟。
  磕罷頭,吩咐擺酒,對座談心,說:「賢弟,你猜猜,劣兄我是作什麼的?」廣太說:「我猜你是個財主。」侯莊主說:「不對,你望犯法的事情猜。」廣太說:「兄長,你莫非是綠林中的英雄?」莊主說:「還得比那個厲害點。老弟,我告訴你吧。愚兄的姓,你是知道的了,我名叫起龍,別號人稱飛刀太保。劣兄會打十二口鏢刀,能七步斬黃龍,八步定乾坤,百戰百勝,百不失一。因此,我雄聚一方。要論起大清國,我這個罪名,望老弟你說句外話吧,殺了發魂腔子扛枷大腿充軍。」廣太笑著說:「兄台太取笑了。」侯起龍說:「賢弟,實告訴你吧,四川峨嵋山通天寶靈觀有一位八路督會總賽諸葛,姓吳名恩,字代光。此人上曉天文,下知地理,呼風喚雨,拘神遣將,撒豆成兵,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乃是一位天地會八卦教教中為首的頭目。手下有五王、八侯、十二公、四十八家大會總、四十八家巡風的會總,天下各省州城府縣村莊鎮店,俱有我們會中人。賢弟,你要作官,入我們這個教中,久以後也可以凌煙閣上標名。」張廣太說:「蒙兄台愛,弟當奉命。」二人盡歡而散。
  廣太喝的十分大醉,不省人事。侯起龍早給他打上火鍛子頂記,打完用白蠟油一搽,從此頭頂上就有錢大的一個疤癤。第二日醒來知道,後悔已晚。自己雖有萬分不得意,亦不敢說走,走又走不了。正是:對人歡喜背人愁,眾人歡喜我獨愁。
  夜晚坐在書房,自己燈下聽見四壁蟲聲,窗櫺上透進一鉤新月,見景傷情,想起「家中老母年邁花甲,離家七載有餘,不知老母身體可曾安康?家中兄嫂可能孝順?我那長兄乃是忌妒之人,焉能孝順他老人家?想我在外時常思念,他老人家亦必倚門而望。想我今天困在這太保莊,今生今世料想不能回去相見生母之面。再說我今年已二十二歲,他鄉作客,不知四美堂韓紅玉如今怎樣?」自己思前想後,已至三更,上安寢,翻來復去,恨不能一時就亮。正是:白晝怕黑嫌天短,夜晚盼亮恨偏長。
  張三爺想罷,長歎一聲,不由自己落下幾點英雄淚來。
  少時,雞鳴三唱,天色大亮,紅日東升。天又下起雨來,自己前思後想。外面進來侯福,說:「我家莊主有請吃早飯,有大事商議。」廣太說:「我去。」走到裡面上房屋內,早已擺上酒飯來。侯起龍說:「賢弟,我在此處住不了啦,不久有清兵前來剿滅。此去山西三十五里,有一座畫石嶺,山裡邊愚兄有五千精兵,三員大將;有我兩個姪兒,一名金槍太保侯尚英,一名金刀太保侯尚杰,一名獨角龍馬凱。管軍教習蔣芳,人稱黃面太歲。你我今夜晚換好了衣,你帶著合莊之兵,前去逛逛山地,瞧瞧裡邊的人馬,順便在裡面住幾天。」二人用完了飯,天晚派人去套車,把合莊人等俱帶著,望前行走。約有四鼓時分,到了畫石嶺,只聽裡邊炮聲陣陣,號燈齊明,殺聲一片,擺開了大隊,齊聲說:「接會總爺。」望兩邊一閃,面見賊兵過來請安。又說:「請會總爺進山歇馬。」侯起龍帶廣太入東山口,望裡走之不遠,又望北拐,一座教軍場,甚是平闊。北邊山上又一座大寨,上插旌旗,槍刀密密,人聲吶喊,號燈齊明。只見獨角馬凱、黃面太歲蔣芳前來接見,又有侯起龍之姪尚英、尚杰前來,大家到了山寨。這一日,有孽龍溝的敗兵杜興、杜茂,帶著三四千人馬前來,見寨主說:「孽龍溝失守,督會總杜雙印陣亡,請寨主會總爺早做準備。」正說之際,又報:「白大將軍帶人馬前來征畫石嶺。」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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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31 07:52: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回     張廣太奉旨歸家祭祖 胡忠孝離任送妹聯姻



詩曰:一枕遊仙夢渺茫,人生萬類寄甜鄉。
  每嫌白面涂花面,轉恨柔腸變鐵腸。
  丁令歸魂終化鶴,方平叱石早成羊。
  憑將冷眼窺人世,天女維摩演道場。
  侯起龍在畫石嶺雄踞一方,聽說有清兵剿山,派侯尚英與侯尚杰預備九節毒龍炮三尊,放在東山上面,安放滾木礧石、灰瓶炮子,派二千人輪流看守;又將南山口堵死,東山口用閘板閘住,上有精兵把守。
  這一日,將軍調隊攻山。侯起龍憤怒,調五千飛虎兵,帶一眾戰將,出離東山口,與白大將軍對壘。侯起龍連勝清營七陣,馬成龍出隊被侯起龍一飛刀打在腰中,栽倒在地。侯起龍哈哈大笑,說道:「人說你臨敵無懼、勇冠三軍,原來是這樣無能之輩!」他方要過去動手殺馬成龍,張廣太在後面一瞧,說:「兄長不可殺他,小弟來也!」廣太要救成龍,先在太保莊就無心歸順侯起龍,今天陣上又見師兄馬夢太在清營隊內,「何不改邪歸正,一則相救成龍,以為進見之禮;二則殺賊立功,報效國家。」想罷,剛要舉步望前行走,只見馬成龍站起身來,廣太就站住不動。見侯起龍一陣發楞,大聲嚷道:「怪道呵,怪道!某家這飛刀百發百中,今天為何四刀未傷此人?」心中十分不解,不但侯起龍害怕,連賊隊眾人俱皆著驚。
  列位,這是如何?山東馬既被飛刀打倒在地。為何又會起來?只因他那飛刀砍在老馬腰中掖著荸薺扁的煙壺兒上。山東馬一害怕,栽倒就地,並未傷著身體。自己翻身起來,站在當場,手拿瓦刀,破口大罵侯起龍。賊人舉刀相迎。二人正在戰鬥之際,老將軍調馬步軍隊衝將過去,與賊人戰在一處。只殺得天昏地暗,日色無光。怎見得?有贊為證:殺氣騰騰萬里長,槍刀密密透寒光。雄師手仗泥鬟劍,虎將安橫丈八槍。軍浩浩,日茫茫,鑼鳴鼓響猛如狼。殺大將連人帶馬,追小卒棄甲丟槍。直殺得滔滔流血溝渠滿,層層屍骨積路旁。從古也見英雄鬥,不似今朝這一場。兩軍混戰,是日風雨交加,方才罷兵。將軍回歸大寨,吩咐軍政司:與馬成龍記大功一次,並賞全席一桌;隨營兵丁俱有賞賜,陣亡諸將俱皆表奏朝廷。國朝的皇恩浩蕩,所有陣亡的功臣後輩,俱有世襲。
  閒話少敘。成龍回歸大帳,自己將衣服脫去,擺上酒席,說:「老兄弟,你喝一盅便宜酒吧。」夢太說:「大哥,真有你的,兄弟真信服你!你會把這小子給打敗了。」說著,笑嘻嘻的坐下喝酒。哥倆說了會子話,越說越高興,直吃到三更時分。聽得外面進來一個人,說:「二位老爺去瞧熱鬧去吧,把守南營門參將博額敦布拿住一個奸細,解送軍務處鄧大人那裡。那人說:『要去見將軍,有緊要機密事稟報。』大概將軍此時升了帳了。」
  正說之際,聽見發擂點炮,二人出離帳房,直奔中軍大帳而來。只見裡面燈籠火把,照耀如同白晝。裡邊支著兩個氣死風,將軍在當中落座。左邊有圖海侯爺,右邊有提調參贊大臣伊哩布,兩旁有中軍、旗牌官、武軍官、各營統領、刀斧手、親兵隊。也有花翎飄擺,也有岔尾兒搖,真是令下山搖動,升帳鬼神驚。二馬在旁邊從暗中觀看,只見外面帶上一人,年約二十多歲,天地會八卦教的打扮,跪在帳,說:「民子在教中,人稱神機會總張廣太,參見老將軍。」繩捆二臂,跪在那裡說話。
  原來是張廣太,白晝在兩軍陣前,瞧見師兄馬夢太通名,自己早有心改邪歸正,投歸大清營。收兵進山之時,只聽侯起龍吩咐:「山口留人把守,到了山寨之上,用完了晚飯,廣太說:「大哥,小弟今天觀這清營之兵甚勇,小弟去刺殺清營白大帥,不知兄意如何?」侯起龍說:「甚好。我在寨中等候你就是了。」說罷,三爺轉身到了自己房中,換好了夜行衣,帶著師傅給他的那封書信、單刀與避血桷,出離山寨,直撲東山口而來。
  方一出山口,只見東北有一片連營,燈光閃閃,又見北邊殺聲陣陣。三爺自想道:「我這一入清營,不知我師兄待我如何?」正想之際,已到清營南門外,只聽得人聲吶喊說:「作什麼的?快說!要不然,要放箭啦!」三爺說:「煩眾位駕,稟看營門的大人,我要見老將軍,有機密事回稟。」眾官兵出來,把廣太捆上,帶到營務處鄧大人那裡。鄧大人聽他是北方的口音,念是同鄉之人,問了他一遍,然後回稟將軍。此時有三更時分,將軍尚未安眠,只見內差官回稟,自己十分喜悅,心想:「必是一個投降之人。」吩咐發擂升帳,眾軍官伺候了。諸戰將、各統領齊都來到。吩咐人把賊人帶上來。張三爺一見了大清營的威武,嚇的戰戰兢兢,跪在大帳,說:「將軍大人在上,民子張廣太情願獻畫石嶺,拿侯起龍,報效國家,將功折罪。」說罷,只是叩頭。老將軍一聽,衝衝大怒,說:「畫石嶺彈丸之地,侯起龍烏合之人!」吩咐把張廣太上,推出轅門外梟首號令。兩旁的刀斧手一聲答言,把廣太推出大帳。
  方才要走,張三爺說:「冤枉哪!將軍,我有下情告稟。」老將軍說:「把他帶回來,有什麼事自管說說,如若有理,我就放你。」三爺一聽,說:「是投奔我師兄馬夢太,有我師傅的書信。將軍不信,打開一看。」有鄧大人把他的物件呈上,將軍過目,裡邊有單刀一把、避血桷一支,書信一紙,上寫說:「面呈馬夢太拆看。」說:「來人,把馬夢太傳來。」瘦馬在旁一聽,連忙答言,進大帳參見將軍。張廣太一瞧,說:「師兄,小弟被,不能行禮。」馬夢太說:「你是何人的徒弟?」廣太說:「我是老師回教正的門徒。」夢太說:「在哪裡收的你?」三爺說:「在天津衛河北大街收的我。有師傅的書信一紙,你看。」馬夢太說:「是。」接書信在手,打開封皮,裡邊有兩張八行書,紙上的字跡寫的分明,上寫:字示夢太知悉:自地壇一別,至天津衛,收汝十二師弟張廣太。
  此人才智過人,棍棒純熟,定非池中之物,必要顯達雲程。如見面之日,千萬保舉,則去人幸甚,為師幸甚。師命勿違!回教正書。
  夢太看罷多時,給老將軍請安,說:「這一封書信,可像是我師傅的筆跡。用兵之際,須要小心賊人之詐。」將軍聽說,吩咐營外將張廣太梟首示眾,不必多問了。兩旁人把張廣太上。不知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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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張廣太奉旨歸家祭祖 胡忠孝離任送妹聯姻



詩曰:一枕遊仙夢渺茫,人生萬類寄甜鄉。
  每嫌白面涂花面,轉恨柔腸變鐵腸。
  丁令歸魂終化鶴,方平叱石早成羊。
  憑將冷眼窺人世,天女維摩演道場。
  侯起龍在畫石嶺雄踞一方,聽說有清兵剿山,派侯尚英與侯尚杰預備九節毒龍炮三尊,放在東山上面,安放滾木礧石、灰瓶炮子,派二千人輪流看守;又將南山口堵死,東山口用閘板閘住,上有精兵把守。
  這一日,將軍調隊攻山。侯起龍憤怒,調五千飛虎兵,帶一眾戰將,出離東山口,與白大將軍對壘。侯起龍連勝清營七陣,馬成龍出隊被侯起龍一飛刀打在腰中,栽倒在地。侯起龍哈哈大笑,說道:「人說你臨敵無懼、勇冠三軍,原來是這樣無能之輩!」他方要過去動手殺馬成龍,張廣太在後面一瞧,說:「兄長不可殺他,小弟來也!」廣太要救成龍,先在太保莊就無心歸順侯起龍,今天陣上又見師兄馬夢太在清營隊內,「何不改邪歸正,一則相救成龍,以為進見之禮;二則殺賊立功,報效國家。」想罷,剛要舉步望前行走,只見馬成龍站起身來,廣太就站住不動。見侯起龍一陣發楞,大聲嚷道:「怪道呵,怪道!某家這飛刀百發百中,今天為何四刀未傷此人?」心中十分不解,不但侯起龍害怕,連賊隊眾人俱皆著驚。
  列位,這是如何?山東馬既被飛刀打倒在地。為何又會起來?只因他那飛刀砍在老馬腰中掖著荸薺扁的煙壺兒上。山東馬一害怕,栽倒就地,並未傷著身體。自己翻身起來,站在當場,手拿瓦刀,破口大罵侯起龍。賊人舉刀相迎。二人正在戰鬥之際,老將軍調馬步軍隊衝將過去,與賊人戰在一處。只殺得天昏地暗,日色無光。怎見得?有贊為證:殺氣騰騰萬里長,槍刀密密透寒光。雄師手仗泥鬟劍,虎將安橫丈八槍。軍浩浩,日茫茫,鑼鳴鼓響猛如狼。殺大將連人帶馬,追小卒棄甲丟槍。直殺得滔滔流血溝渠滿,層層屍骨積路旁。從古也見英雄鬥,不似今朝這一場。兩軍混戰,是日風雨交加,方才罷兵。將軍回歸大寨,吩咐軍政司:與馬成龍記大功一次,並賞全席一桌;隨營兵丁俱有賞賜,陣亡諸將俱皆表奏朝廷。國朝的皇恩浩蕩,所有陣亡的功臣後輩,俱有世襲。
  閒話少敘。成龍回歸大帳,自己將衣服脫去,擺上酒席,說:「老兄弟,你喝一盅便宜酒吧。」夢太說:「大哥,真有你的,兄弟真信服你!你會把這小子給打敗了。」說著,笑嘻嘻的坐下喝酒。哥倆說了會子話,越說越高興,直吃到三更時分。聽得外面進來一個人,說:「二位老爺去瞧熱鬧去吧,把守南營門參將博額敦布拿住一個奸細,解送軍務處鄧大人那裡。那人說:『要去見將軍,有緊要機密事稟報。』大概將軍此時升了帳了。」
  正說之際,聽見發擂點炮,二人出離帳房,直奔中軍大帳而來。只見裡面燈籠火把,照耀如同白晝。裡邊支著兩個氣死風,將軍在當中落座。左邊有圖海侯爺,右邊有提調參贊大臣伊哩布,兩旁有中軍、旗牌官、武軍官、各營統領、刀斧手、親兵隊。也有花翎飄擺,也有岔尾兒搖,真是令下山搖動,升帳鬼神驚。二馬在旁邊從暗中觀看,只見外面帶上一人,年約二十多歲,天地會八卦教的打扮,跪在帳,說:「民子在教中,人稱神機會總張廣太,參見老將軍。」繩捆二臂,跪在那裡說話。
  原來是張廣太,白晝在兩軍陣前,瞧見師兄馬夢太通名,自己早有心改邪歸正,投歸大清營。收兵進山之時,只聽侯起龍吩咐:「山口留人把守,到了山寨之上,用完了晚飯,廣太說:「大哥,小弟今天觀這清營之兵甚勇,小弟去刺殺清營白大帥,不知兄意如何?」侯起龍說:「甚好。我在寨中等候你就是了。」說罷,三爺轉身到了自己房中,換好了夜行衣,帶著師傅給他的那封書信、單刀與避血桷,出離山寨,直撲東山口而來。
  方一出山口,只見東北有一片連營,燈光閃閃,又見北邊殺聲陣陣。三爺自想道:「我這一入清營,不知我師兄待我如何?」正想之際,已到清營南門外,只聽得人聲吶喊說:「作什麼的?快說!要不然,要放箭啦!」三爺說:「煩眾位駕,稟看營門的大人,我要見老將軍,有機密事回稟。」眾官兵出來,把廣太捆上,帶到營務處鄧大人那裡。鄧大人聽他是北方的口音,念是同鄉之人,問了他一遍,然後回稟將軍。此時有三更時分,將軍尚未安眠,只見內差官回稟,自己十分喜悅,心想:「必是一個投降之人。」吩咐發擂升帳,眾軍官伺候了。諸戰將、各統領齊都來到。吩咐人把賊人帶上來。張三爺一見了大清營的威武,嚇的戰戰兢兢,跪在大帳,說:「將軍大人在上,民子張廣太情願獻畫石嶺,拿侯起龍,報效國家,將功折罪。」說罷,只是叩頭。老將軍一聽,衝衝大怒,說:「畫石嶺彈丸之地,侯起龍烏合之人!」吩咐把張廣太上,推出轅門外梟首號令。兩旁的刀斧手一聲答言,把廣太推出大帳。
  方才要走,張三爺說:「冤枉哪!將軍,我有下情告稟。」老將軍說:「把他帶回來,有什麼事自管說說,如若有理,我就放你。」三爺一聽,說:「是投奔我師兄馬夢太,有我師傅的書信。將軍不信,打開一看。」有鄧大人把他的物件呈上,將軍過目,裡邊有單刀一把、避血桷一支,書信一紙,上寫說:「面呈馬夢太拆看。」說:「來人,把馬夢太傳來。」瘦馬在旁一聽,連忙答言,進大帳參見將軍。張廣太一瞧,說:「師兄,小弟被,不能行禮。」馬夢太說:「你是何人的徒弟?」廣太說:「我是老師回教正的門徒。」夢太說:「在哪裡收的你?」三爺說:「在天津衛河北大街收的我。有師傅的書信一紙,你看。」馬夢太說:「是。」接書信在手,打開封皮,裡邊有兩張八行書,紙上的字跡寫的分明,上寫:字示夢太知悉:自地壇一別,至天津衛,收汝十二師弟張廣太。
  此人才智過人,棍棒純熟,定非池中之物,必要顯達雲程。如見面之日,千萬保舉,則去人幸甚,為師幸甚。師命勿違!回教正書。
  夢太看罷多時,給老將軍請安,說:「這一封書信,可像是我師傅的筆跡。用兵之際,須要小心賊人之詐。」將軍聽說,吩咐營外將張廣太梟首示眾,不必多問了。兩旁人把張廣太上。不知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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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31 07:53: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回     花燭夜失去黃馬褂 慶團圓大上白犬墳



詩曰:石崇夜夢墜馬,醒來告訴鄉人。擔酒牽羊賀滿門,給他壓驚解悶。范丹時被虎咬,人言自不小心。看來敬富不敬貧,世態炎涼堪可恨。
  老將軍要殺張廣太,旁邊閃出馬成龍說:「刀下留人!祈稟將軍大人,將這個人交與我馬成龍,自有道理。他若是真心歸順,將軍破畫石嶺易如反掌。」將軍說:「將張廣太就交給馬成龍辦理。」將軍退帳。
  成龍帶他到了自己帳房,叫夢太把他解開,自己把座兒放在一旁,說:「老弟,你坐下吧,我有話問你。你是哪裡的人?在賊營裡有多少年?你今天是作什麼來?你說說我聽。」張廣太說:「我是武清縣河西務的人,因家中弟兄不和,出離在外。學練拳腳是在天津,我師傅名回教正。我是流落福建,在太保莊遇侯起龍,與我結拜。吃醉酒後,他給我頭上打了一個戳子,後來我知道他是八卦教,我也走不了了。後來到了他的山寨,他走了一套白牌的文書,保舉我是一個神機會總,我在這畫石嶺日子不久。白天瞧見清兵大隊有我師兄馬夢太,我故此夜晚在侯起龍跟前討令,說來清營探聽軍情,被眾位看營門的看見,我情願叫他們捆上見將軍。方才要殺,多蒙尊駕台愛相救,這就是我的真情實話。」山東馬說:「你獻畫石嶺、拿侯起龍,應該如何的辦理?你是多時獻山擒賊?」張廣太說:「背主投降,不能頂定。倘若定了明天,這邊去了接應,我在那邊不得出來辦事,機關一泄,反為所害,須慢慢的圖之。」山東馬說:「我知道了,你不必說。我叫馬成龍。老兄弟你過來,咱們哥倆保他這條性命。」夢太說:「甚好,我去營務處立軍令狀。」馬成龍說:「好,我也去。」二人帶著張廣太到了鄧忠帳房內鄧大人那裡稟明,立了軍令狀。鄧大人回稟將軍不提。二馬又帶廣太到了自己帳房,還有將軍賜的酒席,又讓廣太喝了兩杯壓驚酒。廣太告辭,二人送出了大營而去。廣太在路上想著馬成龍的恩重如山,回到了山寨,又見裡面眾人齊聲說:「接神機會總。」張三爺說:「你等用心把守就是了。」遂進了內寨,侯起龍正派侯尚英、侯尚杰,入四川峨嵋山通天寶靈觀八路督會總吳恩那裡去調兵去。二人改扮走後,與馬凱商議這守山打仗之事。又見廣太進來,說:「賢弟,昨夜到清營可曾把白大將軍刺死?」三爺說:「不能下手。我看出一條道路,今夜晚你我二人先把大隊調齊,然後叫他們紮在山口以外。兄與各帶兵刃,先從暗中刺了清營的大帥,然後放起火來,合山的大隊以號火為令,見號火齊殺入清營,一掃而平,不費吹灰之力,不知兄長尊意怎樣?」侯起龍說:「甚好!我同你就是這樣辦理就是了。」二人白天也未出兵,候至夜晚,吩咐:「馬凱帶合山的大隊,在那東山口扎住。我二人去也,見清營號火起為令。」說罷,帶著廣太出離了大寨。
  二人方一出東山口,三爺在後面心中想道:「憑我一個人,不能是他的對手,須得暗中傷他才是道理。」想罷,舉手中刀照著侯起龍就是一刀,正砍在腿上,賊人「哎喲」一聲,栽倒就地。廣太過去把他捆上,把刀扔開,然後扛起來,直撲大營而來。到了營門以外,守營門之官將問:「是何人?」張廣太說:「我是神機會總張廣太,投降清營,拿獲為首賊人侯起龍,前來獻功。」眾人回稟了將軍與馬成龍,又知會了營務處鄧大人。
  將軍升帳,吩咐武軍官把張廣太帶來。二馬出去,到了南營門外,見廣太扛著賊人,自己在那裡站著,連忙說:「張三兄弟好快!把賊人交給官兵帶著,你跟我去見將軍去。」三爺說:「甚好。」跟著二馬到了大帳,給將軍磕下頭去,說:「民子拿獲為首的賊人侯起龍前來,請將軍大帥審問。」左右官將把侯起龍帶上來,跪倒在那裡,把他口中堵的那物件拿出來。大帥一瞧,是飛刀會總侯起龍,遂問道:「侯起龍,你那威風哪裡去了?你那叛逆之心大概也不高興啦?我今天拿住你,你把夭地會八卦教的細情說明,我奏明瞭聖上,還定要加功封賞於你。」侯起龍甦醒多時,「哎喲」一聲,說:「氣死我也!好一個張廣太,忘恩負義,氣死我也!我必不能饒你,我死後作厲鬼,必要結果你的性命!」張廣太在一旁說:「大帥不必問他,急速調大兵前去剿山。此時眾賊人齊在東山口外駐隊紮定,這邊以號火為令。」大帥吩咐:「調右營火器精銳兵五千,派金刀將鄧忠出去,二馬、張廣太一同前往。把侯起龍帶下去,派人看守。」又派英桂帶接應隊一萬前去接應就是。夢太、馮帶領火器軍至大營以外,只見西門外人聲鼎沸,舉起號火來,只聽得人聲一片。這邊早把炮車、火槍放了一陣連環。少時間,接應隊已到,攻打得賊人東倒西歪,大家逃散。天明人報:「紅旗兵勝畫石嶺。得了刀矛器械、旗纛號令、糧草車仗,投降之人三千之眾。」大帥發放軍情,奏明朝廷。康熙老佛爺旨意下:命張廣太來京陛見。馬成龍賞賜參將,記名提督。馬夢太賞游擊,盡先補用。隨營兵將校俱有升賞,兵丁賞三個月錢糧。白將軍賞賜斐陵阿巴圖魯,賞戴三眼花翎。伊哩布賞加頭品頂戴,帶二馬查辦黃河事務。
  合營大家謝恩,並將侯起龍在本地處死示眾。伊大人帶二馬直奔黃河水岸。
  老將軍帶著張廣太與那十萬官兵,一個個鞭敲金蹬響,齊唱凱歌聲。在路非止一日,到了北京,兵部投文,禮部演禮。是日,帶領張廣太在暢春園引見,是天地會八卦教的衣服。一班的文武官在兩旁一站,甚是整齊。聖主問道:「天地會八卦教是何人所興?」張廣太把誤入太保莊先前的事細說一遍,又奏明瞭邪教之事:「裡面有一為首之賊,名叫吳恩,他會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妖言惑眾,禍亂人心,天下各省俱有他們教中人。」聖主看了他的履歷,甚是喜悅,加封三品銜,以副將留用,賞穿黃馬褂,賞戴大花翎,欽賜博奇巴圖魯,賞假半年,賞銀二千兩。指婚胡賽花,是通州守備胡忠孝之妹。因前私訪興順鏢店,聖主所遇,故此指婚。又派張廣太到刑部質對。吳聯叫張廣太將發分開,一看當中有一個頂記。又下旨:順天府都察院、五城御史、各省督撫,無論官民人等,頂上是有頂記者,俱皆先斬後奏。
  又下旨四川總督兵伐峨嵋山,拿為首之賊人吳恩。
  張三爺謝恩,方到朝房,只見有一個人拿著一個包袱,笑嘻嘻說:「三爺,我奉大人之命,給你送衣服來了。」廣太心中甚喜,細瞧,認得是哈府管家哈喜。三爺說:「哈兄大人在京中嗎?」哈喜說:「大人由按察司新近奉旨調京,賞的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那大爺在刑部奉天司行走主事,住家在東四牌樓南邊史家衚衕路北。昨日大爺在部中的一個朋友提起三爺你的名頭來了,連大人都說:『自太原府一分手,不知他的去向,不知是三爺不是?』今早晨派人到白大將軍那邊打聽打聽,方知道三爺你今天在暢春園召見,說是天地會的打扮。大人新告的假,派我請三爺到宅內住去。帶著衣服,叫你老人家換好了。」
  廣太拿過衣服換好,到了刑部。問官正在堂上,提出來吳聯與顧煥章二人對質,來到大堂。彭大人說:「吳聯,你招認就是。」吩咐把張廣太帶上來。廣太說:「眾位大人,把他頭上的髮際分開,要是有頂記,必是天地會。我也知道他是八路督會總的兄弟吳聯。」吳聯說:「這是顧煥章用錢買的。我的頭上有頂記,我認罪;我的頭上沒有頂記,求眾位大人治他誣陷好人,必須治罪!」廣太方要說話,眾問官說:「把他頭髮分開!」不知吳聯頭上果有頂記無有,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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