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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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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風流書呆 -【天后PK女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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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23:47: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西山圍獵

  見父皇出去圍獵,不似往年那樣滿載而歸,反倒只帶了一頭慘兮兮的麋鹿回來,兩王心頭雖然疑惑,卻不敢多問,只上前幾步,帶著眾臣們齊齊行禮恭迎。
  
  “起來吧。”世宗抬手叫起眾人,聲音十分溫和,面上的表情也萬分愉悅。
  
  見他表情,眾人更加好奇了。這是什麼情況?
  
  “臣妾見過太子殿下,見過郕王。”歐陽慧茹策馬,避開太子等人的行禮,待太子起身,這才從世宗身後出來,下馬朝二人問安。
  
  “太子妃怎得同父皇一起回來?”乍見突然冒出來的人,太子驚訝的問,郕王也意味深長的瞥了她兩眼。
  
  見歐陽慧茹離開自己身邊,同太子站在一處,兩人一個俊朗,一個明艷,看著極為般配,世宗眸子一暗,心直往下沉,只覺得眼前這一幕,恁得刺眼,讓他莫名煩躁。
  
  “朕帶太子妃出去狩獵,太子不知情嗎?”下馬,走到兩人身邊,世宗語氣略微低沉的問。
  
  太子滿目茫然,歐陽慧茹內裡卻暗叫糟糕。同世宗一起圍獵的事,從頭至尾她壓根兒就沒想過去派人知會太子一聲,他可是自己的直屬上司啊,作為人妻,這可是不賢的表現。
  
  想罷,她面帶訕笑,朝世宗解釋道:“兒媳走時太過匆忙,竟然忘了派人去知會夫君。”話落,她轉身朝太子屈膝告罪,“是臣妾疏忽了,還望太子原諒則個。”
  
  竟然忘了告訴太子,這丫頭真是粗心,兩人可是夫妻啊!果然還是新婚不久,感情有些生疏。
  
  世宗感嘆,心中卻不知為何,忽然覺得順氣很多,方才的煩躁大大消減下去,趕在太子開口之前訓誡道:“小丫頭做事太過毛躁了,日後一定要改!今次就算了,朕記著,沒有下回。”
  
  世宗言語間雖是訓斥,可那濃濃的寵溺和維護之情,是個人都聽的出來,況且,‘小丫頭’這稱呼太親昵了,其間隱含的喜愛之情不言而喻。
  
  世宗話落,太子和郕王的眼神俱都一變,不同的是,太子眼露喜色,郕王卻是眼含憂色。
  
  為在父皇面前顯示自己對太子妃的愛護,太子連忙擺手錶示,“太子妃替孤陪伴父皇和皇祖母,孤感激還來不及,怎會怪罪?太子妃切莫多想。”
  
  說完,他伸手,欲要牽起太子妃,表演一番鶼鰈情深。
  
  世宗見他動作,眼神一暗,忽而開口朝歐陽慧茹叮囑道:“太子妃適才精力耗損過度,身體疲累,還是馬上回營帳休憩一番為好。”
  
  歐陽慧茹本來就疲憊不堪,硬撐著陪太子敘話,虛與委蛇,心中早已厭煩到了極點,聽聞世宗吩咐,長舒了口氣,轉頭朝世宗笑的燦爛,“兒媳遵命,這就回去休息,容兒媳先行一步。”有世宗這麼體貼的公公,太子妃真是好命!
  
  心中感嘆,她根本沒想著同太子和郕王辭別,邁著抖索的小腿兒迫不及待的朝迎過來攙扶的小雨撲去,不經意間避開了太子伸來相牽的手,蹣跚著自顧回她的營帳了。
  
  太子伸出的手落空,面上有些訕然,心中暗惱,卻又不敢露出分毫的不滿。
  
  世宗見狀搖頭,表情有些無奈,內裡,心氣兒卻更順了幾分,指指身後被扎成刺蝟的麋鹿對出迎的隨侍們命令道:“把太子妃的獵物帶下去,處理乾淨,肉先醃製好了,太子妃晚上要烤了吃。至於皮子,就扔了吧。”都扎成了篩子,怕是做不成背心和靴子了,待會兒叫人剝了他先前的那頭鹿皮,充作太子妃的。
  
  隨侍們躬身領命,抬著麋鹿朝膳房走去。
  
  原來皇上是陪太子妃狩獵去了,這麋鹿是太子妃的獵物,難怪!眾人聞言,心中了悟,有知情識趣的,看出世宗眼裡的欣悅和對太子妃的喜愛,連忙出聲大讚太子妃箭術了得,堪稱女中豪傑。
  
  世宗聞言,心情更加愉悅,朗笑了兩聲後才擺手道:“哪裡,哪裡,丫頭剛練習箭術不久,還需磨礪一番才行。”言辭雖然謙虛,可語氣中的自豪半點不加掩飾,那護犢子的模樣儼然與歐陽丞相如出一轍。
  
  眾臣心中暗驚,太子妃都如此得寵,太子的地位就更不可能動搖了,這樣一想,看向太子時更加畢恭畢敬。
  
  太子見狀,被歐陽慧茹忽視,被郕王壓制的郁氣俱都平復了,看向一旁的郕王,嘴角上揚。比孤多獵了一頭獵物又能如何?父皇依舊不會多看你一眼,還不如娶個能幹乖巧會討好長輩的賢妻有用。
  
  郕王迎上太子的視線,雲淡風輕的一笑,攏在袖中的手卻暗自握緊,心中郁氣難平:王妃那個蠢女人哪兒去了?叫她多多親近父皇和皇祖母,她卻跑的連影子都不見一個。人說娶妻娶賢,這話當真沒錯!
  
  ﹡﹡﹡﹡﹡﹡﹡﹡﹡﹡﹡﹡﹡﹡﹡﹡﹡﹡﹡﹡﹡﹡﹡﹡﹡﹡﹡﹡﹡﹡﹡﹡﹡﹡﹡﹡﹡﹡﹡
  
  歐陽慧茹泡了個熱水澡,洗去一身塵埃和疲憊,躺倒在床上沒兩分鐘便睡的死沉,直睡到日落西山,月上柳梢頭才轉醒。
  
  “現在什麼時辰了?”見營帳裡光線昏暗,已經點上了蠟燭,歐陽慧茹掀開床幔,朝正要進帳的小雨問道。
  
  “回小姐,現在剛到戌時,晚宴還有兩刻鐘就要開始了,您若再不醒來,奴婢就要叫您了。”小雨一臉慶幸的走過來,手裡端著一盆熱水,顯然,已經做好了叫醒她,伺候她洗漱的準備。
  
  “我自己來。”歐陽慧茹連忙起身,赤著腳,踩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走到盥洗架前洗臉。
  
  秦嬤嬤隨後也進來了,和小雨一道,在帶來的箱籠裡翻找了一陣,拿出幾套做工華美的裙裝,平鋪在她床上,供她挑選。
  
  今晚是圍獵的第一晚,按慣例會舉行一個大型的晚宴,邀請隨駕官員和大金七大部落的族長參加。君臣同樂,既是聯絡感情,也是加強皇權統治。
  
  這樣盛大的場合,自然要穿的隆重一點。歐陽慧茹精心挑選了一件正紅色窄袖縷金挑絲紗裙,腰上緊緊束一條織金腰帶,顯得體態婀娜,盈盈細腰不堪一握。又將頭髮輓成凌雲髻,戴上上次祈雨時被嫌棄的那套鎏金嵌紅寶石的頭面。完了,用削好的炭條細細畫了眉毛和眼線,淡淡施上腮紅和口脂,往外一站,迷的秦嬤嬤和小雨目眩神迷。
  
  秦嬤嬤不停瞅著自家艷光四射的小姐,心中暗自納罕:咱家小姐到底哪點不好?太子怎麼這麼久都不碰咱小姐,莫非他不是男人?
  
  想罷,又暗自告罪,直怪自己對皇家大不敬,立刻斂了神色,肅著臉,亦步亦趨跟隨在歐陽慧茹身後,行至半道,這才想起太子先前的交待,連忙叫住她,“小姐留步,適才太子交待,等您醒了,讓您去營帳叫他,他與您一同前去。”
  
  又要演戲?完顏璟演上癮了不成?早晚踹了他逍遙自在去!心中厭煩,卻又不得不去,歐陽慧茹抿脣,板著臉朝太子的營帳走去,遠遠便見太子帳房亮著燈,但平素看守的侍衛們卻沒了身影。
  
  歐陽慧茹不以為意,徑直走到帳前,正要掀簾,卻又停住了動作,耳朵湊近簾門,聽的仔細。
  
  “文清,你讓孤碰一下也不行嗎?到底要讓孤等到什麼時候?”太子嘶啞的聲音響起,仿似極力在忍耐著某種痛苦。
  
  “等到微臣心甘情願的時候。”劉文清冷冷清清的聲音響起,並不因對方是太子而顯得卑微。
  
  “那你什麼時候才會心甘情願?”太子急切的追問。
  
  “等到您徹底打動微臣的心,到時,微臣甘願為您生,為您死,為您雌伏也無怨無悔。您是太子,您若強求,微臣不能反抗,但您再要微臣的心,卻是一輩子也不能了。微臣篤信一句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劉文清語氣清傲,氣勢上隱隱壓了太子一頭,仿佛太子才是卑微的那一方。
  
  事實也正是如此,太子聽了他的話,對他描述的未來神往不已,連忙保證道:“好,孤再不勉強你,今次是孤一時衝動,你千萬別往心裡去,剛才傷著沒有……”
  
  太子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聽不真切了,歐陽慧茹面上帶笑,心中對劉文清吊人胃口的手段佩服不已。
  
  待她收回伸長的脖頸,整理儀容準備進去,卻瞥見秦嬤嬤和小雨一副見鬼的表情,心中大叫一聲糟糕,忘了這兩個壓根兒不知道太子斷袖分桃的事,受的刺激一定不小。
  
  她朝兩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保持鎮定,沒想,小雨竟嗚咽一聲哭了出來。歐陽慧茹和頃刻間恢復冷靜的秦嬤嬤大驚,當機立斷,抬手推小雨回去。
  
  小雨也是個激靈的,捂嘴掩聲,急急忙忙的跑走了,營帳裡也同時響起了一聲滿含殺氣的呵斥,“誰在外面?”
  
  歐陽慧茹一臉微笑,雲淡風輕的回答:“臣妾求見太子,宴會快要開始了,太子可以動身了。”
  
  太子面色陰沉,冷聲道:“進來說話。”
  
  歐陽慧茹與秦嬤嬤對視一眼,表情淡定的掀簾而入,對太子盈盈一拜,行止鎮定自若,讓不停打量她們神色的太子和劉文清看不出一點端倪。
  
  若是尋常女人,聽見自己的夫君和幕僚竟有這等禁斷之情,決然不可能這樣淡定,且歐陽慧茹壓根兒就不是個淡定的主兒,她八成沒有聽見。
  
  太子和劉文清比照原來歐陽慧茹的性情做下了這個判定,內裡放心不少。劉文清回神,連忙避開她的行禮,轉而給她請安。
  
  太子伸手,虛扶歐陽慧茹一把,語氣稍恢復一點溫和,問道,“太子妃來了多久?”
  
  歐陽慧茹淡笑,“剛到,怎得太子門外的侍衛都不在?這樣玩忽職守可不行。”
  
  侍衛為何不在,太子本人也不知曉原因,不然,亦不會讓太子妃差點撞破,此時,見她主動談及守衛的事,臉上不見半點心虛,分明是沒聽見兩人對話的模樣。
  
  太子更感安心,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道:“可能中途換崗了吧。無礙,營地裡守備森嚴,不會有危險。”話落,他伸手去牽歐陽慧茹,催促道:“時辰快到了,咱們走吧。”
  
  歐陽慧茹避開他的手,眉頭緊蹙,一臉認真的上下打量他,又轉頭,用審視的目光緊緊盯住劉文清,直看的兩人心中打突,眼裡浮起一絲煞氣。若是真的被發現了,雖不能要了太子妃的命,少不得要使些手段,讓她永遠張不了口。讓人閉嘴的方法千千萬萬,並不是非死不可。
  
  兩人心裡不約而同的暗忖。從這個角度來看,太子和劉文清還是蠻般配的。
  
  瞥見兩人眼中浮起煞氣,顯是快被她逼急了,玩夠了的歐陽慧茹這才一臉無辜的開口,“太子和劉大人身上怎得沾了這麼多墨跡?特別是劉大人,您這手都染黑了。”再一瞥,見到地上摔成兩半的硯台,故作恍然大悟的說,“啊,原來是打翻了硯台,難怪。你們辦公也太粗心了,該叫個宮女來伺候才是。這樣子去參加宴會可不成,不若你們重新換一身衣服,臣妾先行一步,替你們在父皇那兒告聲罪?”
  
  太子聞言,高懸的心啪嗒一聲掉了下來,連忙點頭,強撐著一張笑臉送歐陽慧茹出帳,待她走遠了,這才放鬆緊繃的身子,長舒了口氣。
  
  今日好險,若真讓她聽了去,少不得要費一番周折控制住她,若一個不慎,沒控制住,將事情鬧大到父皇面前,到時,等待劉文清的只有一個死字。
  
  想罷,太子後怕的看向劉文清,見到對方寬慰的笑容,心情瞬間恢復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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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23:47: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西山圍獵

  為反抗太子的強逼,劉文清不得已砸了硯台,事後還差點被歐陽慧茹聽去,心情大起大落,頗為疲憊。
  
  他匆匆辭了太子,面色陰沉的回到自己營帳,對等候在帳內的隨侍低聲問道:“讓你找的女人找到了嗎?也該讓完顏璟舒緩舒緩,不然,憋得狠了難免失去理智。上次他就看上了皇姐,幸好皇姐適時被調到完顏不破身邊,避過一劫。”
  
  那小廝抬起頭來,露出一雙暗含陰厲的雙眼,“回太子,人找到了,已調教妥當,今日就安排到完顏璟身邊去。”
  
  劉文清點頭,語氣陰沉的開口,“可不要像吳氏那樣,把持了兩年的毓慶宮,分分鐘就交回到歐陽慧茹手裡,還落到被打入冷宮的境地。可惜,由她安插的釘子也一併廢了。哼,女人心大了就難控制了,腦子也更加愚蠢!”
  
  那小廝叩首,告罪道:“卑職辦事不利,請太子責罰。這次定不負太子所托。”
  
  劉文清揮手,面色不耐,“算了,這次就饒了你,沒有下次!伺候孤更衣吧。”
  
  撇開劉文清的籌謀不談,歐陽慧茹離了太子營帳,走出去老遠,確定周身無人後才定定看向身側的秦嬤嬤,告誡道:“嬤嬤,今日的事,你什麼都沒聽見,暫且也不要告之父親讓他擔心,我自有主張。咱們只過好咱們的日子,坐穩這太子妃的位置就成,沒了男人,我還有權利和地位,你說是不是?”劉文清早晚是要對付,卻不是現在,待她和丞相混熟了再進一步籌謀,不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秦嬤嬤憐惜的看向淡定如斯的小姐,重重點頭道:“嬤嬤都聽小姐的。”小姐怕是早就知道了吧?不然今日也不會那麼鎮定,更不會三番兩次的告誡她們莫要爭寵,只爭權利。還是小姐看的明白,若真跟太子硬碰,今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秦嬤嬤是歐陽丞相特意派來輔佐歐陽慧茹的,為人非常精明,極會審時度勢。歐陽慧茹對她的應變能力很滿意,臉上露出幾分輕鬆的笑意,慎重道:“如此,小雨那裡就託付給嬤嬤了,盡快讓她轉過彎來,莫要露了端倪。若讓太子知道咱們偷聽,他有千百種辦法可以整治的咱們開不了口。”
  
  秦嬤嬤心中凄然,面上卻極為鎮定的點頭應諾。莫怪小姐最近成長的這樣快,原來她私下裡竟承受著這樣巨大的苦楚。腦補完畢,秦嬤嬤心都揪痛起來。
  
  兩人一個一身明快,一個心事重重,心情天差地別,表情卻都輕鬆自若的來到會場,正正趕在宴會開始的點兒上。
  
  “太子妃休息的可好?太子怎麼沒同你一道?”伸手叫起行禮問安的歐陽慧茹,世宗眉眼含笑,語氣極為溫和的問。
  
  “啟稟父皇,太子臨行前不小心污了衣衫,需重換一件,特讓兒媳先行前來告罪。”歐陽慧茹懶得替完顏璟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老老實實的答道。
  
  坐在世宗下手的歐陽靖宇捂臉:這孩子,說話咋還這麼老實,不曉得替太子遮掩一二。
  
  太后和世宗偏就喜歡她的這份坦率,對視後齊齊失笑。
  
  “太子這孩子,都多大了,還這麼冒失,怕是被你這小丫頭傳染了吧?”太后打趣,引得圍坐在她身周的眾嬪妃紛紛輕笑出聲,唯有世宗方才還高高上揚的薄脣平復下來,抿成一條直線。
  
  聽見旁人拿太子與自己的小丫頭放在一處打趣,言辭間明裡暗裡昭示著兩人親密無間的關係,他聽著恁是刺耳,極力抑制都不能抹平胸中的郁躁。
  
  “時辰到了,太子妃快些落座吧。”世宗沉聲開口,打斷了眾人對太子妃的調笑。
  
  太后奇怪的睇視世宗一眼,暗道他怎得忽然心情抑鬱起來,卻又沒時間多想,朝歐陽慧茹招手道:“小茹到皇祖母身邊來坐,太子既然遲到,就不要管他了。”
  
  許是太子的姍姍來遲惹了皇上不快,可千萬別帶累了這懵懵懂懂的小丫頭。太后心疼的想。太子少與太后親近,論起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比之時時伴在她身側的歐陽慧茹還稍遜了那麼一籌。
  
  聽見太后召喚,正瞅著幾個空位,不知該坐哪裡的歐陽慧茹露出一臉甜笑,連忙朝太后走去。
  
  本來緊挨著太后落座,穿著奢華,長相秀美的一位豆蔻少女臉上露出不情不願的表情,勉強移開一個位置。
  
  “有勞了。”歐陽慧茹坐下後,偏頭去看那少女,禮貌的道謝。
  
  那少女斜睨她一眼,半晌後才冷聲道:“哪裡。”
  
  對著太子妃也這麼大牌,這誰啊?歐陽慧茹眼裡露出疑惑,並不因少女倨傲的態度而著惱。
  
  “這是華陽郡主。粟末部族長禮親王的嫡女,這次特意隨禮親王回京參加圍獵的。”兩人沒有見過,太后發現她眼裡的疑惑,對她介紹道。
  
  早把皇室族譜背的滾瓜爛熟的歐陽慧茹恍然大悟。原來是朝中唯一還握有兵權,駐守關外的實權王爺禮親王的女兒,難怪這麼驕傲。
  
  禮親王是太祖的弟弟,世宗的皇叔。他也是個有眼光的,當年和歐陽靖宇聯手,力促世宗上位,有從龍之功,為人豪爽且會審時度勢,世宗繼位,他便自請去關外駐守,世宗對他頗為敬重。
  
  明白了少女的身份,歐陽慧茹更加疑惑了,她和少女未有交集,少女對她的敵意從何而來?
  
  不待她想明白,少女先繃不住開口了,“聽說堂兄帶你狩獵去了?那頭鹿是你打到的?”語氣中的酸味太過濃烈,想要遮掩都遮掩不住。
  
  堂兄?思忖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聲堂兄叫的是自己公公——世宗皇帝,歐陽慧茹有些想笑。沒想到世宗竟然有個這麼妙齡的小堂妹,看樣子,小堂妹的占有欲和醋勁還不小,難不成她還能和自己堂兄湊成一對?且,這吃醋的對象也不該是自己啊。
  
  歐陽慧茹有所不知,女真部族的婚俗極為混亂,盛行族內通婚,對親緣輩分並不看重,‘姑母做婆’,‘接續婚’,‘轉房婚’,甚至是‘搶婚’,都是司空見慣的事,華陽郡主嫁給世宗,是完全有可能的。
  
  “你笑什麼?很得意?下次堂兄狩獵,本郡主也要跟著去!告訴你,本郡主11歲就能獨自上山狩獵,獵一頭猛虎也不在話下。”少女見歐陽慧茹露出笑意,錯以為那是嘲諷,漲紅著臉示威道。
  
  兩人對話間,宴會早已經開始,太子和劉文清也趕了來,各自落座。世宗眼睛盯著場中的歌舞表演,余光卻鎖住歐陽慧茹不放,見華陽漲紅了臉同她說話,表情不善,立刻叫來江映月過去詢問。
  
  江映月應諾,朝兩人走去。
  
  這邊,太后已經出面打圓場了,“好了,華陽,你要跟去,也得皇上同意。你有什麼不滿,自去同皇上申述,莫要拿住你侄媳不放。”華陽身份特殊,看在禮親王的面上,太后言語間對她很客氣,但字字句句都透著疏離。
  
  太后喜歡率性的女子沒錯,但率性到刁蠻無禮,不懂進退,就著實讓她厭惡。
  
  聽聞太后的話,華陽一窒,立刻沒了聲息。她當然早同世宗央求過狩獵同行的事,但世宗無論如何都不答應,她心中不忿,這才拿了得到世宗特殊對待的太子妃出氣。
  
  “華陽郡主,皇上特意讓奴婢來問,您面色難看,是否身體不適?若當真不適,遣奴婢即刻送您回去。”江映月低眉順眼的給在座貴人請安,而後畢恭畢敬的轉述著世宗皇帝的原話。
  
  沒想到完顏不破對歐陽慧茹這般重視,連華陽郡主對上她,也要退避一射之地。她心中冷冷的忖道。
  
  華陽朝世宗看去,見他面色深沉,眼含陰鷙的看過來,顯是極為不悅,心中一凜,知道他話一出口,定能做到,保不準真遣送她回去,連忙強笑道,“本郡主無事,勞堂兄費心了。”表情儼然恢復了歐陽慧茹沒來之前的乖巧。
  
  江映月聞言,恭敬的屈膝告退,回去覆命。
  
  歐陽慧茹見世宗一出手,華陽郡主就消停了,心裡著實鬆了口氣,足足一個時辰的宴會本就難熬,她可沒精力再去應付一個傲嬌的小蘿莉!引頸,越過太后朝世宗望去,她臉上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牙齒潔白,眸子閃亮,晃的人直犯眼暈。
  
  她璀璨的笑容比天上的星光更加耀眼,瞬間點亮了世宗幽深的雙眸,令他移不開視線。世宗垂首,掩住眼中的眷戀,脣角卻無論如何都抑制不住的高高揚起,方才的郁躁,頃刻間便消彌於無形。
  
  心情回覆了明朗,世宗舉杯,與大臣們暢飲,場中氣氛逐漸熱烈起來。有武將喝高了,跑到場中威風凜凜的耍起雙刀為大家助興,引來喝彩聲一片。
  
  世宗興致勃勃的看著,並不苛責那武將的醉後失態。秋季圍獵本就是女真一年一度的盛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可聚在一起同樂,並不講求那些虛禮。
  
  武將接連出了幾個節目,玩的極為盡興,文臣這邊只微笑的看著,顯得有些冷清。
  
  正所謂武能安邦,文能治國,大金皇權要穩定,文臣武將缺一不可,世宗上位後立刻調整了太祖重武輕文的政略,講求文武並進,看見這番景象,適時朝歐陽靖宇開口道:“武將們既已經出了節目助興,文臣是否派個人表示一番?大家不必拘束,應各展所長才是。”
  
  歐陽靖宇沉吟,忖度手底下官員誰有拿得出手的長才。
  
  不待丞相回覆,太子搶先開口道:“誰若有才,便以今次狩獵為題賦詩一首,如何?”
  
  “太子這個建議很好,若誰有了絕句,切莫藏私,定要拿出來同吾等分享。”世宗淡笑,朝文臣們看去。
  
  迎上世宗期待的眼神,文臣們紛紛低頭,苦思妙句,以期能在他面前露個臉,留一個好印象,為日後攀升鋪路。
  
  太子暗地朝劉文清看去,眼裡滿是篤定和信任。他心內清楚,劉文清的詩才,比之日前中秋晚宴上一鳴驚人的江映月更加出彩,之所以提出這個建議,也全是為了給劉文清提供上位的機會。
  
  劉文清自科舉後苦熬兩年方才得了個從五品的閒職,接觸不了權利中心。爬升的速度太過緩慢,他自然十分看重這個機會,暗道完顏璟終於有些用處了,垂眸略略一想,心中便有了底。
  
  “微臣不才,偶得一首小詩,今日獻醜了。”劉文清施施然起身,朝世宗一拜,聲音清朗,不卑不亢的說道。
  
  聽見劉文清的聲音,專心啃鹿肉的歐陽慧茹終於抬起頭,眼神灼灼的朝他看去。
  
  這是演的哪一出?劉文清要學他姐姐一樣靠作詩上位?能不能創新一點?劇本裡可沒有這樣寫啊!他是要等到告發了太子謀逆才上位的,上位那天就是他的死期,這會兒怎麼變了?
  
  不過,她這最大的炮灰都能變,自然阻止不了別人改變策略,只能幹看著劉文清得到世宗應允,整裝肅穆,朗聲念出他的大作。
  
  海天殺氣薄,禁軍部伍囂。

  林紅葉盡變,原黑草如燒。

  圍合繁鉦息,禽興大旆搖。

  張羅依道口,嗾犬上山腰。

  獵鷹慮奮迅,驚麏時局跳。

  瘴雲四面起,臘雪半空消。

  箭頭余鵠血,鞍傍見雉翹。

  日暮還城邑,金笳發麗譙。
  
  ‘噗通’,歐陽慧茹心內的小人絕倒,撓牆哀嚎:特麼的,歐陽倩(出現的編劇小妹),你的劇本要不要這麼狗血啊!隨處可見剽竊!詩豪劉禹錫的大作你竟然安在小白臉劉文清頭上,就因為他們同樣姓劉嗎?這等神作,姐想違心喝倒彩都不成,叫姐情何以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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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西山圍獵

  這邊歐陽慧茹囧囧有神,那邊世宗和歐陽靖宇等人卻是聽的入神。
  
  這是一個被編劇架空的異世,沒有詩仙,詩聖和詩豪,且蠻夷出身的大金原來就是大周的附屬國,受大周影響甚深,極為崇尚漢學,隨駕官員雖然多是武將,但懂得欣賞的大有人在,場中一反先前的熱鬧,顯得極為靜謐,大家都被劉文清的詩才吸引了。
  
  “好詩!絕妙!”劉文清吟完詩後再次一拜,站立了半晌見皇上沒有表示,正準備退場,世宗忽而撫掌叫好,神情極為愉悅,看著劉文清的眼裡滿是欣賞。
  
  歐陽靖宇也撫著鬍鬚,微笑的審視場中玉樹臨風的青年,暗自點頭。
  
  有世宗引領,場中叫好聲不斷,除卻文武官員,還有許多貴女也被劉文清的俊秀風姿吸引,面頰泛紅,眸子晶亮的盯著他,顯是對他很感興趣。
  
  太子見狀,臉色立刻漆黑一片。
  
  心情抑鬱的歐陽慧茹瞥見太子憋悶的表情,心裡稍微高興了點。該!讓你叫你的小白臉出風頭,待我找個女人纏死他,氣死你!
  
  當然,歐陽慧茹也就是心裡一想,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兒找女人去勾引劉文清?也只能心中意淫一下罷了。
  
  眼前的青年端方如玉,舉止有度,不卑不亢,別有一番風骨,才華更是同他的外貌一般出眾,世宗對他極為欣賞,抬手阻斷他欲退回原位的動作,興味的問,“愛卿叫什麼名字?哪裡任職?”
  
  得!愛卿都叫出來了,姐已經無力阻止小白臉的上位了!歐陽慧茹垂頭扶額,掩住面上露出的絕望。
  
  “回皇上,微臣劉文清,現任翰林院侍讀學士。”劉文清不慌不忙的躬身答話。
  
  “很好,你退下吧。”世宗點頭沉吟,揮退劉文清。
  
  很好,很好什麼?雖然皇上沒有說明,但是在場眾人都知道,這劉文清算是在皇上心裡記上名了,若是不出差錯,日後準保能夠受到重用。
  
  聽完兩人敘話,歐陽慧茹的肩膀無力的耷拉下來,神色蔫蔫,只覺得前路黯淡,令人心生彷徨。在後宮她能阻得了江映月,在前朝,叫她如何阻止劉文清?難不成把他和太子斷袖的事鬧開,讓太子,世宗和太后都厭棄她,江映月恨毒了她嗎?她可不想早死!
  
  “太子妃這是怎麼了,這副表情?可是覺得劉大人的詩作入不了你的眼?也是,太子妃的父親可是才高八斗的丞相大人,自小耳濡目染,太子妃學識也應不錯,不若太子妃也即興作詩一首給咱們開開眼如何?”
  
  歐陽慧茹身旁的華陽郡主心內不甘,一直沒放棄給她找茬,此刻注意到她表情難看,似有些不以為然,故意大聲詢問道。
  
  華陽聲音很大,滿場都能聽見,眾人紛紛朝太子妃看過來,眼含期待。
  
  太子妃詩才如何華陽並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一定比不得方才的劉文清,此刻提溜她出來,就為看她窘迫,繼而出醜。
  
  歐陽慧茹瞥一眼身旁傲嬌的小蘿莉,心裡十分激動,簡直想握住她的手,大力搖晃兩下。正愁沒機會攪了這齣戲,小蘿莉立馬給她提供了一個平台。作詩她不會,吟詩她非常在行,若能PK了小白臉,讓她剽一首古詩有什麼?讓她剽了詩仙、詩聖她也得上啊。
  
  這詩不但要剽,還得剽的比劉文清有水平,有氣氛。關於狩獵的詩本來就少,更遑論能勝過詩豪劉禹錫的神作了?絞盡腦汁也沒想起還有哪首描寫圍獵的詩能把劉文清比下去,歐陽慧茹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如此,只能從哄抬氣氛上下手了。作為一代天后,控制場面,哄抬氣氛自是她的拿手好戲。
  
  想罷,歐陽慧茹在萬眾矚目中起身,一臉的落落大方,朝世宗行了個標準的男子拱手禮,舉手投足間雍容貴氣,令人眼前一亮。
  
  不待太子妃開口,場中瞬間便安靜了,由此可見天后的颱風是如何鎮得住場面。
  
  世宗見她灑脫不羈的舉止,眉眼間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略帶幾分玩味的開口:“太子妃既已經站起,想必是有了妙句了?”
  
  “回父皇,兒媳一介女子,詩才如何能夠與狀元出身的劉大人相比?兒媳方才只是想著,狩獵一定要專心致志,宴飲一定要酣暢淋漓,舞刀弄槍,吟詩作對,那都是為了助興而已,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是正理。”
  
  歐陽慧茹粲然一笑,朗聲說道,說完,她伸手拂開面前小小的酒杯,拿起桌上一個空碗,倒了滿滿一碗酒,朝世宗舉碗示意,“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父皇,兒媳詩才不佳,只能敬您這一碗酒,以示心意!”
  
  話落,她仰頭一口飲盡碗中酒,又翻轉碗面,朝四周舉了舉,示意酒已喝空,一番舉動行雲流水,豪放不羈,端的是瀟灑至極,令在場眾人目不能移,心神巨顫。
  
  這樣豪爽大氣的女子,他們何曾見過?女真人融入骨血的野性與熱血都被她一番言論所激起,不待世宗開口,已經有人大聲叫好,“哈哈,好啊!太子妃所言甚是!今晚正該好生喝酒才對!”
  
  這一定是個酒鬼!歐陽慧茹滿頭黑線的暗忖。
  
  世宗朝喝彩的那人瞥了一眼,沒有責難,反倒自己繃不住大笑起來,笑聲極為爽朗。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太子妃這話說的好,簡直說到底下這群人心裡去了。若不是看著太子妃長大,世宗真要懷疑太子妃是他們女真人的後裔,這性子真真夠味!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妙句!太子妃太過謙虛了,你這還叫詩才不佳,待要別人如何自處?果然是被丞相言傳身教,眼界太高了!”世宗撫掌大讚,漆黑的雙眸燃起兩簇炙熱的火苗,深深看一眼台下令他目眩神迷的小丫頭,朝身後的侍從高聲命令道:“來人,給朕換個大碗來,朕要與太子妃共飲。”語氣難掩濃濃的欣悅。
  
  江映月極力維持著面上的平淡,給世宗端來一個大碗。內裡狠狠忖道:自己和皇弟好不容易有機會出頭,偏偏這個歐陽慧茹每次都要來攪局,真是該死!
  
  世宗接過大碗,滿上烈酒,舉臂一口飲盡,再將空碗翻轉,面朝座下示意,鷹目神光閃爍,大笑著朝歐陽慧茹問道:“朕喝完了,小丫頭可還滿意?”
  
  歐陽慧茹眉眼彎彎,眸子裡全是狡黠,拱手打趣道:“父皇爽快!兒媳何止是滿意,簡直是受寵若驚。”這風頭總該壓過劉文清了吧?待世宗再想起他,不知要何年何月,總算是暫時安全了。
  
  世宗莞爾,抬手叫她坐下,心中暗忖:這就受寵若驚了嗎?朕卻為何覺得,對你總是寵不夠呢?
  
  撇開心頭怪異的想法,世宗朝眾臣朗聲道:“許久不曾如此豪飲,果然爽快!正如太子妃所言,宴飲正該酣暢淋漓,大家莫要拘束,今晚只管縱情享樂,不醉不歸!”
  
  “是!不醉不歸!”台下武將們受到皇上的豪情感染,異口同聲的應道,不久,人人都擯棄了小杯,換上大碗,氣氛熱烈到了極致,依稀又有了大金尚未入主中原,在關外圍獵,徹夜狂歡痛飲的那種酣暢。
  
  文臣們也受到這熱烈氣氛感染,大聲說笑起來,甚至有酒量大的,擯棄了文人的矜持,亦換上了大碗,惹來武將們調侃打趣,文武大臣的關係一時極為融洽,正合了世宗舉行這次圍獵的目的之一。
  
  歐陽靖宇坐在文臣首位,接受著四面八方涌來的對太子妃的讚譽,心中倍感自豪。這孩子,往日叫她讀書,她多有憊懶,沒想到卻是學進了些東西,平日都是深藏不露罷了,果然還是繼承了他的聰明絕頂啊。
  
  太后那頭簡直笑開了花。小丫頭這一手絕妙啊!以一人之力將宴會推向高潮,打破了女真人和漢人,文臣和武將之間的隔閡,促成了皇上的心願,真是塊未來國母的料!
  
  華陽郡主則面色鐵青,深深後悔自己幹嘛要多那個嘴,平白為歐陽慧茹提供了一個大出風頭的機會。待歐陽慧茹坐定,果真朝她投來一個充滿感激的笑容,表情相當誠摯,華陽當即被氣的倒仰。
  
  至於劉文清,他的詩作確實出彩,但太子妃一出,光華耀目如日上中天,震顫著眾人的耳目,激盪著眾人的熱血,將宴會瞬間推向高潮。劉文清這種清冷如月的人,同太子妃放在一處,立刻便顯得黯然失色,被人忘到腦後。
  
  劉文清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睇視著場中推杯換盞的熱鬧,臉上依然帶著那抹雲淡風輕的俊逸笑容,只桌下,放在膝頭的雙手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暴凸。
  
  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出頭的機會,卻又被歐陽慧茹出眾的表現壓製的黯淡無光,敗於仇人之手,叫他如何能夠甘心?但轉而想到歐陽慧茹隨口吟出的那兩句詩,他心下又不得不承認,對方確實才華橫溢,不遜於他。
  
  這一局PK,天后力踩小白臉,大獲全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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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23:48: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西山圍獵

  劉文清的難堪和不甘,太子並沒有注意到,他只緊緊盯著座上的世宗,將世宗眼裡濃烈的歡喜之情盡收眼底,對現在的太子妃越來越感滿意。
  
  有太子妃幫他打理毓慶宮,他確實少了很多煩憂,在這種場合大出風頭,更是給他長臉,對他有莫大的助益。不過,太子妃既已敬了酒,他作為夫君,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想罷,太子示意身旁的隨從換了一個大碗,滿滿倒上烈酒,畢恭畢敬的站起身,雙手高舉酒碗過頭,朝世宗道:“父皇,兒臣也敬您一碗,願您身體康泰。”
  
  世宗點頭,指了指自己已喝空的酒碗,示意隨從倒酒。
  
  這一碗接一碗的喝,雖然豪氣,但到底有傷身體。待太子敬完,少不得郕王,衛王等人也要輪番上場,還有那許多親王郡王,世宗哪怕是千杯不醉,也架不住他們這樣的灌。
  
  預見到接下來的場面,太后坐不住了,連忙出聲阻止,語氣溫和道:“太子這碗酒大可不必再敬。正所謂夫妻一體,太子妃敬的,便是太子敬的,是不是?”
  
  “正是。”在座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夫妻一體?這話恁是刺耳,令世宗聽的眉頭緊皺,胸口發悶。他瞥一眼座下懵懵懂懂看戲的太子妃,再瞥一眼正欲放下酒碗的太子,薄脣一抿,伸手拿起酒碗,沉聲道:“太子既是有心,這碗酒朕喝了。”
  
  話落,他舉手將酒一口飲盡,臉上表情深沉,心中郁躁,再沒了方才豪飲的興致。
  
  他深深睇一眼面露喜色的太子,又瞥一眼座下蠢蠢欲動的眾人,狀似隨意的道:“太子是朕挑選的儲君,這酒朕自然要喝,至於其他人,只管自顧玩樂便罷。”
  
  此言一出,郕王等人立刻放下了正欲舉起的酒碗,心中苦澀難辨。父皇到底對太子不同,這種場合說出這番話,是在鞏固太子儲君的地位,更是變相的給予他們警告。若他們也能有個太子妃這樣能幹的媳婦,何愁沒有機會在父皇面前露臉?太子好福氣!
  
  郕王瞥一眼身旁的郕王妃,再瞥一眼太后身邊如魚得水的太子妃,深刻認識到了‘娶妻娶賢’的內在含義。
  
  太子面帶微笑的坐下,心中卻有些猶疑,父皇方才那一睇,仿佛對他有些不虞,是他哪裡做錯了嗎?不對,若是做錯,這碗酒父皇絕不會喝,更不會說出那番話來鞏固他的地位,定是他多慮了。
  
  這樣一想,太子轉眼便拋開心頭的疑慮,專心享樂。
  
  宴會已到高潮,場中眾人飲酒作樂,好不熱鬧,侍從們見桌上一片狼藉,杯盤裡大多空空如也,連忙收拾一番,又再續上酒肉,接連端出了膳房準備的烤鹿肉,烤全羊,烤乳豬,將本已吃空的桌面又擺的滿滿當當。
  
  歐陽慧茹對自己桌上擺放的烤乳豬完全沒有興趣,這玩意兒,她上輩子還吃的少嗎?她稀罕的是烤鹿肉啊烤鹿肉!看過《紅樓夢》便念念不忘的烤鹿肉!心裡嘟囔著,她一雙眼睛扎在世宗桌上那盤大大的烤鹿肉上,再也移不開。
  
  怎麼像只小饞貓一樣?世宗見她雙眼晶亮,神情專注,心下莞爾,指尖不由有些發癢,若不是離太子妃有些遠,他很想再撫撫太子妃的滿頭長髮,那絲滑的觸感,令他難以忘懷。
  
  “來人,把這隻鹿腿給太后和太子妃送去。”世宗用刀切下一條鹿腿,語帶笑意的開口。
  
  江映月斂目,恭敬的接過盤子,正要送去,卻又被世宗叫住,“等等,先前太子妃還獵了一隻斑鳩,你去膳房問問弄好了沒有,弄好了一塊兒端過去。”
  
  江映月應諾,放下鹿腿,先去膳房詢問,心中暗忖:看世宗這無微不至的關懷,儼然把歐陽慧茹當親子般看待。歐陽慧茹春風得意,屢次壞他們好事,讓她著實無法忍受。好在皇弟就要派人到太子身邊,助她在宮中安插暗樁,歐陽慧茹今後的日子就不會像如今這樣好過了。
  
  有皇帝的命令在前,膳房不敢馬虎,早將斑鳩料理的妥妥當當,正等著侍從進上。江映月這一去,不過半柱香便回來了,雙手捧著一個大托盤,把鹿腿和斑鳩恭恭敬敬的擺到太后面前的桌上。
  
  “鹿肉和斑鳩?”太后瞅見桌上的兩道菜便笑開了,“能吃上這兩道菜,可全賴咱們太子妃箭術了得啊!哀家有口福了。”
  
  太后喜歡的,誰人不上趕著巴結?除卻心中抑鬱,憤懣不已的華陽郡主,在座的嬪妃和貴女們紛紛出言大讚太子妃。
  
  歐陽慧茹強忍著口裡泛濫的唾沫,先替太后佈菜,在太后微笑頷首之下便專心的大快朵頤,整個人完全沉浸在了美食的世界,哪裡聽得見眾人的恭維?討好了半天也得不到回應,眾人好不尷尬。
  
  世宗見狀更是想笑。心思這麼純淨,每次瞅準一樣事物便專心致志的太子妃真是可愛透頂。這樣的嬌俏,每每都能觸及他心頭最柔軟的地方,令他心生歡喜。
  
  轉臉,強迫自己從太子妃身上移開視線,世宗夾起一片鹿肉,細細咀嚼,總覺得今年的宴食,比往年的都要美味。
  
  宴上,有人沉溺於美食,自然有人縱情於歌舞,在侍從們上菜的同時,新一輪歌舞又開始了。這次不再是跟隨禁軍前來的優伶表演,而是隨行的貴女們即興上台。
  
  女真人男男女女都能歌善舞,隨意上去幾個就表演的相當有水準,令人看得目不暇接。歐陽慧茹邊吃邊欣賞,頗覺津津有味,興致盎然。她沒有想到,這個異世的風氣竟然如此開放,令她十分喜歡。
  
  台下忽而有貴女們起哄,不久,一名長相清麗無雙的少女便被半推半就的上台,她手足無措的站了一會兒,當氣氛有些凝滯的時候,她終於扯開嗓子高歌。
  
  婉轉悠揚如黃鸝出谷的歌聲一出,台下頓時安靜了,都定定的看著少女,面露沉迷。
  
  瞥見眾人神色,少女仿佛找到了自信,淡淡一笑,繞著舞台輕輕舞動起來,她一人邊歌邊舞,表演精彩之極,令人目不能移,場中眾人,無不被她深深吸引。
  
  在被吸引住的許多人中,並不包括歐陽慧茹。少女一上台,她心裡就警醒了一下,只覺得這少女端的是面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直到瞥見少女與劉文清隱晦的交換了一個眼色,而太子,則露出了痴迷的表情,歐陽慧茹這才心有所悟。
  
  這少女,雖然五官與劉文清並不很相似,但她那一雙上挑的桃花眼,一身清雅的氣質,莫不與劉文清如出一轍,吸引住太子目光簡直是理所當然。但是,這少女卻又好似與劉文清相識,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這裡面不會有什麼貓膩吧?歐陽慧茹斂眉暗忖。
  
  少女繞著舞台載歌載舞,眾人齊聲叫好,卻不料少女太過專注,腳下一絆,將將摔倒在太子桌前,太子連忙伸手扶住,動作間溫柔小意,難掩對少女的青睞。
  
  少女掙開太子的手,立時便羞紅了臉,停下歌舞,低低道了聲謝,急急奔下台去了,引的太子張望了好幾回。
  
  有豪放不羈的武將拿這事與太子打趣,太子淡笑,不辯不駁,一副雲淡風輕,渾不在意的作態,可那眼裡暗藏的慾念,卻被幾人看在眼裡。
  
  將太子的眼神看的清楚,劉文清垂頭,小抿一口薄酒,忽而淺淺一笑。
  
  瞥見劉文清的淺笑和太子的迷醉,歐陽慧茹沉下了臉,終於明白,這少女,怕是劉文清特意弄到太子身邊的。
  
  弄來做什麼?緩解太子對他的欲念和逼迫這是其一,在宮中安插人手這是其二,或許他心裡還有別的計劃,但誰又能知道呢?總歸這女人是他的一枚棋子,總有用上的一天。
  
  看見這女人,她又聯想到了先前的吳氏,這才後知後覺的忖道:吳氏十有八九也是這個男人的暗樁!莫怪吳氏對毓慶宮的宮權那般執著。
  
  原劇裡,太子妃爆出兩人斷袖的證據,一疊情信轉眼就變成了太子和丞相勾結謀反的密信,恐也是因為,這人早就把毓慶宮掌握在了手裡,栽贓嫁禍,顛倒黑白,簡直是分分鐘的事情。
  
  想罷,歐陽慧茹脊背爬上一抹寒意,直衝到腦門,令她渾身戰慄。原來,她初至,敵人就已經潛伏在她身邊伺機而動,而她卻渾然不覺。
  
  越想臉色越發蒼白,她雙拳緊握,對自己的艱險處境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
  
  “太子妃,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不舒服就提早回去吧?”她身旁的華陽郡主見她面色難看,以為她被方才那幕刺激的醋意大發,頗有些幸災樂禍的開口。
  
  華陽一開口,引得太后和世宗齊齊朝太子妃看去,眼含擔憂。
  
  太子妃對太子就這麼看重嗎?!同樣想歪了的世宗皺眉暗忖,心裡莫名發苦,但見她面色蒼白,卻又止不住的心疼,揮手道:“太子妃若是不適便先行回去吧,今天你辛苦了,正該早些休息。”
  
  歐陽慧茹急需一個清靜的地方好生思考,世宗的建議正中她下懷,她也不推辭,連忙起身告罪,先行離開。
  
  世宗眼見著太子對太子妃的離開不以為意,不但不去相送,還依然自顧享樂,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火。按下怒火,他強忍著又看完一出表演,眸色深沉的睨一眼太子,亦偕同太后先行離開了。
  
  沒有太子妃的晚宴真是索然無味,令他不想多呆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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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西山圍獵

  歐陽慧茹回到自己的營帳,額頭已是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
  
  被兩隻毒蛇暗中窺伺著,周圍還遍佈著他們早已設下的陷阱,她只感覺毛骨悚然,心驚膽戰,難怪原身嫁進來三個月會過的那樣凄慘,不,應該說,在劇本中,太子妃就沒有過過一天的好日子,都是拜這兩人所賜。
  
  想到這裡,她不由慶幸自己早先知曉了劇情,不然,任她再聰明,也是個任人宰割的命。由於劇本給她的認知,她只信任秦嬤嬤和小雨,並沒有隨意接觸過毓慶宮裡任何人。吳氏把持毓慶宮兩年,天知道她在宮裡都埋了多少釘子,若她初來時的異樣被人察覺,沒準兒就被當邪靈燒死了。
  
  想到這裡,歐陽慧茹一陣後怕,下定決心,回去後一定要大力整頓毓慶宮,盡可能把釘子都鏟除。
  
  只是,這兄妹兩花這麼多力氣在宮裡設暗樁,所圖一定不小,他們究竟想幹什麼?歐陽慧茹沉吟,總覺得這背後的理由一定不簡單,但一時卻又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便罷了,今天那個女人已經被太子看上,弄進毓慶宮來是早晚的事,她到時便派秦嬤嬤好生盯著,看看他們究竟圖謀些什麼。只是,進來容易,想要攀高位,接觸宮務就難了,不把這女人徹底壓制住,她會寢食難安。
  
  壓下心中的惶惑,歐陽慧茹冷笑:來吧,都來吧,姐在這兒等著,誰想上位,姐就狠狠的踩!擋一箭的痛算什麼?能痛的過砍手砍腳,剜目割耳?
  
  歐陽慧茹脾性有些溫吞,不被逼到一定的程度,絕不會主動挪步,今天乍然受了刺激,認清了自己群狼環伺的處境,心性又變的冷硬了一分。
  
  逆境使人成長,這話在歐陽慧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經過一夜的輾轉難眠,她對這次刺殺的恐懼和害怕忽然間消失了,變的沉著冷靜,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這一次,哪怕付出血的代價,她也不會讓江映月得逞。
  
  為期三天的狩獵終於結束,接下來是遊獵時間。大家可以單獨出發,也可以相邀組隊,在叢林深處遊獵四天後歸來,由專人清點獵物,捕獵最多的將會得到世宗皇帝的特別嘉獎,這是此次西山圍獵的重頭戲,人人翹首以待。
  
  世宗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色獵裝,身形筆挺的坐在馬上,眼睛直視前方茂密的叢林,神情專注,目光銳利,整個人如一隻蓄勢待發的野獸,散髮著凜冽森寒的氣場。
  
  他轉頭,朝身邊的太子妃看去,鋒利的氣勢瞬間消彌,銳利如刀的視線也柔和下來,溫聲問道:“前面不遠就進入密林了,你當真要同朕一道?太子就在北面不遠處,你若反悔,朕這就派人送你過去。”
  
  歐陽慧茹堅定的搖頭,“兒媳就想跟父皇一道。早就說好要帶上兒媳,父皇不是想反悔了吧?君無戲言,您可別忘了!”
  
  您老這個時候可千萬別玩善變那一套啊!心中哀嚎,歐陽慧茹睜著一雙大大的美目,巴巴的看向世宗,努力傳達著自己渴望跟隨的意念。
  
  江映月都跟來了,這個時候被世宗拋棄,她會狂化的!總之,撒嬌耍賴,尋死覓活,用盡了手段她也要跟著。
  
  世宗被她一雙流光溢彩的美目看的心頭躁動,不由捏緊了韁繩,嚴肅的開口,“你若跟著朕就不能後悔,半道再央求朕送你去太子那兒,朕到時絕不會答應。你可想明白了?”
  
  這話,他問的極為慎重,一雙鷹目緊緊鎖定太子妃的表情,靜候她的回答。
  
  “兒媳跟定父皇了,絕不後悔。”歐陽慧茹重重點頭,就差指天發誓,心中悶悶的暗忖:帶上我就等於白得了個盾牌擋箭,好處大大的!你還猶豫什麼?
  
  跟定朕了嗎?很好!世宗暗暗吐出一口濁氣,沉鬱躁動的心情瞬間轉化為滿滿的舒暢快意,大力抽打身下的馬匹,朗笑道,“好,那咱們出發吧,先找個地方露營。”
  
  見世宗同意了,歐陽慧茹燦笑,連忙打馬跟上,大聲回應道,“好嘞!”
  
  江映月也騎馬跟隨在兩人身後,進入陽光斑駁的密林後,臉上隱約露出一抹詭笑。
  
  在密林南面的湖泊邊上找了一塊空地紮營,一行人放下行李,來不及休憩便開始遊獵,叢林裡一時間鷹嘯犬吠,熱鬧非凡。
  
  江映月被單獨留下整理行裝。她把需要取用的東西一樣樣拿出,各自歸位,又給世宗和歐陽慧茹的帳篷裡鋪上厚厚的羊毛地毯,褶皺都一一抹平,態度極為認真仔細,儼然是個訓練有素的合格女史。
  
  營地的瑣事都幹完了,她這才施施然起身,朝叢林中走去,在草叢裡翻翻找找,折了一大把開滿紫色小花的野草回來,投進事先就升好的篝火裡。
  
  野草的莖葉是油性的,一沾火就劈裡啪啦燒的熱烈,濃濃的紫色煙霧升騰到半空中,還伴著一股子似有若無的綿長香味,被風一吹,順著風向慢慢飄遠,逐漸消散開來。
  
  盯著空中隨風飄散的紫霧,江映月滿意的一笑,低頭,繼續拾掇手頭的東西,整個人仿若無事。
  
  歐陽慧茹心頭壓著刺殺的事,整天跟在世宗身後寸步不離,儼然是世宗的小尾巴一枚。
  
  若是旁的女人,世宗早就厭煩透頂,繼而遣送她回去,但換成性子活潑有趣,又頗能吃苦耐勞的小丫頭,世宗只覺得歡喜,每當打到獵物,小丫頭朝他投來崇拜的眼神時,他渾身似有用不完的勁兒。
  
  是夜,一行人結束遊獵,回到營地。
  
  精神緊繃了四天,江映月依然沒有動手,明早,他們就要返還營地,歐陽慧茹知道,今晚就是刺殺最好的時機。她摁下狂跳不止的心,表情鎮定,只一雙眸子晶亮晶亮,在夜間仿似會發出光來。
  
  “小丫頭在想些什麼?眼神跟狼似的?”察覺到她眼神的變化,世宗好笑的問。這雙燦若星辰的眸子令他心悸。
  
  沒想到世宗會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歐陽慧茹被問的怔楞,正好瞅見眼前的一堆獵物,眼珠一轉,笑盈盈的答道:“兒媳在想,這些皮子都可以做些什麼。”
  
  她拎起一隻火狐,眉眼彎彎道:“這個給皇祖母做件圍脖吧?這毛色很襯皇祖母皮膚,戴上去一定很好看。”話落,又撿起一隻黑貂,沉吟半晌後看向世宗,語帶討好道:“這個就給父皇做頂帽子,父皇穿黑色最有氣質!”
  
  世宗莞爾,拍拍她腦袋,柔聲道:“小鬼靈精,合著在盤算朕的獵物,還盤算的如此理直氣壯。”
  
  聽出世宗話裡滿滿的打趣意味兒,歐陽慧茹偏頭睇向他,甜甜一笑。
  
  被她甜美的笑容迷了眼,世宗呼吸亂了一拍,很快調整過來後,鬼使神差的問上一句,“朕和皇祖母你都想到了,怎得沒想著給太子也划算划算?”
  
  太子?管他去死!歐陽慧茹內裡暗嗤,面上依然笑的甜美,擺手道:“太子用不著兒媳划算,他自己能獵到獵物,兒媳給父皇省一件皮子。”
  
  世宗抿脣,想說些‘夫妻同體,感情和睦,互相關心’的話來,臨到出口,在嘴邊繞了一圈,只淡淡轉成一句,“嗯,說的也是。”
  
  “是吧?他壓根兒不用兒媳操心。”歐陽慧茹用小棍撥弄著火堆,不以為意的說道。
  
  世宗睇一眼她毫不在意的表情,心裡有些輕快,卻又不知自己為何這樣輕快,不由盯著橘紅色的火焰愣愣出神。
  
  正在此時,在湖邊同侍衛們清洗獵物的江映月回來了,手裡捧著一張大大的樹葉,樹葉上放著三條已剖開的青魚。
  
  “給太子妃烤一條,太子妃一準兒餓了。”世宗一見她便開口下令。
  
  江映月微笑行禮,口裡應諾。
  
  毒蛇烤的東西,她可不敢吃!歐陽慧茹連忙擺手拒絕,“不麻煩江女史了,出門遊獵,凡事都當親力親為,自己料理食物,吃著才更加有味,你把魚拿過來,本宮自己烤。”
  
  太子妃爽利的脾性還真像正宗的女真人,世宗聽聞她的話止不住莞爾,心頭髮癢,他伸手,捏捏太子妃的鼻頭,戲謔的問:“你自己能行麼?可別烤焦了入不了口。”
  
  歐陽慧茹下巴一揚,粉脣一撅,頗有些被小瞧了的不忿,“您瞧好了!江女史,拿兩條過來,父皇的晚餐本宮也包了!”
  
  世宗低笑,心頭的愉悅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住,只要與太子妃一處,他似乎就特別容易開懷,這種感覺令他眷戀,欲罷不能。
  
  江映月恭敬的將魚遞給歐陽慧茹,自己退到一邊的角落,默默料理自己的晚餐,盯著熊熊燃燒的篝火,聞著越來越濃烈的食物香氣,她忽而微笑起來。
  
  侍衛們也打理好了獵物,陸陸續續回來,各自負責烤製自己的食物,營地裡飄蕩著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勾的歐陽慧茹肚子咕咕直叫。
  
  正在這時,不遠處的叢林裡傳來‘劈裡啪啦’枝葉折斷的聲音,仿佛正有什麼大型動物朝這邊橫衝而來。
  
  侍衛們警醒,扔下手裡的食物,派出一隊人馬過去查看。
  
  看著沒入叢林,很快就不見了身影的侍衛,歐陽慧茹深吸一口氣,暗道:來了!
  
  “丫頭,到朕身邊來!”世宗第一時間朝歐陽慧茹命令到,他眼神銳利如鷹,睇過來時,渾身因精神緊繃而泄露的煞氣不但沒有嚇住歐陽慧茹,反倒給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歐陽慧茹想都沒想便縮進了他展開的臂膀,緊緊揪著他的一片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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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23:48: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西山圍獵

  感受著臂彎裡小丫頭的僵硬,世宗皺眉,抬手輕輕拍撫她的脊背,柔聲安撫道:“別害怕,只是一些被食物香氣吸引來的大型動物,趕走就行,不會有事的。”獵場裡早已被清掃過一遍,有危險性的動物都被驅趕或暫時圈養起來,應不會有事。
  
  歐陽慧茹心裡很清楚,這一定是江映月搗的鬼,不可能不會有事,但耳邊世宗渾厚低沉的安撫聲縈繞著,她竟覺得十分安全,身體也漸漸松弛下來,乖巧的點頭,仰視世宗的眼裡滿是信任和依賴。
  
  “呵,沒事,有父皇在,不要離開父皇身邊就成。”被她這樣清澈的眼神凝視著,世宗的心柔軟成一片,不由輕笑出聲,第一次覺得,護衛一個人,令她感覺安全,竟是那樣的讓他滿足。
  
  前去探看情況的侍衛很快回來了,表情有些緊繃,半跪著稟告道:“回皇上,不知哪兒竄來兩頭棕熊,它們情緒有些異常,正在向這裡硬闖,奴才們控制不住了。”那兩頭棕熊仿佛餓了幾月,眼裡都泛著綠光,橫衝直撞的,根本阻攔不住。
  
  世宗點頭,揮手道:“再去幾個人。”圍場裡竟然會出現棕熊?是禁衛疏忽還是有人特意安排?世宗蹙眉暗忖。
  
  侍衛們又抽撥出一隊人馬,前去支援,力圖把棕熊制服,保證皇上的安全。
  
  故作驚恐,龜縮在角落陰影裡的江映月掃視著留下來的五名侍衛,嘴角微微勾起,忖道:是時候了。
  
  突變忽起,一陣破空聲傳來,從密林裡突然冒出十名身穿黑衣的刺客,朝世宗一行人氣勢洶洶的衝殺過來。
  
  “保護皇上!”侍衛們反應不慢,幾乎是刺客衝出來的同時就已經擺好了陣型,將皇上和太子妃圍在中間,護的滴水不漏,而江映月也乘他們不注意鑽進保護圈,躲在歐陽慧茹身後。
  
  歐陽慧茹一直關注著江映月的動向,見她潛伏在自己身後,心中暗喜。好啊,你自己離的近些,也方便我看著你,搶鏡的時機更容易找。
  
  刺客人多勢眾,侍衛們與之纏鬥,慢慢被分散開來,陣型露出了破綻,有兩名武功特別高強的刺客隱隱有突破重圍的趨勢。
  
  世宗表情平靜,轉臉看向身旁的歐陽慧茹,拍拍她的頭頂,柔聲吩咐道,“小丫頭乖乖待在這裡,不要亂動,朕去去就來。”語氣傲然,分明不將這群刺客放在眼裡。
  
  歐陽慧茹連忙乖巧的點頭,待到世宗果真舉步要走,又急急去拉他的手,語氣擔憂的叮囑道:“父皇小心些!”
  
  “呵~”這種情況下,世宗竟然覺得心情好極了,繃不住低笑了一聲。他捏捏掌心裡柔弱無骨的小手,如宣誓般保證道:“放心,朕不會有事,更不會讓你有事!”話落,他看向躲在歐陽慧茹身後的江映月,溫柔的語氣瞬間變為嚴厲,“好好保護太子妃!”
  
  “奴婢遵命!”江映月連忙誠惶誠恐的點頭,乖覺的站出來兩步,擋在太子妃身前。
  
  世宗見狀滿意了,抽出腰間的佩刀,嘴角微微一勾,人已瞬間衝入殺場,幾乎沒給對方眨眼的時間,手起刀落,兩顆人頭已飛旋著掉入漆黑的草叢。
  
  有世宗的加入,侍衛們頓時輕鬆不少,氣勢高漲,令對手漸漸無招架之力。每有刺客離太子妃稍微近了,便立刻被世宗一刀削下頭顱,出手狠辣,絕不拖泥帶水。
  
  歐陽慧茹蒼白著臉,強忍住嘔吐的慾望,看著世宗如殺神一樣,收割著一條條生命,臉上還帶著游走於自家後花園般的輕鬆笑意。
  
  這樣彪悍的人,真的需要她去救嗎?她深深感到懷疑。
  
  正在殺手已經屠盡,侍衛們放鬆的一刻,突變又起,一支箭矢忽而從不遠處射來,目標正指人群中的世宗皇帝。
  
  江映月早已走出四五米遠,正逐漸接近世宗身邊。聽見輕微的破空聲,她眼神暴亮,嘴裡正待喊出一聲‘皇上小心’就撲將上去,替世宗擋箭。
  
  然而,她只走出一步,就被一雙手拽住衣領,狠狠向後扯去,背後,一直亦步亦趨跟著她的歐陽慧茹藉著拉扯她的慣性向世宗狠狠撲去,嘴裡大叫著,“父皇小心!”
  
  江映月被扯翻在地,眼看著歐陽慧茹將世宗撲倒。兩人在地上翻滾出一段距離,被一根樹枝攔住才堪堪停下。
  
  而那暗中射來的箭,‘咚’的一聲,鬆鬆扎在世宗原本站立之處的樹幹上,箭尾搖擺了兩下,要掉不掉,顯然,這箭矢的力道並不重,殺傷力不大。
  
  竟然不用擋箭就成功了?歐陽慧茹翻身坐起,看著樹幹上那支箭,心裡還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計劃竟然這樣順利。
  
  世宗也隨即翻身,睇視著她一臉的驚疑後怕,眉頭狠狠皺起,正待說些什麼,密林中竟然又接二連三的蹦出更多刺客。
  
  江映月這樣的人,心思縝密,性情毒辣,一擊不成,自然還有二擊,三擊,怎麼可能輕易就接受失敗?
  
  她眼神陰狠,手指微不可見的比劃一下,新冒出來的刺客立即分工,一撥拼盡全力和侍衛們纏鬥,另一人則舉刀,朝世宗殺將過去。
  
  江映月也連忙跟上,隨時伺機而動。
  
  見刺客還未消停,有一人直直朝他們衝過來,舉刀便砍,歐陽慧茹小臉一白,想也沒想就撲到世宗身上,將他緊緊抱住,心裡哀嚎:以為躲過一箭,原來還要擋刀!?算了,豁出去了!
  
  世宗正要站起身迎敵,沒想到被歐陽慧茹一撲,又坐了回去,只能看著那刺客舉刀衝過來,急的目眥欲裂。
  
  刀刃未至,刀風已然襲來,歐陽慧茹脊背發冷,額頭冒出密密麻麻一層冷汗。
  
  世宗緊張的心情比她更甚,眼看著刀鋒朝小丫頭身上劈去,他心臟都停止了跳動,這一刀未落,卻仿佛已然劈在了他的心頭,生生將他的心臟劈成兩半,痛不可遏!
  
  “不!”他內裡暴喝一聲,將將在刀刃離歐陽慧茹的脊背僅有幾寸時徒手捉住,虎口被鋒利的刀刃劈開,鮮血順著他手腕流下,滴落在歐陽慧茹的背上。
  
  感覺到背部溫熱,卻沒有疼痛,歐陽慧茹偏頭,正與閃著寒光的刀刃相對,一陣戰慄從她心頭浮起。
  
  世宗這樣巨力的人,迎上這刀鋒都手背青筋暴凸,顯是十分吃力,可見來人武功之高應不遜於他,若這一刀落實了,她就不只受傷而已,而是一分兩半,死無全屍。
  
  意識到方才與死神擦肩而過,歐陽慧茹渾身顫抖,眼裡浮起一層水氣。她現在非常害怕,可以說害怕到了極點。
  
  世宗咬牙,拼命架住手裡的刀,不讓刀刃接近懷裡人一分一毫。
  
  那刺客也正暗暗施力,甚至用上雙手去壓製刀柄。
  
  擋在世宗身後的樹枝承受不了這樣大的壓力,發出劈啪的斷裂聲,斷裂聲響起,世宗背後一沉,身子往下一掉,又堪堪停住,他這才發現,背後就是湖泊,他們被樹枝攔住,懸空靠在一個土坡上。
  
  背後沒有著力點,世宗的身子一寸寸往下掉,刀鋒也一點點接近小丫頭的後背,他皺眉,不顧深深嵌入虎口的刀刃,將刀捉的更緊,只等著侍衛們分身前來救援。
  
  然而,再次加入戰局的刺客武功比之前那波更強,侍衛們分身乏術,每每想要過來救援,又被纏住,情況十分危急。
  
  世宗咬牙,一手捉刀,一手將懷裡的小丫頭摟的更緊。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放手,不能眼看著她受到傷害。
  
  樹枝又斷了幾根,兩人往下掉,刀也跟著下沉,正在這時,一陣利器扎進肉裡的‘噗嗤’聲傳來,那刺客忽然鬆了手,軟軟的倒下了,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世宗扔掉刀,皺眉朝刺客倒下的方向看去,只見江映月握著一把短刃站在那處,滿手鮮血,表情驚惶的看著他們,沙啞著嗓子問道:“皇上,太子妃,您們沒事吧?”
  
  世宗點頭,神情放鬆。歐陽慧茹則瞪大了雙眼,定定看著手染鮮血的江映月,眼神漸漸茫然。
  
  江映月還是成功了!救了世宗皇帝,也救了太子妃!這功勞,可比原劇更大了,這次,叫她如何抵擋她上位的步伐?
  
  這樣想著,絕望和挫敗突然襲來,歐陽慧茹埋進世宗懷裡,不想面對眼前這個滿手鮮血的女人。
  
  世宗低頭,狠狠瞪視做鴕鳥狀的歐陽慧茹一眼,正要起身,身後的樹枝突然斷裂,他心頭暗嘆,第一時間將人死死按進自己懷裡,護的密不透風,順著土坡的傾斜度滾落下去,噗通一聲掉進湖裡,浸了個透心涼。
  
  “父皇,我不會水。”歐陽慧茹在水裡撲騰著,急急叫道,連自稱都忘了。
  
  世宗抿脣,摟住越滑越遠,直往深水區掉的小丫頭,大力揮臂,將她拖回岸邊,不待她喘口氣,便惡狠狠質問道:“朕不是叫你好好待著嗎?你跑過來幹什麼?嗯?”
  
  “兒媳……兒媳想救您。”歐陽慧茹嗆咳兩聲,心虛的答道。
  
  今兒,她不但累世宗替她擋刀,還讓江映月順利救駕,這與她原本的計劃簡直南轅北轍。她心頭的挫敗,筆墨難以形容。
  
  “救朕?你若不撲過來,朕同樣避得開那暗箭。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點讓人劈成了兩半?你心裡在想些什麼?朕根本無需你來救!”世宗鉗住她瘦弱的肩膀,用嚴厲的語氣掩飾著自己的後怕。他平生第一次品嘗害怕的滋味,卻是在小丫頭身上,這感覺,他永生難忘,絕不想再嘗試第二次。
  
  歐陽慧茹恍然,是啊,她在幹什麼?世宗哪裡需要她來救?江映月擋箭,殺手們見計劃成功,自然會立即撤離,哪怕世宗不需要,江映月救駕的功勞依然能夠坐實。
  
  同樣的事,她做來就不一樣了。殺手不會顧及她的生死,自然不會對她手下留情,她撲擋上去,只能是自尋死路,何況,人根本不需要她撲擋,她這一鬧,反而是給世宗添亂。
  
  江映月有金手指,怎麼做,事情都能圓滿,而她,一個不慎,分分鐘都能喪命,炮灰和女主,就是有著這樣的天壤之別。
  
  想到這裡,刀鋒接近脊背的寒意又重新竄上心頭,再加之被世宗狠狠嫌棄,歐陽慧茹渾身顫抖起來,一雙美目瞬間被淚水充斥,顯得那樣空茫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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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23:48: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西山圍獵

  世宗訓斥完,心頭的恐懼漸漸平復下來,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小丫頭蜷縮著手腳,頭深深埋進膝蓋裡,正在渾身發抖。
  
  那狼狽的模樣,像一隻先被拋棄,後又落難的小獸,看著令人心痛。
  
  世宗呼吸一窒,連忙伸手去攬她肩頭,感覺到她顫抖的更加厲害,心中鈍痛,將她摟的更緊,輕輕拍撫她的脊背,柔聲安慰道:“好了,別怕,現在沒事了。”
  
  歐陽慧茹被嚇的夠嗆,第一次深刻的認識到,這不是拍戲,不是被砍一刀還能美美的倒下,說兩句感人肺腑的台詞,若是不順利,還可以洗去血漿,換身衣服,NG重來。在這裡,被砍一刀,迎接她的只有疼痛和死亡,再沒有重來的機會。
  
  以前那些自信滿滿和沉著冷靜在這一刻全都消失的一乾二淨,只余一身狼狽和內心深深的恐懼。
  
  世宗不安慰還好,她還能一個人靜靜待著,舔舐傷口,世宗一開口,她只覺得委屈害怕到了極點,只想死命的抓住他,確認自己是安全的,還活的好好的,就仿佛快溺斃的人,拼命想抓住一切能承載她生命的東西。
  
  她抬起頭來,緊緊拽住世宗的衣袖,一雙大大的眼睛裡早已淚水滿溢,順著玉白的面頰默默流淌,本來粉色的嘴脣早已變的青白,開開合合,終於低低的吐出一句,“父皇,我只是不想看你受傷而已,卻沒想到……對不起!”
  
  短短一句,她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臉色更加蒼白,淚水也越掉越多,整個人都萎靡了下來,毫無生氣。
  
  世宗心痛難抑,完全拋卻了綱常倫理,伸手將她緊緊嵌入懷中,下巴抵在她頭頂上,脣輕輕擦過她濕漉漉的發旋,憐愛的摩挲著,似親吻,似安慰,最後深深嘆口氣道:“不用道歉,是父皇太過苛責你了,父皇不好,父皇沒有保護好你,不要再哭了。”朕看著心疼!
  
  他伸手,擦去懷中人臉上的淚珠,沾染淚珠的指尖微微顫抖,只感覺滾燙的令他難以忍受。他不喜歡看太子妃哭泣,心臟仿佛被碾壓一樣悶痛!
  
  越是被人安慰,心中壓抑的感情越是爆發的厲害,感受到世宗語氣裡濃烈的關愛,歐陽慧茹哽咽一聲,放開拽他衣袖的手,主動去摟住他脖頸,將臉深深埋進他頸窩,默默流淚。
  
  這人的懷抱那麼溫暖,那麼安全,令她暫時忘卻了一切恐懼,只想一直沉溺下去,這樣就不用面對殘酷的現實。
  
  脖子被狠狠勒住,世宗無奈的睇視懷裡看不清表情的小丫頭,柔聲開口:“丫頭手鬆一鬆,朕抱你去乾淨的地方。”
  
  歐陽慧茹乖巧的鬆開手,改為緊緊揪住他衣襟,這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世宗見她動作,心中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心痛,像抱個小嬰兒一樣小心翼翼將她弄到一處乾燥的岸邊,穩穩圈著放在自己腿上,低頭去檢視她渾身上下,不放心的追問,“丫頭有沒有哪裡受傷?”
  
  歐陽慧茹恍恍惚惚的搖頭,在世宗腿上挪了個位置,伸手去攬他精壯的腰,眉頭一蹙,又連忙點頭,糯糯的低聲說道:“左腳腳踝很痛,好像崴到了。”
  
  世宗抿脣,扒下她的鞋襪,藉著月光果然見腳踝紅腫一片,襯著她玉白的肌膚,更顯得觸目驚心。
  
  世宗狠狠皺眉,抬頭往土坡上看去,見有火把靠近,還有隱約呼喚‘皇上、太子妃’的聲音,顯然是侍衛們找來了。他心裡鬆了口氣,重新給她穿上鞋襪,伸手抹開她臉上凌亂的髮絲,愛憐的開口,“是崴到了,不過沒有傷到筋骨。別怕,有人來找咱們了,父皇這就帶你回去醫治。”
  
  語句頓了頓,他口氣又略微嚴厲起來,“以後,若再遇見這種情況,你給朕有多遠躲多遠,聽清楚了嗎?”
  
  歐陽慧茹白著一張俏臉,弱弱的點頭。
  
  世宗眸色暗沉的睇視著她,深深嘆了口氣,將她摟的更緊。這樣可憐又可愛的太子妃,對她稍嚴厲一些,他都覺不捨,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哪怕她今天拖了他後腿,令他受傷,他心裡除了擔憂和心疼,竟是連一點怒氣都沒有。
  
  手舉火把的侍衛們逐漸靠近,在離兩人十米遠處被世宗喝住,“你們先停步,原地待命!江女史來了沒有?”
  
  “奴婢在!”江映月在人群中遠遠應諾。
  
  世宗揮手,命令道:“你回去,把朕的大氅拿來。”
  
  江映月領命而去,侍衛們聞言了然,心知兩人落水,形容定是極為狼狽,為避免看到不該看的,齊齊轉過身去。
  
  江映月很快拿了大氅下來,獨自走到世宗身邊,跪下行禮,將大氅雙手奉上。
  
  瞥見江映月的身影,歐陽慧茹臉色一白,將臉埋進世宗懷裡,不與她正面相對。
  
  她現在對江映月的感覺只兩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恐懼。連自己最忠心的下屬也能眼也不眨的一刀幹掉,更能以身替仇人擋箭,拿自己的命去搏一個機會,這個女人的心腸,狠毒到了一定的境界。
  
  世宗見她又開始渾身顫抖,連忙輕輕拍撫了一陣,待她情緒穩定了才接過大氅,仔細將她包裹起來,又上下看了看,確定她身上沒有哪處不妥,這才起身,抱著她大步往坡上行去,邊走邊高聲下令,“全體聽令,立刻收拾行裝趕回營地,不得耽誤!”
  
  眾人齊聲應諾,快速行動起來。
  
  走在最後的江映月脣角僵硬,想到世宗方才對歐陽慧茹的小心呵護,心中鬱憤難平。
  
  一個累得自己差點丟了性命的蠢女人,完顏不破不是應該徹底厭棄她嗎?怎得還對她如此溫柔?許是在人前,得做個好父皇的樣兒吧?畢竟太子妃代表的是皇家的體面!不管歐陽慧茹如何,她今日的救駕之功算是坐實了,定能獲得完顏不破的另眼相待!
  
  想到這裡,江映月僵硬的脣角放鬆,在黑暗中翻出一抹志得意滿的笑容。
  
  世宗將歐陽慧茹緊緊圈在懷裡,快馬加鞭的往營地趕去,江映月和侍衛們緊跟其後。
  
  接到救援信號趕來的禁衛軍們負責清掃戰場。說來,這些刺客也夠硬氣,見拼殺不過,也不逃逸,竟是齊齊咬舌自盡了,他們想找個活口問話也不能,只得一一翻查這些刺客的屍體,看看有什麼線索。
  
  在他們翻查屍身的當口,禁衛統領一臉凝重的拉開一個‘緊急匯合’的信號彈,招此刻還在叢林中遊獵的人們趕緊回來,準備拔營回京。本以為萬無一失的圍獵竟然出了這等紕漏,回去後他少不得要吃些苦頭,禁軍統領的位置保不保得住還是兩說。
  
  世宗快馬加鞭回到營地,營地裡的禁軍看見信號彈,知道有大事發生,俱都嚴陣以待,把整個營地守衛的如鐵桶一般。
  
  皇太后,歐陽丞相等人也驚醒了,紛紛出帳查看情況,見到滿臉焦急的皇帝和偎在皇帝懷裡,臉色蒼白,氣息懨懨的太子妃,俱都嚇了一跳,連忙迎了上去。
  
  “免禮,趕快去給朕找個太醫來。”世宗沒功夫解釋,急急忙忙的命令道。小丫頭一路上都在瑟瑟發抖,臉色也越來越蒼白,他心中火急火燎,如何還有心思說話?
  
  太后和丞相對視一眼,面色都有些難看。太后抬手,語氣急促,“沒聽見嗎?速速去叫太醫!”她聞到了血腥味,難道皇上遇見刺殺了?
  
  世宗徑直將歐陽慧茹抱到自己營帳裡,把她放在寬大、乾燥、溫暖的龍床上,用被子緊緊包好,轉臉交待侍女們給太子妃準備熱水沐浴,再換身乾淨衣服,他自己則沒心思打理,舉步,欲出帳查看太醫來了沒有。
  
  一進入溫暖的營帳,歐陽慧茹心裡鬆了鬆,見世宗要走,心頭又是一緊,想也沒想便死死拉住他衣袖,楚楚可憐的哀求道:“父皇,別走!”我害怕!
  
  她是真的怕了,什麼拍戲搶鏡,這樣的想法真是幼稚!這壓根不是可以重來的戲劇,而是你死我活的搏殺!她今天,差點就像只牲畜一樣,被人獵殺了,這種如墜冰窟的恐懼感已經深入了她的骨髓,她想忘都忘不了。
  
  世宗見她臉色蒼白,平日明亮的雙眸黯淡無光,滿滿充斥著不安和恐懼,心裡鈍痛,連忙坐到她身邊,反握住她的小手,輕輕拍撫她手背,柔聲安慰,“父皇不走,父皇出去一會兒,待你換了乾淨衣服再進來。”
  
  歐陽慧茹皺眉,考慮了半晌,終於不甘不願的放開了手。
  
  世宗擔心的睇她一眼,眉頭緊皺,腳步遲疑的退出營帳。
  
  皇帝一走,侍女們立刻扶起太子妃,讓她浸泡進屏風後早已倒好的熱水裡,伺候她洗浴,又給龍床換上乾淨的被褥,動作快速而麻利。
  
  世宗出了帳門,借旁邊臣屬的帳篷匆匆換一身乾淨衣服,出來時正好看見領著太醫,滿臉焦急趕來的太后和丞相。幾人聚在一起,把刺殺的經過輕聲討論了一遍。
  
  在皇家圍場內竟然發生這樣重大的刺殺,幾人心緒都很凝重。等在帳外,望眼欲穿也看不見自己女兒,歐陽丞相咬牙,主動攬下調查刺殺的任務。
  
  世宗對丞相自是放心的,略略考慮便答應了下來。
  
  幾人談話間,有馬匹奔跑的聲音傳來,外出遊獵的人們陸陸續續趕回,俱都是滿臉的焦慮。
  
  見皇上表情陰鬱,大臣們雖然好奇,卻都不敢上前詢問,反正,回去後派人打聽打聽,自會知曉。
  
  郕王和衛王畢恭畢敬的給父皇請安,見父皇只擺手,臉色難看,並沒有開口的打算,便知道這事是他們不能問的,也都識趣的準備退下。
  
  “等等,太子呢?怎麼還不回來?”人都到齊了七七八八,卻還不見太子轉回,世宗皺眉,語氣不悅的朝兩王問道。
  
  小丫頭又是受驚,又是受傷,太子卻遲遲不見人影,他一想,便對太子愈加不滿。這樣的太子,真是小丫頭的良配?
  
  太子又不能預知刺殺,提前在營帳裡候著,世宗這想法,明顯是對太子的遷怒,更有些潛意識裡自我暗示,以迎合內心深處渴望的意味兒。
  
  郕王聽出父皇語氣裡濃烈的不虞,心裡暗喜,面上依舊淡然,拱手道:“回父皇,兒臣沒有同太子一道,不知太子如今人在何處。許是進入密林太深,來不及趕回。”
  
  進入密林太深?遊獵時雖然准許深入叢林,但為了應付緊急狀況,卻是不許超過一定的範圍,這距離,一定要在半個時辰內趕回營地才算,太子會不知嗎?
  
  想罷,世宗面色更加陰沉。
  
  正當此時,又有馬蹄聲揚起,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趕了來,當頭那人正是太子無疑。太子火急火燎的趕回,本想先行回帳收拾一番,卻沒料到會看見父皇筆直的站在龍帳門口,正眼神灼灼的朝他看來。
  
  那眼神略帶幾絲煞氣和不滿,直盯得太子頭皮發麻,只得先行過去請安,面色猶疑不定。
  
  “你怎麼才回來?”世宗語氣陰沉的問,又伸手指向他身後亦步亦趨跟著的,一名裹著連帽大氅,將自己包的密不透風的人問道,“那是誰?”看身形,分明是個女人!
  
  太子還不知世宗遇刺,太子妃負傷的事,見他一問,心頭只略略緊張一下,便老實的行禮答話:“回父皇,這位是邢芳蘭姑娘,光祿寺卿納合寶彥的外甥女,這幾天隨兒臣一同外出遊獵。”女真人生性不羈,看對眼了私會是常有的事,何況太子身份高貴,身邊更不缺少投懷送抱的女人。
  
  邢芳蘭掀開兜帽,低眉順眼的給各位貴人請安,赫然就是那日宴會上跳舞摔倒,被太子扶住的少女。
  
  世宗,太后,丞相見狀,俱都黑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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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7 00:03: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西山圍獵

  若是在往日,太子看上哪個女人,世宗和太后絕不會干涉,反而樂見其成。太子不貪戀女色,至今無有子嗣,這一直是他們的心病,然而,今天,他們著實高興不起來。
  
  太后瞥一眼丞相漆黑的臉色,心頭嘆息太子竟然在這個當口給丞相和太子妃添堵,這選女人的時機也太不對了。
  
  丞相內心的苦澀自不必說,哪個父親看見自己女兒傷痛在床,而她的夫君卻在外風流快活,都高興不起來。沒有當場出離憤怒,已經算是丞相自制力過人了。
  
  而世宗的心情最是複雜。太子與太子妃感情不睦,按理,他應該覺得不悅,可心裡,更多的卻是一種釋然,一種安定,仿佛這樣才是正常的。另一方面,想到太子妃知曉今日境況後該是如何的傷心難堪,心中的揪痛和憤怒又令他對太子無法擺出一個好臉色來。
  
  連他自己都不忍心讓小丫頭傷心難過,太子如何有那個資格?
  
  想罷,世宗眉頭緊皺,仔細打量眼前行禮問安的女人,眼神極為陰森,令人不寒而慄。
  
  邢芳蘭被世宗看的幾欲軟倒,雙腿戰慄不止。
  
  太子見世宗陰沉的雙眸裡滿滿都是煞氣和冰寒,額頭的冷汗刷刷的直往下淌,心知自己這個時候風流快活,被歐陽丞相當場逮到,定是觸了父皇的霉頭了。他此時還不知道,自己的嫡妻受了傷,正在床上躺著。
  
  一直默默跟隨在世宗身後的江映月內心暗嘆:這個邢芳蘭是個有本事的,短短幾天就勾搭上了太子,成了好事。只可惜出現的太不是時候,歐陽慧茹受傷還躺在床上,她就大咧咧上位,還被歐陽靖宇當場撞見,讓世宗和太后難堪,看來,進宮後想迅速攀升是難了。不過,結局也還兩說,單看她籠絡人心的本事如何了。籠絡住了太子,有太子力保,上位也不是難事。吳氏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這樣一想,江映月低頭,淺淺的笑了。
  
  世宗的眼神越來越冰冷,連帶的,看太子時也帶上了幾分煞氣。
  
  太子心中忐忑,手足無措,郕王和衛王悄然站在一邊,心中冷笑不迭,面上卻一點不顯。場中氣氛極為壓抑。
  
  正在此時,龍帳中一名侍女掀簾而出,走到世宗跟前拜倒,恭敬的回道:“啟稟皇上,太子妃已沐浴更衣,可以請太醫前去探看了。”
  
  世宗移開冰冷的視線,朝太醫瞥去,自己率先大步走向龍帳,邊走邊抬手催促道,“太醫趕緊跟上。”
  
  太醫誠惶誠恐的躬身行禮,快步跟上。皇上語氣裡的急切,他可是聽的很清楚。
  
  太子妃受傷了?有離得近的,聽到只言片語,紛紛暗自忖度。太子更是大驚,連忙跟上世宗,語氣急迫的問道,“父皇,太子妃受傷了嗎?怎麼回事兒?”
  
  世宗冷冷瞥他一眼,抬手將他揮退,“這個時候知道著急了?方才你去了哪裡?這裡無需你跟著,自回你營帳吧!”
  
  話落,他意味深長的瞥一眼遠處表情驚疑不定的邢芳蘭,輕嗤一聲。
  
  邢芳蘭臉色瞬間蒼白,屈膝行了一個福禮,踉踉蹌蹌,頗為狼狽的退走了。
  
  太子臉色一白,終於明白自己今日不但觸了父皇霉頭,且霉頭還觸的不小。太子妃負傷,他姍姍來遲,來遲了也沒什麼,還帶著一個女人,這是在狠狠扇歐陽丞相和太子妃的臉啊,更是讓父皇在臣下面前失了顏面,難怪父皇火氣那麼大。
  
  沒有皇上特准,誰也沒資格隨意出入龍帳,歐陽靖宇在帳前停步,心神不寧的繞著緊閉的簾門走了幾圈,睇一眼魂不守舍的太子,臉色一沉,甩袖離開。
  
  既然進不去,他去詢問那些侍衛們也是一樣,刺殺一事,他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太子見丞相公然給他臉色,心中不忿,卻又不能表現出來,連父皇都禮讓三分的人,他自是不敢隨意得罪。但轉而一想,他今天不但把人得罪了,還得罪的很徹底,心中不由鬱鬱,只得自認倒霉,垂頭喪氣的走了。
  
  龍帳內,因是晚秋,夜來天冷,侍女們早已燃上火籠,挪到床邊,供太子妃取暖。
  
  世宗和太后相繼進帳,只見太子妃躺在床沿,湊的離火籠極近,臉色慘白,雙眼緊閉,懷裡牢牢擁著被褥,瑟瑟發抖。
  
  那惶惑不安的模樣像極了一隻躲避獵殺的小動物,令世宗和太后齊齊皺緊了眉頭。
  
  世宗手指在脣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太醫會意,悄然走到太子妃身邊,輕輕拿起她雪白的皓腕,正待把脈。
  
  “誰?”歐陽慧茹乍然睜開雙眼尖聲問道,整個人驚的差點彈跳起來,倒是把那太醫嚇得夠嗆。連太后都變了臉色。
  
  “父皇!”歐陽慧茹誰也不認,瞅準了世宗就光腳蹦下榻來,縮進他懷裡,死死拽住他的衣角不肯離開。她疲累不堪,只小眯一會兒,便做了一個相當可怕的噩夢。
  
  顯然,她整個人還驚魂未定,只有在世宗身邊才能感覺安全。
  
  世宗心疼的不行,連忙攬住她肩膀,半拖半抱的把她弄上床,動作間小心避開她腳踝上的傷口,待她躺下,又細細替她掖好被角,握住她白嫩的小手,安撫道:“小丫頭別怕,朕在這裡。朕讓太醫給你瞧瞧。”
  
  歐陽慧茹心中安定了些,臉頰貼近世宗的大手,眷戀的磨蹭,鼻尖淡淡的血腥味傳來,她動作一頓,眼裡浮上自責。她怎麼忘了?為了救自己,世宗也受了傷,而且比她傷的重的多。
  
  她眼裡氤氳出一層水氣,朦朦朧朧的看向世宗,軟軟的開口,“兒媳不看太醫,父皇先看,父皇手受傷了。”
  
  世宗心頭大為感動,滾燙滾燙的,偎貼到不行。小丫頭受了這樣大的驚嚇,竟然還記得他的傷勢?
  
  太后聞言,眼睛朝世宗手上瞥去,見他虎口裂了個大口子,也很心疼,又覺得小茹這丫頭當真孝順,都被嚇成這樣還能記得關心父皇,臉上不由露出一抹慈愛的笑容,朝侍女招手道:“無事,一起看。去,再招一名太醫過來。”
  
  太醫很快來了,給世宗清洗了傷口,又仔細包紮起來。歐陽慧茹一雙氤氳著水汽的眸子定定看著他,尋求安全感,也不排斥太醫的把脈了。
  
  不久,她渾身忽冷忽熱,只覺得疲憊非常,身子如灌了鉛一般沉重,很快就昏睡過去,人事不知。
  
  太醫把完脈,處理了她紅腫的腳踝,又用手在她額頭上稍試溫度,憂心忡忡的朝世宗拱手道:“回皇上,太子妃受驚過度,又沾染了寒氣,現今正發起高熱。但是,奴才此次出行,只帶了傷藥,並無可以抑制太子妃病情的藥物,若要退燒,還需即刻送太子妃進京為好。”
  
  進了京,不但有充足的藥物,生活環境也好些,有利於太子妃調養。世宗只略略一想便點頭同意,準備先行回宮,留待太后和眾位大臣第二日再出發。
  
  負了傷還不辭辛勞的要親自護送太子妃回京,太后暗地審視世宗表情,眼神晦暗不明,似有所感。
  
  世宗察覺到了太后審視的目光,只略略對她點了下頭,薄脣抿了抿,語氣堅定的開口,“兒子就先帶太子妃回去了,稍後拔營事宜就交予郕王和歐陽丞相負責,勞母后代傳朕的旨意。”
  
  他如今對太子的觀感急劇下降,僅僅想起太子就沒了好臉色。
  
  這是明顯的遷怒啊!太后眉頭緊蹙,卻依然應承下來。
  
  得了太后應承,世宗緊繃的神色舒緩下來,走到營帳邊,朝侍衛們高聲下令,“你們去準備一下,朕即刻要啟程回京。”
  
  侍衛們大聲應諾,精氣神十足,顯然並沒有被這場刺殺挫了銳氣。
  
  世宗滿意的頷首,走進帳中,定定看著床上滿臉潮紅,昏迷不醒的小丫頭,眼裡的痛惜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他伸手,用輕軟的被褥將小丫頭整個裹好,溫柔的抱進懷裡,踏上侍衛們準備好的馬車,絕塵而去。
  
  太后定定站在帳前,目送一行人遠走,消失在夜幕裡,腦海中反覆回放著世宗抱起太子妃時那罕見的溫柔表情,心中驚疑不定,重重嘆了口氣。
  
  世宗離開的消息傳來,剛收拾妥當,準備去龍帳前請罪的太子愣住了,心頭隱隱懊悔今日的衝動。因為憋的太久,對著自己不感興趣的面孔又硬不起來,他也不會這樣迫不及待的要了邢芳蘭。
  
  本打算棄了這個女人,但想到她那隱含冷傲,像極了心上人的雙眼,太子躊躇了。禁足了吳氏,劉文清又不讓他近身,他的日子實在難熬。罷了,太子妃善體人意,回去後好好哄哄她,讓她在丞相和父皇面前說些好話,這事也就過去了。
  
  想罷,他頓覺安心不少,直到世宗離去前讓郕王負責拔營回京事宜的諭旨傳來,他才徹底變了臉色。
  
  郕王收到諭旨大喜過望,心中頗為幸災樂禍,暗道太子今天真是倒霉,什麼時候玩女人不好?偏要在父皇遇刺,太子妃受傷的當口玩,是嫌他儲君之位坐的不夠穩嗎?哼,在這宮裡存活,走一步便要看百步,輕率浮躁的太子叫他如何能夠服氣?不過是占了嫡子位份的便宜,又有一個好的岳家照拂罷了,依仗的全是運氣,早晚要被他拉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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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7 00:03: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破罐破摔

  世宗帶著太子妃一離開,丞相便派遣了大量禁軍前去調查刺殺的事,有消息靈通者,打聽到了確實情況,不由心頭暗驚,惶恐不安,生怕被牽連。

  雖然太子妃累世宗負傷,但出發點是好的,在那樣危機的時刻之下,她能想也不想便撲到自己身上擋刀,世宗心中震撼,這世上,除卻母后,怕是再沒有這樣肯毫不猶豫為他付出的人了。

  他心中百感交集,對太子妃更是又愛又憐,回營後也沒有同太后細說當時情況,只道小丫頭是為護駕受的傷,令太后非常動容。

  當時跟隨世宗的護衛們雖然了解真實情況,但是太子妃確實有護駕之心,雖然行為有些魯莽,添了點亂,但心是好的,再加上世宗下了封口令,俱都不敢透露半個字。

  哪怕江映月心性再沉穩,聽到世宗的說辭,依然被氣的渾身打顫。

  分明是這個蠢女人連累的完顏不破差點命喪刀口,完顏不破卻還這樣護著她,為什麼?她極度不甘!但轉而想到歐陽慧茹那權傾朝野的爹,她又醒悟了,哼,不過是有人護持罷了!待她入了完顏不破的眼,總有這群人好看的時候。

  想到自己今次的救駕之功,江映月斂目,掩住眸子中的精光。

  皇上遇刺,太子妃護駕受傷的消息很快在營中傳開,太子聽了腦門一陣陣的抽痛,這才知道今天帶著個女人出現在那種場合真是錯大了。難怪父皇當時的眼神那樣陰森,怕是經此一事,對太子妃已經喜愛,維護到了極點吧?回去後,他恐是沒好果子吃了。

  郕王等人聽聞消息都樂了。原來背後還有這一出?難怪父皇當時見著那個女人臉色那麼難看。太子妃前腳才救了駕,這太子後腳就重重打了太子妃的臉,真是精彩。太子也是個傻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這麼個才貌雙全,家世顯赫的嫡妻卻不好好對待,若他能跟太子換換該多好?

  眾人心思各異,有的驚慌失措,有的沉著冷靜,有的幸災樂禍,一夜很快就過去,眾人在郕王和歐陽丞相的主持下,井然有序的拔營回京。

  回京後,太子果然因一件小事受了世宗嚴厲申飭,而歐陽丞相則有兩三日沒有上朝,專心調查圍場刺殺的事。朝堂上一時間暗潮洶涌,氣氛微妙。

  半月後,乾清殿裡,世宗拿著一疊奏報正在認真查看,他下手坐著眉頭緊皺,心緒不寧的歐陽靖宇。

  “以丞相你的能力,就調查出這些情況嗎?”世宗揚了揚手裡的奏報,沉聲問。

  “微臣無能,請皇上降罪!”歐陽靖宇拱手,面帶愧色。

  世宗盯著手裡的奏報沉吟道:“罷了,這些刺客為躲避禁衛搜山,潛伏在陰冷的寒洞裡整整一月未出,每日裡嚼食乾糧和野菜,毅力過人,且刺殺行動周密有序,其背後策劃之人具有一定的氣候,想必是前朝餘孽。”話落,他冷哼一聲,繼續開口,“線索都斷的這樣幹淨,你查不到也是自然,這事你不要放鬆,有嫌疑的幾個點都盯著,暫時別動,他們總有按捺不住的一日,朕到時且來個一鍋端!”看來,以前是他大意了!

  歐陽靖宇點頭應是,肅著一張臉退出大殿。

  歐陽靖宇退走不久,一名身穿黑衣的暗衛匆忙進來,手裡拿著一份厚厚的諜報,畢恭畢敬的呈給世宗觀看。

  這是此次隨行所有人員的身份調查報告。這次刺殺,刺客們能在偌大的西山中準確鎖定他的位置,他懷疑身邊潛伏著奸細,這才有此命令。

  展開諜報,世宗看得極為認真,將有嫌疑的人員一一用丹朱勾勒出來,半個時辰後,他疲憊的按揉眉頭,將諜報遞回,朝依然跪著的暗衛命令道,“這些人都給朕監視起來,不要放鬆警惕。”

  暗衛領命,飛快的掃過諜報上被勾勒出來的名單,乾淨利落的消失在了正殿。

  世宗盯著殿中的虛空愣神,半晌後拿起桌上一份文書,眉頭緊皺。

  他身邊隨侍們的情況俱都調查清楚了,有可疑的不是被處理掉就是被監控起來。此次救駕的江映月身世十分乾淨,她的親人都在綿陽旱災時逃到上京,就是一家普通的農戶,背景平凡無奇,她的戶籍文書也沒有問題,前去綿陽尋訪也確有此人,拿出江映月的畫像,四鄰都能認出來,都道她是土生土長,嘴皮子一掀,還能說出她小時很多趣事。

  調查結果讓世宗放心,但放心之外,卻又有些違和之感,這感覺過於飄渺,待要抓住,卻又遍尋不著,是以,擢升江映月為一品女官的文書他遲遲沒有蓋上大印。

  世宗閉目養神,思慮半晌,最終將手裡的文書攤開放到桌上,蓋上了大印,內裡忖道:罷了,江映月此人確實能力出眾,才華橫溢,且極為忠心。既然她身世清白,便擢升了她以犒勞她日前救駕之功吧,左右一個小小奴婢,不值當他花費太多心神。

  將蓋好印的文書隨意扔到桌上,世宗起身,迫不及待的前往毓慶宮探看太子妃情況。太子妃回宮已經半月,卻依然高燒不退,整日夢魘,令他擔憂的寢食難安。

  ﹡﹡﹡﹡﹡﹡﹡﹡﹡﹡﹡﹡﹡﹡﹡﹡﹡﹡﹡﹡﹡﹡﹡﹡﹡﹡﹡﹡﹡﹡﹡﹡﹡﹡﹡﹡﹡﹡﹡

  毓慶宮裡,歐陽慧茹全身發燙,氣息懨懨的躺在床上,平日晶亮的水眸黯淡無光,顯得全無生氣,人也瘦的脫了形。

  秦嬤嬤心急如焚,守在她床頭寸步不離,伺候的極為用心。

  看著不停給自己換額頭濕帕的秦嬤嬤,歐陽慧茹疲憊的閉上眼,心裡有些內疚,但卻無論如何都振奮不起精神來。

  特別是外間,江映月因救駕有功,就要被擢升為一品女官的消息傳來,她更是覺得人生無望。無論她曾經怎麼努力,劇情還是拐回了正途,對未來,她只有深深的恐懼,閉眼,滿腦子都是自己被製成人彘的慘狀。

  她真的鬥得過殺人不眨眼的江映月嗎?她此刻非常懷疑。

  先是受了驚嚇,後又被挫敗和恐懼擊垮,沒了生活下去的信心,難怪歐陽慧茹高燒不退。她這完全是患上了心病,要想跨過這道坎,全看她自己能否擺脫心魔,重新振作。

  秦嬤嬤取下歐陽慧茹額頭上的濕帕子,拿起桌上一碗熱騰騰的湯藥,送到歐陽慧茹嘴邊,柔聲勸慰道:“小姐,該喝藥了。”

  歐陽慧茹支起身子乖乖喝藥,心中卻苦笑,這藥喝了有什麼用?半個月來高燒一直不退,乾脆讓她燒死過去還好些,也省的日後受苦。

  秦嬤嬤喂她喝完藥,替她擦乾淨嘴角,正要喚小雨來收拾藥碗,沒想小雨自己倒先進來了,撅著嘴,板著一張小臉,顯是受了氣。

  “小姐,那邢芳蘭又來請罪了,正跪在殿外呢。她說小姐不原諒她和太子,她就長跪不起。”小雨氣嘟嘟的說道。

  秦嬤嬤一聽也變了臉,心氣頗為不順。

  歐陽慧茹只搖頭,淡淡諷笑一聲。

  請罪?請什麼罪?太子要找女人,何曾需要太子妃允許?不過是這女人來的不是時候,觸了她和世宗的霉頭罷了。為了在毓慶宮站穩腳跟,這請罪的姿態,邢芳蘭一定要擺正,讓滿宮裡,特別是太后和世宗看看她的賢良恭順,為自己重新樹立一個好形象。

  若是往日,歐陽慧茹少不得耐著性子同她周旋一二,但現在,她只覺得百無聊賴,誰都不想搭理。

  “你去回了她,哪怕她跪到死,本宮也不會搭理她。”不想再撐著一張假面做人,歐陽慧茹破罐子破摔,露出了自己任性的一面。

  她本就與原來的歐陽慧茹一樣任性,不然前世也不會得了個‘不良天后’的混號。到了異世,逼於現狀,為扮演一個合格的太子妃,收斂了脾氣,如今劇情又拐回去了,她努力維持個好名聲還有什麼用?

  “唉!小雨這就去。”小雨覺得自家小姐這樣說話就是爽利,忒解氣了,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轉身出去了。

  秦嬤嬤皺眉,“小姐,這樣不好吧?她怎麼說也是太子的人了,您好歹給太子留兩分臉面。再者,她打的可是替她和太子請罪的名號,您這話傳出去,小心被人曲解,詬病於您,也惹了太子厭棄。”

  歐陽慧茹咳嗽兩聲,擺手,氣喘吁吁的說道:“無礙,任他們去傳。哪怕我做的再好,面兒留的再光,太子對我同樣是厭棄。不若讓我實打實的過兩天舒心日子,活出自己。”

  這最後一句怎麼聽著像交待遺言呢?秦嬤嬤心中一跳,臉色煞白的看向太子妃,卻見她說著說著,人已是又昏睡過去。

  秦嬤嬤連忙去探她額頭,入手滾燙,依然高熱不止。秦嬤嬤心中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小姐咋就這麼命苦啊?當初若是不嫁給太子該多好!

  殿外空地上,太子心疼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邢芳蘭,耐心勸道:“蘭兒,快別跪了,你都跪了十幾天了,她可有見你一面?連個話也沒有!你這又是何苦?”

  太子口氣有些怨憤,卻不是對著邢芳蘭,而是裡面的太子妃。自太子妃回來,他半月裡日日前來探望都沒能見上太子妃一面。太子妃也忒不給他臉面,若不是太后頒下懿旨,不經太子妃同意,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擾,他就要硬闖了。

  還是蘭兒好,識大體,賢良淑德,比太子妃強上百倍。特別是她那倔強的小脾氣和清傲的氣質,真真像足了劉文清。這承載了他所愛之人全部精髓的完美替身,令他時時沉迷,愛不釋手。

  太子這兒想到了別處,正盪漾著,小雨匆匆的出來了,對著太子和邢芳蘭草草行了個禮,不耐的開口:“邢姑娘,咱們太子妃說了,讓你別跪了,哪怕你跪到死,她也不會搭理你的!”

  邢芳蘭一聽這話,立刻垂頭低泣,斂下的眉眼裡卻暗藏了一絲得意。這話說的夠毒,且傳出來的時機太對了,只因,她早就看見了拐角冒出來的一抹明黃色身影。距離那樣近,該是聽見了吧?

  太子見邢芳蘭受辱,忍不住大怒,當即變了臉色,一把拽起她便往回拉,冷冷說道:“罷了,太子妃如此不通情理,這罪不請也罷!咱走吧!”孤要哪個女人,可無需太子妃同意!

  “站住!”兩人未走出兩米便被一道低沉的聲音喝止。

  太子臉色一變,立刻收起了滿身怒意,拉著邢芳蘭給來人行禮問安。

  邢芳蘭面露委屈,期期艾艾的轉頭行禮,內裡暗忖:太子妃不過救駕一次,氣焰就這樣囂張,連太子亦要向她請罪,幾次求見都被拒之門外。太子納一個女人,何時需要她的同意?這架子也拿的太大了,正正讓皇上見識一下他這個好兒媳私底下是什麼樣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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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難以放手

  世宗走近太子妃的寢殿,遠遠就看見邢芳蘭又跪在殿外,心中厭惡,腳步便有些慢,正好撞見一出大戲,霎時被氣樂了。

  他喝止住兩人退走的動作,冷冷瞥了邢芳蘭一眼,語氣冰寒,“你日前不是放話,不得到太子妃的原諒,你便長跪不起嗎?怎麼太子妃才拒絕了你一次,你這就要走了?是在做戲給誰看,嗯?”哼!又是一個虛偽造作的女人。這等爭風吃醋的手段當真下作!最可恨的是,不該算計到朕的小丫頭身上!

  邢芳蘭跪了半月,世宗每每來都對她視而不見,今天頭一次搭理她,語氣卻極為不善,她心中大驚。這和她預想的不一樣啊!莫說不一樣,簡直是南轅北轍!世宗不是應該被她的賢良恭順打動,隨之厭棄歐陽慧茹的刁蠻任性嗎?

  她被這意外情況驚住,吱唔半晌答不上話。

  世宗輕嗤一聲,“哼,既然要表現自己的恭順,樣子便做足了,莫要一有人撐腰便露了形狀,朕可不似某些人那樣好糊弄!”話落,他冷冷瞥一眼太子。

  太子打了個哆嗦,面色煞白。父皇對他的不滿,好似一日深過一日,他心頭發怵,彰徨不定。

  世宗不待兩人作答,忽而變了聲氣,冷厲的命令道,“你跪下!太子妃不搭理你,你便跪到死為止!”小丫頭病著,這女人就見天的來給她添堵,太子竟也不管,他終是看不下去,破例插手了太子的家事。既然要跪,便給他的小丫頭跪實了!不跪成一堆白骨休想離開!

  “父皇!”太子語帶哀求的驚叫一聲。

  “你閉嘴!朕日前交待過你,切莫寵妾滅妻,你都忘了嗎?連家事都處理不當,怎配做一國儲君?回去好生反省吧!”世宗揮手,厲聲將太子呵退。

  太子臉色煞白,再不敢開口,腳步虛浮的退走了。

  看著太子踉蹌退走的背影,世宗微眯雙眼,眸色幽深如兩畦寒潭,心中幽幽忖度:這樣的太子,如何能夠守護朕的小丫頭?罷了!這樣也好,他既然對小丫頭無心,便繼續下去吧,小丫頭自有朕看護著,盡夠了。

  這樣一想,他深深睇視一眼地上跪著的邢芳蘭,想抹殺她的心瞬間淡了。就讓她和太子一處也好!

  世宗暗自點頭,疾步往殿內走去。

  邢芳蘭待世宗一走,身形立即佝僂下來,背上的衣服被冷汗浸濕了一層。好險,方才她從世宗身上分明感覺到了殺氣,卻又不知為何,瞬間便沒了,驚的她心臟差點蹦出來。

  她抹去冷汗,剛好發現江映月回頭朝她瞥了一眼,她連忙正色,絞盡腦汁的想著該怎麼才能扳回局面,讓皇上對她改觀。

  ﹡﹡﹡﹡﹡﹡﹡﹡﹡﹡﹡﹡﹡﹡﹡﹡﹡﹡﹡﹡﹡﹡﹡﹡﹡﹡﹡﹡﹡﹡﹡﹡﹡﹡﹡﹡﹡﹡﹡

  世宗不待進門便察覺殿內氣氛極為靜謐,不自覺便放輕了腳步,用手勢阻止了宮人行禮通傳的動作。

  秦嬤嬤沒聽見通傳聲就見皇上進了寢殿,怔楞了一瞬,立刻便要跪下問安。

  世宗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自顧走到歐陽慧茹床邊坐定,伸手去輕觸她額頭,發現手上溫度依然高的嚇人,收回手後面色陰郁,盯視著小丫頭極不安穩的睡顏,心中絞痛難言。

  “藥喝了嗎?”世宗回頭,壓低嗓音朝秦嬤嬤問道。

  “回皇上,喝了。”秦嬤嬤恭敬的輕聲答道。

  世宗點頭,眉頭皺的死緊。太醫院院首都束手無策,他該怎麼辦才好?若誰能救了他的小丫頭,身份、地位、財富,能賞賜的,他絕不會吝嗇!

  心如刀割,世宗俯身,指尖溫柔的摩挲著歐陽慧茹潮紅熱燙的臉頰,久久不願意停手,眼裡的疼惜,哪怕單純如小雨,也能看的分明。

  殿內以世宗為中心,彌漫著一股極為沉鬱的氣息,令人倍感壓抑。

  秦嬤嬤低了頭,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家小姐雖然不受太子待見,但幸而皇上極為喜歡,憂的是,小姐這病到底該怎麼辦?何時才好?

  世宗摩挲著歐陽慧茹的面頰,又替她拂開凌亂的額發,溫柔的別到耳後,定定凝視著她的睡顏良久,忽而起身大步離去,走前不忘交待秦嬤嬤,“好好照顧太子妃,朕立時便張榜全國,遍求名醫,不計代價也要治好她。你們切莫灰心,平日裡多些笑臉,太子妃看著心情也能順暢些,於她病體有益。”

  向來冷酷剛硬的皇上何時這樣悉心關照過誰?秦嬤嬤一迭聲兒點頭稱是,滿臉的受寵若驚。

  世宗薄脣緊抿,快速走出寢殿,急著去擬定皇榜,迎面就見跪著的邢芳蘭朝他連連磕頭叫喊,“皇上請留步!皇上恕罪妾無禮,罪妾有話要說!”

  世宗對她視而不見,徑直大步行進,沒有半點要停留的意思。

  邢芳蘭無法,丟開矜持,大聲喊道:“回皇上,是關於太子妃病情的事!罪妾有辦法救太子妃!”

  世宗剎住腳步,回頭朝她看去,眼裡精光電閃。但凡牽扯到小丫頭,他都不能疏忽大意,哪怕極度厭惡這女人,他依然想聽聽她會說些什麼。

  江映月站在世宗身後,扯了扯嘴角,心中冷冷暗忖:這女人想上位想瘋了,歐陽慧茹的死活關她何事?死了才好!

  但轉而想到歐陽慧茹刺殺時一系列沒腦子的行為,她又釋然了。這樣的蠢貨,留著也好,日後或可利用一二!

  想罷,她微不可見的咧嘴一笑,彷如一隻吐著信子的毒蛇。

  “你有什麼話,說吧!若是能救了太子妃,朕便免了你的死罪。”世宗揚起下顎,冷聲道。

  邢芳蘭深吸口氣,叩頭道:“太子妃日前受了極大的驚嚇才會生病,久病不癒,恐是邪崇作祟,不若請了法師前來驅邪,或可根治。”

  邪崇?很多人受了驚嚇,確實會大病一段時間,都說是中了邪,驅邪後大多治癒了。世宗恍然,微微點了下頭。

  他瞥一眼邢芳蘭,語氣不再似先前那般冷厲,抬手道:“很好,若驅邪後太子妃痊癒,朕便饒了你,還叫太子給你個名分,若驅邪後太子妃依然未愈,你便跪到死吧。”

  話落,他甩手大步離去,邊走邊高聲命令道:“擺駕慈寧宮!”

  隨侍們齊聲應諾,浩浩蕩蕩往慈寧宮進發,邢芳蘭目送一行人走遠,瞬間癱軟在地,如瀕死的魚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氣。今兒,她被皇上嚇的不輕。

  江映月垂頭緊跟世宗身後,心中暗驚:怎得說到驅邪便立刻擺駕慈寧宮?難道……難道會是讓太后去請耶撒大巫師嗎?完顏不破就這麼看重歐陽慧茹?為什麼?

  莫怪江映月這樣驚疑,耶撒大巫師的地位非常超然,身上有國師頭銜,有權參與朝政,只有到了事關國體的地步,才能請得他出山。他平日輕易不露面理事,更何論替人作法了?

  匆忙到了慈寧宮,世宗給太后行禮,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母后,兒子這次來,想求您請耶撒大巫師出面,替太子妃驅邪。太子妃高燒不退,這樣下去很危險!”

  求!?世宗第一次在太后面前用了一個‘求’字,其感情真摯,面容憔悴,可見為太子妃操碎了心。太后心中揪緊,審視了他良久,終於淡淡開口,“皇上,您可要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才好!”

  世宗抿脣,堅定的開口,“兒子自小便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母后不必替兒子操心,兒子自有分寸。”自己想要的東西,他有足夠的耐心去得到。當他想也不想便徒手捉住那鋒利的刀刃時,他知道,他已經放不了手了。

  太子妃畢竟是太后看著長大的,也是當心肝寶貝一樣疼寵,太后如何忍心看她受難?見兒子一臉堅決,恐是心中主意已定,勸不回來了,她嘆了口氣,擺手道:“罷了,哀家就舍了這張老臉,去求他一回!只是,他肯不肯還兩說,你切莫抱太大希望!”

  耶撒大巫師已經有幾十年未替人作法,太后心中也沒底兒。

  世宗聞言露出了近日來第一個輕鬆的笑容,朝太后拱手道:“母后盡力就是,若不成,兒子再去擬定皇榜遍求名醫。”

  太后點頭,閉了閉眼,疲憊的揮手道:“你自去忙吧,哀家這就派人召大巫師進宮。”

  世宗行禮告辭,心中稍定。他身後的江映月內裡卻翻江倒海:果然是想請耶撒大巫師!歐陽慧茹,你一個蠢貨,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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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撒大巫師收到太后急召,不久便到了慈寧宮。

  “不知太后這麼匆忙召本座進宮所為何事?”

  沒了面具遮擋,耶撒大巫師鶴發童顏,精神健碩,頗有幾分仙風道骨。此時,他正撫著下巴上的鬍鬚,朝太后緩聲發問。

  太后斂眉,略斟酌了下用詞,溫聲道:“哀家確實有事相求。”

  “哦?說來聽聽。”耶撒與太后一母同胞,地位又超然,說話間少了幾分拘謹,多了幾分隨意。

  太后躊躇半晌,終於實話實說,“哀家想請你替太子妃驅邪。她日前在圍場受了驚,高燒不退,藥石不治,無法,只能拜託你了。”

  耶撒擺手,婉拒道,“本座幾十年未曾替人作法驅邪,恐是法力不濟,力有不逮了。不若,本座替您介紹一個大祭司如何?”

  太后面露疼惜,嘆道:“唉,哀家是看著這個孩子長大的,像疼親骨肉一樣。她仲秋才重病過一回,也是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這才好了沒多久,又遭此大難,哀家看著著實不落忍!你就當給哀家個面子如何?”這是打親情牌,施苦肉計了。

  耶撒聞言,眸光變幻了一下,慎重開口詢問,“那孩子仲秋病重過?具體何時?”

  太后垂眸回憶,半晌後肯定的答道,“中秋晚宴後第二天。”

  太子妃不是病了,是與太子爭執不小心摔的,太后心如明鏡,卻也不忍苛責。新婚燕爾的,誰能忍受獨守空閨?也是太子對她太過冷落了。

  中秋晚宴第二日?那便是化忌星驟然降臨落入皇宮之時!太子妃正病在這個點兒上,去看看也好。

  耶撒心中暗忖,眼裡閃過一抹精光,撫著鬍鬚沉吟半晌,忽而開口說道:“好,本座便去看一看太子妃,能不能救,待看過再說。”

  太后怔楞,準備了一大籮筐勸說的話都咽進了肚裡,回神後連忙起身,帶著耶撒往毓慶宮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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