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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綠蘿裙] 我有特殊溝通技巧《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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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嗜酒態睡 於 2017-1-9 09:04 編輯

書名】:我有特殊溝通技巧

作者】:青青綠蘿裙

內容簡介】:

  楊綿綿每天遇見的小夥伴分那麼幾類——

  電視機:今天天氣冷你多穿件毛衣小心著涼啊!(婆媽型)

  指路牌:艾瑪你造嗎今天隔壁那誰家老公出軌了!(八卦型)

  塑料袋:你把我裝完以後一定要丟進垃圾桶,不能亂丟(使命型)

  炸藥包:我這一生身不由己被人安排……(悲情型)

  小雨傘:套的一生一定要看一次日出,一生一世的追求(浪漫型)

  床被單:在我的心上,自由地飛翔︿( ̄︶ ̄)︿(……神曲型)

  萬物不言,卻具慧眼,如果你能聽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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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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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8:46: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第1章 明娟

    荊楚接到母親電話的時候,剛剛在寫結案報告,連續熬了幾天的夜,隊裡的成員都回家補覺去了,刑警大隊的辦公室裡只留下了荊楚一個人。

    「人家小姑娘今年好像才十七歲,還沒成年呢就成了孤兒,」他的母親連連感嘆,「正好和你在一個城市,你既然不願意回來,就順便照顧照顧她吧。」

    荊楚對此可有可無,不過既然是自家母親的故人之女,他倒是不介意照看一二:「行啊,你把地址給我。」

    「多幫幫忙,人家小姑娘沒爹沒媽,不知道要被人怎麼欺負呢,如果家裡困難,你就幫一幫。」他母親這麼叮囑,「還有,別嚇到人家。」

    荊楚捏了捏鼻樑,好笑道:「我知道了。」他長得又不是三大五粗,也不知道為什麼隊裡的女孩子見到他都戰戰兢兢的,真是大驚小怪。

    因著母親的囑託,荊楚寫完結案報告以後就根據地址去探望那個最近成為了孤兒的女孩,她住在本市的老城區。

    南城是國際上也數得上名的大都市,近年來發展速度簡直和火箭似的,不少地方都被拆遷重造,但是在靠東邊的一塊地方卻好像是被時光施展了魔法,放慢了發展的腳步,依舊保留著百年前的氣質。

    不過老城區也難免會有規劃亂、環境差、交通糟糕的情況,荊楚的車開到路口就開不進去了,他想了想,靠邊停了車,拿著地址找地方。

    對方住在一個很老的小區裡,貓狗橫行,到處拉屎撒尿,一個個拽得和大爺似的走在路中央,有一隻哈士奇看見了荊楚,還衝他噴了口氣,別提多屌了。

    荊楚很少來這一帶,循著地址走進樓道里,裡頭的光線很是昏暗,他走到了六樓,也是最高樓,敲了敲門。

    裡面的門開了,隔著老式的防盜門,他看見一張相當漂亮的面孔,是那種讓人一看就要屏住呼吸的美貌,活脫脫的陋室明娟。

    「進來吧。」她開了防盜門放他進去。

    荊楚站在門外沒動:「你還不知道我是誰。」他微微擰眉,顯然是對她那麼沒有警戒心而感到不滿。

    「你是警察。」少女拿著簸箕和掃帚掃地,「我在報紙上看到過你的照片。」

    原來如此。荊楚鬆了眉頭,打量著這逼仄的環境,大概只有五六十平米大小,客廳裡的桌子上擺著骨灰盒和靈位、照片,小小的臥室,小小的廚房,小小的衛生間,不過打掃得很幹凈。

    他一米八幾的個子站在那裡,好像哪裡都覺得小:「你是楊綿綿吧。」

    「嗯。」她擡頭看過來,「有什麼事嗎?」

    她最多只有一米六,個子小小的,穿著t恤和七分褲,梳了個馬尾辮,就是太漂亮了,那張臉讓人看見了都替她覺得危險。

    荊楚想了想,還是先自我介紹了一番:「我是荊楚,我的母親曾經和你的母親是同學,所以我來看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

    她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沒有什麼要幫忙的。」

    「有呀有呀,馬桶壞了,老滴水,你一直都沒修好。」有個聲音小小聲和她說。

    楊綿綿丟了個白眼過去。

    對方不以為意,繼續提議:「還有電視機好像也壞了,屏幕老花,你也沒說什麼時候拿去修。」

    楊綿綿簡直想翻兩個白眼,那台老式電視機那麼重,抱出去再抱下來很重的好不好。

    「綿綿~(>﹏<)~滴水好難受。」

    「荊楚人很好的,面冷心熱,他不會拒絕的啦。」有個陌生的聲音加入,甜甜的軟軟的。

    好吧。楊綿綿一手支著掃把,認真問:「有一件事。」

    荊楚洗耳恭聽。

    「我家馬桶壞了,老滴水,能幫我修一修嗎?」

    三分鐘後,荊楚脫掉外套,挽起袖子,幫她修抽水馬桶,楊綿綿站在他旁邊給他遞工具,他問:「你爸爸死了,不傷心嗎?」

    「不傷心。」她平靜地說,「人總會死的。」

    荊楚看得出她並不是在說謊,只不過如此薄情,難免令他十分在意地多看了兩眼。她眼底沒有傷心,也沒有痛苦,平靜得好像死的不是自己的親人:「好了。」

    「還有我家電視機。」她倒是真的不客氣,說要幫忙還真的使喚起來了。

    荊楚替她修好了馬桶和電視機,啼笑皆非地問:「還有什麼要幫忙的嗎?」

    她認真想了想,回答:「沒有了,謝謝你。」

    「那我走了。」荊楚拿起外套,想了想還是說,「我留個手機號給你,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女孩子一個人在家要要小心,不要隨便給人開門。」

    楊綿綿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這老城區治安又亂,荊楚職業病發作,多嘮叨了兩句,順便伸手問她要手機。

    她挺茫然的:「什麼?」

    「你沒有手機嗎?」

    「沒有。」她找了本便簽簿讓他留了名字和電話。

    走出門的時候荊楚不禁想,他是不是已經老了,完全搞不明白現在的小姑娘是在想什麼,還是楊綿綿名字聽起來很軟,實際上也是個叛逆少女?

    完全不知道被荊楚惦記的楊綿綿把掃帚一扔,去廚房接水,她也沒有去擰開水龍頭,水就嘩啦啦從水管裡流下來了,正好放到水壺八分滿停,她把電熱水壺插上電,繼續去掃地。

    「綿綿,你是不高興嗎?」抽水馬桶嘩啦啦沖了一遍水,有點擔心,「我都不漏水了呢。」

    楊綿綿眼皮子都沒擡一下:「不要亂衝水,水費很貴的,我爸死了,沒有贍養費了。」

    抽水馬桶:「Σ(°△°|||)︴對不起綿綿!」

    「綿綿,如果沒錢就把我賣了吧。」老舊的電視機努力想要安慰她,「樓下每天都有人來收廢品呢,我應該可以賣幾百塊錢。」

    楊綿綿揉了揉額頭:「我不會賣你們的,你沒事了吧,放部電視劇看看。」

    電視機吧嗒一聲開了,自動跳了幾個台,放現在最火的宮鬥劇,楊綿綿其實也沒什麼心思看,繼續掃地。

    好不容易掃幹凈了,冰箱又說:「綿綿,你沒有東西吃了,去超市買點吧。」

    她拉開冰箱門,裡面果然只剩下零星幾個雞蛋和牛奶了:「叫外賣吧,我不想做飯了。」

    晚飯是小區門口的炒米線,又鹹又難吃,楊綿綿戳著塑料飯盒裡的米線:「吃不下了,今天怎麼那麼難吃?」

    白色的泡沫飯盒小聲說:「老闆在外面養了個小三,老闆娘知道了不高興,今天和老闆吵了一架,把鹽罐弄翻了。」

    「……」楊綿綿想起店裡那個肥肥胖胖的老闆,「這樣的人都會有小三嗎?」

    「可不是嘛。」飯盒嘆了口氣,有點感傷,「二十多年的夫妻了,小孩都上小學了呢,出這樣的事情。」

    楊綿綿搖了搖頭,打包把飯盒收拾好,它關照她:「要好好把我丟到垃圾箱裡,不要扔在外面,如果可以的話,不要折我,我會痛的。」

    「曉得了。」楊綿綿用塑料袋整整齊齊把飯盒紮好,還繫了蝴蝶結。

    飯盒有點高興:「謝謝你。」

    「不客氣。」

    塑料飯盒的壽命都不長,被用掉之後就會被當做垃圾填埋,結束這短短的一生。

    世間萬物都有生死輪迴,很多事物的生命比人短很多,就好比飯盒,每天都有無數的白色泡沫飯盒誕生,也有無數被使用掉的飯盒死去,她今天用的這個飯盒比較活潑,願意說幾句話,但是也有飯盒安安靜靜的就死了,一輩子沒有說過一句話。

    在楊綿綿的眼裡,每天要經歷很多次的離別,今天和飯盒說過幾句話,日後就再也不會見面了,這樣的生死經歷多了,又怎麼能夠奢望她會為一個不曾見過幾面的父親死亡而傷心呢。

    吃過晚飯,窗外的路燈就亮了起來,楊綿綿坐在書桌前寫作業,有點年頭了的檯燈努力讓自己的光更亮一點兒,好讓她的眼睛不至於有太大的負擔。

    大家都靜悄悄的不打擾她寫作業。

    「綿綿。」橡皮小聲喊她。

    楊綿綿從浩如煙海的習題裡擡起頭來:「怎麼了?」

    「(┬_┬)...綿綿,我太小了,不能再陪你了。」原本很漂亮的白色橡皮只剩下了一點點,擦起來已經很費勁了。

    楊綿綿放下了筆,把它拿到手裡:「已經只有那麼一點了。」

    「嗯。」它蹭蹭她的手指,「把我和大家放在一起吧,對不起,不能再陪著你了。」

    「沒關係。」

    楊綿綿拉開抽屜,裡面是整整齊齊擺放著的鐵皮鉛筆盒,她把這塊橡皮放到最外面的鉛筆盒裡,裡面是整齊碼著的橡皮、鉛筆頭、空了的修正液盒。

    「再見。」

    她對橡皮說,那塊白色的大橡皮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再見,綿綿,再見o(* ̄▽ ̄*)o」

    又是一次分別。

    沒有人講話,也沒有人哭泣,房間裡安靜極了,彷彿大家在用靜默為一位老朋友送別。

    它們也的確沒有傷心,因為對於一塊橡皮來說,它一直很好地履行著自己的責任,它是光榮退休的,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對於它們來說,橡皮能夠被好好用完,鉛筆可以被寫得只剩下短短一截,修正液用盡全部的力氣修改完最後一個字,那樣的歸宿,是值得驕傲的。

    這樣的死亡,是一件神聖的事情。

    楊綿綿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登錄賬戶,她手邊的馬克杯已經陪伴她一年多了,性格活潑,它打破了房間裡的沈默,好奇地問:「綿綿,你在幹什麼呀?」

    「賺錢。」楊綿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我爸的錢全給那個女人了,她肯定不會給我的,從今天起,我們要自己賺錢了。」

    馬克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哦。」不明覺厲,股票什麼的,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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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打工

    同一時間,荊楚也已經得到了關於楊綿綿的資料,他一看,今天原本對她的印象馬上就顛覆了。

    要說起來,這個小姑娘簡直是個悲劇。

    她的母親,也是荊楚母親曾經的大學同學,原本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可是後來做生意破產了,一下子就雲端跌到泥裡,嫁了人,但是那個男人對她不好,有暴力傾向,她生下楊綿綿之後沒多久就病死了,父親另娶,繼母有個拖油瓶兒子,性格霸道,不許楊綿綿進門。

    她的父親就每個月給兩三百塊錢算是撫養費,現在他出車禍死了,肇事者雖然賠了一筆錢,但是她繼母一分錢都沒給楊綿綿。

    這樣一來,她絲毫不為父親的死感到傷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你在看什麼?」坐在他面前喝咖啡的是荊楚的現任女朋友,羅裴裴。

    荊楚收起了手機,笑了笑說:「沒什麼。」

    「該不會又是什麼案子吧。」羅裴裴的語氣難免帶了三分抱怨,「為了辦那個什麼案子,你都沒有陪我。」

    「抱歉。」他的語氣裡聽不出多少誠意,或者說,荊楚對這段感情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畢竟,這不是第一個因為工作而和他吵架的女朋友了。

    「好啦。」羅裴裴是個明白人,也只是和他撒撒嬌罷了,因為她也很清楚即便是撒嬌抱怨,也沒辦法讓這個男人放棄工作來陪他,對工作認真負責也算是他的優點之一。

    要說起來,她對荊楚什麼都滿意,就是對他的工作很不滿,可世上哪有兩全其美的事情呢?荊楚長得一表人才,家境富裕,也沒有男人那些亂七八糟的毛病,作為男朋友也十分稱職,除了工作狂魔之外,真是一點缺憾也沒有了。

    她還是應該好好抓住這個男人的。

    她端起咖啡杯來喝了一口卡布奇諾,微笑著問:「那你明天有沒有空,我知道有家餐廳不錯。」

    「好。」荊楚思考了一分鐘後答應下來,因為前一個案子加班加狠了,這次局長特地說給他放三天假慰勞一下。

    今天已經耗費在了寫結案報告裡,明天倒是可以用來約會。

    次日起來,是個艷陽天,楊綿綿一大早就醒了,洗臉刷牙,杯子是掉了塊瓷的搪瓷杯子,臉盆也是,盆底是兩條金魚,邊上掉了好幾塊白瓷,都是上了年頭的東西了。

    搪瓷臉盆性格很溫柔:「綿綿,那麼早就起來了呀?」

    楊綿綿叼著牙刷搓毛巾,含糊不清地說:「去找工作,沒錢了。」

    她昨天翻遍了家裡所有的抽屜,發現自己身上只剩下六十二塊三毛,這就是她的全部家當,而今天已經是八月一號了,九月一號就要開學,她的學費完全還沒著落了。

    她換了件自己看起來最新的衣服,一件深藍色已經褪色成了淺藍色的t恤,一條牛仔七分褲(原來是九分褲現在只能當七分穿了,幸好她只是長高沒長胖),再加一雙剛剛在超市裡打折買的三十塊錢的白色板鞋,梳子掉了個齒,不過還是盡職盡責地替她把頭髮梳成了一個馬尾。

    不過悲劇的是堅持了很久的五毛錢三根的黑色皮筋哀呼一聲,斷了。

    沒辦法的情況下,楊綿綿找出了自己一件舊衣服,裁了截布條綁頭髮,剩下來的正好當抹布了。

    電視機憂心忡忡:「你又要去打工啊,不如把我賣了吧。」

    「賣了你也湊不夠學費,別操心了。」楊綿綿只帶了十塊錢在身上,「無聊就看電視吧,我很晚才會回來。」

    她一路走到樓下,小區門口是熱鬧的早飯攤子,現在是暑假,擺攤的少了很多,開學之後一整條街都會被佔滿。

    「兩個白饅頭。」她在一家包子鋪裡買早飯,以前還是一塊錢三個,現在已經是七毛錢一個了,不過大家都是街坊,老闆娘很慷慨地給她優惠,一塊錢兩個。

    老闆娘給她用塑料袋抓了兩個白白胖胖的大饅頭:「綿綿又吃白饅頭啊,會長不高的。」

    「沒關係。」她想,昨天已經很奢侈地吃了五塊錢一碗的炒米線,現在開始能省則省了,不過那碗米線那麼貴還那麼難吃實在是好心塞。

    「再給你個肉包子。」老闆娘額外送了一個包子給她,三毛錢一個呢,小小的肉包只有拳頭那麼大。

    「謝謝。」

    她狼吞虎嚥地把饅頭和包子塞嘴裡,正值發育期,她的飯量比以前大了很多,考慮到包子鋪老闆娘的話,她覺得賺錢之事刻不容緩。

    怎麼都得保證自己每天能喝上豆漿吃上雞蛋比較好。

    「親愛的,要把我丟進垃圾桶!」白色的塑料袋嘮嘮叨叨,反覆強調,就差跳起來了,「一定要記得啊,不可以隨便把我丟掉,不然哭給你看!」

    不知道為什麼,塑料袋們的性格雖然天差地別,但是都喜歡強調一遍「要把我丟進垃圾桶」,話嘮的會一路唸過去,靦腆害羞的也絕對不會忘記在最後哀求主人把自己丟到垃圾桶裡。

    好像這是它們一出生就懂的的事情。

    楊綿綿消滅掉了饅頭和包子,把這個薄薄的白色塑料袋團起來紮了個蝴蝶結,輕輕丟進了街邊的垃圾桶。

    心滿意足的塑料袋給她拋了個飛吻:「(づ ̄3 ̄)づ╭~再見親愛的,下輩子再見。」

    吃早飯花掉一塊錢,公交兩塊,楊綿綿在本市最繁華的商業圈裡下車的時候心想,她得找一個事半功倍的目標。現在學生兼職已經非常普遍了,咖啡廳或者餐廳都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一眼就相中了這家高檔餐廳,裝潢華麗,氣氛優雅,有小提琴師和鋼琴師烘托氣氛,而且據說很貴很貴,屬於白領人士來消費都要想一想的那種高消費餐廳。

    不過這也意味著,工資不會低,搞不好還有小費。

    華麗麗的巨大招牌向路人吆喝:「今天的魚子醬好新鮮啦!大師傅的甜品是蘇芙哩哦!一天30份,賣完就沒有了!」

    作為一家高檔餐廳的招牌,它居然如此接地氣,實在是難得極了,不少大酒店的招牌可是相當高冷的。

    對了,這家餐廳叫「時光」。

    楊綿綿聽見自己的肚子咕嚕一聲響了起來,然後就看見門衛正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

    今天她雖然已經盡力打扮得不至於簡陋,但是也只能用樸素來形容,雖然不至於進不去門,但是被人特別關照是免不了的。

    她推門進去,擡頭看了看這裡的環境,問:「你們經理在哪兒?」

    「同學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有個接待很和氣地問。

    楊綿綿也沒指望他們能告訴自己,不過有個路過的紅酒杯非常熱心地告訴她:「直接往裡走,最裡面的那間就是了。」

    然後她就直接往裡走了。

    紅酒杯:「Σ(っ°Д°;)っ天啦擼,她能聽見我講話?!」

    經理是個年過三十的男人,聽到有人敲門進來頭也沒擡:「我忙著呢。」

    「你好。」楊綿綿掃視了一遍他的辦公室,大概有了個概念,「我是來應聘的。」

    「應聘?我們沒招人啊。」他擡起頭來,看清她長相的時候稍微楞了一下,不自覺放低了聲音,「同學你是不是弄錯了?」

    楊綿綿的聲音是少女那種悅耳動聽的嗓音:「沒有弄錯,我想在這裡打工。」

    經理不由仔仔細細打量起她來,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難得的是純天然的,還年輕,青春好像能從每一個毛孔裡散發出來,皮膚細得像是剛剝殼的雞蛋,站在人群中,你不看見她也難。

    他覺得自己的語氣更和藹了:「你想在這裡打工,你爸爸媽媽知道嗎?」

    「我爸出車禍死了,我沒有錢交學費。」楊綿綿那麼一說,經理馬上就對她露出同情之色:「這樣啊,那你成年了嗎?」

    「沒有,差幾個月。」

    「那這樣,你先來上班,負責幫客人點菜,我們這裡要換統一的制服的,每天是一百塊錢,小費算你自己的。」

    「好,謝謝。」

    但不是所有人都對她的到來表示歡迎的,有好幾個女生在背後說:「沒聽見經理說要招人啊,怎麼突然又來一個?」

    也有人對她釋放善意:「你叫綿綿?這裡是換衣服的,我給你找套差不多的,你穿小號可以嗎?」

    衣服還算合身,襯衫短裙,再加上一雙稍微有點大了的中跟皮鞋,經理過來看了一眼就想,這姑娘多半是留不住的,俗話說得好,永遠不要得罪漂亮的女孩子,因為她們未來的路誰也無法預料。

    她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有個高挑的漂亮女孩衝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嘁了一聲,神情不屑。

    楊綿綿在五分鐘內已經瞭解到了她全部的信息,王露,二十三歲,三流大學畢業,在這裡做服務員是為了找機會榜上大款,她也有這個資本,除了一張美麗的面孔外,她的胸圍有d。

    那也難怪王露會對她有敵意了。

    尤其是楊綿綿今天第一天上班,她原本存著看笑話的心態,誰想到楊綿綿比她想像中表現得更好。

    她好像一點也不怯場,雖然是第一次用ipad,但學了一次就馬上會用,客人在點菜的過程中也沒有出現過任何紕漏。

    然而這一次,王露卻搶先拿走了點菜的ipad,留給楊綿綿的在客人報第一個菜的時候就宣告沒電關機了。

    點完菜回來的王露唇角微勾,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楊綿綿。

    她把ipad遞給總台的服務生:「沒電了。」

    「我充一下好了,」總台的服務小哥長得有些小帥,還沒忘記問她,「菜你都點了嗎?」

    「沒有,」楊綿綿蹲在檯子下面等ipad開機,「不過我記下了。」

    「你可別記錯了。」王露踩著高跟鞋過來,居高臨下,「否則被客戶投訴大家都要吃掛落。」

    楊綿綿擡眼看了她一眼,沒有吱聲,只是默默把點菜的軟件打開,劈里啪啦把剛剛一長串的菜單輸入了進去,分毫不差。

    大概是看目的沒有達到,王露臉色一沈,轉身就走了。

    旁邊總台小哥坐著的椅子不禁說:「你要當心一點哦,她已經趕走過好幾個女孩子了。」

    楊綿綿拍了拍它,示意不必擔心。

    生活裡充滿了種種磨難,這對她而言,實在是算不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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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8:47:01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髮夾

    中午的客流量不少,這也是所有餐館最忙碌的時候,楊綿綿早就餓得饑腸轆轆,但是客人們對她非常喜歡,出手也格外慷慨。

    楊綿綿雖然知道錢不會少,但是這麼多還是超出了她的預計,還有人一口氣塞了三四張毛爺爺給她,問她要手機號碼。

    她說:「我不用手機。」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坐在休息室的角落裡吃工作餐,有肉有蔬菜還有湯,絕對是她這段時間以來吃的最好的一頓,她貫徹了光盤行動,連湯都喝得幹幹凈凈。

    有個女孩子在那裡抱怨菜難吃,都是多出來的,而且冷掉了,這是中午沒有休息時間,因為這是最忙的時候,要麼早吃要麼晚吃,輪到楊綿綿她們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鐘了。

    這都可以理解,讓她翻白眼的是她們說歸說,還要冷嘲熱諷她是「窮鬼」。

    楊綿綿去後廚洗碗的時候,對水龍頭說:「有的時候,女人的嫉妒真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水龍頭深以為然,然後問她:「能不能幫我洗一洗,那個女人把油抹我身上了好難受(┬_┬)。」

    等到晚上的時候,其他人徹底意識到了她的威脅,開始和她搶客人了,這些服務生們眼睛賊毒,一眼就能分出客人有沒有錢、會不會給很多小費。

    不過也僅限於此了。

    剛剛一個長得挺帥的男人進來,她旁邊的王露眼睛一亮,立刻擠開她迎上去了。

    楊綿綿心想:你就看到了他的阿瑪尼西裝,但是沒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屍臭味和福爾馬林的味道。

    不能理解她們的智商。

    有一對情侶進來,她拿著精美的菜單走過去,然後發現這是個熟人。

    荊楚也萬萬沒想到會在這家高檔餐廳裡看到楊綿綿,看她穿著制服,眉頭一下子就皺起來了,還板著臉,能有多嚴肅就有多嚴肅,通常得到這待遇的是罪犯:「你怎麼在這裡?」

    「賺學費和生活費。」

    荊楚緊鎖眉頭:「學費要多少,我先借給你。」他算是照顧小女孩的自尊心,沒說給而是說了借。

    楊綿綿本來是不想多廢話的,但是看在他修好了自己的馬桶和電視機的份上,還是說:「救急不救窮。」

    荊楚一楞,她就抱著菜單走了。

    羅裴裴不禁說:「這小女孩有點意思啊。」

    「親戚家的小孩。」荊楚不想多說,「不過,是有點不一樣。」

    如果說第一次還沒發現什麼,但是第二次打交道,他敏銳的觀察能力就發現楊綿綿和一般十七八歲的小女生有不大一樣的地方了。

    不僅僅是早熟,但是不同在哪裡,他一時半刻卻也說不上來。

    因為楊綿綿的特殊情況,經理特別關照財務給她一天一結工資,所以一天下來加上小費她賺了將近七八百塊錢,實在超出預計,不過她的工作強度是十四個小時,包攬了午飯和晚飯的高峰時期。

    下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她從後門走的,剛走幾步就停下了,荊楚看見她那麼有警惕心還有點欣慰,結果就看她只停了兩秒鐘就繼續走過來了,還走到車窗那裡敲了敲。

    他降下車窗的時候表情就嚴肅地和教導處主任似的了:「不要走在車旁邊,很危險。」

    「我認出你的車了。」楊綿綿顯然有點煩他,終於憋不住說,「你很煩。」

    荊楚微微皺眉,他送走羅裴裴之後特地繞回來等了她下班,一等就等了將近兩個多小時,但是看到她年紀那麼小,別人家的小孩都在家裡和爹媽撒嬌的時候她要出來打工到深夜,就把火氣憋了回去:「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楊綿綿就上了車。

    路上荊楚斟酌著語言,儘量不要用對犯人的那套來對她,自以為和藹可親:「你要打工這沒什麼,不過還是別留那麼晚,女孩子一個人走夜路很危險。」

    楊綿綿沒說話。

    荊楚想了想,嚇唬她:「前段時間有不少女學生失蹤了,都被人拐賣到外地去了,有些就是像你這樣,半路上被人拉進車裡,就沒人再看見過她們。」

    楊綿綿:「……」

    「之前還有搶劫犯假扮快遞員進家裡把一家四口全都殺了的新聞你看見過吧?一個人在家不要隨隨便便給人開門。」

    「那天有個女的下班回家走夜路被人強~暴了……咳。」大概終於意識到自己講的內容對於一個小女生來說太過恐怖,荊楚及時打住了。

    他側頭看著楊綿綿,她小小的臉龐在黑暗的車裡都好像是會發光,他以前看到書裡說「陋室生輝」覺得是在放屁,人臉又不是電燈泡,居然還會發光?但現在才知道是真的。

    她撲哧一下笑了起來,真的好像是在黑暗裡擦亮了火柴:「你這個人……」她想了一想,才說,「心腸蠻好的。」

    荊楚啼笑皆非,剛想說什麼,就聽她悠悠道:「就是太煩了,我從小到大都沒人管,也不需要人管。」她說,「我和其他人不一樣,所以我希望你別來煩我了。」

    荊楚不是容易和人動氣的人,但她如此不識好歹,也不願意再自討沒趣。

    大雨來得又快又急,很快外面的視線就被阻撓了,荊楚開了收音機,有個電台在放輕音樂,舒緩而溫柔。

    正是因為這暴雨和車內的音樂阻擾了楊綿綿的聽覺,她沒有聽見路邊遺落的發夾嚎啕大哭的求助聲。

    「救救她!你們救救她啊!」

    可是沒有人聽見。

    荊楚把楊綿綿送到樓下的時候雨還沒停,他看著她拎著袋子就跑出去,不由開口:「沖點板藍根,當心感冒。」

    楊綿綿懶得和他說自己家裡連一塊姜都沒有,還板藍根呢,她敷衍了當:「知道了,謝謝你,再見啊。」

    荊楚目送她上樓,直到她家裡的燈亮起才開車離開。

    大家集體評價:「他人還蠻好的呢。」

    楊綿綿拉上窗簾,不在意道:「警察蜀黍嘛,就是那麼愛操心。」

    暴雨下了幾個鐘頭再停,但那時早已進入淩晨時分,整個城市靜悄悄的,髮夾哭累了,匍匐在骯臟的水池裡低低抽泣。

    「你別哭了。」停在路邊的一輛小面包車安慰她。

    「她要死了。」髮夾上原本鑲滿了水晶,應該戴在少女如雲般的秀髮上熠熠生輝才是,但是它現在狼狽極了,「救救她,誰來救救她啊。」

    「不要哭了。」面包車想了想,小聲說,「等到天亮,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人來幫你,不過,你要救誰啊?」

    「謝謝啊。」髮夾小聲說,「涵涵被人抓走了。」

    涵涵是它的主人,是一個漂亮年輕的姑娘,髮夾說,她是在下班路上被人給擄走了的。

    「它們都在說快走,但是涵涵聽不見……」髮夾低落地說,「它們都說他不是好人,但是她聽不見,也聽不見我講話qaq。」

    深夜的低語裡,黎明漸漸到來了。

    楊綿綿比平時醒得更早,她困極了,把頭埋到枕頭下面:「再讓我睡一會兒。」

    「綿綿,有個女孩子不見了。」鬧鐘仔細聽窗外的電線杆說完,和她說,「好像是半路被人拐走了。」

    楊綿綿睜開一隻眼睛:「拐小孩?」

    「不是。」她臥室的窗外正對著一根電線杆,此時給她送來最新消息,「綿綿,她好像……死了。」

    楊綿綿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坐在床上呆了兩秒鐘:「死人了?」

    「嗯,就在老公園的小樹林裡。」

    楊綿綿噢了一聲,重新躺了回去:「既然死了,就不關我們的事兒了。」

    死人了,調查是警察的事兒,和她有什麼關係?世間萬物各安其責,亂管閒事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楊綿綿在心裡和自己那麼說,然後比平時早了一個小時起床,飛快洗漱完畢,她塞了幾塊硬幣在口袋裡就走出了家門。

    夏季的白天來得早,這會兒快五點鐘了,東方已經泛白,路上空蕩蕩的,連買菜的大媽都還沒起床。

    楊綿綿找到了那隻髮夾,非常漂亮的粉色水晶,還有許多華麗的水鑽鑲嵌環繞,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她低頭把髮夾拾了起來:「別哭了,她死了。」

    水晶髮夾的哭聲戛然而止:「涵涵……死了?」

    旁邊的面包車發出低低一聲抽泣,髮夾的聲音尖利極了:「涵涵,死了?」

    「死了。」

    髮夾嚎啕大哭:「我不相信!她才二十一歲,剛剛認識男朋友,他把我送給了她,說他們要在一起一輩子,我不相信!」

    「那也沒有辦法。」楊綿綿把它塞進自己的褲袋裡,「警察很快就發現她的屍體。」

    「你帶我去看看!」髮夾哀求,「涵涵最喜歡我了,你把我還給她好不好?」

    楊綿綿沈默了一會兒,說道:「現在不行。」

    「為什麼?」

    「你會妨礙警察辦案的。」楊綿綿找到一家剛剛開門的早餐店,思來想去,決定吃一碗餛飩,四塊錢,素餡,但勝在個大,白白胖胖浮在湯裡,相當有食慾。

    她加了醋和辣椒,幾乎是一口一個,髮夾還在不依不饒:「你帶我去看看吧,既然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帶我去吧。」

    在別人的店裡,她自言自語就顯得很可笑了,所以楊綿綿一聲沒吭,任由它聒噪,到最後髮夾看她實在是不肯理它,又哭哭啼啼起來。

    楊綿綿:「……」這只髮夾真嬌貴,和小姑娘似的,還是這種奢侈品店裡的東西都是這麼矜貴的性子,她以前買過一個地攤上的蝴蝶結髮夾,粉紅色圓點,性格剽悍,會在大馬路上罵不小心刮蹭到她的人。

    「去你媽的小兔崽子,居然敢蹭老娘!你是活膩了嗎!」

    諸如此類。

    可惜地攤貨的質量實在是不怎麼樣,沒過多久就壞了,她和楊綿綿告別的時候還兇巴巴的:「沒什麼好傷心的,下輩子投胎,我要做卡地亞家的發夾!」

    「……祝你好運。」

    人有的時候的確不能選擇出生,但至少可以選擇生活的方式。

    她回過神來,水晶髮夾還在哭,她把最後一個餛飩吃掉,結賬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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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兇案

    天已經大亮了,但還遠遠不到她上班的時間,楊綿綿在街上晃蕩兩圈,還是拐彎去了小公園。

    她到的時間剛剛好,環衛工人已經在打掃衛生,也有早起的大爺大媽散步打拳,她剛剛走進小樹林,就看見一個環衛工大媽驚天動地喊了聲「死人啦!」

    群眾們紛紛上前圍觀,她也不甘示弱,混在人群裡衝過去看。

    她死的有點慘,脖子上勒著絲襪,內褲塞在嘴裡,手腳被綁成了x形,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和顯然被侵犯過的□□。

    楊綿綿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慘烈的死相,渾身一個激靈,掉頭就跑了。還有心臟病的老太婆老大爺突發心臟病暈了過去,現場頓時混亂成一片。

    她跑出好遠才覺得腦袋裡發蒙的感覺稍微褪去了些,但是那個女人的死狀還是令她觸目驚心。

    髮夾不停叫囂著要回去,她一聲不吭把它死死摁進口袋裡,然後上了公交車。

    一整天,她都非常沈默,中午吃飯的時候聽兩個女招待說什麼公園裡發現了一具女屍,死得很慘等等。

    現代通訊技術發達,不出多少時間就能滿城皆知,她聽著她們指指點點胡亂猜測死因,覺得心情有點煩躁。

    唯一令人高興的是今天有位客人給的小費格外豐厚,她把錢塞到口袋裡,覺得褲袋鼓鼓很有安全感,但是這高興只持續了幾分鐘,因為她算了算自己的花銷,悲劇地發現離目標還有很遠,這個活兒恐怕得先幹一段時間了。

    要不是她身體素質好,這樣還真的吃不消。她也是凡夫俗子,如果能偷懶當然喜歡在家睡大覺,只不過現在沒辦法,只能每天幹苦工。

    不過想一想那個死在公園裡的年輕女人,就覺得吃苦也算不了什麼了。

    她每天都要經歷很多次的生死離別,然而虐殺是另一件事,萬物的輪迴生死本是天道循環,因此悲傷卻不哀痛,但……謀殺是另一件事,這是不能被原諒的。

    荊楚很快得到了死者的相關信息,死者名為李涵,二十一歲,家境小康,高中畢業後開了一家美甲店,收入不錯,新交了一名男朋友周鵬,事發當天在和朋友聚會喝酒,已經有人證明,沒有作案嫌疑。

    根據美甲店裡的員工的說法,老闆娘大概是十點下的班,離開時就穿著紅色連衣裙和黑色絲襪以及一雙高跟鞋。

    唯一值得註意的是「老闆娘頭上戴著一個髮夾,是她男朋友送的,很漂亮,聽說是奢侈品店裡買的,好幾千塊錢呢,老貴了,裡面還刻著老闆娘的名字」。

    但現場並沒有發現這個髮夾。

    法醫初步判定死者是窒息而死,有被侵犯的痕跡,但沒有留下精~液和毛髮,作案手法非常幹凈。

    「是很殘忍才對。」

    說話的是一隊唯一的女性柳玉,人如其名,頗具江南姑娘的婉約氣質,和警察這一行當一點兒也不契合,之所以能在刑警大隊作文職,還是因為她有個局長老爸。

    柳玉從小就迷美劇,幻想自己能成為csi部門的成員,但長大以後發現,痕跡學什麼的……太難考了,智商跟不上傷不起,所以默默回家讓二十四孝老爸開了後門來警局當文員。

    可惜好景不長,見識過現實的案件以後,她發現生活遠沒有電視劇那麼美好,刑警又苦又累,不是喝著咖啡對著儀器就能分析出兇手的。

    只是這姑娘繼承了父親的固執,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硬是咬牙扛了下來,死活不肯辭職,一來二去的,荊楚也就容忍她的存在了。

    要擱在以前,柳玉第一句話鐵定是「肯定是個連環變態殺人犯」,而不是現在的「殘忍」,可見還是有長進的,就是沒長進多少就是了。

    「監控呢?」

    「老城區的監控本來就有很多死角,公園門口的監控壞了一個多月了。」警員小劉連忙回答。

    荊楚唔了一聲,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桌子,發出篤篤篤的聲音,辦公室裡靜悄悄的,沒人敢打擾他的思緒。

    事情過去第三天,警方依舊沒有破獲此案,不過觀眾對此的熱情卻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

    楊綿綿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煩惱。

    水晶髮夾真的是太煩了,大概是因為真的由水晶做的,它的玻璃心不是一般的玻璃,哭哭啼啼堪比林黛玉轉世,翻來覆去就是說要楊綿綿把它送回到李涵身邊。

    楊綿綿和她說了無數次李涵的屍體在警察局她沒辦法也沒用,它就是如此無理取鬧!

    秀才遇上兵是有理也說不清。楊綿綿煩了,拿了把鎯頭出來:「閉嘴還是翹辮子,你自己選吧!」

    在暴力恐嚇之下,水晶髮夾終於噤聲,讓她能好好靜一靜。

    窗外傳來聲聲蟬鳴。

    楊綿綿把今天的收入仔細疊好塞進一個老舊的小布包裡,壓在枕頭下面,有了錢就有了底氣,雖然數目還是不多,甚至和開學要交的學費所差甚遠,但是楊綿綿並不擔心。

    賺錢很難,但也很容易,她現在煩惱的是要不要管那件閒事。

    要不是因為這個髮夾太吵,李涵死得再慘她也不會考慮,畢竟每天死的人海了去了,哪能一一管過來,又不是國際警察。

    但有時候,她也總會想起來以前在電視上看過的《蜘蛛俠》,午夜劇場,國語配音有點不倫不類,但是她記得那句台詞「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她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聲音只有她能聽見,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她始終無從得知。

    「綿綿,下雨了。」

    家裡的器物們平時並不囉嗦,楊綿綿在想事情的時候,它們通常會默契地保持安靜。

    「又下雨了啊。」她從床上下來,赤腳踩在木質地板上,趴在窗戶上往外看。

    南城發展太快,到處都是高樓林立,還有許許多多奇怪的新型建築,唯有老城區這一片還保持著原先的樣貌。

    雨水滴滴答答落下來,楊綿綿把手伸出去接了會兒雨水,這才說:「你們有誰看清楚那個人是誰了嗎?」

    窗外的電線杆說:「我去問一問,大家都很氣憤這件事,綿綿,你走在路上也要當心啊,現在壞人那麼多。」

    老城區的東西都是上了年頭了,年紀越大,它們的理解能力和表達能力也就越高,比如楊綿綿家門外不遠處有座石橋,那是後來政府翻新過的,但橋頭有個烏龜石碑卻是從河裡打撈起來的古物,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據說是明代哪位縣太爺命人造的,鎮壓在此,後來洪澇把石碑衝進了河裡,民國時期才被打撈上來。

    以前楊綿綿最喜歡去小店裡買五毛錢的棒冰,坐在那裡聽它講故事,講明代的風流才子,講民國的洋鬼子,再講後來的文~革□□。

    楊綿綿從小就是有爹媽生沒爹媽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它們把她帶大的也不為過。

    「這個不用擔心。」楊綿綿瞥了一眼畏畏縮縮的水晶髮夾,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不會冒險的。」

    她只是想起來自己的那個粉紅圓點的發夾而已,嘴硬心軟,當初在地攤上看見她,她就在破口大罵:「呸,渣男,居然和女朋友的閨蜜偷偷拉手,還以為沒人看見,賤!老娘才不要被你買回家呢!丟臉!」

    她一眼就很喜歡它,和攤主討價還價了很久,最後買了下來,天天上學戴著,每天上課的時候和她嘀咕:「坐你後排的小男生又偷偷看你,餵,我和你說,你現在最要緊的是讀書,不然長得漂亮有什麼用,還不是擺地攤!我以前看見過一個漂亮的女人,十八歲,不肯讀書跑去做小姐,以為長得好看就行了,後來被臭男人騙了墮胎,要不是我以前的主人看她可憐幫幫她,現在死在出租房裡也沒人知道!」

    她那麼那麼喜歡它,可是它們的壽命從生產線上開始就註定了不會長久,它說它下輩子要做卡地亞家的發夾,讓她努力賺錢去買它。

    現在,它的夢想實現了嗎?

    如果是它的話,肯定不會這麼哭著,而是會把兇手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一頓吧?

    想到這裡,楊綿綿不禁露出一個笑容來,她吐出口氣:「別哭了,我會想辦法讓你回到她身邊的。」

    「真的?」水晶髮夾一激動,哭音又出來了。

    「只要你不再哭。」

    這句話有效,水晶髮夾拚命忍耐住自己的聲音,默默窩在自己的小角落裡減少存在感。

    而楊綿綿則想到,事情恐怕還得從荊楚那裡找突破口,問題是,她要怎麼把東西不露聲色地交還到他手上呢?

    還沒等她找到機會,第二件兇殺案就發生了。

    這一次她並沒有親眼目睹,但新聞裡有報導,她在街邊水果攤上買了三個蘋果正準備洗一洗,就看見這麼一條新聞,原本嘰嘰喳喳說話的都安靜下來了。

    一樣是紅衣的年輕女子,一樣是在雨夜裡犯案,一樣是被侵犯後殺害,一樣是被捆綁起來扭曲成一個奇怪的姿勢。

    「連環殺人犯啊。」楊綿綿這回是真的皺起眉頭了。

    南城這麼多年來雖說事情不少,但特大的案件卻不多,有些是捉了毒販,有些是反腐,這樣的兇殺案在她記憶裡還是頭一回。

    一家老小紛紛表示要楊綿綿上下班註意安全。

    「我沒有什麼紅衣服。」她安慰它們,「而且,他也未必能打得過我。」

    就像她和荊楚說的,一個女孩子要一個人生活下來,沒點本事怎麼可能。她放學回來也不是一次兩次被社會青年跟蹤了,有時候會碰到好心人呵退他們,但更多的時候,她只能靠自己。

    饒是她那麼說,老小上下紛紛表示不能掉以輕心,唯有水晶髮夾唯唯諾諾,害怕她不高興幫她回到李涵身邊了。

    楊綿綿沒有理會她的小心思,她等的機會就在三天以後不期而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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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發展

    那天她照例是在時光餐廳打工,從下午三點到晚上十點,原本經理不想給她安排晚上的班,但最近因為這個殺人犯的關係,不少女孩子都不願意上晚班,推脫來推脫去,不就輪到她這個新人頭上了麼。

    好在晚上來的客人多,出手也大方,楊綿綿並不介意。

    夏天多暴雨,她從包廂裡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外頭又下起雨來,看這雷鳴閃電的,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有個服務生看見她,和她半是玩笑半是試探地問:「今天又收到不少名片吧?」

    在時光吃飯的不乏有錢人,有時候看上這裡的女服務生了,就把名片塞給她,如果有意思的話,那大家都懂的,如果沒意思,也不傷面子。

    這幾乎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潛規則了,王露就是和她「男朋友」那麼好上的,還和眾人炫耀過,不過自從楊綿綿來了以後她就退了一射之地。

    其他人嫉妒之餘也難免好奇,楊綿綿會選誰呢,是那個公司的老總,還是那個富二代?

    她當做沒聽見,進了廚房問有沒有宵夜吃。

    「鹹菜肉絲麵,吃不吃?」問話的廚師已經舀了一碗麵給她。

    她還沒伸手去端碗呢,另一個就喊:「來綿綿,我這裡有甜粥,女孩子還是喜歡吃甜甜的。」

    楊綿綿:「……」

    都是這張臉惹得禍,這廚房裡的都是男人,從二十出頭的小學徒到四五十歲的大廚都有,她那麼嬌滴滴的一個小姑娘,難免有時候被開開玩笑,順便成為他們暗自較勁的藉口。

    廚房裡的派系也很覆雜,她只準備賺點學費,沒打算搭進去,懶得費那個勁兒,幹脆說:「我吃幹飯就好了,頂餓。」

    她盛了半碗米飯,討了一碗醬汁就一口氣吃了下去,吃完也不久留,洗了碗就走。

    剛走出廚房大門,就聽見有人不屑地說:「人家那長相眼看就是要攀高枝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

    這些話雖然說不至於氣到楊綿綿,聽在心裡也不大舒坦,所以她下班的時候就拉長了一張臉,連荊楚的車和她打招呼都沒聽見。

    「綿綿~」那輛奧迪車熱情極了,「你看看我,看看我嘛。」

    楊綿綿瞅了它一眼,眼看著這小雨又有變大的趨勢,她幹脆就在車停的那家飯店門口躲雨。

    奧迪車更開心了:「綿綿,好巧啊,我們荊楚在這裡吃飯呢。」

    這句話讓楊綿綿頓時起了心思,她從隨身背的帆布包裡掏出水晶髮夾,捋了捋頭髮別了上去,水晶髮夾本來還在睡覺,被她吵醒了不大開心:「我不想被你戴!我只要涵涵!」

    楊綿綿聞言,翻了好大一個白眼,說得好像她想戴似的,亮得人眼睛都要花了,才不是她的審美呢。

    不過她也在奇怪,這都快半夜了,怎麼荊楚這會兒不在辦案居然在吃飯?

    她沒有想到的是,今天情況特殊,因為刑警大隊裡來了一位新成員,乃是犯罪心理學的專家,是荊楚曾經的同學,名叫常雁。

    常雁也是個利索人,一到局裡就開始忙案子,結果這一忙就忘了吃飯,這都□□點了才想起來,荊楚一想,幹脆拉著一幫人來吃個晚飯,就當做給常雁接風洗塵了。

    大家飯桌上討論的自然是本起案子,常雁仔細分析過後,很慎重地下了結論:「恐怕只是一位連環殺手,他不為財不為仇不為色,手法幹凈利落,不由我不多想。」

    沒有人說話。

    飯桌上的菜基本上被吃了個幹凈,但要說味道恐怕是誰也沒有嘗出來,所有人心裡都壓著塊石頭,喘不過氣來。

    大概是看氣氛太凝重了,荊楚就說:「今天也晚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他作為隊長,壓力更在所有人之上,只是這種時候應該鼓舞士氣,而不是給他們更大的壓力。

    常雁說:「我住的有點遠,你送我一程吧。」

    「行。」

    荊楚去開車,沒想到恰好遇到了楊綿綿,她只穿著短褲和無袖衫,被夜雨澆了個濕透,一邊打噴嚏一邊躲雨。

    「你怎麼在這裡?」荊楚走過去,一問就知道自己問了句廢話,不等楊綿綿翻個白眼,他就看見了她頭上的發夾。

    荊楚對李涵失落的那個髮夾自然記憶猶新,她所有的東西都在,唯獨遺落了這個,可他從沒有想過會在楊綿綿那裡看到。

    這個水晶髮夾很貴,打完折也要三千多塊錢,楊綿綿當然是買不起的。

    他二話沒說,就把她的發夾摘了下來,翻過來一看,裡側果然有很拙劣的刻字:涵。

    這是李涵的發夾,他一意識到這一點,就飛快捉住了她的手腕:「這個東西你從哪裡來的?」

    楊綿綿皺眉:「路上撿的。」

    「哪裡撿的?」

    她說了地方。

    荊楚把髮夾收走:「這個我拿走了。」走了兩步意識到自己這樣做太過分,回頭解釋了一句,「這和一個案子有關係。」

    打開車門,他看見楊綿綿瘦瘦小小地站在那裡,頓了一秒鐘,對常雁道:「你自己回去吧,我還有點要緊的事。」

    常雁看到了,問:「怎麼回事?」

    「有了條新線索。」荊楚匆忙之下來不及解釋,只是對楊綿綿招招手,「過來帶我過去。」

    有免費的車蹭何樂而不為呢?楊綿綿相當愉快地就上了車。

    荊楚一邊開車一邊問話:「這個髮夾是你撿的?」

    「是啊。」

    「你撿這個幹什麼?」荊楚沒有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他從小就生活在優渥的家庭,撿別人東西來用什麼的根本不在考慮範圍內。

    楊綿綿倒是一臉理所當然:「別人扔掉了的,我看它還挺好看的就撿來自己用了,不可以嗎?」

    荊楚一時語塞。

    「你為什麼要拿了我的發夾?」楊綿綿乘勝追擊。

    荊楚倒也不瞞她:「這是一個死者的東西。」

    「是那天在老公園裡死掉的那個女孩子嗎?」

    「你知道?」

    「大家都去看熱鬧,我遠遠看了一眼。」楊綿綿低聲說,「但是這個髮夾有什麼用呢?」

    水晶髮夾一直忍著沒說話,這個時候才按捺不住:「我看到了兇手!」

    楊綿綿看它的眼神一下子就兇狠了起來:這事兒你丫不早說?

    荊楚聽不見,只是自顧自回答:「是線索就不能放過。」

    「我看上面有個涵字,是她的名字嗎?」楊綿綿儘量把話題往上頭引。

    荊楚點點頭:「是啊,是她男朋友送的。」

    「那她肯定很珍惜吧。」

    「嗯。」大概是覺得和楊綿綿說太多案子的細節不大好,荊楚也就不再開口了。

    楊綿綿想了想:「既然是她生前的愛物,你能把它送回給她嗎?」

    「什麼?」

    「給她的父母男朋友留個念想。」楊綿綿原本是那麼說的,但是誰知水晶髮夾大聲說:「涵涵死了,我要和她一起走,我要給她陪葬!」

    饒是楊綿綿,聽見這句話也難免眼眶一紅,她想著,卻聽見水晶髮夾突然壯了聲勢,大聲喊:「聽見沒有,你讓我和她一起走!」

    大概是那一瞬間感動了楊綿綿,她擡起頭來看著荊楚:「或者,她既然那麼喜歡,就讓她走的時候也戴著吧,可不可以?」

    如果是那樣,也算是成全了水晶髮夾和李涵的一場緣分。

    荊楚哪裡知道這些,他只是覺得小女孩的心思果然多愁善感,頗有幾分啼笑皆非的意思,按他的意思,當然是找到兇手才是對死者最好的告慰。

    但楊綿綿那麼認真地看著他,他只覺得心中一軟:「我知道了。」

    「你答應了,就要做到。」

    「我從不食言。」

    楊綿綿點點頭:「那謝謝你,我欠你一個人情。」

    這下荊楚雖是滿腦子的事兒也被她逗笑了,伸手一揉她的腦袋:「小孩子家家,說話倒是老氣橫秋的。」

    楊綿綿討厭極了,皺眉拍開他的手,荊楚被她一拍倒是想起來了,這個小姑娘自尊心不是一般的強,自己這麼做是有點不大妥當,他馬上收了手:「抱歉。」

    「哼。」

    荊楚到了地方,沒急著辦事兒,先把楊綿綿送到家裡,水晶髮夾也知道這是要告別了,牟足了力氣吼了聲:「那個男人很普通,三十幾歲的樣子!」

    楊綿綿:「……」什麼叫做很普通!普通算是特徵嗎親?

    之後的半個月,風平浪靜。

    楊綿綿攢夠了學費,開始朝生活費奮鬥,不過她也不著急了,以前她也會做給小學生補補課之類的活兒,主要是每年的學費太難湊了。

    馬上就要高二了,等到高三還有各種補課費,楊綿綿覺得自己簡直要哭暈在廁所。

    「這日子沒法過了!」她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狹小的衛生間裡一邊洗衣服一邊磕嘮,「我聽我們主廚說,他兒子今年高三,光是買輔導書就買了好幾百,這日子還讓不讓人過了?」

    於是眾人驚呼:「好幾百?」

    「可不是!」楊綿綿搖搖頭,「還有補課費什麼的,讀書也真是一個大窟窿啊!」

    電視機一聽苗頭不對,馬上嚴肅開口:「你還是要讀書的,不讀書幹什麼?讀書才能有出息!電視裡都是那麼放的。」

    「唸唸念。」楊綿綿也覺得自己除了讀書好像也沒什麼可做的,既然大家都讀書那就讀書吧,「反正也很簡單。」

    「對啊,綿綿你那麼聰明。」鉛筆盒插了句嘴,「肯定沒有問題的。」

    楊綿綿搓著自己的衣服嘆氣:「我不擔心讀書,我擔心錢!」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她倒也不是沒有別的賺錢法子,只是其他辦法雖然來錢容易,到底後患無窮,不划算,能太太平平還是太太平平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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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死者

    打工的日子也還算太平,她和所有人都漸漸熟悉了起來,大家發現她真的只是安安分分在打工,沒別的心思,但是吧,長得太漂亮的後遺癥就是基本上其他女人都抱團排擠她。

    楊綿綿理都不想理,實在無法理解她們怎麼可以那麼無聊,那麼幼稚。

    比如說,在楊綿綿的球鞋裡放釘子,再比如意圖剪壞她的制服,不過兩者都沒有如願,楊綿綿的球鞋第一時間告狀:「(>﹏<)~嗚,綿綿有人在我這裡放了釘子好難受!」

    楊綿綿的櫥櫃寧死不屈,死活不肯被拉開,五毛錢一把的小銅鎖憋紅了臉,楞是沒讓王露如願以償。

    所以一計不成再生一計,今天楊綿綿拿了飯盆去吃飯的時候,就發現菜缸裡只剩下幾片菜葉了,湯裡也是什麼都沒剩下,一片冬瓜都沒有。

    她瞅了兩眼,端著自己的飯盆去了廚房。

    廚房裡煙火縈繞,香氣撲鼻,一群三大五粗的漢子在竈前忙得大汗淋漓,看見她來,紛紛笑了:「綿綿怎麼來了?」

    「有沒有剩的東西吃?」她舉著飯盆,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菜缸裡沒飯了。」

    年輕女孩的小心思在他們面前根本掩飾不住,胖乎乎的主廚正在做餐廳的名菜,一聽就笑瞇瞇地說:「來,綿綿,給你嘗嘗這鵝肝。」

    楊綿綿瞅了兩眼,搖了搖頭:「不用了,有沒有肉吃,紅燒肉?」

    這樣普通的菜餚當然不用主廚親自動手,旁邊一個年輕男人就笑:「來,綿綿。」他舀了滿滿一勺紅燒肉給她,惹得她兩眼放光:「謝謝!」

    「不客氣。」

    結果從廚房出去的時候,她的飯盆裡除了紅燒肉還有蝦仁蟹黃帶魚,幸福地她簡直不想放棄這份工作了。

    唉,廚房裡雖然也有點覆雜,但至少吃的很實惠啊,就算以後賺了錢,去哪裡吃那麼棒的菜餚?楊綿綿一邊把菜往嘴裡塞,一邊嚴肅地思考這個問題。

    她坐在休息室裡吃午飯,廚房裡的人忙得熱火朝天也沒忘記偷偷八卦。

    「綿綿這孩子真是可憐,」給她紅燒肉的年輕廚子說,「我聽經理說她是在掙學費呢。」

    「她學習成績好。」主廚擦了擦手,插了句話,「我兒子今年讀高三,我給他買了幾本練習冊,那天綿綿看見了,問我能不能借來看看,我看她在紙巾上解題呢,而且答案全對。」

    「這麼厲害啊,她讀高二還是高三?」

    「開學才高二,這孩子聰明漂亮還懂事,讀書也好,以後肯定有出息。」主廚嘆了口氣。他能做上主廚,當然不會是沒有心眼的人,不管是底下幾個學徒的明爭暗鬥還是外面幾個女孩子的勾心鬥角,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當回事兒而已。

    不過當家長的嘛,素來對成績好的學生有所偏愛,主廚也不例外。

    楊綿綿其實對讀書這事兒沒什麼興趣,只是大家都說要讀書,那就讀書吧,不過課本上的知識對她而言實在簡單,那天湊齊看到了高三的輔導書,聽人說高考猶如獨木橋,她好奇之下就借來看了看。

    結果還是一樣簡單嘛。

    她頓時失去了興趣。

    不知不覺,她居然把一整盆飯菜都吃了個幹凈,許久不見的飽腹感讓她非常滿足,難得撐著腦袋犯起困來。

    外面又下雨了。楊綿綿的視線停在了懸掛在櫃子裡的一件紅色連衣裙上,這是王露新買的裙子,名牌貨,雖然過季了,但依然很貴。

    紅衣就不得不讓人想起來這段時間的殺人案了,因為那個殺人狂魔喜歡在下雨天殺穿紅色衣服的女人,所以兇手被警方稱之為「雨夜屠夫」。

    她沒有想到王露居然還敢穿紅衣服,現在大家雖然不至於避不上街,但也基本上不會穿紅衣服了,可偏偏王露長相艷麗,穿紅裙子更顯魅力,因此她從來對坊間傳言嗤之以鼻。

    「看什麼看?」王露推門進來,對她鄙薄不已,「窮人就是窮人。」

    楊綿綿翻了個白眼,她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些人嘴裡,窮也成為了一種錯誤,窮就窮唄,多正常的事兒,幹嘛說得萬惡不赦一樣。

    王露開始換衣服,一邊換還一邊說:「知道嗎,這可是我託人從香港買回來的,由國際一流設計師設計的款式,你知道我這瓶粉底嗎,一千塊呢,算了,反正你這樣的人肯定是見都沒有見過,就算去櫃檯人家都不肯給你試用裝!」

    楊綿綿托著頭沒說話。

    那件紅衣裳有點難為情:「其實我是去年的款式了……」

    那瓶粉底液也有點臉紅:「其實我就是試用裝而已……」

    楊綿綿:「……」

    呵呵。

    王露並不知道自己被爆了老底,一邊往臉上貼假睫毛一邊說:「你呢也別妄自菲薄,我看這店裡除了我以外也就你有幾分姿色了,等我走了你也可以撿撿便宜,找個有錢人,總好過在這裡天天端盤子。」

    她的語氣裡有一股說不出的不甘與幽怨。

    楊綿綿覺得她其實能理解王露,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子,有那麼一張漂亮的面孔,誰甘心一輩子在這裡端盤子呢?如果是這樣,將來無非是嫁一個普通的男人,每天下班伺候他吃穿,他也未必領情,甚至還可能出軌養小三。

    女人的一輩子蹉跎在孩子和奶粉裡,誰甘心?

    不過理解歸理解,那也只是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誰也不礙著誰罷了。

    只是王露看她對自己的提點不怎麼感冒,多少有點怒氣,狠狠合上了化妝鏡,換上那件裙子,在她穿高跟鞋的時候,楊綿綿終於開了尊口:「你……不怕嗎?」

    「什麼?」王露反問,看到她看著自己的裙子,不屑地冷哼一聲,「這有什麼好怕的,不過是警方為了掩飾自己無能的藉口,我早就得到了內部消息,其實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楊綿綿一聽,就想起來餐廳裡的傳言,據說包養王露的是政府的一個大官,她會得到一些內部消息也不奇怪了。

    不過既然對方不領情,她提醒一句之後也就不再多嘴,安安靜靜坐在那裡看雨。

    王露哼了一聲,噠噠噠踩著高跟鞋就走了。

    那個時候,楊綿綿並不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王露了。

    第二天她剛剛在更衣室裡換好衣服出來,就聽見經理在問:「王露怎麼沒來上班?」

    和她交好的女孩子連忙為她開脫:「也許是突然生病了。」

    「給她打電話,不來也不和我請假。」

    經理已經有點惱火。

    餐廳早上十點鐘才會開門,但是楊綿綿到得早,現在也不過九點,她拿了塊抹布隨便擦擦桌子打發時間。

    1號桌和她撒嬌:「最喜歡你給我擦了,每天都是油,難受死了!」

    2號桌和她八卦:「昨天關門以後,那誰誰誰和誰誰誰還在我身上做羞羞的事情呢,快給我擦擦,難聞死了!」

    楊綿綿驚呆了,楞了半天沒動作,好半天才想,人果然是一種覆雜的生物,標榜道德的同時卻又難掩動物的本性。

    九點半,她擦完了桌子,得到了經理的讚賞:「要不你開學還在我這裡打工吧?」他說完就覺得不對,又補救,「寒暑假來,平時要好好上課,知不知道?」

    「嗯。」

    九點五十分,經理正準備開門,沒有想到王露沒來,反倒是來了一幫子警察,他驚疑不定:「你們是?」

    「我們想瞭解一下關於王露的事情。」

    這句話一出口,楊綿綿頓時擡起頭來,對著荊楚的眼神:「她死了?」

    荊楚靜默半刻,才道:「是的。」

    楊綿綿聽見無數被壓抑著的悲泣之聲。

    她突然覺得有點後悔,早知道,昨天她臨走前勸一勸就好了,要不然把她的裙子剪壞也行,至少……不至於死。

    從荊楚身上的手錶得知,王露是第四個受害人,死的時候手腳被捆,也有被侵犯的痕跡,更變態的是,兇手在她的□□塞了幾塊桃子。

    真的是個變態。

    大家議論紛紛,卻並不能提供什麼線索,問到楊綿綿那裡,她想了想也搖了搖頭。

    一整天,所有人的心情都十分壓抑,楊綿綿今天上早班,下午就可以回去了,但是她並沒有回家,而是順便從餐廳打包了一份飯菜(免費)去了警察局。

    她是第一次來警局,一進門就被吵雜的聲音震得耳朵疼:「你們這些沒用的警察!到現在殺了我女兒的兇手還逍遙法外!」

    「都是你們警察無能!」

    「你們這些只拿錢不幹活的廢物!白養你們了!」

    這些聲音還算是文明的,更有甚者是:「我艸你大爺……」以下省略難聽的粗口n句。

    楊綿綿提著飯盒倒退一步,頭暈腦脹。

    這也就罷了,她還聽見了各種叫罵聲,比如:「╰(‵□′)╯次奧你大爺的吵死了你特麼的敢在勞資的地盤撒野你是活膩了嗎?」

    說這句話的是某個伸縮警棍。

    還有手銬在煽風點火:「(╯‵□′)╯︵┴─┴讓勞資去拷了那群王八羔子!」

    「……」楊綿綿心想,警局的東西脾氣好像都不怎麼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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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8:48:58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嫌犯

    她靠著墻,躲開了那群義憤填膺的被害者家屬,看那幾個警員焦頭爛額在應付那些胡攪蠻纏的人,多半是沒有空為她解答疑惑的。

    幸好旁邊有一張簡易的地圖,她很快就找到了刑警隊的所在,剛剛擡腳,不知道從哪裡飛來一個不銹鋼杯子,砰一聲砸在了她後腦勺上。

    楊綿綿冷不防吃了個暗算,心裡的火氣蹭一下竄出來了,她二話沒說,抄起手裡的飯盒往那個砸了她的老大媽頭上砸去,湯湯水水淋了她一頭。

    「哪裡來的小賤人!」大媽雙手叉腰,恨不得要來掐死她。

    楊綿綿那麼多年混在市井,沒少和潑婦打交道,哪裡會怕她:「你先打我還有理了?!」

    「下作的小娼婦!」大概對於長得漂亮的女孩子都有一種先天性的敵意,大媽扯著嗓子怒吼。

    楊綿綿揚手就把塑料袋裡的湯水第二次潑到了大媽頭上。

    接下來是大媽憤怒的嘶吼:「你們居然都不管管!還有沒有王法了!」

    「吵什麼吵!」荊楚聽見下面鬧起來了,匆匆下樓來,結果一照面看見的就是楊綿綿和一個潑婦大媽在那裡吵架,吸引了警局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目光。

    那個大媽正用指甲撓楊綿綿的臉,她躲了兩次覺得憋屈,狠狠一腳踹在那個大媽的小腿上,大媽吃痛,後退幾步一屁股栽坐在了地上。

    荊楚把剛剛要說出口的話吞了回去,看不出來,這小姑娘還蠻暴力的。他及時在對方反擊之前出聲喝止了:「再吵把你們都關起來!」

    大媽是今天鬧事的主力,所以一見情況不對,幹脆坐在地板上開始捶地:「我苦命的女兒啊……這幫沒用的警察……」

    楊綿綿:「……」

    其他幾個男人原本只是起鬨,這會兒開始推攘起來:「幹嘛,警察要打人啊,勞資又沒犯法,憑什麼抓我們?當心我投訴你們!」

    荊楚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幾乎要揪著自己領子的手:「襲警。」

    大概是他的氣場太過強大,那兩個男人不敢再上來,荊楚對另外兩名警員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把這群鬧事者帶走,這才轉頭看著楊綿綿。

    她正蹲在那裡收拾一片狼藉的飯盒。

    「你來有什麼事?」荊楚的口吻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不過配上他皺著眉的表情,那殺傷力就有點強了。

    柳玉吞了吞口水,覺得心裡發毛,她趕緊發話拯救這位無辜的小妹妹:「你是來報案的嗎,還是有什麼線索?」

    楊綿綿擡起頭來:「我想見見王露。」

    柳玉一楞:「王露?」

    「嗯,我想見見她。」

    柳玉有點為難地朝荊楚看了一眼,發現自家隊長倒是沒有放冷氣,不過語氣還是讓人聽了就覺得腿軟(嚇的):「你們很熟悉?」

    「不是很熟。」楊綿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於什麼心理想要來見王露,被荊楚那麼一說,也覺得她們不是很熟,何必多此一舉呢,因此也幹脆利落地放棄了,「不方便就算了。」

    「柳玉,你帶她去吧。」荊楚倒是不介意給她開個後門,雖然對楊綿綿也不是很待見,但是他已經把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劃分成了「需要照顧的親戚家的小孩」,那還是很護著的。

    柳玉噢了一聲,帶著楊綿綿去停屍房。

    「她們還沒有下葬嗎?」路上,楊綿綿詢問。

    柳玉搖了搖頭:「沒有聯繫到王露的家人,屍體暫時放在停屍間裡。」

    停屍間裡冷氣開得太足,楊綿綿一進去就打了個哆嗦,柳玉讓看守的警員把王露的屍體拉出櫃子,楊綿綿搓了搓胳膊,湊上去看。

    王露原本鮮活紅潤的面色已經變成青白,整個人像是冷冰冰的蠟像,不,蠟像都比她鮮活。

    楊綿綿從來沒有那麼真實地感受到,她死了。

    這個愛慕虛榮、小心眼、妒忌心強的漂亮女孩死了,她不會再對她冷嘲熱諷,不會再對她使絆子,她死了。

    說不上有多難過,王露對她而言畢竟只是一個認識的陌生人。

    但內心深處,她還是有一點點傷感,是那種身邊的某一個人突然之間死去而產生的傷感。

    她默默看了王露幾分鐘,突然扭頭問柳玉:「如果她的家人一直都不來,怎麼辦?」

    柳玉覺得太冷,一直在門口等她,聽見她那麼問,詫異了一下才回答:「由政府出錢火化。」

    聽見王露的身後事沒有問題,楊綿綿想了想,也沒什麼好問的了,剛想走,突然想起那個髮夾,可她想了想,還是沒有多嘴問一句。

    這樣就很好了。

    今天來看王露一場,也不枉費兩個人認識的緣分——雖然人活著的時候並不怎麼愉快就是了。

    但事情哪有那麼順利。她才剛剛轉身,就聽見王露的那件紅衣哭得撕心裂肺:「那個混蛋!他怎麼能這樣!他殺了露露!」

    這樣的聲音讓楊綿綿心裡更不好受,她不願多聽,快步離開了停屍間。

    柳玉好像也鬆了口氣,她本來就是小女孩心性,說話免不了多了幾分誇張:「每次進停屍間都覺得她們好像死不瞑目,催著我們給她們報仇雪恨呢。」

    楊綿綿打了個哆嗦,她暗想,你是沒有聽見那些聲音,那真的和厲鬼索命沒什麼區別,聽著淒厲極了,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柳玉以為楊綿綿被她嚇到了,生怕被荊楚遷怒,飛快補救:「我胡說的,世界上哪裡有什麼鬼。」

    楊綿綿特別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離開警局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楊綿綿嘆了口氣,慢慢散步回家了,一路上還有路燈給她打招呼:「很晚了,快點回家吧,路上不安全呢。」

    楊綿綿順手把路燈上貼著的小廣告撕了下來,路燈立刻和她道謝:「~(^_^)~謝謝綿綿。」

    她拍了拍它,把廣告單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垃圾桶打了個飽嗝:「嗝~~o( ̄v ̄)o」

    一隻野貓從墻頭走過來,看到了人也不怕,跳下來在路燈下尿了尿,神氣活現地走了,那走路的姿態宛如巡視領地的帝王般威風,走到她腳邊的時候還擡了擡腦袋,丟給她一個「你擋著大爺我了」的眼神。

    「……」她決定不和一隻畜生計較!

    摸了摸口袋,楊綿綿有點惋惜今天的晚飯被自己一時衝動砸在了那個大媽臉上,她還得自己掏錢吃晚飯。

    旁邊有一家小店,她擡頭看了看,重慶麻辣燙,後面三個字刺激得她口水都下來了,在原地痛苦掙紮了三分鐘以後,楊綿綿昂首挺胸走進了店裡。

    一把青菜,一串豆腐幹,再來一串鵪鶉蛋,一串蟹味棒……這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楊綿綿最後聽說要十五塊的時候表情都麻木了。

    十五塊啊,可以吃三天的炒米線,她居然就吃了一頓麻辣燙。

    肯定是因為王露的死讓她心情不好,不然她是不可能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情的。

    破罐子破摔,楊綿綿再掏出一塊錢:「再要一瓶可樂。」

    她叼著吸管坐在塑料凳上等吃麻辣燙,角落裡掛著一台電視機,裡面在播時下最火熱的腦殘古裝偶像劇,男主顏值不錯,和荊楚不相上下,就是雖然設定是皇帝實際上行為弱智堪比初中生。

    她們班裡的男生都成熟一點,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電視劇竟然經久不衰,她看了五分鐘就發現了一個鏡頭裡出現了電線杆,還有一個空調沒裝好。

    有些人會懷疑她是不是能在一秒鐘之內把畫面分析完畢,但實際上這對於一個每分鐘能看上萬字的人來說並不是難事。

    當然楊綿綿能做到,但也沒事兒不會每分鐘看上幾萬字的,那需要極端的專註力,費腦子得很,她又不喜歡自虐,平時最喜歡的事兒還是去書店租書看,一毛錢一天——現在漲價成五毛了。

    真的,別以為高智商少女是應該坐在學校裡讀幾個不同專業的博士學位捧一杯星巴克優雅地在圖書管理看書的移動百科全書。

    實際上應該是會為了花十幾塊錢吃麻辣燙而心痛愛好是租小說慢慢看的窮逼少女。

    沒辦法,看太快了沒錢傷不起。

    為什麼不去圖書館借書?市立圖書館的借書證要兩百塊錢押金〒▽〒

    現實和虛構總是有著天壤之別的。

    老闆把一碗香氣四溢的麻辣燙端到了楊綿綿面前,麻辣燙那股特殊的香氣刺激得她唾液迅速分泌,顧不上看什麼破電視,她扳開一次性的筷子夾起一片肉片就塞進嘴裡。

    唔,味道是說不出的鮮、麻、辣!這是和餐廳裡飯菜截然不同的美味。

    怪不得要十五塊錢,真心好好吃〒▽〒

    楊綿綿埋頭吃麻辣燙的時候,又有一位客人走了進來,三十幾歲,穿了一套藍色運動裝,普通到她看了幾眼都覺得好像對那張臉沒有印象。

    他坐在楊綿綿左前方,腰上扣著一個鑰匙圈,從褲子後袋裡滑了出來。

    上面灑落著幾點紅色。

    但真正讓楊綿綿汗毛倒豎的卻是那個鑰匙圈的抽泣聲:「不要再殺人了,求你了……」

    那個男人當然聽不見了,他狼吞虎嚥吃完了一碗麻辣燙,扯了張紙巾擦了擦嘴。

    楊綿綿痛苦地掙紮了幾秒鐘,最後在他離開兩分鐘後喝幹凈了碗裡所有的湯,快步走了出去。

    夏天的傍晚是街上人最多的時候,楊綿綿也不怕自己暴露,把手揣在口袋裡慢悠悠踱著步子。

    她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腦子卻在飛快地轉,最後得出結論——她得去警察局把那個水晶髮夾偷出來。

    首先,她不能確定那個男人是不是雨夜屠夫,雖然外表和髮夾描述得很像,但……這個世界上的普通男人佔了百分之九十九吧?

    所以,她必須讓水晶髮夾親自來看一眼,確定了之後再說。

    當然,知道對方是雨夜屠夫以後要怎麼辦,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反正她就是相信自己肯定能想出辦法來,智商高,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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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8:49:21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求證

   跟著那個男人的路上,楊綿綿已經想好了下一步的動作,她沒有跟著那個男人上樓,反倒是摸了摸旁邊的那個電線杆:「那個穿藍色運動服的男人住哪兒啊?」

    那個電線杆聽聲音像是個漢子,粗聲粗氣地問:「你問這個幹什麼?想做壞事?不對,你怎麼聽得見俺說話?噢,你肯定是在自言自語。」

    「……我是在問你。」

    「你想做壞事?」

    「我一個小女孩,能把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樣?」楊綿綿簡直要翻白眼了。

    旁邊停著的一輛電動車一聽,熱情地開口了:「你是東頭的綿綿吧,我主人的丈人家就在那兒呢,我聽三輪車說了,你絕對不是壞人!」

    楊綿綿:「……」得,這還攀起親戚來了。

    電線杆和電動車也是熟的,天天在它腳邊停放呢,兩個人可以侃大半夜,東家長西家短都知道,這會兒電線杆也不磨嘰了,爽快地回答:「他就住三樓,你找周大志幹嘛呢?」

    原來他叫周大志。

    楊綿綿看見有人騎著自行車過來了,為了避免被人當成神經病,她沒回答,只是對它們擺了擺手算是道別。

    她還是應該買部手機,這樣以後就能裝作打電話而不是自言自語有毛病了。

    但是手機好貴_(:3」∠)_

    為什麼花錢的地方那麼多,賺的錢卻那麼少呢,好心塞。

    還是想想怎麼把水晶髮夾偷出來好了。髮夾是證物,估摸著在證物儲藏室裡,看管肯定是不嚴的,問題是她要怎麼神不知鬼不覺把東西偷出來再送回去?

    警察局那一帶不是很熟呢。

    楊綿綿決定這幾天去踩點。

    因為長得太有辨識度,她不打算白天人多的時候去,不然被荊楚認出來又是麻煩事兒,她就挑大清早天還濛濛亮的時候。

    那會兒大部分的警察肯定還沒上班。

    楊綿綿想的是很好,但她萬萬沒有料到荊楚是個加班狂人,早上六點鐘,他剛剛熬夜完準備出來吃個早飯就碰見了一臉震驚的楊綿綿。

    「你怎麼在這裡?」荊楚有點奇怪,但並沒有想太多。

    楊綿綿幹巴巴地說:「來找你。」她謊話編得眼睛也不眨一下,「不知道你幾點上班。」

    荊楚微微笑了笑:「我平時七點鐘肯定在了,那麼早,你吃過早飯了沒有?」

    「包子鋪還沒開門。」

    「走吧。」他也不多廢話,直接熟門熟路去了一家麵館,麵館很小,只擺了幾張桌椅,墻壁上掛著一張巨大的菜單,「吃什麼?」

    楊綿綿看著墻上的菜譜,陽春麵也要八塊錢,她就點了這個。

    「兩碗牛肉麵。」荊楚壓根就當沒聽見,還低頭皺眉,「你在長身體,要多吃點。」

    牛肉麵二十塊一碗,面上蓋著滿滿一排牛肉片,還有幾片翠綠的葉子,湯汁鮮濃,面條勁道,楊綿綿差點沒把臉埋進碗裡去。

    這裡沒裝空調,就一個搖頭的電扇對著吹,荊楚拉了拉繩子,讓電風扇就朝著楊綿綿那邊定下來吹。

    她的頭髮又長又黑亮,被風吹起來的時候真有幾分電視裡拍洗髮水廣告的味道,不過現在是在吃麵,所以……頭髮餵了麵湯。

    荊楚笑了一笑,低頭去吃麵,牛肉麵的味道當然好,但他心裡存著事兒,什麼東西吃到嘴裡都不是個味兒。

    好半天他才想起來:「你找我是什麼事兒?」

    楊綿綿藉著吞嚥的功夫,把剛剛差點忘了的藉口想了起來:「我就想問問你,兇手找到了嗎?」

    這句話無疑是狠狠捅了荊楚一刀,他沈默一瞬,緩緩搖了搖頭。

    楊綿綿也不再說話了,兩個人沈默地吃完了面,荊楚看她熱得一頭是汗,問:「你幾點上班?」

    「十點。」

    「去我們辦公室坐一會兒吧。」警局裡開著空調,多少比外面舒服一點,太陽一出來就開始熱了,只不過大概是做慣了領導,他即便是關心也帶著一股不容反駁的命令味道。

    楊綿綿沒想到瞌睡就有人遞枕頭,忙不疊答應了。

    大清早的,警局裡除了看門的老頭就只有幾個值班的,大廳裡空蕩蕩的,但是……一點兒也不安靜。

    她聽見無數竊竊私語的聲音:

    「哇塞,荊楚帶了個漂亮的姑娘來!難不成是女朋友?」

    「不對啊,我聽說他女朋友是個時尚編輯,長得可漂亮了!」

    「她也很漂亮啊!」

    「那難道是荊楚腳踏兩條船?」

    楊綿綿:「……」你們真的是夠了!別人聽不見就使勁八卦!

    「怎麼了?」荊楚看到她走神,不由多問了一句。

    楊綿綿搖搖頭:「沒事。」

    荊楚把她帶去了刑警隊的辦公室,挺大的一塊地方,他的辦公室在最裡面,外頭則是辦公桌,好幾張桌子都挺亂的,只有兩張桌子特別幹凈,墊著桌墊,擺著筆筒,椅子上還有靠枕,還是粉紅色的小兔子,一看就知道是柳玉的。

    還有一張桌子則要矜持很多,只有一瓶盆栽,還有一疊的心理專業的書,一看就知道是常雁的位置。

    牛肉麵鹹,她口渴,自己去找了個一次性的杯子接了杯水喝,順便拿起了旁邊的一張報紙看了起來。

    就算是心不在焉的,看完一頁報紙也不過是幾分鐘的事兒,她腦子裡不可抑制地冒出來一個念頭。

    這是個好機會啊。

    楊綿綿甚至還沒有一個完整的計畫,她的身體就比腦子快了一步,已經站了起來,她走出門口的時候四處望瞭望,荊楚就說:「廁所在左邊走廊。」

    她決定以後不討厭他了。

    幸運的是,證物儲藏室就在廁所旁邊,不幸的是,旁邊有個監控攝像頭。

    楊綿綿鬱悶得進了廁所,她敲了敲水管:「和外面那個攝像頭商量件事兒好不好?」

    水管瞪大了眼睛:「(⊙o⊙)你是在和我說話?」

    「對,」她知道機不可失,抓緊時間說服對方,「我可能知道一個壞人是誰,但是不敢確定,想要隔壁的一個髮夾幫我去認認人,我晚上就會送回來,你問那個攝像頭能不能幫我一次,一會會兒就好。」

    水管:「Σ(°△°|||)︴你等等,我幫你問問。」

    一分鐘以後,水管說:「它說可以裝自己接觸不好跳一會兒,現在監控室裡的大胖睡得可熟了,不會發現的。」

    「謝謝。」楊綿綿連忙道謝,抓緊時間閃身進了儲藏室,房間裡很暗,她瞇著眼睛,實在是看不清那些密密麻麻的袋子,只能低聲喊,「夾子,我可能找到殺李涵的人了,你得和我去認人。」

    然後她聽見一個小姑娘尖細的嗓音:「什麼?!!!!」

    這熟悉的聲音,就是它沒跑了。

    楊綿綿取出袋子,水晶髮夾外頭被套了一個透明的塑料袋,她也不拆,匆匆塞進褲兜裡,裝作沒事一樣回了辦公室。

    荊楚什麼也沒說,就是在自己的抽屜裡翻了翻,翻到了之前一個同事結婚發的喜糖,他不愛吃糖,現在還沒拆封,所以就拿出來給楊綿綿了。

    喜糖盒子是很漂亮的心形暗紅色鐵罐,貼著一朵紗花,一點也不俗氣,反倒很好看,性子也有點害羞:「o(# ̄▽ ̄#)o你好呀。」

    你也好。她默默摸了摸那朵小花,打開了盒子,裡面有阿爾卑斯糖,大白兔奶糖,幾塊水果硬糖,軟糖,還有兩塊小小的德芙牛奶巧克力。

    她連忙拆了巧克力塞進嘴裡,德芙的巧克力在很多人看來當然很便宜,六塊錢一條,隨便吃吃的事兒,但是楊綿綿從小就很少有機會吃這樣的零嘴,她爸爸還在世的時候,有時候會接她去新家,她弟弟和繼母的那個家。

    還記得她年紀還小的時候,嘴還饞,不像現在能管住自己,看到客廳茶几上的盤子裡放著幾塊德芙的巧克力,她伸手去拿,結果被弟弟狠狠一推:「誰讓你拿我東西的,這是我的,不許你吃。」

    一個月三百塊錢,半年也就一千八,每個學期的學費是一千五,原本可以申請貧困生助學金的,但是楊綿綿的爸爸忒好面子,死活不肯說丟臉,楞是不簽字,幸好楊綿綿成績好,每個學期有八百塊錢的一等獎學金,加上她平時幫人寫作業幫小學生補課,能零零碎碎賺上幾百塊錢,否則連水電費都交不出來。

    原本楊綿綿想去試著炒股,那個來錢快,後來發現,第一,自己沒本金,幾萬塊在股市裡連牛毛也算不上,她死也拿不出一萬塊,第二,未成年人開戶太麻煩了。

    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去打工賺錢吧,不過就算是最近賺了錢,考慮到自己的花費,楊綿綿的生活也是很拮據的,所以好東西吃到嘴裡,表情上難免帶出來幾分。

    荊楚自然也看見了,他猛然想起來自己家的堂妹,他們家本著富養女窮養兒的策略,那是非進口巧克力不吃,非崑崙山礦泉水不喝,嬌貴得和豌豆公主似的。

    噠噠噠。

    楊綿綿聽見了高跟鞋的聲音,她有點好奇,警察居然能穿高跟鞋嗎?

    進來的是個漂亮的大美人,長捲髮,化著妝,不過粉底有點厚了,估計是為了遮蓋黑眼圈。

    「咦。」大概是看到那麼早這裡有個女孩子,常雁難免有幾分奇怪。

    楊綿綿知道這是自己開溜的好機會,馬上站起來說:「我先走了。」

    常雁還沒反應過來:「這是誰?」

    「親戚家的小孩。」荊楚不多說,而是換了正題,「你來的正好,我有點想法和你說。」

    常雁馬上把這件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楊綿綿走的時候看了一眼掛在大堂的鐘,才八點多,完全來得及先去看了周大志再去上班。

    她趕去那個小區的時候,電動車熱心地告訴他人還沒下來,它說這句話的時候它的主人正在開鎖,是個體重估計有兩百斤的大胖子,赤膊露著一身白花花的橫肉,一屁股坐下去的時候楊綿綿都為電動車的小身板擔心。

    它自己一點兒也不覺得,反而一邊開遠一邊和他們告別:「接我主人的媳婦兒去了,我先走了餵!(^_^)/~~拜拜!」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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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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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8:49:45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跟蹤

    周大志下樓來了,楊綿綿裝作在看電線杆上貼著的尋狗啟示,周大志人還沒有走近,就聽見水晶髮夾高分貝的尖叫聲:「就是他!就是這個王八蛋!化成灰我都能把他認出來!」

    果然是他。

    那該怎麼辦呢?楊綿綿罕見地苦惱了起來。

    裝作不知道?肯定不可能,否則這一念之差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喪命。

    但她要怎麼把對方送進警察局裡去?打一頓?還是捉次那啥在場?要麼她引君入甕?

    擁擠又充滿汗臭味的公交車上,楊綿綿一邊拉著吊環一邊思考這個艱難的問題。

    「小偷!你個壞小偷!」這個聲音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楊綿綿看著那個男人輕而易舉地把錢包從一個年紀不輕的女士那裡偷了過來,不禁揉了揉眉心,覺得頭痛及了。

    但看見了,總不好不管,她藉著一次拐彎的機會,假裝不小心去撞了一下那個男人,另一隻手輕輕鬆鬆把那個女士錢包從他口袋裡勾了出來,楊綿綿戳了戳前面的人:「阿姨,你的錢包掉了。」

    結果對方怒目而視:「你喊誰阿姨?!」

    楊綿綿:「……」心好累。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楊綿綿特地又去打包了一份飯菜,不過這回不是自己吃,準備找個藉口去給荊楚然後把證物放回去。

    誰知道荊楚他們居然在開會!

    而且開會的目的竟然是成立特案組!

    這件事情早有眉目了,荊楚老早就得到過相關消息,不僅僅是這一次的雨夜屠夫案,上面的意思是以後這些重大的案件都交由特案組來負責,因此特地從全國各地選拔成員。

    隊長當然是荊楚無疑,常雁也是早已確定的人選,所以她一早就來了南城,一方面為了熟悉情況,另一方面就是她和荊楚的私交了。

    而其他人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拖延到今天才到齊,正式開會宣佈成立。

    成員有特警隊出生的武濤,虎背熊腰,相當彪悍,據說以一敵五妥妥的,註,這是指成年男人。

    計算機高手白平,那是個戴著深度近視眼鏡,身嬌體弱的宅男。

    辦公桌們竊竊私語:「哇塞,勇武攻和嬌弱受嗎?」

    楊綿綿頭一次震驚了,這年頭不僅是全民皆腐,連這些非生命都腐成這樣了嗎?天理何在啊!

    除此之外,還有一位長得很帥,就是有點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法醫衛寒,他就算穿著西裝看起來也不夠嚴肅正經,如果楊綿綿看見的話,就可以想起來這個就是那天去時光餐廳吃飯的身上全是福爾馬林味道的男人。

    長得倒是真心有點帥,用個言情小說裡常有的詞兒就是「邪魅狂狷」,或者說,看起來和好男人是不搭邊的。

    大家紛紛表示:「真的不是小混混冒充的嘛?」

    還有就是常雁,柳玉是屬於編外人員,說白了就是她死纏著自家老爹要加入所以大概是幹雜活兒的一個。

    特案組成立用的時間不到半個小時,等荊楚開完會出來的時候,楊綿綿除了聽了一大堆的八卦之外,順便把髮夾還了回去,然後把飯盒一放,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荊楚一開始還以為是羅裴裴送來的,她是個對生活特別講究的精緻女人,時尚雜誌的主編,也喜歡自己在家做菜,閒暇時煮咖啡做甜點,不過她叫荊楚去家裡吃飯,十有□□對方吃到一半就要接電話去查案,所以後來羅裴裴也就沒什麼興趣了。

    但是掃地的大嬸非常確定地告訴他:「不是,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荊楚一看那個飯盒上的logo就知道是誰了,他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那就先叫外賣吃飯吧。」

    他掃了柳玉一眼,柳玉馬上去打電話喊外賣,心裡內牛滿面,作為局長的千金,也就只有荊楚敢這麼使喚她了,不過她一點兒也不介意,真要做大小姐,何必來這裡吃苦呢。

    所以她樂顛顛去喊外賣了,點了不少的菜,還問:「隊長,報銷嗎?」

    「我請。」

    「噢耶!」柳玉二話沒說,又點了一個最貴的海鮮粥,後來想想大家吃不飽,又點了鹹菜肉絲麵和一鍋煎包,還有七八個炒菜。

    他們一邊吃晚飯一邊開會,而楊綿綿此時已經坐上回家的公交車了。

    夜裡的公交車上人沒有那麼多,她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在算自己現在的存款,大約有三千左右,除了兩千多是工資之外,其他都是小費。

    對楊綿綿來說,這是一筆巨款了,哪怕去掉一千五的學費,她還有餘錢。

    現在距離開學還有七八天,雖然心痛,但是楊綿綿還是決定明天就去辭職——因為餘下的時間,她要用來跟蹤周大志。

    就是可惜了那一千塊錢,她本來還可以多賺一千塊的!想起這個來楊綿綿就心痛如刀絞。

    「我希望他明天就動手,我還可以去撿塑料瓶換點錢!」

    為了多賺點錢,楊綿綿幹過很多行業,拾荒當然也是,從學校每個班級收塑料瓶去賣不要掙得太快啊!

    就是現在還沒開學,如果要在附近撿瓶子的話就要和一對拾荒的老夫婦搶生意了,那對老夫婦連家都沒有,露宿橋洞,楊綿綿也沒這個臉去和人家爭。

    只能算了。

    第二天她就和經理提了辭職,藉口都找好了:「快開學了,我要補暑假作業。」

    經理有點惋惜,但也沒有阻攔,甚至還讓財務多包了兩百塊錢算作獎金,還和她說:「寒假要是有空的話歡迎你再來。」

    「好,謝謝經理。」楊綿綿沒有拒絕,這份工作雖然辛苦,但報酬實在是太令人滿意了。

    都怪周大志。

    周大志是一個修車工人,小時候讀書不好,家裡人就送他去念了職高,畢業以後開始修車,手藝還不賴,這年頭藍領工人工資也不低,周大志這樣的可以一個月拿五千(楊綿綿快嫉妒死了),為人木訥寡言,看起來是典型的老好人,有過一個老婆,但是後來離婚了,沒有孩子,單身獨居。

    以上是那個電線杆和她說的消息,楊綿綿不是常雁,分析不出來他的行為動機,她痛苦的是自己一大早過來蹲點,天氣又熱,後悔得簡直想死。

    「我不行了,我要找個地兒坐著。」楊綿綿實在是熱死了,只能拐去了旁邊一家小店裡吹空調。

    那是一家奶茶店,也可以點炸雞薯條之類的,裡面擺著小桌子小椅子,可以坐著吃。

    不好意思白吹空調不吃東西,楊綿綿點了一杯原味的冰奶茶(不加珍珠可以便宜一塊錢),然後裝模作樣把書包裡的作業掏出來寫。

    她說要補作業不是騙人的,只是補的不是她自己的作業,她的作業老早在發下來的時候就寫完了。

    她幫同學補作業,卷子、練習冊都接,看量算錢,基本上一本練習冊可以賺一百多塊錢,現在的孩子手裡的零花錢都不少,手一鬆百來塊根本不在意。

    楊綿綿接了一書包的寒假作業,都沒有答案,要靠自己狂寫,她用的是五塊錢十支的那種黑色水筆,質量還過得去,不過估計寫完這些作業新買的筆就該報廢了。

    初中的作業比較簡單,題都很容易,就是有些是機械的抄寫比較麻煩,還有作文要怎麼模仿一個讀初二的中二小屁孩的口吻有點費腦筋。

    對了,她的客戶都是自己小區以及附近小區的學生們,多年下來,她代寫作業都有口碑了,保證正確率。

    高一的作業當然也很簡單,高二的稍微要費點神,因為她要把練習冊前面的公式和總結看一遍再寫,幸好物理數學化學都是套公式,多轉幾個彎的區別,她一點也不覺得難。

    楊綿綿特別無恥地用了一杯奶茶在這家店裡坐了一整天,因為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吸引了不少小男生進來買奶茶喝,所以店主根本沒生氣,甚至還笑瞇瞇給她續杯了。

    #論美貌的優勢#

    第二天她又來了,不過在買奶茶的時候她看到周大志出來了,可是她不能馬上走,還要等奶茶到手了再離開。

    媽蛋周大志早下來一分鐘她就不用花那個冤枉錢了!楊綿綿肉痛死了,早在心裡把周大志給淩遲了百八十遍。

    但饒是如此,她還得捏著鼻子跟了上去。

    昨天是輪到周大志休息,今天他就要上班了,修車廠裡她進不去,只能想著再找一家店坐著。

    可惜周圍只有一家小飯館,現在不到飯點根本沒開門,楊綿綿只好繞到後門去坐著。

    後門有一個殘疾的老大爺在修自行車,楊綿綿問他借了張報紙墊在屁股下面,幹脆就躲在陰涼裡寫起作業來。

    老大爺的生意不怎麼樣,但是人挺悠然自樂的,沒生意的時候就摸出一把破二胡來拉,如泣如訴,相當動人,楊綿綿一聽就入了神,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天。

    第二天她學聰明了,買了幾個小包子跟著周大志去上了班,然後把小包子給了那個修車的老大爺。

    老大爺說:「謝謝大閨女。」他的口音帶著明顯的地方特色,聽不出來是哪裡的,楊綿綿也是分辨了一會兒才聽懂:「大爺,來段曲兒唄。」

    老大爺欣然應允,摸出他的破二胡開始拉曲。

    中午老大爺買了一個燒餅,分了一半給她吃,楊綿綿去買了兩根香腸,分了一個給他,一老一小蹲在一起吃了頓午飯。

    下午日頭最大的時候,有個附近工廠裡的大媽推著自行車過來了,輪胎沒氣了讓老大爺幫忙打個氣,看見楊綿綿在一邊寫作業,問了句:「你孫女兒?」

    老大爺笑瞇瞇地說:「是啊。」

    「喲,可真俊。」

    「孩子的媽是個美人。」

    其實二胡已經把老大爺的家底透光了,他無兒無女,孑然一身,哪裡來的孫子孫女呢?

    但楊綿綿也沒反駁,等人走了問:「大爺,你這兒賣二手的自行車麼,我想買,便宜點兒的就行。」

    「我給你收一輛,不過得等開學,那會兒學生換車的多。」老大爺點點頭,「要啥顏色?」

    楊綿綿反倒笑了:「隨便什麼顏色,能用就行,我高中遠,坐公交也貴呢。」

    每天公交車來回的錢要四塊,一輛二手的自行車只要一百來塊,這麼一算,還是騎車方便,之前是身上沒有錢,現在有了餘錢,楊綿綿當然希望能省掉這筆公交費。

    天暗下來的時候,老大爺收拾東西走了,還和她說最近不安全,讓她也早點回家。

    楊綿綿嗯嗯了兩聲,趕緊跟著周大志走了。

    路上被雷陣雨澆了個透心涼。

    但是周大志回去之後,又披了件黑色的雨衣下來了,這會兒天已經漆黑,他穿著雨衣走在大街上,實在是非常的可疑。

    楊綿綿估計他要去做案,所以一點也不敢放鬆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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