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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萌吧啦]重生渣夫狠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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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3:28 |只看該作者
第 10 章 回門金豬

  第二日,因昨日莊政航連連罵了兩個丫頭,早晨進來伺候的便多是簡妍的陪嫁丫頭。

  莊政航一心記掛著昨日自己辦的事,一時也沒留意金枝、玉葉兩人的纏綿眼神,曖昧舉動。

  收拾妥當,夫妻兩人一同去見過莊老夫人。

  「東西都準備妥當了?」莊老夫人問。

  莊大夫人忙道:「早幾日就準備妥當了。」剛說完,就見丫鬟微露過來附耳說了一句。

  莊大夫人聞言臉色一變,莊老夫人忙問:「出什麼事了?」

  莊大夫人瞅了眼簡妍,心道就看她事到如今,還如何裝賢良,於是忙道:「昨日準備的一口金豬,今日去瞧不知被什麼人砍得稀巴爛。其他的東西也被人弄壞了一半,都成單個的了。廚房裡的人問了也只說不知。」

  簡妍聞言,瞄了眼莊政航,隨後垂下眼皮。回門所用金豬,乃是證明女子貞潔之物。金豬沒了,那這回門反倒不是去見親人,是去結仇的。況且,回門用的東西,向來沒有聽說過單個的。

  莊政航愣住,心道自己只是弄壞了雞鴨等物,那金豬他是萬萬不敢碰的,定是有人瞧見他進去了,有意將罪名推到他身上,訝然道:「怎會如此?母親可知是何人所為?」

  莊大夫人搖頭,咬牙道:「今日就算是做了惡人,也一定要拷問出是誰弄壞的。」

  「母親,算了吧。」簡妍坦然笑道:「不過是一樣兩樣東西,可有可無,夫君隨著我去,已然是誠意十足,何必再去計較其他。」

  「話雖如此,但也不能失禮。」莊老夫人道,隨即敦促莊大夫人:「現買可來得及?」

  「這……」莊大夫人為難地皺眉,「其他的還好說,獨有那金豬,一時半會買不到。」

  祝嬤嬤忙道:「怕會誤了吉時。」

  「……那便罷了,去了,多多給親家賠不是。」莊老夫人道。

  「是。」莊政航與簡妍應道,又拜了一拜,才一同出去。

  莊政航小心地看著簡妍的臉色,心道她怎這樣大度了,沒了金豬還肯心平氣和地跟自己回門。隨即又想自己大丈夫一個,何必去看女子臉色,況且那金豬又實在跟自己不相干,於是昂首挺胸在前走。

  簡妍上了馬車,依舊閉目不語,心裡對莊政航是十二分的不屑,心想這人白活了一世,還是那樣的衝動小性子。

  金枝、玉葉也聽說金豬的事,也猜到是莊政航故意不給簡妍顏面。

  馬車出了莊家,經過莊侯府,再向南,一路過去,行了大半個時辰,才到簡家。

  簡家乃是官商,專供各色香料給宮中。家中香料絲綢鋪子,一應俱全。雖官商有別,但銀錢在誰眼中都是一樣的。因此,便是莊家也不敢看輕簡家。

  簡妍下了馬車,看也不看莊政航,莊政航心裡惴惴的,唯恐她又胡說,叫他得罪了簡家。

  簡府中媳婦婆子滿臉堆笑地迎出來,口中喚著二姑奶奶,二姑爺,將兩人迎了進去。

  簡妍許久不曾見到母親,回想上一世,父親、叔父亡故,莊政航被人教唆著跟他舅父壞了關係,更是跟簡家斷了來往。也只有母親為了她,將簡嫙送進莊家的時候,好歹叫她見到母親一回。

  「簡妍——」莊政航出聲喚道,有意和緩兩人的關係,忽地,卻見一六歲孩童跑了過來,拉著簡妍的手就親熱地叫「姐姐」。

  那邊廂,正想母親的簡妍也愣住,千算萬算,竟將表弟此時也在簡家的事情忘了。

  「姐姐,你可回來了。」如今才六歲的蒙興仰頭道。

  簡妍怔住,一時只覺得嗓子被人堵住,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小子,叫姐夫瞧瞧。」莊政航扯開蒙興拉著簡妍的手,將他抱起來舉起,心裡恨不得將他摔死,雖說簡妍是離開他之後跟了蒙興,但好女不事二夫,蒙興怎麼說都算是給他戴了綠帽子,此仇不可不報,如此想著,就將蒙興抱著拋起,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小子,好機靈模樣!將來正好配個如花似玉的大閨女!」

  蒙興被他拋起,卻也無不悅,呵呵地笑著,待莊政航停下,反倒摟著他的脖子不願意下來,親熱地姐夫姐夫喊著。

  屋內有人喚了一聲,蒙興才看了簡妍一眼,轉身跑進屋子。

  莊政航心中不屑,與簡妍攜手向內去,咬牙道:「瞧見了麼?不知你怎會看上這個缺牙的娃娃。」

  簡妍抽回自己的手,此時心裡還如蒙著一層雲霧一般,伸手拭去眼角的濕潤,「金豬的事,我不會放過你。」

  莊政航笑容一滯,有心要說兩句好話解釋一番,卻見簡妍已經進了廳裡。

  簡家的前廳也是按著旁人家那般,正座擺著兩張大椅,下面放著八張交椅,只是比旁人家更顯富貴。

  簡老爺坐在堂上,臉上隱隱有喜色,但見到莊政航,臉上的喜色便收斂了一些。

  簡妍見到簡夫人眼眶一熱,但好歹沒有哭出來。

  簡夫人叫人將蒙興領走,然後拉著簡妍的手,只是含笑不語。

  莊政航有些訕訕地看著簡老爺,心道簡老爺定是知道今日未送金豬,才這般待他。

  少時,又一身量高大男子進來,垂手問了簡老爺簡夫人好,然後就笑對莊正航道:「妹夫來了?」

  莊政航見了他,心中立時就想起這是哪個了。

  此人乃是簡妍的兄長簡鋒,看著斯斯文文,最是個衣冠禽獸,性喜落井下石。當初莊家落了難,他不提解救,反趁火打劫,低價將莊家在外的莊子買了去,又逼迫家中小妹采瑛給他做妾,甚至秦綿綿等人,也被他占了去。

  如此一想,莊政航心中越發厭惡憎恨他,心道這簡鋒就是個衣冠禽獸。

  「去陪你妹夫說說話吧。」簡老爺道。

  簡鋒親暱地拉著莊政航走了,屋中眾人也避嫌退出。

  簡妍與簡夫人相對坐下,果然簡夫人開口就問金豬一事。

  「雖不該在家中提起莊家的事,但父親母親,恕我直言,莊家實非可以深交的人家,」簡妍道,因想起過些日子,因為簡大老爺要升遷,急需銀子打點朝中眾人,還得向簡家伸手,於是又道:「如今莊家除了莊老夫人是個忠厚人,其他人都是靠不住的。大老爺大夫人各有心思,大夫人原本跟莊家姑奶奶定了協議,一邊給銀子,一邊要莊政航娶了她女兒。」

  簡夫人一驚,見簡老爺陰沉了臉,忙斥道:「哪有回門這天說這種話的,還不住口。」

  簡妍冷笑道:「女兒一心為父母,母親還拘泥於這等陳規陋習,唯恐我多口舌,壞了兩家的關係?莊家不送金豬已經是瞧不上簡家了,母親還要替他們挽回什麼顏面?」

  「話雖如此,但你已是莊家的人,若是叫莊家人知道你回娘家這般說……」簡夫人猶豫道。

  簡妍嘲諷地笑道:「若是父母也靠不住,那我還不若絞了頭髮去做了姑子。」

  「淨胡說!」簡夫人斥道。

  「叫她說。」簡老爺皺著眉頭道。

  簡妍當即道:「我已經身在莊家了,便是他家再齷齪,少不得也得應付著。聽說如今大夫人手頭正短缺,過些日子,大老爺又要考核,他們家又是奢侈慣了的,上上下下也不知節儉,指不定要動了心思從旁處摟錢。咱們家向來又跟出頭的椽子一般,恨不得打出富可敵國的旗號。誰不知咱們家有的是銀子?如此一來,他們家還不是要名正言順地算計咱們家?莫忘了,他們家可是有兩個姑娘在宮中,三不五時地來個內監,少不得要打發人家三五百兩。」

  簡老爺蹙眉想了半日,道:「雖是如此,你才進去,也不該這般長舌去打探人家的家事。」

  簡妍撇嘴道:「我不該說父親迂腐,只是如今少不得要提了。若是莊家人要拿了刀槍來簡家搶,我也不該開口說一聲麼?」

  忽地,簡妍想到若是能叫簡鋒不拘跟莊家的誰打上一架,她也能有了由子跟莊政航義絕,離開那孬種。只是委屈了簡鋒,原本名聲就不好,又要再多上一樣罪名。

  簡家夫婦見簡妍此時言談舉止與先前大不一樣,仿佛有一種看破後的滿不在乎,心裡俱是有了疑惑。

  又說了兩句,簡夫人有意支開簡妍,叫簡妍去了她先前的屋子歇著,又喚了阮媽媽來問話。

  「妍兒瞧著跟先前很不一樣,雖說出嫁的女兒有些變化也是正常的,但見她跟女婿不甚親近,且……神色間也有些怪異。」

  阮媽媽一驚,心道果然叫簡夫人看出來了,思量一番,心道不若將簡妍在莊家的實情告訴簡夫人,也好叫簡夫人幫替簡妍長長臉,於是就將洞房之夜,莊政航酒後給簡妍下馬威,及家有擺過酒席的兩妾,並一有孕丫頭的事全說了。

  簡夫人臉上冷下來,那邊簡老爺卻是發話道:「留了妍兒住下,我簡勳的女兒,還沒有這般叫人欺負的。」

  「老爺——」簡夫人喚道,「出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若是鬧出來,妍兒回去也不好跟旁人相處。再說,哪有叫那邊新房子空著的道理。」

  簡老爺冷笑道:「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此事可不關妍兒一人,實在是莊家瞧不上咱們,這也關係著咱們家跟秦家的來往。當初是看在秦尚書的面上許了這婚事,如今還得叫秦尚書給咱們一個公道才好。須知便是知己來往,也斷斷沒有叫一邊忍著,一邊張狂的,不然這算個什麼知己?」

  簡夫人忙道:「老爺說的在理。只是木已成舟,還能如何?若是壞了跟秦尚書的交情,就太過得不償失。」

  「你當我簡家是依附旁人的麼?既是知交,就該坦然。便是秦尚書知道了莊家這般作為,也該氣憤不已。再則咱們家不獨妍兒一女,若是旁人有樣學樣,也學著慢待我的女兒,那我簡勳就當真活回去了。若是旁人家當我可欺,一徑合謀算計我,這又如何說?須知不是天生的高位,在下的人不管哪一樣,都須爭才有,若是不爭,豈不是叫人踩成了爛泥?」簡老爺道。

  簡夫人心知簡老爺的倔脾氣上來了,忙好言道:「那也不能這樣,鬧出去咱們有理也成了沒理,依我說,不如叫姑爺的舅舅舅母過來,總歸咱們兩家住的近,叫他娘舅好好跟姑爺說說,不比咱們這喊打喊殺的強?」

  簡老爺青著臉點頭,心裡忽想起簡妍說簡家跟出頭的椽子一般,心裡有幾分不舒服。

  簡夫人見簡老爺不提留簡妍住下的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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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3:41 |只看該作者
第 11 章 天命冤家

  簡妍領著金枝、玉葉去了自己先前的屋子,坐在陌生的屋子裡發了會呆,望了眼滿屋子書卷紙筆,忍不住歎了口氣。

  屋子裡藏著上等的宣紙,是她昔日不捨得輕易用的。還有滿滿一箱子各色花簽,上面細細地畫著梅蘭竹菊,四季花卉,也是她存了許久才存下來的。如今瞧著這些東西都像是看著別人的東西一般。那高低不一的案幾上,擺著的陶罐,瓷瓶,本是很有雅趣的,如今因價格不高,在簡妍眼中也失了原本的魅力。

  簡妍翻開一本書,見是講詩的,且扉頁上用簪花小字滿滿地寫著心得種種,悻悻地鬆開手,心道如今自己底子裡就跟市井潑婦一般,哪裡還能讀的下詩。又瞧見圍棋擺在一旁,心道自己如今還能記得圍棋的規矩就不錯了。

  「姐姐。」

  聽到一聲呼喚,簡妍抬頭,就見蒙興探出頭來,一張粉嫩的臉上,兩隻眼睛巴巴地盯著她看,手中還抱著一隻兩隻眼睛不一樣的貓。

  簡妍忽地笑了,招手叫他過來。

  蒙興一喜,笑出聲來,鬆開手中的貓,跑過來撲到簡妍身上。

  簡妍伸手在他頭上打了一下,心道這一下子,就算是報了蒙興殺她之仇吧。因蒙興手上有兩道抓痕,簡妍握住他的手,問:「可是貓抓的?」

  蒙興點頭,然後笑道:「方才我還當姐姐不喜歡我了呢。」

  「……喜歡,怎麼會不喜歡。」簡妍笑道,眼角的淚水落在蒙興手上。吵吵嚷嚷的過日子,成日裡打打罵罵,那般滿是浮躁又相濡以沫的日子,回不去了。即便她如今重又活過來,他們也回不去了。

  蒙興伸手給她擦去眼淚,笑臉本住,不敢出聲。

  「既然那貓抓你,你就放手別去招惹它。」

  「我就要抓它,男子漢,還怕一隻貓嗎?」蒙興滿不在乎地道。

  「喜歡也別去抓它,不然,不是你惹惱了它,它咬了你;就是你厭惡了它,殺了它。」簡妍勸道,直覺的自己也跟那貓一樣。

  蒙興此時尚小,一時被簡妍滿是淚水的眼睛嚇住,懵懂地點頭。

  「姐姐,來畫畫。」蒙興道。

  「不了,你回去吧,別叫丫頭婆子著急。」簡妍道,伸手抱了抱蒙興,眼睛眨了眨,聞著他身上還未散去的奶氣,一時心裡又堵得慌。

  若是莊家未被抄家,便是莊政航姬妾成群,她也是不能離開莊家;便是莊政航早逝,她也是要守寡的。因為莊家被抄家,因為她流落在外,為了活命,將原本的身份,修養,矜持,甚至眼睛全拋去,才得以最終跟蒙興在一起。

  不然,不管是她自己,還是旁人,都是不許的。

  如此想著,簡妍越發對莊政航要發奮自強的打算沒有興趣,仿佛覺察到自己心裡有了什麼打算,細細探究,又琢磨不到究竟是什麼。

  「回去吧。」簡妍閉著眼冷著臉道。

  蒙興嚇了一跳,小臉本住,退了兩步,轉身跑了。

  簡妍叫金枝、玉葉等人全出去,趴在桌子上半天不動,良久,聽到一聲冷笑才抬起頭來。

  「怎麼,見著人家反倒不樂意了?」莊政航冷嘲熱潮地慢慢晃進來,將房門閂上,手上甩著他那大舅子送的一把上等撒金摺扇。

  簡妍頭也不抬,手指翻過桌面上的詩經,然後又闔上眼睛。

  莊政航不屑地瞅了她一眼,隨即生硬地堆著笑臉道:「那金豬實在是與我無關,我豈是那等想要跟岳家結怨的蠢材?便是要滋事,也不會拿了回門的禮物來鬧。」

  簡妍翻了個白眼,不去理他。忽地想,不知自己上輩子在家中可藏了什麼值得東西沒有,於是站起來,翻箱倒櫃地看自己先前的東西。

  「你說句話啊,我都說不幹我的事。定是母親有意挑唆,有意要我跟岳父岳母不和,又或者,是,對了,肯定是安如夢做的,那女人心狠手辣,是個什麼都能幹出來的。」提起安如夢,莊政航又咬牙切齒起來,心裡篤定是安如夢無疑。

  簡妍翻了一圈,進了套間,見自己先前收集的都是詩集、詞話,心裡又是失落又是失望,也浮躁起來,回頭冷目道:「說這些廢話做什麼,你是脫不了關係的了。若是安如夢,上輩子她不毀了金豬,這輩子怎麼就要毀了?」

  莊政航斟酌一番,跟了進去,挺胸道:「是,我是進了廚房,其他的東西有幾樣是我動的,但是那金豬,我對天發誓沒動。」

  簡妍見他承認了,也不去究竟是誰想著落井下石,淡淡地坐在箱子上,袖著手道:「動了也沒什麼,你瞧見我哥哥了?你說三杯兩盞下肚,我那糊塗的哥哥會不會為了個女人跟你拚命?」

  「你要做什麼?」莊政航警覺道。

  「過不下去了,咱們趁早散夥算了。我是不耐煩每日見到你的。」簡妍將腿盤起來,心裡盤算著若是簡鋒將莊政航揍得很了,他們兩人直接義絕,那她能到什麼地方過日子。

  莊政航正色道:「你敢!誰想毀我前程,我就要誰的命。」

  簡妍袖著手,盤著腿坐在箱子上,只管想自己的,對莊政航的叫囂不予理會。越想越覺得自己應當尋了機會離開他。

  莊政航看她事不關己地跟個佛爺一樣盤腿坐著,冷笑道:「該不是瞧見那小白臉,又動心了?我勸你省省吧,你要是沒流落到市井街頭,沒眼瞎,沒落魄到不知自尊自愛,我看你這輩子都別想跟那小白臉在一起。不然,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將你淹死。」

  簡妍眨了下眼睛,淡淡地抬頭,看著莊政航氣急敗壞的模樣,嘴上不自覺地嘴硬道:「那就這樣吧,就叫簡家被人抄了吧,就叫我落魄地流落街頭吧。眼瞎就眼瞎,眼不見心不煩,也免得去想自己比他老多少。」

  莊政航喘著粗氣,猶如困獸一般在屋子裡轉悠,指著簡妍叫道:「你這破罐子!你想毀了我?」心中不自覺地將眼下自己的處境想了一回,如今他的優勢就是一個尚書舅舅,一個富商岳父,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若是沒了這兩樣,他就是想出頭,也沒了助力。

  「就你這樣兩三句話,就犯了病,跟瘋狗一樣的人,也想出人頭地?」簡妍火上澆油地添了一句,心裡因為見到幼時的蒙興而燃氣的火氣,直接轉移到莊政航身上。

  「你這瘋婆子,要死自己死,不要拉著我!」莊政航因想老天給他第二次機會,可不是叫他來重蹈覆轍的,更不是叫他來眼睜睜看著婆娘是怎麼一步步給他戴綠帽子的。

  簡妍看著莊政航臉上青筋不住地跳動,心裡一陣痛快。

  「你下來。」莊政航伸手將簡妍從箱子上扯下來,用力地扭了下她的手腕,心想今日就要降服了她,叫她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

  簡妍猛地被拉下來,膝蓋重重地砸在地上,一陣巨痛中,想也不想,拔了頭上的簪子就向莊政航腿上戳去。

  莊政航將簡妍推開,然後抓了案桌上書本向她身上丟去,「爛泥扶不上牆,你就沒出息吧,你白活了,還不如如今就死了算了!走,我也不活了,咱們一起去死。」

  「死也不跟你死在一個洞裡!」簡妍叫道,忍著痛站起來,抓了身後書架上的瓶瓶罐罐,就向莊政航丟去。

  莊政航被罐子砸到,抬腳將地上的罐子碎片踢開,上輩子憋著的怨氣仿佛全湧了出來,抬腳踹向書架,將書架上的紙筆都推開,收在匣子裡的花簽也拿出來撒了。

  「你才是爛泥,你才是破罐子。你老婆留不住,你爹不要你,你後媽忽悠你,你就是個傻子,窩囊廢!」簡妍揉著腿,瞪著莊政航。在她心裡,她上輩子那麼難過,罪魁禍首就只有莊政航一個。

  莊政航踢完了東西,又轉向簡妍,將她按在地上,掐著她脖子,從牙縫裡一字一句地擠出一句話:「你再說一個字試試!」

  「孬種!」簡妍強撐著道,心想便借此機會瞧瞧她父親母親會不會叫她離了莊家吧,於是眼睛瞪著莊政航,繼續挑釁他,慢慢就喘不過來氣,眼前莊政航猙獰著臉,她見了竟覺好笑,心想掐吧掐吧,讓人看見最好。

  莊政航這輩子最見不得就是別人看不起他,聽了簡妍的話,腦子一熱,什麼都顧不得了,手上只管下死力氣掐。

  門外傳來叫門聲,叫了許久,不見有人應,不一時,門被踹開,然後一群人呼喇喇地進來。

  莊政航見簡妍臉色越發漲紅,翻起了白眼,手停住,然後臉上帶著幾分茫然地看向進來的一群人。

  「妍兒!」簡夫人叫道,隨即又有幾個婦人尖叫出聲。

  簡鋒上前踢開莊政航,將簡妍抱到臥室床上。

  「快去請大夫。」簡夫人忙又叫道。

  「且慢。」簡老爺喝住要出去的丫頭,見簡妍狀況並未十分嚴重,沉穩地道:「先給妍兒順著氣。」

  簡夫人聞言,忙順著簡妍胸口,又叫人去拿醒神的香料燃起來。

  莊政航呆呆地坐在地上,看著簡家人忙亂成一團,眼角癢癢的,伸手一摸,摸到一滴眼淚。

  「你,哎!」面對著莊政航的婦人恨鐵不成鋼地歎息一聲。

  莊政航心中想說都是簡妍自找的,是簡妍有意要挑撥刺激他,話全堆在心中,說不出口。望著對面的有幾分熟悉的婦人,心中去想她是誰,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出來。

  「你這是要坑死你舅舅啊。」婦人皺眉道,然後也加入了簡家人,一起圍在床邊看。

  「我打死你這畜生!」簡鋒說著,一腳踹在莊政航身上。

  莊政航愣愣地出神,身上挨了幾下,也渾然沒有感覺。

  「他也是嚇壞了,放了他吧,你妹妹要緊。」秦夫人雖恨莊政航不爭氣,但也不能見旁人這樣踢打他,忙叫人攔著簡鋒。

  簡鋒出夠了氣,忙又喝令外頭圍著的人散去。

  「你出去吧,等會子,簡姑娘有消息了再叫人找你。」秦夫人道。

  莊政航愣愣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如今自己還能跑路不成?有些麻木地站起來,出了簡妍的小院子,就見著如今七歲的簡嫙,由著她奶娘領著,遠遠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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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苦肉計

  莊政航也沒有旁處可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於是就在簡妍院子外頭席地坐著。

  「少爺。」金枝猶猶豫豫地喚道,心裡拿不准此時該不該拿了墊子給他,又或者請了他進去坐。

  莊政航擺擺手,眼前杜鵑花燦爛地開著,綠葉之中,夾竹桃也露出了紅蕊,伸手捂著眼睛,就在地上坐著不動。

  上輩子,他連茶館地上也不配坐,如今坐在大富之家的院子裡,已經是非常抬舉他了。

  閉著眼,莊政航不敢去想簡妍死了,他會怎樣,只是情不自禁地在心裡求著菩薩保佑她。

  過了小半個時辰,有人說秦尚書來了。

  裡面簡老爺領著簡鋒出來,簡老爺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搖頭歎了口氣。

  「起來,看你舅舅如何說。」簡鋒兇神惡煞地道。

  莊政航醞釀許久,幾乎以為自己的嗓子廢掉了,被簡鋒拖了幾步,才發出聲音:「簡……她沒事吧?」

  簡鋒嘴角掛著怪笑,嘲諷道:「你當然想著她有事了,我妹妹命硬,你就自己個死心吧。」

  莊政航的心跳了回去,臉上竟露出一絲笑容。

  「你這小子,竟敢笑!」簡鋒一巴掌扇過去,見前面簡老爺在等,於是拖著莊政航快步跟上。

  到了正房會客廳裡,一身朝服的秦尚書見到簡老爺,忙一臉關切地問:「姑娘怎樣了?下人說的不清不楚,我也嚇得心慌。」

  「秦兄方下朝?」簡老爺平靜地問。

  秦尚書點頭,然後見莊政航落拓地被簡鋒拉進來,搖頭歎了口氣,無奈地跺著腳。

  「小女已經喘過氣來了,如今只抱著她母親哭個不停,其他的,再也不肯說一句話。」簡老爺道。

  秦尚書鬆了口氣,然後「啪」地一巴掌將莊政航扇倒,啐道:「畜生,還不跪下!」

  若是從前,莊政航必是要惱羞成怒地反手打還回去,只是此時看著舅舅有些急紅了眼睛,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心知也能感覺到,即便是跟莊大老爺一般口口聲聲罵他畜生,秦尚書對他的關心也是溢於言表的。

  「給你岳父磕頭,快!」秦尚書道。

  莊政航俯身給簡老爺磕起頭來。

  「伯伯,你可沒見到,我妹妹脖子上十根手指印一根不少,手腕上還有牙印,那邊玉葉也說了,洞房花燭夜,姓莊的就給她下馬威,嚇得妹妹對一個有了野種的丫頭也不敢大聲說話。」簡鋒氣憤道,臉紅脖子粗地又上去踢了莊政航一腳。

  「鋒哥兒說的,可當真?」秦尚書心疼外甥,但是也知此時顧不得他。

  莊政航一噎,簡妍雖是胡謅,但是上輩子自己欺負她面軟,口舌不快,又不會告狀,只會吃悶虧,曾給過她下馬威,喝令她不許插手他房裡的事,於是點頭認了。

  「你啊,你。」秦尚書顫著手指著他,半天,膝蓋一彎,竟是要對簡老爺跪下。「秦兄,你這是作何?」簡老爺忙將秦尚書扶起來。

  秦尚書羞愧道:「是我保得媒,害了令千金。我這張老臉,算是叫這畜生丟盡了。」

  莊政航依舊磕頭,口中道:「我對不住岳父,對不住舅舅,還請岳父,舅舅寬恕。」

  秦尚書拉著簡老爺的手臂,硬著頭皮道:「簡兄弟,就饒了他這一次吧。這畜生吃了一次虧,總會老實的。又是新婚,難免有個磕磕絆絆,性子不合,話不投機,這畜生頭腦發昏,就遭了孽。簡兄弟,為了姑娘,就饒了他這一次吧。」

  簡老爺不語,拉著秦尚書坐下,然後道:「我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如今木已成舟,妍兒是離不開莊家了,只是總不能叫妍兒去莊家送死吧?妍兒的性子,你也知道,你是看著她長大的,她是叫人戳了一針,也不知喊疼的。若是去了,回頭就悄沒聲息地沒了,叫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不說,就是老兩口到了九泉之下,也沒臉再見她。」

  秦尚書黑著臉踹了莊政航一腳,回頭陪著笑臉道:「這畜生定是要改的,回頭我便去跟他老子說,叫他老子擔起老子的責,教訓教訓他!」

  簡老爺還是不語,只是面無表情地坐著。

  那邊簡鋒叫囂道:「那邊沒過門就弄出一個孩子就罷了,搶在我妹妹過門之前擺酒抬舉了妾室,這算是怎麼一回事?是要將我妹妹排擠出莊家麼?」

  簡老爺道:「秦兄,人常說外甥像舅舅,我聽你一言,只當你外甥與你一般,就定下這門親事,莊家如何,我也沒叫人另外打探。我對秦兄的信任,秦兄是知道的。」

  秦尚書無奈地撫著額頭,歎息道:「莊大的填房是個什麼人品,我也是新近才知道,往常聽著人贊她賢良,心裡也當如此,誰知再沒見過這樣一心要將孩子引到歪路上的人,偏我又是外舅,先前又赴了外任,不能親手教養他。」

  莊政航聽他舅舅這般說,想起自己與秦尚書是如何生份的,心裡的羞愧湧了上來,忙轉向他舅舅,又重重地磕了三個頭,「是我不肖,連累舅舅了。」

  秦尚書不願看他,只是擺擺手。

  莊政航見他舅舅這般失望,又不住地磕頭。

  「算了,」秦尚書無奈道,見莊政航不停,跳起來一腳將他踹開,喝道:「我說算了。我算是你哪門子的人?你先前醉後在酒樓裡撒野,怪我管你的事,給你定了親,找了人來攔著你逍遙自在。如今我再也不管你了。」

  「舅舅!」莊政航喚道,心裡只知道該磕頭認錯,旁的一概不知。

  秦尚書冷著臉避開,沉聲道:「我可受不起你的頭。」因見莊政航不停,於是抽了掛在案邊的拂塵,用力地打下去,口中咒駡個不停。

  「攔著你伯伯。」簡老爺僵持不下去,叫簡鋒抱住秦尚書。

  「秦兄,」簡老爺站起來,將氣急了的秦尚書拉著坐下,「還是多說說以後如何吧,既然回不了頭,少不得還得往前走。」

  秦尚書指著莊政航道:「你說,你日後要如何?」

  莊政航道:「我莊政航發誓,日後再也不動簡氏一個手指頭。」

  簡老爺冷笑道:「不動她一個手指頭,然後叫她一個人守活寡,老死在後院麼?叫她看著你妻妾兒女成群?」想起玉葉說簡妍與莊政航並未行過夫妻之禮,簡老爺臉上越發冷淡。

  莊政航愣住,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卻聽秦尚書道:「畜生,娘子未過門,就有了孩子,若是個男孩,你是等著孩子都大了,家裡鬧成一鍋粥麼?」

  莊政航會意,心裡稍稍猶豫,但見秦尚書又向他使眼色,他本不是有急智的人,忙將心裡想到的好話說出:「而立之前,若是簡氏未生出長子,旁人不許有子嗣。」說完,又覺自己說的太過絕對了。

  簡老爺閉著眼,胸口微微起伏,算是滿意了莊政航的話,「秦兄,你是媒山,如今還由你做了證人吧。若是姑爺食言,我自是奈何不了他。」

  秦尚書忙道:「若是這畜生敢食言,我便斷了這門親,再也不插手他的事,一輩子不問他死活。」

  莊政航怔怔地看著秦尚書,見秦尚書面上也有不忍之色,喉嚨動了動,忍不住有些哽咽,心裡對秦尚書越發愧疚起來。

  「秦兄既然來了,就在府上吃一杯吧。」簡老爺道,攬著秦尚書去花廳。

  秦尚書笑道:「少不得要討一杯酒水來吃吃的。」說完,回頭瞪了眼莊政航,「畜生,還不去給你岳母、娘子賠不是?」

  「是。」莊政航道,待到三人都離去後,抬頭望了眼進來收拾的丫鬟,忽地苦笑起來,不去看,也能猜到丫鬟臉上必是恭敬之下藏著鄙夷。

  扶著椅子站起來,此時莊政航才覺得身上疼痛不已,咳嗽兩聲,轉身向後頭去。

  一路上,莊政航不自覺地避開家人的視線,低頭看著自己一身錦緞,恍惚覺得自己又成了被茶樓老闆驅趕,四處討生活的落魄紈褲。

  到了簡妍院子前,院子裡的人見著他都訕訕的,也不似先前那般親熱地喚著姑爺。

  領著莊政航過來的丫鬟先進去跟簡夫人耳語一番,不一時,才有玉葉出來叫他進去。

  莊政航腳步有些蹣跚地進去,見著簡夫人,秦夫人,並不說話,先跪了下去。

  「你說過的話可當真?」簡夫人問。

  「當真,若違此誓,就叫我天打五雷轟。」莊政航舉手立誓。

  簡夫人才哭過,眼睛還紅著,聲音也有些沙啞,冷笑道:「你當真會履約才好。」

  「他知錯了,你看他如今傻傻的,定是心裡悔改了。」秦夫人道,雖看不上莊政航,但奈何秦尚書感念長姐當初撫育他的恩德,不肯捨下莊政航不顧。

  「回舅媽,岳母,孩兒全改了。」莊政航叩頭道。

  簡夫人拿著帕子擦眼淚,模棱兩可地點頭。

  秦夫人忙過來與簡鋒媳婦周氏一同扶了簡夫人出去。

  「伺候好姑娘。」簡夫人臨走對阮媽媽道。

  「是。」阮媽媽應道,然後轉向床邊,唯恐莊政航再出手傷人。

  莊政航掀了簾子,在簡妍拔步床裡踏腳處坐著,望了眼床上此時還在哭只是不說話的簡妍,心知她哭也不是因為今日的事,乃是為了上輩子受了一輩子的委屈。

  「咱們好好過日子吧,誰都別提先前的事了。」莊政航道,伸手去夠簡妍的手指。

  簡妍方才抱著簡夫人哭了那樣久,耳朵裡聽著的也是簡夫人等人的勸說,心知簡夫人就是心疼她,也不會讓她就此跟莊政航散夥,也看清楚義絕種種,此時必是不能了,便是有莊大夫人煽風點火,那火星也不足以叫莊家立時跟簡家反目,叫秦家跟莊家翻臉;況且,為了簡家的顏面,她也得忍著,不然叫爹娘受累,她更是白死不足以彌補。

  莊政航靠著床,透過紗帳看著外邊被收拾好的屋子,屋子外收拾好的書卷甚至連臥房擺得都是。滿屋子的書卷,讓他回憶起曾經不善言語,只是不時拿著書卷偷偷看他的女子。

  連同憐香惜玉、見不得女子委屈的紈褲,那個滿身書香、斯文沉靜的女子也不見了。

  「你母親的嫁妝,我全要了。」簡妍也算是醒過神來,方才因為見到蒙興起伏不定的心又安定下來,心想好死不如賴活著,既然活著了,還是得用心地接著活下去,至於以後如何,且先走一步看一步。

  聽到背後咕噥出一句話,莊政航心裡一喜,隨即道:「一半,不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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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認清局面

  阮媽媽聽著兩人的話是言和了,於是識相地出去,在外頭堂屋裡坐著。

  莊政航想了想,覺得不能將錯處全擔在身上,於是道:「日後別故意惹我發火,再沒有旁人比你更知道我是什麼性子的人了,你不說叫我改好,偏偏喜歡撩撥我,這算是什麼娘子?」更何況,苦頭最後還要她自己受著,這又是何苦呢?

  簡妍側著身子不語,隨即竟是睡著了。

  已經過了午時,有人來喚兩人去吃飯。

  莊政航於是起身,換了衣裳,然後斜躺在榻上看簡妍梳妝。

  簡妍撕心裂肺地抱著簡夫人哭了一場,眼睛紅紅的,怎麼也遮不住,脖子上的指印瞧著也駭人。

  簡妍拉了拉領口,便不去管指印,對著鏡子接著描眉畫眼。

  「原來你看過這麼多書。」莊政航清了清嗓子,有意跟簡妍搭訕,手上隨手拿了本書看,恰是本佛經,因書裡的東西太過高深晦澀,一時對原先的簡妍反倒生出一股敬意。

  「我還當你要說:原來你識了這麼多字。」簡妍嘲諷道。

  莊政航眼皮子跳了下,心知簡妍嘲諷他不愛讀書,支起身子道:「你又找死,一時半會不刺我一下,你不舒坦?」

  阮媽媽在外間聽了這話,忙進來道:「兩口子過日子,哪有天天將找死作死掛在嘴邊的,就是多親近的人,也難免會生疏了。姑娘也是,姑爺正經地跟你說話,你就正經地謙虛一聲就是,哪有說話這樣刻薄的。」

  「是,媽媽,我知道了。」簡妍笑道。

  阮媽媽看向莊政航,見莊政航也點了頭,於是就出去了。

  莊政航四處看看,開口道:「將我能用得著的書帶回去吧,免得再買。還有紙筆,雖說府上會給,但是多多益善,也拿了一些去吧。」

  簡妍唔了一聲,想說自己嫁妝裡有,但又覺莊政航說的多多益善有道理,更何況自己的東西憑什麼白給了莊政航,於是叫玉葉將名貴的紙筆,並有些有用的書籍收拾了帶到莊家去。

  玉葉因為在簡老爺簡夫人面前說了莊政航的壞話,此時心裡惴惴的,唯恐叫莊政航看到她,聽了簡妍的吩咐,忙去辦了。

  簡妍收拾完了,隨著莊政航一同出去,兩人在簡夫人後院裡吃了飯。

  飯後,時辰就差不多了,簡夫人唯恐見了簡妍又傷心,於是就沒出來相送。

  簡妍有些自責,便進簡夫人房中磕頭拜別。

  簡夫人躺在床上,隔著一道簾子,好半天才肯出聲:「姑爺改不改,日子都要過。還能將你接回來在我身邊留一輩子麼?」

  「是,母親的話女兒聽進去了。」

  簡夫人聲音比之簡妍更沙啞,仿佛一用力,嗓子就會破裂一般,「這些銀子,是我自己個的私房,你父親兄弟都不知道。你拿了去,打點下人,下人服帖了,隨姑爺鬧成什麼樣,你只管自己好好過日子就是。」

  「叫母親為女兒擔心,女兒心裡實在過意不去。」簡妍心裡越發自責起來,心想跟莊政航在莊家怎麼鬧都可,怎就一時頭腦發昏在簡家鬧起來。

  跟著簡夫人的胡媽媽悄聲對簡妍道:「銀子已經叫玉葉拿去了。」

  「多謝周媽媽。」簡妍心裡酸酸的,心想簡夫人這是怕叫她大嫂瞧見了多生是非。

  胡媽媽見簡夫人不說話了,拉著簡妍出來,叮囑金枝、玉葉等人,回了莊家,誰也不許提起今日的事。

  簡老爺送了秦尚書出去,回來看著簡妍歎了氣,只叫她回去安心過日子就是,又叫簡鋒送了兩人一路回莊家。

  莊政航也是熟知簡鋒性子的人,知道他這人怒氣散的快,於是插科打諢兩句後,就道:「大舅兄,今日實在對不住,不若改日,我請了你去相思樓中,咱們兄弟兩人喝幾杯,親近親近,大舅兄意下如何?」

  去了相思樓,看的自然不是美酒,而是美人。

  簡鋒笑道:「今日你太過糊塗,也罷,人誰無過,我便放過你這一次,只是日後再也不能了。若是還有下次,我便是打上莊家也不饒你。」

  「是是。」莊政航點頭道,心道此一時,彼一時,簡鋒這人雖不可深交,但此時與他交好,也是大有好處的。到了半路,見簡鋒眼睛盯著一處酒樓看,知道他定是遇到了酒肉朋友,想去趕場子,於是忙開口,叫他去了。

  一行人回去,路過莊侯府,就瞧見一頂轎子出來,原來是莊二夫人的人。

  簡妍有氣無力地透過簾子看一眼,心道這是莊二夫人又去莊侯府請安回來了。

  莊政航此時已經將簡鋒支開,策馬到了車窗邊,猶豫後,小聲道:「你這般了,不知回去後會不會又是一場風波。」

  簡妍懶懶地道:「風波也是你的風波,與我無關。」

  「你這婆娘,我若不好,你就當真有臉?」莊政航咬牙切齒道。

  「……反正又不光我一人不好。」簡妍固執地道。

  莊政航苦笑一聲,策馬又在前頭走著,隨即不甘心地再次扭轉馬頭,「你就不能跟我好好過日子麼?」

  簡妍閉著眼睛咬牙不語,半響微微掀了簾子,看向莊政航皺著的眉頭,笑道:「我說的話你又不信,你何苦來尋我說事?」

  「我何時不信你了?」

  「蝶衣的事跟我沒關係,你信不信?」簡妍嘲諷道。

  莊政航愣住,陳年往事早已淡忘,只記得蝶衣與紅袖是斬釘截鐵地說是簡妍給蝶衣的燕窩有問題。

  「不信算了。」簡妍道,又放下簾子。

  「……我信,但是如今你做何解釋?」莊政航道,如今便是簡妍不動手,安如夢等人也要動手了。

  「沒解釋,我就是讓她們想生事的就自己一堆人生事去,別拉著我。」簡妍道,瞄了眼車廂裡一頭霧水聽著兩人說話的金枝、玉葉,心想這輩子,就讓莊政航親眼瞧瞧他的第一個孩子是怎麼沒的。

  莊政航聽簡妍將話說到這份上,歎息一聲道:「咱們兩個才是最親近的人,你何苦……」這話出口,也覺自己說的太假了,先不說簡妍信不過他,就是他,也拿不准簡妍什麼時候背後就捅他一刀,於是閉了嘴。

  馬車進了莊家,莊政航在簡妍下車時扶了她一把,見她身子晃晃,小聲地道:「晚上你怕是不能過去立規矩了。」

  簡妍伸手拉了下衣領,也不出聲,快步向前頭莊二夫人走去。

  「二嬸。」簡妍喚道,攙扶著莊二夫人向裡去。

  莊二夫人笑道:「回來了?這樣早?」因瞧見簡妍的眼睛,一驚一乍地道:「發生什麼事了?哪有回娘家哭成這樣的?」

  「不是什麼事。」簡妍低頭笑道,不自覺地伸手去拉衣領。

  姚氏也迎了出來,心裡訝異簡妍的眼睛紅成這樣,到底沒有問,只是攙著莊二夫人另一隻手。

  「你家又不遠,不似我這般是遠嫁過來的,哪裡值當哭成這樣。」莊二夫人砸吧著嘴道,隨即望了眼跟在後頭的莊政航,微微撇了下嘴。

  莊政航一噎,頭方要低下又抬了起來,心道先前做出那些混事,也難怪莊二夫人會瞧不上他,又想自己以後定要這些人全對他刮目相看才不枉重活一遭。

  簡妍笑道:「二嬸只瞧著我眼睛紅了,可不知紅了眼睛後,我娘家母親給了我好些東西哄我呢。便是我娘家嫂子要了幾回的江南一針的刺繡,我母親也咬牙賞了我。」

  莊二夫人最喜收藏繡品,家中也有一尺見方的江南一針的刺繡,於是忙問:「是什麼樣的?何日拿來叫我瞧瞧。」

  簡妍見莊二夫人果然有了興致,聲音雖有些暗啞,但臉上的笑容卻是明媚的,「今日怕是不能了,改日我必定拿給二嬸看,還求著二嬸替我瞧瞧,是不是我母親打量著我不識貨,胡亂拿了東西來打發我。」

  莊二夫人笑著啐道:「哪有這樣說自家母親的。」心裡倒有些可惜這般的親事落到了莊政航身上。

  莊政航見簡妍有意交好莊二夫人,雖不解其意,但也陪著笑臉站在一旁。

  半路上,莊二夫人領著姚氏繞回自己院子,簡妍與莊政航兩人去泰祉堂見莊老夫人。

  一路上,莊政航心裡想著該如何將今日在簡家發生的事應付過去,一時也有些心不在焉,險些絆倒。

  「你說我……」

  「還能怎樣,祖母是你親奶奶,你去磕頭,求了她護著,她還能見死不救麼?」簡妍道。

  莊政航一怔,心想也是,如今只能求著莊老夫人了,說道:「這都是什麼事,白白折騰一場,還要自己收場,你可滿意了?」

  簡妍不語,眼睛已經腫起來,便是眨眼睛也能覺察到眼皮子的酸疼。

  莊政航見她不說話,心裡也告誡自己以後莫要再提蒙興的事,心想人活一輩子,便是尼姑和尚也有個犯戒的時候,更何況他們這紅塵中人。

  正說著話,就見前頭似乎是莊大夫人身邊的婆子押著一廚房裡的媳婦也向著莊老夫人院子去。

  「快跑,傻愣著幹什麼?」簡妍推了莊政航一把。

  莊政航一愣,心想這是莊大夫人要叫人去了誣告他呢,於是未多想,甩開膀子就向莊老夫人房裡奔去。

  簡妍眯著眼睛,看著他跑了,心想等著他母親的嫁妝到手後,就叫他知道什麼叫「好好過日子」。

  「二少夫人,這是回來啦?」莊大夫人身邊的婆子見莊政航跑了,於是腳步也放快。

  簡妍笑著攔住她,指著眼睛道:「叫您看笑話了,不知這位媽媽是……」

  「奴婢夫家姓顧。」那婆子笑道,看著簡妍的眼睛,心裡揣測這新婦應當是回娘家訴苦去了。

  簡妍含笑道:「瞧我,只記得你是跟在母親身邊的,卻沒記住您的名字。顧媽媽,不知你可能領了我去茶房,弄了冷帕子敷眼睛?這副樣子見著祖母,若是嚇到祖母,就是我的過失了。」

  顧婆子急著要去跟莊老夫人彙報回門禮的事,眼珠子轉轉,笑道:「論理,奴婢不該不聽少夫人的,只是眼下奴婢身上正有事,不若奴婢叫了丫頭領著你去?」

  簡妍用帕子遮了臉,慚愧道:「我這副模樣,哪裡好意思見人?顧媽媽就心疼心疼我,可憐我新人靦腆,領了我去吧。」

  顧婆子聞言,心道前兩日可不見她靦腆來著,於是指著莊老夫人院子裡的茶房,道:「那奴婢就領著少夫人去老夫人院子裡?」

  「我哪裡有臉就這樣去見老夫人,媽媽還是領著我去旁處吧。」簡妍又道,示意玉環塞銀子。

  玉環忙仗著金枝等人擋著,塞了銀子給顧媽媽。

  金枝幫腔道:「就是,顧媽媽就領著少夫人去吧,日後我們都感激你。」

  顧媽媽見簡妍一群人纏上來,七嘴八舌地說好話,估量一下袖子裡銀子的份量,一時猶豫起來,隨即心想鐵板釘釘的事,遲了一會半會去回也不能怎樣,於是就領著簡妍去旁邊看院子的媳婦處拿了冷水敷眼睛。

  過了小半個時辰,簡妍才與顧婆子一同去簡老夫人屋子。

  「不知顧媽媽今日是何事要去回祖母?耽誤了媽媽的事,實在對不住。」簡妍躬身道。

  顧媽媽回了禮,唏噓道:「這話奴婢也不好跟少夫人說,免得少夫人聽著傷心,少夫人不若去了老夫人屋子裡,再聽奴婢去說吧。」

  簡妍笑著點頭,與顧媽媽一路說話地進了莊老夫人屋子。

  尚未進門,就聽到莊老夫人怒駡莊政航的聲音,隨即又有莊政航賭咒懺悔,並撒嬌的聲音。

  簡妍撫了撫手臂,心道莊政航如今識時務了,為了日子好過,當真是什麼事都做得出。

  因聽媳婦報簡妍來了,裡頭一下子靜了下來。

  簡妍與顧婆子進去,就見莊老夫人坐在榻上不語,莊政航跪在一旁給她捶著腿。

  「祖母萬福。」簡妍笑道,因見到簡老夫人屋子裡金銀,心裡猛地歡喜起來,滿臉笑意地走上前。

  「過來,叫祖母瞧瞧,可憐啊。」簡老夫人砸吧著嘴,伸手拉了簡妍的脖子看了看,伸手拍了下莊政航,「灌了兩口酒,你倒是當自己成天王了,以後再也不許沾那害人的東西。」

  「是。孫兒再也不敢不聽祖母的了。」莊政航賣乖道,被打了,依舊笑著給莊老夫人捶腿。

  簡妍暗贊莊政航還有些頭腦,知道將事情都推到酒水這等沒長嘴巴的東西上去。

  「怎這麼大一會子才來?」莊老夫人道,將簡妍拉到身邊榻上坐著。

  簡妍故作羞怯地低了頭,指指自己眼睛,只是不說話。

  「這不賴你。」莊老夫人道,嗔視了莊政航一眼。

  簡妍見此,心道果然是親祖孫,這事莊老夫人大抵是要這般糊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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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4:28 |只看該作者
第 14 章 實務俊傑

  果然如簡妍所想,那邊顧婆子要回話,剛提起回門禮一事,莊老夫人就打斷她:「喜事沒過兩日,我尚在興頭上,就出了這事。也罷,不管是誰,就算他運道好,看在新媳婦的面上不提了。跟大夫人說,誰也不許再提此事。若是有旁人,又或者老爺知道了,我也不問旁人,只管拿大夫人問話。」

  顧婆子見莊老夫人將她的話全擋了回來,望了眼莊政航,心道這大少爺倒是機警,於是忙低頭應了。

  莊政航鬆了口氣,看著顧婆子領著廚房裡的媳婦去了,越發慇勤地給莊老夫人捶腿,嘴上道:「不愧是祖母,孫兒以後就將祖母當成護身符了。世上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比祖母更厲害的了。」

  「混小子,還不給你媳婦賠不是?」莊老夫人道,難得有人這般看重她,心裡也很有些得意。

  莊政航起身,給簡妍一揖到底,口中道:「是我醉後胡鬧,還請娘子原諒則個。」

  「我也聽祖母的。」簡妍抱著莊老夫人的手臂笑。

  「祖母。」莊政航撒嬌道。

  簡妍顫了顫,很是鄙夷地瞄了莊政航一眼。

  「我做主,你們兩個就和好吧。若是他日後再尋你麻煩,你只管來回了我。」莊老夫人大包大攬道。

  「是。」簡妍笑道。

  莊政航籲了一口氣,心道不知此事可會叫莊大老爺知道,若是他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挨上一頓板子,於是忙道:「祖母,若是父親知道,孫兒怕是又有一劫了,還請祖母到時,千萬要護著孫兒一些。」

  簡妍笑道:「祖母是家裡的老祖宗,老祖宗說話誰跟不聽?況且父親叔父等人都是極孝順的。我說的可對?」說著,臉在莊老夫人身上蹭蹭。

  莊老夫人笑道:「對,對。」又加了一句,「家和萬事興,這事誰都不許再提。」

  「是。」簡妍與莊政航異口同聲道。

  祝嬤嬤見了,對莊老夫人笑道:「打是親罵是愛,這話老夫人不提,他們自己個也知道。」

  莊政航才瞧見莊老夫人的用處,又因見著秦尚書為他不爭氣傷心模樣,心裡越發覺得對不住莊老夫人等長輩,於是將上輩子茶樓賣藝的手段也拿出來,說了兩個段子引莊老夫人開懷。

  「瞧著倒是比年前來家裡的張快嘴嘴還巧。」莊老夫人對莊政航的討好十分受用。

  簡妍笑道:「祖母,相公這般彩衣娛親,就得了您這一句話?」

  「那你說說,你要什麼?莫不是要賞錢?」莊老夫人也有意逗莊政航。

  莊政航笑道:「孫兒什麼都不要,只盼著祖母長命百歲,能當孫兒一世的護身符。」

  莊老夫人輕輕地拍他一下,因聽到外頭丫頭報莊大夫人等人來了,瞅了眼祝嬤嬤,知道到了晚飯時刻。

  簡妍將領子拉了拉,隨即站在一旁。

  莊政航也站了起來。

  不一時,莊家三位夫人並一少夫人過來了,那幾位姑娘倒是沒有一同過來。

  「給你母親嬸娘見禮,然後就去了吧。」莊老夫人道。

  「是。」莊政航站起來,給莊大夫人等人一一行禮,然後就出去了。

  「擺飯吧。」莊老夫人道。

  話音落下,祝嬤嬤示意丫頭擺飯,簡妍與姚氏一同伺候著莊老夫人洗手漱口。

  莊大夫人見她做的熟門熟路,挑不出錯處來,只是含笑坐著。

  莊二夫人指著簡妍的眼睛笑道:「你看,可不跟紅桃一般?我下午就瞧見了,按說這回門可不興這樣的。」

  莊老夫人笑道:「她年紀小,又是在家嬌生慣養慣了的,不曾離開過父母半步,這樣也不算什麼。」

  莊二夫人望著嫺靜的姚氏,原本心裡該是想簡妍不如姚氏,只是心裡記掛著那難得一見的繡品,就難得地沒將大房的事跟他們二房比。

  莊三夫人雖覺簡妍紅著眼睛不妥,但見她笑盈盈地伺候著老夫人,聽了莊二夫人的話也是大大方方的,心裡也不覺她如何不妥。

  飯箸擺下,那邊莊淑嫻就姍姍來遲地進來了。

  「我來遲了,原本算計著應該早到的。誰知道今天那巷子叫個只會亂叫的蠢人擋住了,不得已,只能繞路過來。本想著急趕慢趕總能趕在擺飯前過來,誰知,終究慢了一步。」莊淑嫻將話說完,拿了手在面前扇著,斜著眼睛去打量簡妍。

  眾人聽她抱怨路遠,暗示莊家人不該叫她住的那樣偏遠,都閉嘴不說話。

  簡妍與姚氏福身道:「姑姑來了。」

  莊淑嫻望了眼簡妍的眼睛,冷笑道:「侄媳婦回去訴苦了?不然這眼睛怎紅成這樣?」

  莊老夫人道:「你坐下歇著吧,你是客,坐下一併吃吧。」

  莊淑嫻見莊老夫人這樣直白地點明自己多管閒事,似笑非笑地望了眼莊大夫人,就大大方方地坐在左手邊。

  因不是真正的面生新婦,簡妍頭回伺候莊老夫人,就在莊淑嫻的失望中,沒處差錯地過去了。

  飯後,她隨著莊大夫人去莊大夫人院子裡。

  一路上,莊大夫人也不說話,簡妍含笑跟著,也不主動搭話。

  莊大夫人的院子就在正房西邊,與正房只隔著一道夾道。

  簡妍隨著莊大夫人進去,瞧見莊大夫人的屋子雖算不得樸素,但比之莊老夫人的屋子就素淨了許多。擺設之物雖也名貴,但卻鮮有金銀之物。

  莊大夫人去了西間榻上坐著,然後望著在一旁站著的簡妍,示意丫頭沏茶過來,良久,才慢慢開口道:「你屋子裡的人可是不老實了?你進了莊家三日了,也該知道老二是個手腳鬆散的人,素日裡,也時常不在家。他院子了的丫頭就跟沒了王法一般,都是逍遙慣了的,自然不服人管教。比如說那個蝶衣就是……你若是受了委屈,只管與我說。」

  簡妍笑道:「多謝母親關愛,只是這兩日瞧著她們也是十分寬和的人,並不是難相處的。至於母親提到的蝶衣,兒媳覺得,她也是個好人,不然夫君如何會喜歡。」

  莊大夫人招手叫她在對面坐下,笑道:「你不須為她們遮攔,我比你更知道她們是什麼德行。」

  簡妍抿唇笑著,心道既然知道她們是德行,為何還放任她們在府中?

  「你日後受了委屈,只管來與我說就是。今日你實在不該哭成這個模樣,你三嬸倒是罷了,就是你二嬸,向來最是嘴碎,少不得要在背後嘀咕什麼,還有你姑姑,最是幸災樂禍的主。」

  「二嬸為人直爽,快言快語,倒是難得的爽快之人,至於姑姑,姑姑也是耿介之人。」簡妍笑道。

  莊大夫人聽了簡妍這話,笑道:「你倒是看誰都是好的。」頓了下,「今日回去與你母親說什麼了?就哭成那樣?」

  「母親,也並未說什麼,只是見著家中姐妹,又是歡喜,又是悲傷,於是一時情難自抑。」

  「莫不是回去跟你母親道委屈去了吧?可是為了金豬的事,按說金豬的事怪我,若不是我管教不嚴,也不會出了此事。」莊大夫人循循善誘道。

  「兒媳又不是嘴碎之人,哪裡不知道這搬弄口舌的忌諱。至於金豬,兒媳心想定是我不知何時得罪了人家,只盼著毀了金豬能叫那人心裡的氣順了,如此大家也能心平氣和地一起過日子。」

  莊大夫人笑道:「我看你就是知禮的人。」說完,又跟簡妍交代著:「家裡的姐妹每日都要上學,她們空下來,你只管去尋了她們說話,至於那安表妹,你祖母不喜她氣質寡淡,她在家中也很是寂寞,你若無事,就尋了她去你院子,陪著她在園子裡轉轉,也好叫她淡忘了喪父之痛。」

  「是。」簡妍應道。

  莊大夫人一時也沒有旁的話說,歎道:「原本金豬的事已經有了著落,只是奈何老夫人不讓人說,只能就此作罷了。」

  簡妍笑道:「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也是祖母與母親的寬仁大度。」

  莊大夫人一愣,心道莫不是簡妍知道是誰毀了金豬,面上左右為難之後,暗示道:「你可知昨兒個老二去了廚房裡庫房?」

  「兒媳不知,但想來夫君去了,也是定有要事的。」簡妍道,心想果然,三天之後,莊大夫人就來挑撥離間了——雖說這挑撥的由子也是莊政航愚蠢親手遞到人家手上的。

  莊大夫人若是先前還猜疑她不知情,此時心裡就十二分斷定她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了,於是就放了她去了。

  等著簡妍出去,莊大夫人身邊的丫頭又兒道:「這少夫人說話怎跟大少夫人一般,也是嘴上抹了蜜一般,見人就誇,滑不留手的,半天沒有個真心話。」

  莊大夫人笑道:「她才來,能與我說什麼真心話。只是這回門的時候回娘家搬弄口舌,抱怨婆家是非,實在是太叫人看不過去。」

  又兒眼珠子一轉,笑道:「可不是麼,我見著顧媽媽,顧媽媽也說少夫人這樣太過了。若是旁的院的丫頭知道,少不得要說些什麼呢。」

  「人言可畏,你去問問外頭的人都有誰在說,一個個問過來,可不能叫二少夫人才來,就背上搬弄口舌的罪名。」莊大夫人笑道。

  「是。」又兒會意,心知莊大夫人這是要藉著人言給簡妍下馬威了。

  「去叫了大少爺過來說話。」莊大夫人道,隨即又擺擺手,將已經欠身答話的再兒叫住,「今日晚了,就不跟他說了。」

  「是。」再兒道。

  又兒道:「夫人,老夫人說過不許人再提回門禮的事,老夫人向來不管二少爺的事,今日怎麼改性子了?」

  莊大夫人拿著碗蓋去刮茶碗裡茶葉,耷拉著眼皮道:「不是老夫人轉性子,是有人臨時抱佛腳去了。」想了想,招手叫又兒附耳過來,「你去,叫二門外的小子跟燒水的婆娘在大老爺回來時將家裡的事說給他聽,告訴他他大兒子大兒媳是個什麼德性。」

  「是。」又兒道。

  「黑燈瞎火,我就看老爺知道了會如何。」莊大夫人道,心想莊老夫人一向早睡,就算莊老夫人要護著莊政航,也是明日的事了。

  「是。」又兒應道,本是熟門熟路的事了,做不起也不費勁。

  卻說今日乃是月初,天上零星幾點寒星,也沒有月亮。

  莊大老爺才從外回來,過了門下了轎子,領著幾個隨從小廝,進了穿堂裡,就聽隔著一道牆,那邊有人嘻嘻哈哈哈地笑。

  莊大老爺身邊的小子剛要出聲喝止,就聽牆那邊人道說話了。

  「二少爺跟二少夫人當真是天生一對,一個毀了送給岳丈的回門禮,一個到了娘家就哭喊。」

  「可不是麼?今日我也瞧見了,你沒見二少夫人那眼睛哭的,比死了親爹都淒慘。」

  「昨兒個,我也瞧見二少爺怒氣衝衝地進了廚房庫房裡頭,我還想這少爺去那裡做什麼,今日聽說金豬沒了,我就知道這是誰幹的了。」

  「二少爺毀了金豬也是事出有因,許是不樂意吃悶虧,頂著綠帽子還贊少夫人貞潔吧。」

  「……」

  莊大老爺臉色陰沉起來,因此事確實像是莊政航幹的事,心裡也就不懷疑。又想兒子不肖,娶了的兒媳竟也是不賢的,實在是家門不幸,當即越想越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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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搶先一步

  「混帳,竟敢妄議起主子是非來了。」莊大老爺小廝王忠喝道。

  牆那邊一陣腳步聲,隨即就靜了下來。

  「將二少爺叫到我書房來。」莊大老爺陰沉著臉道,兒媳婦他不好管教,但是管教兒子,乃是他分內之事。

  「是。」王忠道,心想莊政航今日又逃不開一場鞭笞了。

  那邊王忠叫府中的一個小丫頭去後頭園子裡將莊政航叫來,那小丫頭轉了一圈回來,對莊大老爺道:「二少爺不在園子裡,二少夫人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孽子,竟敢連家也不回。」莊大老爺咬牙切齒道。

  那邊,聽聞莊大老爺要找莊政航,三少爺莊敬航忙趕來瞧熱鬧,見著莊大老爺氣地臉紅脖子粗,一邊給他順著氣,一邊安撫道:「父親,不知父親聽到了什麼,氣成這副模樣?」

  莊大老爺見到愛子,心氣平和了有些,歎道:「若是你哥哥有你一半懂事該多好。」

  莊敬航笑道:「孩兒慚愧,只是二哥成親,這兩日並未離府,能做了什麼事惹到父親?」

  莊大老爺想起下人議論之事,橫眉冷目地嗤了一聲,「那孽障竟然毀了自家的回門禮,這豈不是無事生非麼?不獨親家,便是旁人知道了,也該說我莊某人教子無方,不知禮數。還有他那媳婦也不像話。」

  莊敬航心裡回憶了下昨日簡妍與他們見面時的樣子,心道那只知道笑的女人,能惹了莊大老爺也不出奇。

  「回老爺,小的去各個門問了一遍,都說二少爺並未出府。」王忠道。

  莊大老爺握拳捶向桌面,冷聲道:「怕是那小子知道我尋他,有意躲了出去。你去叫人在園子裡找,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將那小子挖出來。」

  「是。」王忠道。

  莊敬航見莊大老爺越發憤怒,心裡幸災樂禍起來,一邊給莊大老爺捶著肩膀,一邊火上澆油道:「二哥早就盼著住進園子裡,那園子裡亭臺樓閣,哪一處躲不了人。」

  「本不該叫他進去,只是府上實在沒有地方安置他們兩口子。」莊大老爺無奈道,心裡越發堅定莊政航是藏了起來。

  莊敬航小心地看著莊大老爺的臉色,謹慎地道:「不若孩兒搬進去,將孩兒的屋子並原先二哥的屋子,一併給了他們?」

  莊大老爺一怔,歎息道:「我知道你是為了你二哥好,只是園子裡四季美景不斷,又有丫頭媳婦成日裡遊蕩,你雖自律,但也防不住有人不安好心。你且在外住著吧。」隨即又催促道:「今日晚了,你還要用功讀書,眼看著考試之期將近,你早些歇著去吧。」

  莊敬航因莊大老爺回絕了他的話,心裡略有幾分失望,於是有些怏怏不樂地告辭,從莊大老爺書房裡出來。

  出了書房,小廝芝蓋上前偎在莊敬航身邊,小聲道:「二少爺確實沒出府,如今也不知他哪去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替他著什麼急?」莊敬航嘴角噙著一抹冷笑,手上的扇子轉了轉,「表妹今日忙了些什麼?送去詩,她沒回,也沒說什麼嗎?」

  「沒有,表姑娘什麼都沒說。」芝蓋小心地道,心想若是按照送書信丫頭的話,安如夢是瞧也沒瞧莊敬航送去的東西。

  莊敬航手指握緊扇子,啐道:「一個棄婦一般的人,竟然還給我擺起了架子。」愣了一會,吩咐道:「明日接著送,我就不信她當真是鐵石心腸。」

  「是,少爺哪一點不比二少爺強,表姑娘是一時轉不過彎。」芝蓋逢迎道。

  「那二嫂子又是什麼事?」莊敬航問。

  芝蓋笑道:「還能是什麼事,二少爺毀了金豬,她心裡委屈,回娘家後怕是跟親家多說了幾句。」

  莊敬航哼了一聲,隨即見著王忠又領了人回來,扇子一甩,示意芝蓋閉了嘴。

  「三少爺。」王忠堆著笑,躬身迎上去。

  「王叔,可找到大哥了?」莊敬航關切地問,「園子裡池塘山丘比比皆是,如是大哥不小心跌了又或者摔著,少不得要叫父親母親傷心多日。」

  王忠搖頭道:「可不是麼,只是如今也還沒找到呢。老爺又在氣頭上,一定要今晚上找到他。」

  「王叔多勸勸父親吧,叫他消了氣,免得傷了自己身子。」

  「還是三少爺懂事,不愧是每常叫侯爺誇讚的。」王忠拍馬道。

  莊敬航笑道:「那是侯爺過獎了,慚愧的很。王叔先去吧,別耽誤了差事。」

  「是是。」王忠垂手肅立,等著莊敬航主僕過去了,才快步向莊大老爺書房裡去。

  王忠進了書房,依舊對莊大老爺說沒找到人。

  「豈有此理,難道他插了翅膀飛了?」莊大老爺喝道。

  王忠低著頭,不敢在他怒氣上頭強勸。

  那邊,忽地有人說莊老夫人身邊的丫頭鎖繡過來了,鎖繡進來道:「老爺萬福,老爺還沒歇著?」

  莊大老爺心裡訝異莊老夫人怎叫人過來了,忙道:「尚有些瑣事要料理,母親歇息了麼?」

  「老夫人剛剛才歇下,因聽人說老爺急著找二少爺,於是老夫人叫奴婢來瞧瞧老爺找二少爺是何事?老夫人說,要是沒有要事,就放了二少爺回去歇著,老夫人腿痛,二少爺偷偷學了指法,給老夫人捏了將近半個時辰的腿,如今手指都在打顫,看著可憐的很。」鎖繡一口氣將莊老夫人的話說完。

  「那孽……老二去了母親那裡?何時去的?」莊大老爺問。

  「二少爺吃過晚飯就過去了,一直陪著老夫人說話。」

  莊大老爺心想莊政航是在他回來之前就去的,倒不是在躲著他,火氣消了一些,清了清嗓子,道:「我有話問他,若是老夫人跟他說完了話,就叫他過來吧。」

  鎖繡道:「是,此外,老夫人還有話跟老爺說,老夫人腿腳不利索,今日經了二少爺的手,只覺得腿腳靈便了許多,要叫二少爺每日過去給她捏捏腿腳。若是有時跟老爺叫二少爺說話的時間衝撞了,還請老爺多多包涵,別錯怪了二少爺。」

  莊大老爺道:「伺候母親要緊,我能與那不肖子有多少要緊的事情說。只盼著他能一片赤誠地伺候母親,莫是一時興起才好。」

  鎖繡笑道:「奴婢瞧著二少爺倒是真心實意的,果然是成家了比先前懂事了。」

  莊大老爺含笑不語,因聽外頭人說莊政航總算來了,叫鎖繡給莊老夫人問好,就叫她回去。

  簾子再次打起,莊敬航就心裡惴惴地進來,瞧見莊大老爺陰沉著臉,心裡自嘲地一笑,心道隔了一輩子了,怎地見著父親還是這樣害怕。

  「你可知我找了你許久?」莊大老爺冷聲道。

  「孩兒不知,孩子一直在祖母處,也不見人來說。」莊敬航道。

  「連你媳婦也不知你去了那裡?」莊大老爺嘲諷道。

  「這個兒子就不知了,只是兒子今日出來時,並未跟她說一聲。」

  莊大老爺撇嘴道:「怕是你們兩個連話也不想說了吧?」

  「父親何出此言?」 莊敬航故作疑惑地問。

  「哼,你叫她沒臉回娘家,她還能有好臉色給你?只是憑是怎樣,也沒有回了娘家說夫家壞話的。」莊大老爺冷笑道。

  「父親從何處聽來這誹謗之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簡氏雖年幼,但也是謹記這話的,我與她一同回去,難道兒子還能坐實她說莊家的是非不管麼?」莊政航義正詞嚴地道。

  莊大老爺愣住,心道這小子非禮勿聽四字莫非是在說自己,於是怒起來了,拿了一旁的鞭子就喝道:「孽障,還不跪下。便是簡氏無錯,那你呢?毀了回門禮,是要叫人說我莊家沒有教養麼?」

  莊政航不甘心地跪下,昂首道:「捉賊拿贓,父親要教訓兒子,兒子沒話說,但是若是要用回了金豬一事來教訓兒子,兒子不服。且兒子明日要去伺候祖母,還請父親打在背上,莫要叫祖母看出,免得祖母見到,又替兒子傷心。如今天越發熱了,若是叫祖母傷風,兒子更是白死難辭其咎。」

  莊大老爺的鞭子揚了揚,最後落在莊政航的背上,咬牙道:「這會子看在你祖母面上,暫且饒了你,若有下次,你再丟了我的臉,我定要剝了你的皮。」

  「是,兒子定不會連累父親。」莊政航道,記起自己先前跟簡妍所說的考取功名的事,開口道:「兒子想參加今年的院試。」

  「哈哈,你們聽聽,」莊大老爺拿著鞭子笑道,指著莊政航叫王忠等人看,「你們聽聽,會給老夫人捶腿了,就想著要去考院試,可了不得了,咱們府上的二少爺這是要洗心革面了。」

  莊政航握緊拳頭,隨即又鬆開手,心想事到如今,自己還在意莊大老爺的話做什麼,過兩日去尋了舅舅,舅舅定會安排他考試。

  「你就行行好,留在家裡頭吧。莫不是你眼紅著你讀書的弟弟每月多了幾兩銀子的紙筆錢?又或者,瞧著拿了讀書做藉口就能逍遙自在?」莊大老爺嘲諷道,見莊政航低頭不語,將鞭子拍在案上,冷笑連連,「別糟蹋紙筆了,還是安心在家裡頭逍遙自在吧。」

  良久,等不到莊政航回話,莊大老爺啐道:「滾出去。」

  莊政航對莊大老爺弓著身子退了出去。

  出了門,過了院子,想了想,就躲在巷子門後,果然,過了一盞茶功夫,跟著莊大老爺的王義出來了。

  「過來。」莊政航招手道。

  王義左右看看,見沒有人,小聲笑道:「二少爺這是等誰呢?」

  「等你。」莊政航道,然後抱著手臂,上下打量著王義。

  王義吞吞唾沫,不知他要做什麼。

  「老爺怎會知道回門禮的事,是誰說的?祖母可是嚴令不許人再提。」莊政航沉聲道。

  王義笑道:「小的哪裡知道,二少爺別難為小的。」

  「娉婷也到年紀了,難為她相貌清秀,人又溫柔,更難得的是人不似旁人那樣滿眼只有富貴,清清白白的,這樣的好人,不知出去了,要被哪個有福氣的得了。」莊政航喟歎道。

  王義嚇了一跳,心想莊政航怎知他跟娉婷的事,又想莊政航這等色中餓鬼,娉婷好不容易保全自己,眼看著到了放出去的年齡,可不能最後陷在那泥潭裡。

  「這個,老爺回來時,聽到有人在多嘴多舌。」

  「是哪幾個?」莊政航冷笑道。

  王義遲疑一番,說道:「都是燒茶水的,老爺少爺都不曾見到他們面的。一個是後頭喂馬的常柱,一個茶水房裡管嚴,還有一個,就是每常替人跑腿買些小東西毛四。」

  莊政航點頭,隨即拍拍王義的肩膀,笑道:「娉婷是個好姑娘,你可不能委屈了人家。」

  「是是。」王義陪著笑臉道。

  莊政航嗤笑一聲,又覺背上的鞭子傷火辣辣的疼,不與王義多說,快步向前走了。

  王義看著他的背影,拿了袖子擦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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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4:58 |只看該作者
第 16 章 料敵先機

  因天晚了,唯恐園子關門,莊政航快步向園子裡趕,進了園子,就見梨花溪竹橋上一人一身白衣坐在橋上,側著頭看下面潺潺的溪水。

  莊政航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心還在亂顫,就見橋上那人站了起來。

  「表哥。」

  「表妹?」莊政航蹙眉,見她不動,慢慢走過去,「表妹怎這麼晚了還在園子裡?怎麼也沒帶個丫頭領路?不若我回去,叫了婆子提了燈籠來領著表妹出去如何?」

  「表哥是要趕我走嗎?」安如夢問。

  莊政航憶起上一世安如夢的狠辣手段,不自覺地伸手去撫手臂,「表妹誤會了,只是天晚了,叫姑媽擔心總是不好。」

  安如夢忽地笑了,「聽說表哥毀了回門禮,表哥的心意,我知道了。」說著,走向前,到了莊政航身邊停下,眼光瞬了一瞬,又向前走,兀自出了園子。

  「毛病。」莊政航啐道,心道一時氣憤之舉,更兼有心人陷害,有什麼心意在裡頭。

  卻說莊政航一路進了梨棠閣,進了屋子,就見碧枝、蝶衣等人全圍了上來。

  「這麼晚了,都去歇著吧。」莊政航道。

  蝶衣忙問:「老爺這樣急匆匆地找你,可是又打你了?可要敷藥?」說著,繞著莊政航打量。

  「都回去歇著,我沒事。」莊政航道。

  蝶衣咬唇道:「少爺,奴婢沒瞧見,不放心。」

  碧枝在燈影裡撇了撇嘴,那邊廂,金枝也出來了,圍上來道:「少爺要敷藥?奴婢這收著少夫人的藥呢。」

  「不必了。」莊政航不耐煩道,推開身邊的金枝、碧枝,就向裡去,走了兩步,唯恐蝶衣擔憂,動了胎氣,回頭道:「我沒事,不用擔心。」

  蝶衣點了點頭,因見碧枝瞪她,又低下頭。

  莊政航進了簡妍屋子裡,見她披散著頭髮,正對著鏡子抹藥,臉上訕訕的,由著金風、玉樹伺候著洗漱。

  等到金風、玉樹去後,脫了衣裳在床上躺著,「你給我敷一下藥吧。」

  「沒空。」簡妍道,手指按在脖子上,心道莊政航是當真要她去死,不然怎會下這麼大力氣。

  莊政航支起身子,沉聲道:「我這是為了給你面子才來你這敷藥,你沒聽見外邊多少人求著我。」

  「這可憐的面子,我不要了。」簡妍無所謂地道,然後抱著首飾匣子向床邊走。

  「你還抱著它?也不嫌咯得慌。」

  簡妍不理他,爬上床躺下,仔細地將首飾匣子放好。

  「今日多謝了。」莊政航誠心地謝道,若不是簡妍讓他及早躲到莊老夫人那邊,今日少不得又要挨一頓揍。

  「不客氣,果然如我說的老爺要揍你了,既然我說的話證實了,就將我出謀劃策的銀子給了吧。」簡妍道,除了銀子,若是莊政航被毒打了,她見著姚氏等人面子上也過不去。想到這,瞄了眼莊政航背上,心想莊大老爺真夠狠的。

  莊政航點頭,心裡有些心疼被簡妍坑去的私房錢,因想若是能叫她收了心,好好跟著他過日子也好,於是咬牙將自己存的一點私房錢給了簡妍。

  簡妍瞅著那可憐的兩百兩銀子,見莊政航滿臉肉痛模樣,不屑地將銀子丟在櫃子裡。

  莊政航躺在床上,手指在背上按了按,見上面起一層皮,顯見莊大老爺是用勁打的,心道或許他不是莊大老爺親骨肉也不一定。忽地想起一事,心裡就有些不舒坦,問:「你是如何知道我會給人按腿?怎會想到叫我用這法子討好祖母?」

  「沒事打聽來的,你不知道你落魄的樣子叫我高興了多久。」簡妍翻身道。

  莊政航愣住,須臾道:「我打聽出你眼瞎了,也高興了將近半年。」

  聽了這話,夫婦兩人一同笑了起來,簡妍看著跟她一起笑的莊政航,忽地冷下臉。

  莊政航見她不笑了,忙訕訕地止住笑,心想這婆娘一會陰一會陽的,實在難伺候。

  「今年我要過了院試,明年是秋闈,後年是春闈,然後是殿試,最後拔得頭籌,再不叫旁人小看。」莊政航胸有成竹地道,想到過兩年就能在眾人面前揚眉吐氣,一時意氣風發起來。

  簡妍起身將枕頭拍拍,咕噥了一聲:「我可不知院試的題目。」

  「你……」莊政航一驚,支著手臂瞪向她,不甘心高興了半日知道秋闈春闈的題目,卻栽在院試上,手忙抓著簡妍的肩膀將她拉起來,「你想想,你記性這麼好,一定能想出來。」

  「不知道,想不起來。」簡妍不耐煩地推開他的手,「院試你都過不去,對不住您老了,將您這狀元攔在院試的門檻上了。」說完,躺下,側著身子睡了,忽地想到一事,扭頭道:「嫁妝的事先跟你舅舅說說,只是別急著去讓他要。」

  「這是為何?自家的錢財放旁人手中,這如何能叫人睡得著覺?」

  「你要是想要回來一些殘渣,就只管急趕著去要。」簡妍閉著眼睛道,心裡盤算著如何將莊大夫人一舉拿下,叫她再也不能沒事算計著她的院子。

  「別以為你猜對了一樣就當真是神算子了,你若是凡事算的清楚,如何上一回叫人捉弄的那樣慘?」莊政航不服簡妍命令的語氣,心道他們兩個也就半斤對八兩,誰又比誰聰明。

  簡妍閉著眼睛,嘴角噙著一抹笑,「姑奶奶落魄的時候,債主也比你的債主來頭大。你還當真跟我較真了?你不聽我的,那你儘管去試試啊,總歸不是我的銀子,我不心疼,但是要回來的數目讓我瞧不上眼,你就是全給我了,我也不給你題目。」說完,動了動身子,依舊蜷縮著睡了。

  莊政航見她不一會,呼吸就勻稱了,賭氣地躺下,背上沒有擦藥,疼的厲害,翻來覆去,依舊睡不著。上輩子嫁妝都是在莊大夫人手中的,具體他也不知有多少數目,只是看著他沒事就問莊大夫人要錢風流,數目應當是很大的。想完了嫁妝,他又絞盡腦汁地去想該如何過了院試,若是手裡有著一座金庫,卻偏偏沒有開金庫的鑰匙,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第二日,簡妍一早起來,就見身邊莊政航依舊在酣睡,瞄了一眼,見他眼下好大的淤青,心知他定是想了一夜心事,到天將將亮才睡著的。如此一看,反倒有些不習慣,心想難得他這種人也能有心事。

  因見他髮間有一絲銀線,於是伸手去拔,拔出,卻是一根白髮。

  莊政航此時睡的死死的,一點知覺也沒有。

  拍拍手,將白頭髮扔了,簡妍不屑地想不過兩日就能愁出白頭髮來,再過幾日,還不得滿頭白髮。

  金枝、玉葉、金釵、玉環進來,給簡妍梳洗一番,簡妍見金枝時不時地看向帳子後面,玉葉反倒有意要避開一般,一笑之後道:「玉葉、玉環,隨著我去給老夫人、夫人請安,金枝、金釵就留下吧,先前好多東西沒有收拾好,你們就留下收拾吧。雖說不是要將這裡收拾的跟簡家一般,但也要住著舒服才好。」

  「是。」金枝、金釵應道,金枝很有些雀躍地看著玉葉隨著簡妍走出去,待到屋子裡只剩下她與金釵,就打發了金枝先去開箱子,然後一人進了里間。

  莊政航此時側著身子睡,上身又沒有穿衣裳,於是被子滑下的地方,就露出鞭子印。

  金枝並不十分知道莊大老爺的手段,只當是莊政航在簡家被打了,於是拿了藥膏過來,輕輕地給他塗著,見有些地方已經見血,眼睛濕潤起來,眼淚未落下,人先哽咽起來。

  因被反復碰觸到傷口,莊政航哼唧了幾聲,人醒過來,聽到背後有哭聲,先嚇了一跳,只當是安如夢,待到清醒過來,明白自己此時還在家中,就惱怒起來,也不問是誰,先罵道:「又是哪個一大早就來哭喪的?」回頭,見是金枝,想到金枝與他的酒肉朋友在一起,也是一樣的溫柔,心裡就有些厭惡,冷著臉,不說話。

  金枝見莊政航黑墨一般的頭髮披散下來,襯得一張刀削斧刻般的面孔更加的棱角分明,雖陰沉著臉,也讓人覺得他眉梢嘴角,隱隱帶著笑意。

  又兼看到莊政航的寬闊的肩膀,高聳的鎖骨,側著身子跪坐在床上的金枝臉情不自禁地紅了。

  「滾出去,誰敢再來哭喪,我就叫她回老家哭個夠。」莊政航不耐煩地道,伸手將金枝推下床,隨即見金枝臉上露出痛楚的神情,記起自己兩次三番跟簡妍動手,臉上就淡淡的,心道自己越來越下成,竟習慣了跟弱女子動手,扭身扯了被子蓋在身上接著睡。

  「少爺?」金枝啜泣著,拿了帕子抹去眼淚,心道莫不是莊政航起床氣太大,不然她為他心疼,為他流淚,他何以這般惱怒?「這傷可是大少爺傷的?少爺也知大少爺是直性子,稍有不順意,就喜動手……那日,玉葉被夫人問的急了,就說了幾句,可是因為這個,少爺就被打了?」

  「好啊你,一塊過來的,平常看著也是姐姐妹妹叫著,如今背著人,你就開始挑撥離間了。滾出去!」莊政航喝道,因昨日莊大夫人的事,心裡越發看不上挑撥離間這等下作的手段。

  金枝愣住,人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口中忙道:「少爺,奴婢並沒有……」

  「有也好,沒有也罷,以後離我遠著些。」莊政航厭惡地道,因缺少睡眠,頭腦昏昏沉沉的,還一陣陣地抽痛。

  金枝委委屈屈地出去,到了外間,見沒人趕緊將自己臉上的淚痕抹去,手揉了揉屁股,覺察到尾骨摔的一陣陣疼,心道莊政航果然是難以託付終身的,不然,這日後日日受苦可怎麼了得。隨即,想起昨日莊政航對蝶衣的關心,心裡又不甘心起來,暗道自己比蝶衣究竟差了什麼。

  正想著,就見蝶衣悄悄地過來了,金枝忙笑著迎上去,「你來了,紅袖沒有跟著你?」

  蝶衣好不容易擺脫紅袖出來,此時聽金枝提起紅袖,臉上就有些不自在。

  「紅袖有旁的事在忙。沒來伺候少夫人起身,實在是罪過。」

  金枝笑道:「既然你來了,你先在一旁坐著吧,少夫人去給老夫人請安,此時還沒回來。瞧我,少夫人說要好好收拾收拾屋子,說帶來的東西很多還沒拿出來呢。我先忙著,你在這裡等著少夫人吧。」

  「不知可有什麼是我能幫手的?」

  金枝笑道:「你就歇著吧,哪裡敢勞你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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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一毛不拔

  金枝留下蝶衣一人,自己個竄了出去,見著外頭碧枝翠縷才過來,攔著她們兩人說話。

  「少夫人早出去了,你們且再歇一會,等著她回來吧。」金枝道。

  碧枝忙問:「少夫人怎起這樣早?」

  金枝道:「許是換床睡不踏實吧。」

  翠縷、碧枝暗道也是,金枝打發了兩人走,悄悄地進了堂屋,隔著一道簾子,聽裡頭蝶衣跟莊政航說話。

  不知前頭蝶衣跟莊政航說什麼,只聽見蝶衣委屈道:「奴婢也恨哥哥不爭氣,但再不爭氣好歹也是奴婢哥哥,哪裡能當真不管。」

  裡頭莊政航沒好氣道:「既然要管,你管就是。只是倘若他打著我的名字的鬧事,不用旁人,我第一個綁了他送衙門。」

  「奴婢家哥哥哪裡有那個膽子鬧事,只是如今嫂子臨產,又家徒四壁,少不得要湊了幾兩銀子給她安胎。」

  「幾兩銀子,你當銀子是從天上掉的嗎?誰要都有?」

  金枝聽見裡頭人說話,心道今早上吃排頭的不獨自己一個,心裡舒坦了一些,因見裡頭蝶衣要出來,忙避讓到另外一間屋子,許久不見人出來,於是大著膽子再過去。

  過去了,就聽莊政航道:「你別管,我叫人給你家裡捎五兩銀子回去。至於往後,你本是買進來的人,跟外頭家裡來往已經不應該,若是再私自來往,我也不顧念你肚子裡有莊家骨肉,直接綁了你。」

  蝶衣那邊雖不滿意,但也再三謝過了莊政航。

  金枝忙快步出去,待到了外頭,就見紅袖找了過來,於是跟紅袖在外頭說話。

  「蝶衣是外頭買來的?」金枝問。

  紅袖不屑道:「可不是麼?咱們家裡頭再也沒有這樣的了。」

  正說著,蝶衣從屋子裡出來,臉上依舊掛著淚痕,見著紅袖與金枝,尷尬地低下頭。

  紅袖撇嘴嗤笑道:「瞧瞧誰出來了,這不是風姨娘麼?這是誰一大早給風姨娘罪受?」

  蝶衣擦去眼淚,不敢言語,看了眼金枝又低下頭。

  紅袖鼻子皺了皺,隨即不耐煩道:「風姨娘,快些回去吃早飯,吃了飯好來伺候少夫人。」

  蝶衣忙道:「紅袖姐姐,快別這樣叫……」

  「早晚都要叫,早一天叫有什麼?」紅袖不耐煩地再次催促蝶衣。

  蝶衣勉強對金枝笑笑,然後隨著紅袖向後頭的屋子裡去。

  金枝見此,也看出紅袖看不上蝶衣,因見簡妍從莊老夫人那邊回來,忙迎了上去,瞧了眼玉葉,然後在簡妍耳邊小聲道:「今早少爺罵了蝶衣。」

  「哦。」簡妍只哦了一聲就不言語。

  金枝看了她一眼,見她是當真沒有反映,便將剩下的話頭咽下去。

  玉葉聽了金枝的話,反倒是兔死狐悲一般,越發不敢靠近莊政航。

  簡妍進了屋子裡,見著莊政航睜著眼躺在床上,瞄了他一眼,就不說話,逕自走到鏡子邊,一邊抿頭髮,一邊想著該送莊二夫人哪一塊繡品。

  「蝶衣方才過來要銀子,我許了給她五兩。」莊政航道。

  簡妍模棱兩可地哦了一聲。

  莊政航說完,見她沒有反映,一時訕訕的,起身站起來,步到簡妍身後,側著身子,扭頭看自己背後的傷,「這事我給你說過了,別不知聽哪說起,又疑心我偷拿了多少東西給她。」

  「你就是將身家全給了她,只要不沾著我的東西,我也沒話說。」簡妍眯著眼睛,心想頭一回往來,就該叫莊二夫人知道跟她交好的好處,心裡下定了決心,「玉環,將我箱子裡的那幅鳳穿牡丹的刺繡拿出來。」

  「是。」

  莊政航疑惑道:「你要那刺繡做什麼?」問完,想起昨日簡妍跟莊二夫人的對話,習慣性地在心裡算計著那布值多少銀子。

  「送人。」簡妍簡短地答道。

  雖不是在自己手上的東西,但是莊政航還是心疼起來,「那刺繡是有銀子也難買的,你怎就這樣大手大腳的,拿了什麼不好,偏拿了那東西送人。」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簡妍拿了眉筆畫眉,見莊政航伸手要接眉筆,將他的手拍開。

  莊政航訕訕地收回手,抱著手臂,嗤笑道:「鐵公雞身上也能拔下雞毛了。」

  簡妍翻了個白眼,「你就得罪人吧,把身邊的丫頭都得罪了,等著她們生了外心,就將你賣了吧。」

  莊政航一噎,冷哼一聲,心裡也知簡妍說的有道理,但是自己就是不能如上輩子一樣憐香惜玉,尤其是見到哭哭啼啼的人,心裡更是厭惡,動不動就會想起安如夢。再則,他如今就如頭上懸著一把利劍一般,滿腦子心事,睡覺且不安穩,哪有功夫去寬慰旁人。

  說著話,碧枝、翠縷、蝶衣幾人就過來了,幾人一同將早飯擺在炕桌上。

  簡妍見蝶衣皺著眉頭,隨時都要孕吐一般,笑道:「你回去歇著吧,這裡有她們呢。」

  蝶衣道:「多謝少夫人關心,奴婢受得住。」說完,看了莊政航一眼,不見他看回來,心裡有些失落。

  簡妍笑道:「你受得住,我受不住。你這般,我怎吃得下飯?」

  莊政航急著吃了飯出門,對蝶衣道:「你就聽少夫人的,回去躺著吧。安胎是要緊,無事不要出門,便是棠梨閣也不要出。」

  蝶衣怯怯地應了聲是,心道莊政航果然跟先前不一樣,若是從前,哪裡會想跟她分開一時半刻。

  簡妍聽莊政航這般吩咐蝶衣,嘲諷地一笑,忽地啐道:「昨兒個晚上你又說夢話了,那個南南究竟是哪一個?你指給我看看,我倒要看看咱們這一群人,哪裡比不上她一個。」

  莊政航皺眉道:「你又胡噙什麼,我哪裡知道什麼南南北北。」說完,因覺不該在侍妾面前這般對簡妍說話,臉上就有些訕訕的。

  蝶衣到了門邊回頭,瞧見莊政航臉上的尷尬神色,心道簡妍說的果然不錯,莊政航如今心裡還記掛著那個女人。

  蝶衣出去後,簡妍與莊政航相對無言地吃了飯。

  早上吃的是粳米粥配著幾碟子小菜,並一碟子花卷。

  莊政航許是上輩子吃粥吃傷了身子,不喜吃那米粥,只就著茶水,吃了兩個花卷。飯後漱了口,想起今日是頭回去舅舅家中,便是不見外,也該送些東西給舅母及舅舅家兄弟姐妹,於是反倒不急著走,在一旁坐著等簡妍。

  簡妍吃了飯,一邊捧著茶水,一邊看向莊政航。

  莊政航叫翠縷等人出去,然後笑道:「你昨日收了我的私房,如今我身上是再也沒有銀子的了。今日又要去舅舅家,斷然沒有空手過去的理。你就將昨日給你的銀子還我吧。不然,我還得去問母親要。」

  簡妍未出聲,示意莊政航閉嘴,然後下了炕,悄無聲息地走到門邊,猛地掀了簾子,就見紅袖立在外邊裝模作樣地收拾外間的茶盤。

  「少夫人。」

  簡妍笑道:「不必急著收拾,晚些也不礙。」

  紅袖忙道:「這盤子是先前三姑娘送荔枝拿來的,昨兒個三姑娘那邊的春橋來要,昨日晚了,今早才剛想起來,這才急著要送過去。」

  「如今你是伺候蝶衣的,她身子重,哪有撇下她一人的,若是不小心跌著了,那可如何是好?你快回去吧。」簡妍笑道,揚聲叫玉樹進來,叫玉樹將盤子給三姑娘送去。

  紅袖見此,忙走了出去。

  莊政航也走到門邊,瞧著紅袖出去了,嘴裡嘀咕道:「她該不是母親的人吧?」回想一番,記不起紅袖有何不好,依稀記得她是個齊全人,不見得多好,但卻是沒人說不好的。

  簡妍道:「誰知道呢。你今日且去找了你舅舅在外頭說話,告訴舅舅過幾日咱們正式登門拜訪。至於禮物,自然是要公中出了銀子。正經的舅舅,哪有不叫人見的。至於銀子,你別去問大夫人要,要的時候看著她大方,等著她說給你的這些銀子就是嫁妝的時候,有的是你後悔的。」

  莊政航口中應著是,應完了又有些不服氣,「母親如何肯叫咱們去舅舅家裡?父親本是不服氣舅舅插手咱們婚事的,若不是祖母與侯府太夫人一力促成,咱們如何能坐在一處說話?」

  「你只管辦你的事,明日去侯府給太夫人請安,我就在那當口說。還沒見過有多少人清高的連做尚書的親戚也不要的。」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莊大夫人再怎麼在莊家隻手遮天,進了侯府還是要聽侯府太夫人、夫人話的。

  莊政航聽她說的有理,心想能省下買禮物的錢,正式登門拜見也好。只是若是此事交到莊大夫人手上,不知又要拖到那一日才能成行,兵貴神速,還是應當早日要了嫁妝的好。因見早起時丫頭在自己身上掛著扇套玉墜,想著見著舅舅,還是該樸素一些好,也好表明自己日子過的清貧,急需將母親的嫁妝弄回來。於是就將身上的飾物拿去。

  說完了話,夫婦兩人便各自散開,忙著自己的事。

  這邊廂新婚夫婦籌謀著如何討回自家錢財,那邊廂,老夫老妻的莊大老爺夫婦兩人談起兒子兒媳,也是憂心忡忡。

  「我早說商家的女兒不合適,虧秦尚書還口口聲聲說簡家女兒是自幼手不離書的。我自是沒見過這等胡鬧的婦人。」

  莊大夫人聽莊大老爺抱怨簡妍,忙勸道:「老爺,她才進門兩日,哪裡就能看清她的性情。又是才出門的人,一時半刻脫不了在娘家的習慣也是有的。」

  莊大老爺揮手叫莊大夫人不要再說,口中不屑道:「你不須替她說話,已經出了門的人,哪裡能依舊跟個不懂事的姑娘一般。還有那孽子,竟敢在我面前提要考試,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他當會寫自己名字,就能當了狀元?」

  莊大夫人聽了這話,心裡納罕,心道莊政航得了花魁,拔了青樓的頭籌倒是行的,說要去考試,這實在就太叫人意外,隨即心思一轉,道:「我原想將他母親的嫁妝給了他,叫他打理,也好有了事做,不想他心裡另有了門路,竟是要走仕途一路的。他既然有心,老爺就莫要打壓他,多贊著他。」

  莊大老爺聽莊大夫人要將嫁妝還給莊政航,立刻道:「你糊塗了麼?他是恨不得將家裡搬空的人,你還拿了銀子給他,不是叫他早些敗光家業麼?據我的話,他是個不成器的,他那媳婦也很不成體統。嫁妝就且在你手上,不要給了那東西,讓他大方了兩天,又跑來打饑荒。」

  莊大夫人為難道:「老爺說的在理,只是我終究是隔了一層的人。這話老爺說得,我斷斷是說不得的。」

  莊大老爺心道也是,於是將此事包攬下來,「我知你為難,既是這樣,你且莫提此事,等我親自跟那孽障說。」

  「多謝老爺體恤。」莊大夫人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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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授人以柄

  莊大老爺的話正合莊大夫人心意,莊大夫人再三謝過莊大老爺,含笑送了莊大老爺出去。

  待到莊大老爺出去後,本在外頭等著的又兒才偷偷摸摸地進來。

  「又是什麼事?」

  又兒走進,道:「夫人,前兩日來過的內監又來了。」

  莊大夫人皺起眉頭,問:「可說了什麼事?」

  「說是宮裡的大姑娘如今跟淑妃娘娘十分要好,立夏之後淑妃娘娘徹夜難以成眠,大姑娘心疼淑妃娘娘,記起家中曾經給過賢妃娘娘一個玉枕,特叫那太監過來問問家裡可還有,若是有,就叫太監捎帶進宮。」

  又兒口中的大姑娘,如今在宮裡是八品緩女,還有一位二姑娘,與大姑娘一同進的宮,如今是宮中女官。

  莊大夫人歡喜道:「果然姑娘跟淑妃娘娘要好了?」轉而,生怕莊大姑娘得罪了出自莊侯府的莊賢妃,忙問:「那賢妃娘娘近日跟大姑娘如何了?」

  又兒道:「那太監說的不清不楚,並未說賢妃娘娘的事。奴婢問了二姑娘的事,太監說二姑娘病了,也要捎了銀子求醫。」

  莊大夫人斥道:「有用的不問,淨問些不相干的。」訓完了,又憂心起那玉枕的事。

  又兒想了想,將太監剩下的話說了,「大姑娘先前已經跟淑妃娘娘說過了,因此大姑娘說求著夫人無論如何尋了一個給她送去。」

  莊大夫人聞言,心道那玉枕是必定要送一個進去的。且若是淑妃娘娘聽說賢妃娘娘的玉枕是什麼模樣的,心裡必定會將自己的跟賢妃的比較,若是比不上賢妃娘娘的,反倒會叫淑妃疑心莊大姑娘看輕她。如此一來,此次送淑妃的玉枕,只能是跟上回送給賢妃的品質相當的。

  「叫那太監先回去,過兩日,府上尋到了,叫他再來取。」莊大夫人說著,便叫又兒去拿了銀子打發那太監走。

  又兒去後,莊大夫人為難起來,心想上回子那玉枕是莊大老爺元配秦氏留下來的,上等白玉所制,要尋個相當的,實在難找。

  想了一會子,莊大夫人叫再兒過來,「叫梁玉捎信給三舅老爺,請三舅老爺在城裡找找上等的玉枕,叫三舅老爺莫聲張,找到了就捎信回來,我兌了銀子給他。」

  再兒應聲是,然後就出去了。

  莊大夫人揉著額頭,心裡估量著那玉枕的價格,盤算著能從哪個地方擠出銀子來,越想心跳越快,身上發起熱來,忙將桌上的涼茶灌了兩口。

  外頭丫頭報:「姑夫人來了。」

  莊大夫人心裡啐了一聲,心道莊淑嫻不安心守寡,四處亂竄什麼,此時過來,必然沒有好事。

  果然,一身素服、頭戴玉簪銀釵的莊淑嫻尚未進門,便先笑了起來,「嫂子又喝涼茶了?這可對身子不好。」進來了,又道:「怎不見新媳婦來伺候?」

  莊大夫人笑道:「早上在老夫人那邊見著,我叫她不用過來,回去歇著呢。如夢呢?」

  「大嫂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好婆婆,真真地叫我羨慕也羨慕不來呢。如夢昨日吹了風,一早說頭痛,起不來身子。」

  莊大夫人讓座,然後□暉上茶。

  莊淑嫻坐下後細細地打量莊大夫人的臉色,嘴角含笑道:「大嫂,我瞧著頭前來過的太監又來了,不知這回子又是什麼事?該不是大姑娘在宮裡又手緊了吧?」

  莊大夫人笑道:「小姑子快別胡說,姑娘在宮裡又不用花錢,哪裡會手緊。」

  莊淑嫻氣定神閑道:「那就是姑娘缺東西了。」

  莊大夫人接過春暉手中的茶盞,遞到莊淑嫻面前,笑道:「外頭的東西哪是隨便就能捎進宮裡頭的,你快住了嘴吧。」說完,心想莊淑嫻出嫁的時候,正是府裡最鼎盛的時候,便是莊老太爺心疼莊淑嫻,給她的嫁妝裡放了玉枕也不一定。

  莊淑嫻聽莊大夫人硬著頭皮說話,也不戳穿她,只坐在一旁等著她再說。

  莊大夫人一番思量後,開口道:「我娘家母親體豐,立夏之後就難以入眠。先前娘家哥哥叫人來拜託我尋摸一樣玉枕,說是那玉枕通體沁涼,枕著連身子也是涼的,又不傷腦子,最是夏日助眠的好物。我如今正為這事犯愁,不知小姑子那裡可有,若是有,折了銀子給我,也好叫我跟娘家母親兄弟有個交代。」

  莊淑嫻笑道:「我倒不知大嫂的母親竟是那樣的位高權重。」

  莊大夫人陪著笑,不去搭話,心道那斷子絕孫的太監,定是貪圖幾兩銀子,又將來意跟莊淑嫻說了。

  莊淑嫻笑道:「不巧的很,我那裡恰有一個。只是如今叫如夢用著。如夢最是愛惜玉器,說那玉與一般頑石不同,大嫂不如自己跟如夢說吧。如夢最是通情達理,也最是孝順,大嫂跟她說上一兩句,她定是會忍痛割愛的。」

  莊大夫人笑道:「外甥女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那玉枕折價……」

  「一家人哪裡用得著說兩家話,大嫂愛惜如夢,如夢也是敬著大嫂的。更何況,三哥兒昨日還叫人捎信給如夢,如夢一時著慌,就將信給了我。我就訓斥她說,都是自幼在一起混打混鬧慣了的,如何大了反倒生份了?如夢聽了還跟我惱,說是便是一起長大的,如今都大了,也該注意些規矩。」

  莊大夫人是不信自己規規矩矩的兒子會沒事給安如夢寫信,況且自己再三叮囑過莊敬航,莊敬航怎會明知故犯,因此疑心莊淑嫻在詐她,笑道:「如夢是個懂規矩的好孩子,只是三哥兒捎信給她,我卻是不信的。眼看著沒幾個月就要考試了,三哥兒成日被他父親逼著讀書,連園子也不叫進,如何能寫信給如夢?」

  莊淑嫻早料到莊大夫人會如此說,於是從袖子裡拿出書信,推到莊大夫人面前。

  莊大夫人拿起來看了,見裡頭果然是莊敬航的字跡,且裡頭的詩詞極為黏牙悱惻,字字思念,於是臉上幾乎掛不住笑容,半響道:「這該死的孩子,定是仗著自己能寫幾句酸詩,就應承了他二哥,寫了這等淫詞豔曲。」

  莊淑嫻伸手將莊大夫人手中的信搶過來,重又折好放在袖子裡,「大嫂子可別這樣說。若當真是淫詞豔曲,那三哥兒就是在調戲我家如夢了。這可了不得,我定是要去尋了母親、大哥,給如夢討回公道的。」說著,起身就要出去。

  莊大夫人忙雙手攔住莊淑嫻,請了她坐下,然後滿臉堆笑道:「我說錯話了,這孩子委實該打,我回頭定要教訓他,叫他再也不敢替他二哥寫信才好。」

  莊淑嫻笑道:「二哥兒新婚,哪裡有空閒去求著三哥兒寫信。我不是大哥,大嫂莫凡事都推到二哥兒身上。若是不能夠給如夢一個說法,為了如夢清譽,我定是要告到母親、大哥那邊的。」

  莊大夫人心思飛快轉著,心想這莊淑嫻果然來者不善,安如夢先前跟莊政航不清不楚,家裡又只有寡母一個,雖有錢財,但終是有限,哪裡能幫襯得了莊敬航;但是赤腳的不怕穿鞋的,若是此時與莊淑嫻翻了臉,卻也不值當,還需拖延她一番的好,定下心思,就滿臉笑容地開口:「小姑子,我呢,是喜歡如夢的,只是你也知二哥兒不成器,你大哥對三哥兒是寄予厚望的。眼看著院試之期將近,你大哥哪裡能容他分了心。再則,早早地定下,兩人見面反倒尷尬,若是連話都不敢說了,豈不是更不妙?據我的話,咱們兩人你知我知就罷了,叫他們順其自然,最後來個水到渠成,豈不更妙?」

  莊淑嫻笑道:「這話大嫂頭前說過一次了,若是三哥兒的舅舅,舅爺又跳出來,那我如夢又該如何?」

  莊大夫人道:「你怎拿我家跟她家比,我們正經的父母還在,能輪到他們說話?」

  莊淑嫻見莊大夫人將話說到這份上,心裡已經滿意了,心道總歸莊大夫人有把柄在她手上,不怕她逃脫;而且,若是當真叫莊敬航分心,白白的一個狀元女婿沒了,那豈不是更虧大發了?

  「等會子,我叫如夢來跟你請安,她年紀輕輕的,越是躺著,身子越不舒坦。」

  莊大夫人笑道:「不急在一時,且叫她休息著吧。越是年輕,越該仔細保養,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呢。」

  莊淑嫻笑道:「有大嫂子這樣的婆婆,如夢哪裡用得著擔心一輩子的事。」說著,便走了。

  莊大夫人送莊淑嫻出去,待到莊淑嫻走了,臉冷了下來。

  春暉問:「可要叫再兒回來?」

  「不用,雙管齊下,若是姑夫人手上的品質不好,也好有個退路。」莊大夫人道,眼神狠厲起來,吩咐道:「叫三少爺過來。」

  「是。」

  春暉出門,見著莊淑嫻在前面走,於是放慢腳步,待到莊淑嫻不見了人影,才匆忙向二門去,到了二門邊,叫小廝將外頭書房裡莊敬航叫出來。

  那小廝去了外頭書房,遇到莊敬航的小廝芝蓋,於是就將莊大夫人急著找莊敬航的話說了。

  芝蓋忙問:「一日之計在於晨,大夫人是知道少爺早上要用功讀書的,怎還這時候找他?」

  那小廝道:「我哪裡知道這麼多,只是春暉姑娘叫我問問少爺可是有什麼書信在表姑娘那裡,如今那書信在姑夫人手裡頭,夫人瞧見了那信,臉色就變了。」

  芝蓋道:「還是春暉姐姐仁義,你先回去聽差吧,我跟三少爺說了,三少爺立刻就去。」

  那小廝聽了就走了,芝蓋進了書房,將小廝的話又說了一遍。

  莊敬航心想安如夢竟然日此心狠,不回信就罷了,竟然還將信給了莊淑嫻。

  芝蓋見莊敬航臉色陰沉下來,小心地催促道:「少爺還是快些去吧,免得遲了,夫人又疑心你如何。」

  莊敬航將手中的書丟開,悶聲不響地跟芝蓋一同出去。

  到了二門邊,瞧見春暉在裡頭等,忙含笑快步進去。

  春暉小聲急促道:「夫人當著姑夫人的面說是少爺替二少爺寫的,少爺就順著夫人的話說吧。」

  莊敬航眉目含情地望向春暉,笑道:「多謝春暉姐姐,不知春暉姐姐用著那胭脂可好?」

  春暉含羞道:「好是好,只是忒扎眼了些,奴婢哪裡敢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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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遠交近攻

  莊敬航既然知道莊大夫人生氣的緣由,自然有的是法子將這事推脫,不過三言兩語,就叫莊大夫人消了氣,更叫莊大夫人消氣後,還為著耽誤他讀書,心裡過意不去。

  「你回去吧,莫要再為不相干的人浪費功夫。」

  莊敬航對莊大夫人躬身道:「是,孩兒定不負母親所望,勤奮讀書。」然後恭敬地退了出去。

  出了門,依舊回到書房,莊敬航轉著手中的筆,半日不語。

  芝蓋小心地喚道:「少爺。」

  莊敬航恨聲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就是養在我家門下的,竟然跟我拿大。」

  芝蓋聽他這樣說,立刻道:「三少爺相貌堂堂,又出口成章,表姑娘被豬油蒙了心,才會有眼不識金鑲玉。」

  莊敬航放下手中的筆,心裡已經有了主意,「方才門上的小子說一早二哥去跟老夫人請了安,就出門了?」

  「是,小的聽的清清楚楚,二少爺走的匆忙,連隨從也沒帶一個。」

  莊敬航笑道:「如今他倒是跟獨行俠一般,來去匆匆了。叫二哥房裡的小七約了如夢表妹在園子裡九葩堂裡相見,就說,二哥為了表妹前程,不肯叫旁人窺見兩人相見,此番,是要將先前一切了結。」

  芝蓋見莊敬航嘴角帶著狠絕,心知安如夢這次是當真得罪了莊敬航。

  芝蓋領命,哪敢不快些去辦,於是匆忙就向後頭院子裡去。因他是自幼就隨著莊敬航的,每常隨著莊敬航行走去莊大夫人屋中,因此在內院中行走,一時也無人生疑。

  夾道中,芝蓋見著簡妍領著兩個丫頭過來,忙垂首侍立,不敢看她。

  簡妍正向莊二夫人院子去,見是莊敬航的小子腳步匆忙地向後頭園子裡去,於是就立住了。

  簡妍明知故問道:「這是哪一個?」

  芝蓋忙磕頭道:「小的是三少爺身邊的。」

  「三弟此時不是該讀書嗎?你不在他身邊伺候著,這麼急匆匆的做什麼?」

  芝蓋聽她笑語嫣然地問話,似乎是隨口說的,於是信口胡謅道:「小的去園子裡采了花送給大夫人,以盡三少爺的孝心。」

  簡妍笑道:「你男子漢一個,進去終究不方便。金釵,你去采了花送給母親,也替我盡了孝心。」

  芝蓋忙笑道:「小的是替三少爺盡孝,哪能叫人替代,再說小的一向只在園子口轉悠的。」

  「既是這樣,你便去吧。今日三弟送了,明日我再送吧。」

  「多謝少夫人。」芝蓋道,忙低頭立在一旁,等著簡妍過去。

  簡妍過去,走了一段路,見芝蓋不見了,對金釵道:「你去跟著瞧瞧,看他進園子裡見了誰。」

  「是。」

  莊二夫人的院子,與莊三夫人的院子相對,都是離著後頭園子十分近的。

  因莊二老爺為人風雅,那院子到了他手上,重新翻整過,裡面廊廡亭閣俱全,大有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意思。

  簡妍先前在莊老夫人處與莊二夫人說了一句,因此此次來訪倒也不算是意外。

  莊二老爺房裡的侍妾朱氏迎了出來,笑道:「夫人一早就說貴客要來,果不其然,夫人話音才落,少夫人就來了。」

  簡妍笑道:「你這話就錯了,我是一家人,哪裡算得上是客。」

  那侍妾聽了這話,就拿手去打嘴巴,「真真該死,一大早就說錯話。」因又說了一個死字,忙唾了一口。

  「不知那手鐲五妹妹戴著可合適?我只聽說她有十一二歲大,也不知到底她手腕有多細。」

  朱姨娘忙笑道:「多謝少夫人了,那鐲子五姑娘戴著正好,喜歡的不捨得摘下來呢。」

  簡妍笑道:「那就好。」隨後塞了個小小的荷包給朱姨娘。

  朱姨娘一愣,心道人說這少夫人手頭闊綽,實在不假。

  簡妍給了銀子,然後又去打量這院子,見院子雖小,但被莊二老爺弄成了個重巒疊嶂地模樣,翠竹竿竿替代那屏風隔斷人視線,看著比園子裡亭臺樓閣假山水潭還要有趣,院子裡的玫瑰、牡丹、芍藥,也修剪的十分優美,將園子裡的百花全比了下去。

  「那是你二叔胡鬧弄的,便是那園子,也多是你二叔提筆劃下來的。」莊二夫人與有榮焉道,瞄了眼簡妍身後的玉環抱著的布料,心裡想著不知簡妍手裡的繡品是真是假。

  簡妍笑道:「我在家中就聽人說起過二叔,早先去忠勇王府探望老太妃,也聽太妃說起她家園子,也是求著二叔指點過的。」

  莊二夫人笑道:「他也就不過如此罷了,園藝種種,不過是旁門左道,若是你二叔能與你祖父一般,一心向上才好。

  簡妍奉承道:「二叔如今已經很了不得了,待二叔到了祖父那個年紀,還愁府上不再多一個學士嗎?」說著,扶著莊二夫人的手臂一起向裡走。

  莊二夫人點頭道:「我最喜你這張巧嘴,我是最愛說話的,只可惜你大嫂跟個悶葫蘆一般,半日也說不了幾句話。」

  「既然二嬸喜歡說話,那我就時時來陪著二嬸說話吧。」

  到了房中,簡妍放眼看去,見屋子裡也罕見金銀器物,掛著的是古玩字畫,擺著的也是新鮮花朵並當季鮮果,就連家具,也是素潔文靜,不太過裝飾的蘇式家具。

  莊二夫人進了屋,叫簡妍坐下,然後就亟不可待地叫玉環拿了繡品給她看。許是自覺有些私房話說,連身邊的丫頭也屏退了,只留下朱姨娘在一旁伺候著。

  簡妍叫玉環手中接過繡品,自己展開那繡品,只見三尺長的繡品有兩層,是兩幅卷在一起的,上一層素紈上,繡著兩隻灼灼生輝的鳳凰,那鳳凰彼此追逐,圍著一枝魏紫牡丹嬉鬧,牡丹上隱隱可見朝露。

  莊二夫人喟歎道:「你這鳳穿牡丹拿出來,我那收藏的兩塊江南一針算是徹底成了糟粕。人常說江南一針練手的布料也有人高價去買,果然我那兩塊不過是人家練手之物罷了。」

  簡妍笑道:「二嬸太過抬舉這繡品了,只是我也不懂這個,只當是母親隨手拿東西糊弄我呢,還有一塊,也求著二嬸瞧瞧是正品還是贗品。」

  簡妍說著,叫玉環將下面一幅拿出。

  莊二夫人滿懷期待地看去,最後見那百鳥朝鳳,乍看過去十分讓人驚豔,再看,就覺那陣法不如鳳穿牡丹這個,最後一看,便能瞧出這針法實在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太過重於細節,反倒失了江南一針的神韻,一看便知是贗品。

  莊二夫人歎道:「這百鳥朝鳳也好的很,做屏風被面也是好的。只是卻不是江南一針的手法。」

  簡妍忙道:「二嬸當真?哎,多虧了來問過二嬸,不然我拿著這東西送人,可不是要惹惱了旁人嗎?便是不送人,留著壓箱底,若是叫子孫瞧見了,也要說我沒眼力勁。」

  莊二夫人笑道:「旁的倒罷了,論繡品,我的眼力勁是誰都比不上的。前頭侯府太夫人才叫我替她瞧瞧進貢的屏風呢。」

  簡妍又奉承了兩句,見莊二夫人對那鳳穿牡丹愛不釋手,笑道:「寶劍贈英雄,我這眼力勁是瞧不出這繡品怎麼就值那麼多的,既然二嬸喜愛,便孝順給二嬸吧。也算是不枉費那江南一針的心血。」

  莊二夫人見簡妍如此大方地開口,手輕輕地撫在鳳穿牡丹上,心中自是歡喜,又想無事獻慇勤,這二侄媳婦必定是有所圖謀的。

  「這怎麼行,只怕這東西是你母親給你壓箱底的,哪裡能胡亂拿出來亂用?」莊二夫人嗔怪道,眼睛片刻也不捨得離開那鳳穿牡丹。

  簡妍忙道:「二嬸,千里馬遇到伯樂才算是物盡其用,這東西留在我這,只能留在箱子底下,這不是委屈了它麼?再則,孝順給二嬸,也是理所應當,算不得浪費。只是我本想將那百鳥朝鳳送給母親,如今瞧著是贗品也不好出手。況且,來時我才想起少了三嬸的,還有老祖宗那邊也不能少了,如此一想,就覺這禮數難以做全了。不如就將這鳳穿牡丹的送了二嬸,只求著二嬸待我尋到好的,將老祖宗、母親、三嬸都送過了,再拿出這繡品跟旁人說,可好?」

  莊二夫人是愛這繡品非常,只是含笑看個不夠。

  朱姨娘笑道:「既然二少夫人說老祖宗她們也是有的,夫人就收下吧。權當比老祖宗她們早兩日收到侄媳婦的孝敬。」

  莊二夫人笑道:「既是這樣,我便留下它了。只是你以後莫要心疼,便是心疼了,我也不還給你。「

  「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再往回要的道理。」簡妍笑道,隨即蹙了眉,「昨兒個晚上,母親將我叫去,說了幾句話,聽得我一頭霧水,仿佛是說金豬是叫夫君弄壞的。我聽著,輾轉了半夜也睡不著。」

  莊二夫人忙道:「老夫人不是說不許人提那金豬的事嗎?況且又沒有證據,大嫂子怎能這樣跟你說?」

  簡妍忙道:「母親這般說也是好意。我瞧著母親溫溫柔柔的,定是個好相處的,她這般跟我說,也是怕我從旁處聽說了傷心。」

  莊二夫人意味深長地望著簡妍,待到簡妍納悶地回望過來,才開口道:「我也不說旁的,多說的倒像是我多嘴撩舌似的,只是跟你說一句,人心隔肚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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