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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萌吧啦]重生渣夫狠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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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5:52 |只看該作者
第 20 章 假作真時

  簡妍臉上的笑容一滯,忙伸手拉著莊二夫人的袖子,「二嬸,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才來,人家都說母親待夫君極好,夫君今晨才說母親對他十分大方的,不說夫君自小便得她細心照料,只說母親暗中給夫君的銀子,就是極大一筆數目。」

  莊二夫人對莊大夫人對莊政航大方也是早有耳聞的,心中冷笑莊政航此時念著莊大夫人的好,哪一日被賣了,怕也不能醒過神來。

  「你只聽二哥兒的吧。」

  簡妍心想自己昂貴的鳳穿牡丹砸下去,可不是聽莊二夫人說這麼一句的,於是歎息道:「我本也是這般想的,可是今日一早,我剛脫身,就有蝶衣去尋夫君要銀子,早上瞧見翠縷、碧枝兩個,我心裡也不踏實……」因說到閨房之事,臉上一紅,忙辯解道:「二嬸,我這可不是醋心。」

  莊二夫人靜靜地笑道:「我懂,你們年紀輕輕的,難免放不開手。」因聽簡妍順口提起翠縷兩個,開口道:「她們兩個,不說老夫人,便連我也是不同意的。妻未進門,就先有了妾。又不是家裡沒有掌管家事的女人,哪裡用得著這樣。只是大老爺執意如此,況且,大老爺又只聽大嫂的。」

  莊二夫人意有所指的話剛落,簡妍便如大夢初醒一般,喃喃道:「家裡母親常說我認人不清,我先還不以為然,果然啊。」然後拉著莊二夫人的袖子道:「二嬸可要幫著我一些,如今我是兩眼一摸黑,什麼也不知道。」

  莊二夫人唯恐簡妍弄皺了繡品,先將鳳穿牡丹收起來,才道:「你跟我是隔著一層的,若是叫你母親知道你的話,可不是要疑心你嗎?」

  簡妍訕訕地收手,歎道:「聽著二嬸的意思,母親是先前便對我心存芥蒂的,不然怎教唆父親給夫君先納了妾。二嬸明知如此,怎能見死不救?」

  莊二夫人一怔,聽著簡妍帶著嗔怪的話,心道果然來者不善,只是瞧著這麼貴重的東西都送了,簡妍的誠心也算是足夠了。

  「老二媳婦,你話可不能這樣說。我可從未說過大嫂看你不順眼。」莊二夫人忙道。

  簡妍將鳳穿牡丹替莊二夫人遞給朱姨娘,聽著莊二夫人尖細的嗓音,眉頭也不皺一下地笑道:「我就知道二嬸疼我,二嬸說沒說,那就當沒說吧。」

  朱姨娘看著莊二夫人,手中拿著名貴的繡品,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

  「放到櫃子裡吧。」莊二夫人重新看向簡妍,心想果然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笑道:「侄媳婦有話就直說吧,別這般拐彎抹角的。」

  簡妍笑道:「我就知二嬸是個痛快人。」說著,拉下衣領叫莊二夫人看她脖子上的傷。

  莊二夫人看過去,嚇了一跳,忙叫道:「這是怎麼了?」

  簡妍將領子拉起,咬牙切齒道:「還不是為了那幾個女人鬧的。我回家,才說了一句,那天殺的就當著我母親的面鬧起來,叫我在娘家丟盡了臉面。若是沒有那兩個,我怎會如此?多虧二嬸叫我知道根源,我此時才曉得,原來就是因為母親教唆,我才有今日這般下場。」

  莊二夫人聽簡妍聲音裡滿是憤恨,又看她指印不假,心道難怪簡妍這般恨莊大夫人,毀了禮物,尚可瞞過去,這當著父母的面受辱,是叫人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的。

  莊二夫人小心地試探道:「雖是如此,但到底是你婆母。」

  簡妍橫眉冷目道:「我倒寧願二嬸是呢。今早上弄了粥過來,那天殺的一口也不沾,反倒將丫頭攆出去罵了我一通。我才來,又不當家理事,哪裡知道這麼許多。二嬸可知那天殺的不喜吃粥?」

  莊二夫人哪裡會去關心莊政航吃不吃粥,道:「我是不知,但是伺候二哥兒的丫頭,還有總管著府裡各處的你母親是應當知道的。」

  簡妍心道莊二夫人果然句句都要踩莊大夫人的一句,心想自己今日沒白來,「母親知道,卻偏偏撿著我來了,故意叫那天殺的跟我慪氣,二嬸,你說她究竟安的什麼心?」

  莊二夫人含含糊糊地道:「怕是下頭的婆子一時大意。」

  簡妍冷笑道:「上行下效,還不是母親給她們樹的典範,主僕齊心要降服了我。二嬸,依我說,這家不如你來當,大嫂也是個寬厚人,有你們在,諒他們母子如何使壞,我也能安安穩穩地當我的少夫人。」

  莊二夫人見簡妍徹底將話說破,嚇了一跳,忙捂著胸口道:「這話不能胡說,若是傳出去,人家只說你少不更事,我呢,就成為老不尊了。」

  簡妍只是氣鼓鼓地伸手拍了下茶几,冷哼一聲道:「我昨兒個心裡頭就是這樣想的,足足想了大半夜。」

  莊二夫人打量著簡妍這般模樣,忙寬慰道:「一家子過日子,和氣為上,各讓一步就罷了。你母親雖不好,但總算是養大了二哥兒,還有那天殺的,莫要再隨口掛在嘴上。」頓了頓,又緩和語氣道:「至於管家的事,有大嫂呢,哪裡輪得到我。」

  簡妍探著身子道:「我就替二嬸鳴不平,二叔比父親能幹,二嬸也比母親仁義,偏偏就吃虧在這長幼有序上了。再則,那天殺的哪裡比得上大哥一半,這家怎能落到他手上。」

  簡妍的話說到了莊二夫人心坎上,莊二夫人心裡也是這般想法,但奈何娘家遠,在京裡沒有人訴說,若不是簡妍是大房的媳婦,此時莊二夫人是恨不得將簡妍看成知己的。

  「雖是如此,但話也不能這樣說,要知人言可畏啊。」莊二夫人再要反駁,語氣就弱了許多。

  簡妍笑道:「憑是怎樣,我只認有能耐的人該管家。」

  莊二夫人深以為然,笑道:「你該去你母親那邊了,免得叫人看見你進來這麼久,說你正經的婆婆不伺候,反倒來了我這。她是心細的人,府中有什麼事逃不了她的眼睛。」

  簡妍垂頭喪氣道:「哎,總歸不是自己家中,行動就要被人盯著。」

  莊二夫人笑著,送了她出去,投桃報李地提醒道:「你才來,可見著你們二哥兒的奶娘了?那奶娘也是心直口快的,只是你見著她,可別當她是跟咱們一樣的性子,人家肚子裡圓滑著呢。」

  簡妍對莊政航那後頭補上來的奶娘自是非常熟悉,也知莊二夫人這提點就跟投名狀一般,笑著再三謝過。

  回頭,莊二夫人重叫朱姨娘拿了鳳穿牡丹來看,一邊讚歎,一邊回想簡妍方才的話,問:「她來時給你多少銀子?」

  朱姨娘忙將荷包拿出來:「婢妾沒看。」開了荷包看了,見裡頭有足足五兩銀子,忙道:「是五兩白銀。」

  「你覺得這新媳婦如何?」莊二夫人叫朱姨娘自己收著銀子。

  朱姨娘道:「看著倒當真真心想跟夫人交好,不然怎拿出那樣金貴的東西,又誰都不尋,偏找上夫人。據婢妾看來,這少夫人有些小聰明,但藏不住事,被夫人一兩句話就套出了心思。今日必是瞧著咱們老爺、少爺出類拔萃,只當這日後必定是夫人掌莊家之舵,這才早早地靠過來。旁的不說,這少夫人倒是慧眼識英雄,很有幾分眼力勁。」

  莊二夫人笑道:「你倒是嘴甜的很。」嘴上如此,心中也以為然。因想若是簡妍當真跟莊大夫人鬧起來,自己正好添一把火,若是最後能漁翁得利地得了府中的管事大權,那更是最好。

  簡妍出來,一路上打量著莊二夫人的丫頭,心想就算莊二夫人要隔岸觀火,她也要將莊二夫人拉下水,須知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身為池魚,就該盡了防火的本份。

  從莊二夫人院子裡出來,就遇到了等在外頭的金釵,金釵湊過來在簡妍耳邊道:「奴婢瞧著三少爺的小廝去見了小七,小七在園子裡繞了一圈,不知哪裡去了。奴婢未免被她瞅見,沒敢走近。」

  簡妍笑道:「有勞你了。」心想那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小七,竟然能私下跟莊敬航交好,也是一個人才。

  金釵忙問:「少夫人可要我再去找她?」

  簡妍笑著低聲道:「找她做什麼,咱們去大夫人那邊,你只管大大方方地跟大夫人身邊的又兒說三少爺的小廝去找小七說話了。」

  那又兒是個心思靈活,又得莊大夫人寵愛的,若是得知小七跟她爭莊敬航,不出幾日,必能叫莊大夫人發狠將小七攆出去。

  金釵不明所以,但想只管聽簡妍的就是,於是點頭答應。

  玉環方才是跟著簡妍進屋子的,她心思單純,只想著簡妍這般憎恨莊大夫人與莊政航,日後還是離著他們兩個遠一些才好。

  主僕三人邊走邊說話,就到了莊大夫人屋子裡,此時正是婆子們回話的時候,簡妍過去了,莊大夫人也無瑕跟她說話。

  將近午時,婆子媳婦才去。

  莊大夫人見著簡妍來,心裡不免想到若是簡妍沒來,就將安如夢跟莊政航湊成一對多好。

  簡妍福身道:「母親每日都這般操勞?真是辛苦母親了。」

  莊大夫人疲憊地笑道:「習慣了,也不覺怎樣,早上不是叫你歇著的嗎?怎起來了?」

  簡妍心想莊大夫人要做好婆婆,她自然要做一個孝順媳婦,笑著從又兒手上將茶碗放在莊大夫人面前,道:「我昨日回來跟二嬸說話,聽說二嬸懂得江南一針的繡品,想起自己箱子裡是有一塊的,於是翻了出來,去求著二嬸給鑒定鑒定。」

  莊大夫人聽了這話,心裡略有些驚訝,心道簡妍手上怎會有那等珍品,隨即又釋然,心想憑江南一針多傲氣,做出來的東西還不得進了滿身銅臭的人手裡。

  「你二嬸如何說?」

  簡妍叫又兒跟金釵一同展開那百鳥朝鳳,歎息道:「二嬸說這個也是極好的,只可惜是贗品,值不了幾個錢。」

  莊大夫人心裡一滯,暗道不是說莊家富可敵國嗎?怎連一個繡品都是贗品。可見前頭那些吹說應當是假的。一個商戶人家,有些銀子還不得擺在外頭顯擺,只怕裡頭也並沒有多少積蓄。

  莊大夫人不似莊二夫人那般對繡品有研究,也看不出哪裡不好,但既然是贗品,就值不了幾個錢,也就沒有興趣再看,示意又兒跟金釵收起來,笑道:「縱然是贗品也是好的,留著做屏風,又或者弄帳子吧。」

  簡妍笑道:「兒媳哪裡還有臉面見這東西。先前還想著叫二嬸替我鑒別鑒別,也好送給母親,叫母親送到宮中,如今怕是不能夠了。就連在二嬸面前,聽二嬸說這是贗品我都臊得慌,若是做成帳子,日日見著,還不得成日裡羞紅了臉。」

  莊大夫人聽她這般說,心裡也有些悵然,想著這麼大一幅的繡品,兆頭又好,若是送進宮裡,當真比那玉枕要討喜,道:「你年紀輕,不懂得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不獨你,我也是不懂的。只是在你二嬸面前露了怯,實在不好。你二嬸是嘴碎之人,又是得理不饒人的。先前我房裡的一個小丫頭,在園子裡摘了串葡萄,叫你二嬸揪住,直說葡萄沒上供給祖宗,沒進奉給老夫人,哪裡是她一個小丫頭能吃的,鬧到最後,可憐那才十三四的小丫頭就叫攆了出去,如今也不知淪落到哪裡去了。」

  簡妍唏噓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很不該如此。」

  「可不是麼。」

  因瞧見屋子裡的刻漏到了時辰,莊大夫人與簡妍一同去伺候老夫人吃飯。

  那百鳥朝鳳,就叫玉環送回園子裡去。

  婆媳兩人到了莊老夫人屋子裡,就瞧見莊老夫人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幅百子千孫圖,一群人嬉笑著圍著看了,瞧著時辰差不多,就擺了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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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6:09 |只看該作者
第 21 章 跳樑小丑

  眾人服侍著莊老夫人吃飯,飯吃到一半,那邊就見紅袖慌裡慌張地過來了。

  祝嬤嬤引了她進來,紅袖跪在地上,臉上一片驚慌地道:「老夫人,夫人,不好了。」

  莊二夫人斥道:「混帳,話都不會說了麼?」

  莊大夫人忙道:「她一時驚慌失措,你就別訓她,叫她細細說清楚了才是要緊。」

  紅袖顫顫巍巍地看了眼姚氏,小聲道:「方才蝶衣去園子裡,不知怎地遇到了圓圓,跟圓圓說了兩句,圓圓起身時,頭暈了一下,正好撞到蝶衣身上,蝶衣如今正捂著肚子喊疼呢。」

  說完,屋子裡靜了下來,紅袖哆哆嗦嗦地看著眾人。

  莊二夫人忙道:「了不得了,才有身子,正是危險的時候。」叫完了,見莊老夫人一臉晦氣,忙收了聲。

  莊老夫人皺了皺眉頭,指著紅袖問莊大夫人:「這是你屋裡出去的?」

  莊大夫人臉上也滿是擔憂,因她素來鎮定,但不顯慌亂,忙道:「老夫人忘了嗎?紅袖原本叫蜀繡,是打您這裡出去的。」

  莊老夫人輕哧道:「原本在我這的時候倒好,怎出去反倒這麼一驚一乍的了。見紅了沒有?」

  紅袖忙搖頭。

  莊老夫人聞言,對簡妍道:「你回去瞧瞧,若是不嚴重,就叫那個叫蝶衣的躺著,若是嚴重,就請了大夫。」

  簡妍心中的驚訝不下於紅袖,她還當莊老夫人要急著呢,忙道:「是,孫媳這就去。」說著,將手中的筷子遞給姚氏,心想嚴不嚴重,在莊老夫人眼中就是見不見紅。

  莊二夫人對姚氏道:「那個叫圓圓的仿佛是你房裡的,我記得是個老實本份的,怎會惹出這事來?」

  姚氏道:「這就奇怪了。圓圓今日答應了毛毛給他做布老虎,怎會沒事出了院子?」

  毛毛是姚氏的兒子,如今並未起大名。滿府上下,不論主僕,都是直喚毛毛,為的是好養。

  簡妍見此,問紅袖:「早上少爺不是說叫蝶衣不要出了院子的嗎?怎才過這麼一會子,她就出去了?我叫你照顧她,你如何放任她出去?」

  紅袖一愣,忙道:「奴婢一閃神,蝶衣就出去了。圓圓在後頭哭著,說是蝶衣找她聊天,不知怎地就……就這樣了。」

  姚氏聽了這話,冷聲道:「圓圓也是,出了事反倒往旁人身上推脫。」

  莊老夫人笑道:「我當什麼事,鬧了半日原來是這麼著。明知道自己身子重,還沒事往人家身上撞。妍兒,你別去看她,省的助了她的威風。那蝶衣是哪裡冒出來的,這般沒有規矩。」

  莊大夫人忙道:「是外頭買來的,二哥兒看上了,就領了回去。」

  莊老夫人道:「我說呢,難怪。跟她說,園子裡都是矜貴的姑娘,叫她少惹眼,若是驚嚇到人,我不問旁的,直接綁了她見官。」然後用手指著一道紅珠翡翠燴魚,「這個給圓圓,咱們府上出來的孩子都是嬌生慣養的,別叫外頭不知哪裡來的東西嚇著了。」

  姚氏見莊老夫人袒護圓圓,忙替圓圓謝了恩。

  紅袖愣了半日,見莊老夫人又滿臉笑意地指揮著兩個孫媳婦要這要那,只得回去自己照顧哭泣的蝶衣。

  簡妍一邊給莊老夫人夾菜,一邊在心裡思量莊老夫人這是怎地了,忽地靈光一閃,心想莊老夫人未必如眾人想的那般是個只知享樂的老廢物,活到老夫人這個地位,這個歲數,莊府中的事,除卻她管不著的,剩下就只有她想管,與她不想管的。

  飯後,簡妍隨著莊大夫人回去。

  許是也沒有料到莊老夫人絲毫不在意蝶衣的孩子如何,莊大夫人怔了怔,對簡妍道:「不管如何,你且回去瞧瞧吧。」

  「是。」

  簡妍離了莊大夫人回去,路上金釵說:「奴婢跟又兒開著玩笑的時候說了,只有她聽見,旁人都在笑話蝶衣呢。」

  簡妍笑道:「就你最機靈。」走在路上就去想金釵上輩子如何,方想起個頭,就自己將思路打斷,心想又不是深仇大恨,且如今金釵、玉環心裡都是向著自己的,全當重新開始好了,若要懷疑她們,與她們離了心,反倒不好,就連自己也難免有個私心,更何況是她們為奴為婢的。

  在進園子前,就遇到一身冷清的安如夢。

  簡妍見著安如夢,立刻笑著迎上去,攬著她的臂膀道:「大中午的,你頂著日頭出來做什麼?」

  安如夢掙開手,淡淡道:「既然知道大中午,嫂子何必緊緊地貼著我。」

  「不是說了我喜歡你的嗎?」

  安如夢猶豫一番,開口問:「若是當真喜歡,我與嫂子作伴可好?」

  玉環忙叫道:「表姑娘——」

  簡妍仰頭笑道:「那自是最好不過的了。」

  安如夢見到她脖子上的手指印,指著問:「這是怎麼了?」

  「還不是你表哥鬧的,我也不知他究竟為何恨我,想來想去,大抵是因為我跟他成了親吧。」簡妍道,拉著安如夢向園子裡去,也不問安如夢為何一個丫頭也不帶。

  安如夢愣住,心想莊政航那等溫柔男兒,對女子最是憐惜不過的,但先是毀了禮物,後是打了簡妍,莫非,他也當真不肯成親?記起小七跟她說的話,忍不住開口問:「嫂子,你說,若是一男子心裡有一女子,可會叫那女子為妾?」

  簡妍道:「此事也要看人,有貪圖女子美貌,不求同心,只求同眠;也有不求天長地久,惟願彼此安好的。」說著,又緊緊抱著安如夢,心道果然是個冷美人,身上透著涼氣,夏日裡抱著也舒服。

  安如夢心裡想著簡妍的話,一時就任由她抱著,低著頭,就隨著簡妍過了橋,進了棠梨閣。

  安如夢跟著簡妍進了屋子,坐在堂屋裡右邊座上,兀自支著臉想心思。

  簡妍心想安如夢是個聰明女人,不然也不會拿捏住日後的夫君,只可惜年紀尚小就先遇到了莊政航這個敗類,「可跟姑姑說過你來了?」

  「我沒跟母親說。」

  簡妍聽了這話,就要叫人。

  安如夢站起來道:「我這就走了,嫂子不必叫人通知母親。」

  簡妍道:「既是這樣就隨著你吧,只是還需早些回去,免得叫姑姑擔心。我這的丫頭,你叫了一個跟去,免得隻身一人在園子裡,想喝口水也沒人使喚。」

  安如夢憶起莊淑嫻興高采烈地說著莊大夫人讓步了,心裡一陣厭惡。給莊淑嫻那信,本是要告訴她莊敬航這等虛偽人比之莊政航更不如,誰知莊淑嫻反倒拿了那信跟寶貝一樣的去了。

  安如夢道:「叫小七跟了我去吧。」

  簡妍一怔,立刻開口道:「玉環,去叫小七跟著如夢去吧。」

  玉環忙去喚小七。

  因先前芝蓋找過小七,此次,簡妍倒認認真真地去打量她,見小七一臉嬌憨,濃眉大眼,唇紅齒白,心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因想安如夢叫了小七,芝蓋找了小七,這絕非偶然,回憶一番,也記不得今日要發生什麼事,於是對小七道:「你跟著姑娘逛一逛,回頭還將姑娘領回來。」

  小七應了。

  安如夢不喜簡妍這般緊盯不放,領著小七就出去了。

  簡妍眼皮子跳了跳,總覺得今日有事要發生,於是進了屋,撕了紙屑夾在眼皮裡,叫眼皮不要再跳。

  金枝進來,見她如此,覺得好笑但又敢笑。

  「少夫人,你不去瞧瞧蝶衣嗎?」

  簡妍仰頭道:「我看她做什麼。」

  「蝶衣她動了胎氣。」

  簡妍低下頭,紙片夾在眼上,看起來既俗氣又滑稽,「我不去,你也離她遠一點,若是她撞到你身上,你可沒有圓圓那麼大面子吃老夫人的燴魚。」

  金枝聞言忙道:「奴婢知道了。」轉而,悄聲問:「她當真是自己撞上去的?」

  簡妍道:「不獨你,咱們的人都離著她們遠一些,動了胎氣就叫紅袖請大夫,餓了就叫紅袖去給她拿吃的。」

  金枝忙道:「是。」心想蝶衣怎這般歹毒,竟拿著自己的肚子陷害人,因又想那個圓圓是大少爺房中的,蝶衣怎麼就跟圓圓較上勁了?

  到底簡妍也沒有去看蝶衣,將上輩子的筆墨紙硯重新擺了出來,提著筆重又練字,萬幸底子還是有的,寫了幾個字,順溜了,字跡也就不是那麼難看。

  寫了半日,忽聽到一聲輕笑,簡妍回頭,見莊政航就俯身靠在她肩膀上看她的字,「你的字,也不如何。」

  簡妍見莊政航有意將氣吹到她耳朵裡,想也不想,拿著筆桿就向他眼睛插去。

  莊政航忙避開,到底被她捅到眼皮子上,捂著眼睛向後跳去,怒道:「你這是要弄瞎我嗎?」

  簡妍笑道:「您老放心,就算您老瞎了,我也不離不棄。」

  莊政航嗤笑一聲,瞥了眼她的眼皮,兀自悶笑。今日他出門,不想到了街上就遇到簡老爺的轎子,當即下馬,許是上回子鬧的不好看,心裡發慌著急要討好簡老爺,於是嘴裡那岳父不知怎地就成了爹一字,簡老爺聽他這般稱呼,也著實高興,雖沒下轎子,但也與他多說了兩句,臨走,透過窗子瞧見他身上並未掛著什麼環珮,打扮樸素,覺得不像是大家公子,於是就將自己身上掛的羊脂白玉摘了給他,又叮囑些上進的話。自然,未免旁人將他新得的玉珮誆了去,莊政航就將玉珮又藏在懷中,此時尤自高興著,坐到簡妍對面道:「今日見著舅舅,舅舅滿口應了,舅舅說,本就是咱們家的東西,要來是正經。」

  簡妍點頭,心道果然如秦尚書說的那樣簡單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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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偷雞不成

  莊政航還要說,就見紅袖一臉淚痕地進來了。

  莊政航一腔喜氣,被潑了冷水,皺眉沒好氣道:「你又哭什麼喪?」

  簡妍事不關己地接著寫字,眼上的紙片落下,眼皮子又跳起來,記起安如夢,忽地抬頭問:「小七回來了?」

  紅袖愣住,外頭玉環揚聲道:「回來了。」

  「那如夢呢?」

  玉環聞言,忙出去將小七推了進來。

  小七進來後,一臉無辜道:「表姑娘叫奴婢先回來。」

  簡妍愣住,心裡莫名的煩躁起來,將筆擲向小七,罵道:「我交代你什麼,你倒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墨跡塗到小七臉上,小七忙嚇得跪下。

  「滾出去。」

  莊政航愣住,忙對小七道:「你出去。」

  小七惶恐地看著簡妍,忙跪著退出去。

  莊政航試探地問:「發生何事了?」

  簡妍不耐煩道:「不知道。」

  「你又……」莊政航想說她又犯病了,見紅袖與玉環都在,只說了兩字就閉了嘴。

  簡妍想了一回,不耐煩看見紅袖,道:「你出去,不去伺候蝶衣,在這賴著做什麼?」

  紅袖也不知簡妍為何忽地火氣這樣大,心道總歸不是自己的事,再說拖得久了,就能叫莊政航知道簡妍的毒辣,於是哆哆嗦嗦地出去了。

  簡妍待到紅袖出去,問玉環:「咱們住的地方靠近園子門口,可瞧見三少爺進了園子?」

  玉環未說話,莊政航先開口道:「我路上遇到三弟了,你問他做什麼?」

  簡妍聽說莊敬航進了園子,忙推了莊政航一把,「你快些去找如夢吧,指不定她此時就跟三弟在一處,叫上金枝、玉葉,也好避嫌。」

  莊政航聽聞是安如夢的事,不耐煩道:「他們就在一處又礙著咱們什麼,便是在一處才好,免得她陰魂不散。」

  簡妍怒極反笑起來,心想安如夢真真是癡心錯付,「如夢不喜三弟,便是在一處說話也不耐煩,更遑論跟他幽會。」

  莊政航低呼道:「不好,她是要找人聯手對付我呢。」隨即在心中盤算上輩子多少事是他們兩人聯手作弄他的。

  簡妍道:「她便是剝你的皮,也是要親自動手的主,如何會跟三弟聯手,虧你還是與她一起長大,反倒不如我知道她的性子。你快些去吧。」

  莊政航看不出簡妍是在哪裡跟安如夢生出惺惺相惜之情,見她如此著急,反倒更加氣定神閒。

  「要我去,可以,昨日的私房錢還我。」

  簡妍瞪向他,怒極反笑道:「你不去,我這就懸樑自盡,瞧瞧最後是誰求著誰。」

  「你莫以為這樣就能要挾我。」

  「那你試試。」

  莊政航跟簡妍瞪視著,終究因吃過一會虧,首先敗下陣來,心裡念叨著物以類聚,簡妍便是跟安如夢這等毒婦一般貨色。

  簡妍叮囑道:「不管三弟說什麼,你只別接他的話。」

  莊政航隨口答應著,領著金枝、玉葉,便向園子裡去。

  路上,玉葉有意不說話,只是低著頭。

  金枝因早上被罵過,也不敢開口,路上見著飛過的仙鶴,才故作驚嘆地道:「我當這仙鶴是假的,不想竟是真的,真好看。」

  莊政航不搭理她,心道上回子去了簡家,看著簡家哪一樣不比莊家好,眼睛隨意地往園子裡各處瞧著,打量著隨便看看,回去搪塞了簡妍就好。

  路上也遇到三兩個丫頭,但因暑氣尚在,出來遊玩的人不多。

  不一時,莊政航瞧見芝蓋坐在一棵柳樹下乘涼,便與金枝、玉葉繞過柳樹,向柳樹後的九葩堂去。

  芝蓋半路瞧見莊政航來,忙跑進九葩堂中。

  莊政航先前還有疑惑,此時心裡料定安如夢跟莊敬航不軌,心道去抓了他們兩個的把柄也不錯,於是快步趕進去。

  進去見著安如夢滿臉淚痕,衣衫不整地跟莊敬航纏在一處,一時愣住。

  安如夢見著莊政航進來,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打他。

  莊政航早有防備,抓住安如夢的手,冷笑道:「你們在這做好事,我來了,你不知羞愧,反倒打起我來?」

  安如夢一雙美目瞪向莊政航,嘴中連連苦笑,心道自己癡心一片,最後莊政航卻叫莊敬航來羞辱她;甚至親來捉姦,嘲諷於她。

  莊敬航理了理衣裳,淡淡地笑道:「二哥,你來了,方才在園門口就叫你一同進來的,偏你嫌熱。怎地,如今有了這麼兩個,就不嫌熱了?」說著,拿眼睛□向金枝、玉葉。

  金枝、玉葉忙低頭避開,方才尚且不明白簡妍為何那般著急,此時就看出這莊敬航也是個風流成性的。

  安如夢咬著嘴唇,唇上有血流下,一張尚帶著稚氣的臉,竟然流露出成年後的陰狠。

  莊致航未說話,忽地明白簡妍為何這般匆忙叫他趕來,將安如夢推到金枝、玉葉那邊,「給表姑娘整理衣裳。」然後二話不說,上前一巴掌打在莊敬航臉上,「畜生,在自己家中竟敢幹出這種事。你可對得起父親,對得起母親?」

  莊敬航捂著臉,心道莊政航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竟敢打他,耷拉著眼皮瞅了眼此時魂魄尚未歸位的安如夢,忙叫道:「二哥,莫非你還喜歡表妹?」

  莊政航張口要否認,記起簡妍的話,心想不管怎麼答都不好,怒道:「你這畜生,此時還用這種話來侮辱表妹,你等著,且看祖母,母親如何處置你。」

  莊敬航本是想要莊政航否認,然後叫他激怒安如夢,待他們二人糾纏,自己趁機逃走,不想莊政航拉著他,直嚷著要去見莊老夫人,忙道:「大哥,你忘了你頭前說過的話嗎?若是見著祖母,你也脫不了關係。」

  「你有話直說,我頭前說過什麼,你照直說了,咱們當面鑼對面鼓地說清楚。我知你奸猾,但此次,你休想渾水摸魚。」

  莊敬航心思快速轉著,抓著莊政航的手掙紮了一下,奈何掙不開,心想說不動莊政航,只能去逼安如夢了,「大哥,別為了一個外人傷了咱們的和氣,再者說,母親私下可是與姑姑商議好了我與如夢的婚事……」

  「二表哥,放了他吧。」

  一直恍惚的安如夢聽了莊敬航的話,忽地開口道。

  莊政航道:「表妹,不可叫他白白汙了你清白……」

  安如夢眨了眨眼睛,冷冷地看向莊敬航,聽了方才的話,自然聽出莊敬航是要陷害莊政航,「我是不會嫁給他的,若是鬧出去,反倒如了他的願。」

  莊政航放手,悻悻地瞪了眼莊敬航,心道平白少了個教訓莊大夫人的機會。

  莊敬航見安如夢似乎服軟,喚道:「表妹。」

  安如夢揮手向他臉上打去,清脆的耳光聲後,冷聲道:「你有本事別落到的我手上。」

  莊敬航慌忙道:「表妹,我對你的心,你為何總不明白?」

  安如夢懶得看莊敬航演戲,轉向莊政航,見莊政航隨著她的眼神一顫,她向前一步,他更是不由地後退,心裡反倒覺得沒意思。

  莊政航清清嗓子,鎮定道:「領著,領著表姑娘去棠梨閣整理整理。」

  安如夢道:「不必了。」自己理了理頭髮,挺直身子出去了。

  「快跟上。」

  金枝、玉葉道:「是。」

  安如夢出去,莊政航長長地籲了口氣,便是如今安如夢是個柔弱少女,他還是無法將安如夢手持匕首、身上染血的形象忘卻,回頭望了眼莊敬航,心道這傻子定不知道安如夢是說到做到的主,即便他上輩子有幸逃脫,也不過剩下半條爛命,不然怎會那般容易地叫人打死。

  莊敬航步到莊政航身邊,負著手,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看著安如夢的身影道:「這等尤物,不亂其身,必亂其心,弟弟我的一世英名險些壞在這尤物身上。難怪二哥早早地要脫身。」

  莊政航聽著莊敬航無恥的話,忽地想上輩子安如夢那般恨自己,怕就是從這事起的頭,那莊敬航被莊大老爺救出大牢就斷了兩條腿,未必不是安如夢下的手。因莊敬航的誣陷,心裡的怒氣湧起,正要發作,倏爾見著簡妍遠遠地過來,怒氣一滯,然後轉身替莊敬航整理衣裳,對莊敬航道:「但凡女子遇到這種事,必是不肯宣揚的。方才我那般激她,也是為了保全三弟,三弟可會怪我動手太狠?」

  莊敬航笑道:「咱們兄弟,說那樣多做什麼。」

  莊政航道:「你嫂子過來了,我先去了,你快些出去,免得叫母親擔心。」

  莊敬航目送莊政航出去,待到無人時,抬腳揣向芝蓋,罵道:「廢物,一件小事也辦不好。」

  芝蓋磕頭道:「小的一切都辦的好好的,誰知道二少爺領著兩個丫頭就逛過來了。三少爺,此事純屬意外。」

  莊敬航冷笑道:「我一不信陰司報應,二不信巧合意外。自己辦事不利,就莫要再找藉口。」

  芝蓋不住地磕頭,莊敬航看著他,舔了舔嘴唇道:「回去了,母親若是問起,就說你什麼都沒瞧見,只看見二哥跟如夢出去後,我就如此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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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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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所謂佳人

  莊政航快步追上去,見簡妍拉著安如夢走了,並未等他,於是跟在四人身後,不往前去。

  簡妍送了安如夢出園子,叫金枝一路送她回去,才回了棠梨閣。

  莊政航回來後懶散地躺在炕上,一邊拿了簡妍的筆練字,一邊嘲諷道:「我倒不知你何時這般關心如夢了,我當你們彼此看不上呢。」

  簡妍不屑地瞥他一眼,「我雖不知如夢上輩子對你做了什麼,但是憑良心說,她剝了你的皮,你也算是咎由自取。」

  莊政航握緊筆桿,瞪了她一眼,然後低頭接著寫字。

  簡妍坐在一旁,回想上輩子的事,樹倒猢猻散,莊家沒了,往日的是是非非也沒了,就連簡鋒也因為娶了新嫂子遷至外地生疏了,只有安如夢,懂事之後知道她也是無奈嫁給莊政航的,恩怨分明,不僅不落井下石,還主動幫扶她一把。

  晚飯之前,因莊老夫人叫人來說不必過去伺候,莊大夫人也說不用她去,簡妍便聽話地留在棠梨閣,安心整理自己先前的東西。

  莊政航見她十分懷念地將書擺在西間,笑道:「你就擺滿了書,也未必看,何苦擺這個架子,白白叫人笑話。」

  簡妍道:「你怎知我不看?你既然是要上進的,那我何不做一個悠閒夫人?」

  莊政航聽她這般說,又記起院試之事,愁眉苦臉起來。

  過了一會子,外頭玉葉說姚氏過來了。

  莊政航忙道:「大嫂來做什麼?」

  簡妍道:「少不得是來賠禮道歉的。」說著,迎了出去。

  莊政航因要避嫌,在屋子裡並不出來,隔著簾子跟姚氏問了好。

  姚氏答了禮,然後將領來的丫頭指給簡妍看,道:「這個就是圓圓了,我領著她來給你賠不是。」

  簡妍打量過去,見是一秀麗女子,瓜子臉,面皮白淨,五官姣美,上穿藍色碎花對襟小襖,下著靛藍撒花裙,一身藍衣更襯得膚白如雪,美中不足的是頭髮有些發黃,一雙眼睛有些三白眼。

  簡妍心道總算叫她們自己個鬥在一處了,因這圓圓也非善類,本是莊家家生子,先是隨著莊敏航,莊敏航去後,姚氏將侍妾都放出去,圓圓出去了,又纏著莊政航,好歹叫莊政航將她養在外頭兩年,後來因京裡鬧了瘟疫,她在外宅,沒有防護,於是就去了。

  這次撞到蝶衣,實在難以斷定誰是誰非,只怕說到底,也是一個有心生事,一個想要順水推舟。

  圓圓上前一步福身道:「奴婢笨手笨腳,不小心撞到蝶衣,還請二少夫人責罰。」

  簡妍笑道:「你快起來吧,老夫人都給斷了案子,說是蝶衣自己個往你身上貼,我再責罰你,那豈不是公然違了老夫人的話?」

  姚氏笑道:「雖是如此,但她也有錯,不能不罰。」

  簡妍笑道:「既是這樣,那就叫她給我也縫一隻老虎好了,我要大個的,弄成個頭上戴花的母老虎。」

  姚氏笑道:「你多大了,還跟你侄子爭這個。你侄子今日鬧了半日,就纏著叫圓圓快些做呢。」

  圓圓道:「奴婢今晚上就能趕完。」

  姚氏道:「也不用那樣急。」卻也沒攔著圓圓。

  簡妍笑道:「大嫂可留在我這吃飯?」

  「不了,毛毛還在家鬧著呢。」

  簡妍於是送了姚氏出去,站在門邊,望了眼探頭探腦的紅袖,心知紅袖是等著自己跟莊政航翻臉呢。

  莊政航趕出來問:「圓圓撞到蝶衣,何時的事?孩子可有事?」

  簡妍微微撇嘴,心道不問大人,先問一個沒影孩子,笑道:「你既然關心,你去問問就是。」

  莊政航本要過去看蝶衣,聽簡妍這般說,反倒站住腳,「你怎這般冷心冷肺?我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嗎?斷然沒有見過你這樣的,我回來了半日,你半句不提。」

  簡妍撇嘴,心想孩子的親娘都拿那沒影的孩子來對付旁人,她管什麼,見玉環等人都收拾了茶盞出去,立在門邊,看向紅袖,直將紅袖看退回去,淡笑道:「你少胡扯。今日跟你說明白了。你的孩子是你的孩子,跟我沒關係。便是我這輩子老無所依,我也不指望你的孩子給我養老送終,畢竟上樑不正下樑歪,你的種能是好貨?你也別指望我給你養孩子,我的嫁妝我的銀子,除了我肚子裡出來的孩子能用,其他的人,便是看,我也不叫他看見。」

  莊政航聽簡妍將話說死了,臉色白了白,心道簡妍這是拿他當小白臉吆喝了,誰要她幫著養孩子,本想反駁一句說自己能養的起孩子,因想起自己跟簡老爺的承諾,冷笑道:「既是這樣,我就叫你早早生了孩子吧。」

  簡妍不屑道:「生不生在我,你跟父親說的話,我也聽人說了。醜話說在前頭,養不活,我不生;養不起,我不生;養不好,我不生。你只管愛跟誰生,跟誰生吧。」

  莊政航冷笑道:「你這話說的瀟灑,再過兩年,只怕你要求著我生孩子呢,若是你一直沒動靜,我不逼你,你也要叫老夫人、夫人逼死的。」

  簡妍靜靜地看著他,笑道:「別人如何我不管,總歸我是什麼骯髒地方都去過,什麼苦頭都受過的。天塌下來我都能自己頂著,還怕別的?斷然沒有為了自己舒心,叫生下來的孩子受苦的。」

  莊政航還要反駁,但見金枝、玉葉領著小丫頭抬著飯菜過來,虎著臉向外走。

  金枝只當他們又吵架了,小聲道:「少夫人,這……」

  簡妍笑道:「沒事,問少爺過不過來吃,他若是不過來,你們幾個就跟我一同吃吧。」

  金枝快步追上莊政航去問,莊政航此時正惱著,隨口說了句不吃,就向後頭去。

  金枝又回去跟簡妍說話,簡妍拿了銀子給金枝,「叫廚房的婆子再添五道菜。」

  金枝拿了銀子就去了。

  簡妍回到屋子裡看著炕桌上的六菜一湯,心想愛吃不吃,但看餓的是誰。

  那邊廂,莊政航心中既有從簡妍那裡受來的氣,心中又疑惑方才姚氏跟簡妍的話,如此到了蝶衣房外,臉色依舊不好。

  沒進去,就先聽紅袖嘲諷的聲音傳出:「風姨娘,小的可替你前前後後跑斷了腿,你說你要摔怎不摔的厲害些,若是見著血,大家都便宜。你摔個不輕不重的,究竟是不是自己個裝的不好,大家也看不出來。連請大夫吧,都說不出個緣由。」

  莊政航臉上青筋暴起,陰沉著臉掀了簾子進去。

  紅袖聽到動靜,嚇了一跳,兩眼濕漉漉地看著莊政航,半天說不出話,心想飯菜都端來了,簡妍怎就沒留住莊政航。

  莊政航瞪了眼紅袖,握緊了拳頭,好歹沒有動手,「滾出去,以後叫青衿來伺候蝶衣。」

  紅袖見莊政航將她的話全聽進去,忙哀聲道:「少爺,奴婢方才的意思是……」

  「罷了,我不想聽,你自己個去找了夫人出了園子吧。」

  紅袖跪下,抱住莊政航的腿飲泣道:「少爺,奴婢服侍了少爺一場,怎能因為奴婢說的幾句氣話就將這幾年的恩情全消了。」

  蝶衣煞白著臉在床上躺著,掙紮著身子坐起,哀求道:「少爺,紅袖是照顧奴婢累著了,一時說的氣話,你又何必當真。」

  莊政航冷笑道:「你閉嘴!你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還管起旁人的事來了。」

  蝶衣怔怔地看向莊政航,眼淚默默流下,「少爺也信了旁人的話?少爺也當真認為奴婢會拿自己的肚子跟圓圓置氣?」

  莊政航將紅袖踢開,記起簡妍說養不活不生,心道正是有紅袖這等草菅人命的丫頭在,他上輩子才與那麼多的孩子失之交臂,於是對紅袖道:「你走吧,此時走不過是回去嫁人。若是再要糾纏,我便叫夫人賣了你,賣你時,對牙婆說你意圖謀害府中子嗣。」

  紅袖拉著莊政航的手一頓,頹然地癱在地上,淌著眼淚道:「奴婢早發覺少爺成親後就變了,不喜搭理人,見著誰都是一通臭罵,只是萬萬沒想到少爺會如此絕情。奴婢還當,過些時日,少爺又會變回先前先前的模樣。只可惜,奴婢沒有猜到會得了這麼個下場。

  莊政航冷笑道:「變成先前叫你們糊弄的模樣?趕快走,也不必去跟少夫人磕頭膈應她,你的東西我不扣著,自己拿了東西去吧。」

  紅袖見莊政航是不能回心轉意了,含淚磕了頭出了門。

  莊政航打量著這一間小小居室,這屋子,給蝶衣住已經足夠了。

  蝶衣喚道:「紅袖姐姐,你……」見莊政航瞪她,將剩下的話說完,「奴婢是想給紅袖姐姐留個念想。」說著,撐著身子在床上給莊政航磕了頭。

  莊政航終究是盼子情切,閉目嘆息一聲,「我不管你這次究竟是不是有意的,只是斷然沒有下回了。」

  「少爺——」

  「我話再說一遍,不許出了這院子,吃的東西,用的東西,自己個小心一些。青衿來了,若是她當著你的面胡說,你不用自己委屈著,只管告訴我……也別去煩著少夫人,少夫人才來,事情又多,顧不上你。你缺衣少食了,只管跟我說就是。只別去少夫人眼前亂晃。」

  蝶衣張口結舌,一時分辨不清莊政航究竟是在憐惜她,還是在偏袒簡妍,心想今日她動了胎氣,簡妍不請大夫已經是罪過,怎日後,自己還不能拿了事情問她。

  莊政航見蝶衣沒有出聲,抬高聲音問:「你聽見了嗎?」

  蝶衣一顫,眼睫上掛著淚珠,更顯楚楚可憐,一張微微抬起的臉,比往日裡瘦削了一些,「……少爺可是為了圓圓,才對我如此冷淡?」

  莊政航一愣,心裡去回憶圓圓,好半天,才記起一個膚白如雪的女子,只是那女子的面孔早已朦朧,今日聽著那女子的聲音,也不甚熟悉。

  蝶衣苦笑道:「少爺信了讒言,也噹噹初是奴婢設計,讓老夫人看見大少爺與圓圓在一處,老夫人才叫圓圓跟了大少爺?少爺怎不去想,若當真是奴婢設計,怎麼得了罵名的是奴婢,受了眾人憐憫的是圓圓?便連老夫人如今對奴婢也很看不上。少爺夜夜唸著圓圓的名字,對奴婢很是冷淡,可是……」

  「原來如此。」莊政航呢喃道,嘴角掛著一抹苦笑,難怪簡妍會從新婚第一日就說起南南,原來如此,她從新婚開始,就在算計蝶衣了;而今日的事,□成是蝶衣自己醋意大發,去尋了圓圓的不是。

  蝶衣忙問:「少爺說什麼?」

  莊政航自嘲地一笑,再看蝶衣,心道蝶衣也不過如安如夢一般,是個蛇蠍美人罷了。

  「我說,你若是敢利用我的孩子生事,我就叫你這輩子悔不當初。」

  蝶衣見他目光冷然,跟方才囑咐他時又不同,心裡越發篤定莊政航是為了圓圓才會對她如此,心中暗恨圓圓圓滑,每每能夠僥倖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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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6:43 |只看該作者
第 24 章 倒打一耙

  蝶衣生的單薄,不僅臉龐瘦小,身姿瘦削,連眼神笑意,也是單薄柔弱,彷彿秋日之蝶,顫顫巍巍,叫人不勝疼惜。

  蝶衣也知自己比端莊、豐腴,不及旁人,因此越發將身子歪下去,仰頭楚楚可憐地看著莊政航。

  「少爺,到了晚飯時間了,少爺回去吧,別餓著身子了。」

  莊政航記起簡妍方才的話,賭氣坐下,心想他就不回去,簡妍必是要等他的,餓一餓那婆娘,也叫那婆娘知道他的厲害,明白他不是能叫她呼來喚去的小白臉。」

  「少爺——」

  莊政航不耐煩道:「你閉嘴。」

  蝶衣吸動鼻翼,薄薄的嘴唇顫顫,忍住內心的委屈。心想她今日會去要銀子,也是因莊政航的冷淡,為得不過是驗證莊政航的真心,與紅袖、翠縷等貪圖富貴的人不同,莊政航為何看不到她的真心,心裡還惦記著那個仗著自己貌美,就意圖叫家裡的少爺們都惦記她的圓圓。

  莊政航在屋子裡坐著,自己倒了茶水喝。

  蝶衣想說茶水冷了,見莊政航似乎是在出神凝思,便沒有開口。

  不一時,青衿進來,對莊政航道:「少爺,紅袖在外頭給少夫人磕了頭,如今已經走了。少夫人說凡事聽少爺吩咐就是,少夫人唯恐紅袖尋了短見,叫玉樹跟著去了。」

  莊政航嗯了一聲,「你日後好好照顧蝶衣,紅袖就是你的前車之鑑,萬萬不可重蹈她的覆轍。」

  青衿忙答應著:「是。」直起身子,看了眼沉默的莊政航,又望向蝶衣。

  蝶衣掙紮著道:「青衿姐姐,勞煩你替我拿了那邊箱籠裡的銀鐲子去送給紅袖姐姐,姐妹一場,也算是彼此留個念想。」

  青衿望了眼莊政航,見他不說話,心道她才來,蝶衣就做拿起喬來了,應了一聲,開了箱籠,拿了銀鐲子就出去了。

  蝶衣見青衿出去,望了眼莊政航,垂下眼皮,嘆息一聲:「紅袖姐姐跟了少爺多年,如今出去,便是配人……」

  莊政航不耐煩聽她嚶嚶的聲音,心道餓著簡妍,也會餓著他自己,傻子才拿自己賭氣,於是逕自出去了。

  蝶衣見莊政航就這樣走了,撐著身子喚了一聲,然後見他沒了人影,身子一下子倒下,然後靠在枕頭上,就悲泣起來。

  莊政航進了正屋,見裡頭已經開了宴席,翠縷、碧枝兩人在炕上打橫跪坐著,下面金枝、玉葉等人坐在腳蹬子上,正吃得開懷。

  眾人見他來了,忙站起來。

  翠縷見他陰沉著臉,只當他是為了蝶衣,心裡啐了一聲,心道為了個自己作踐自己的女人也值當這樣。

  簡妍笑道:「夫君不是不吃的嗎?怎麼過來了?」

  因聽外頭人說給莊老夫人準備的八扶湯好了,簡妍道:「夫君早晚都要過去伺候祖母,不如現跟著丫頭一同過去吧。」

  莊政航進也不是,出又不甘心,愣了愣,心道回頭再收拾她,於是皮笑肉不笑地道:「那為夫這就去了,娘子且與她們熱鬧熱鬧吧。」

  說著轉身出來,心想這宴席必是要簡妍出銀子的,簡妍前幾日摳門的很,怎回了娘家一趟,就大手大腳起來,莫不是她在娘家又發了橫財?

  外頭端著湯的娉婷低著頭,唯恐叫莊政航注意到。

  莊政航看也不看她,一徑在前面走著。

  卻說莊政航到了莊老夫人那邊,莊老夫人一向是愛享樂的,況且又是孫媳婦進上的東西,讚了幾句,就吃起來,吃過了,依舊叫莊政航邊說笑,邊給她捶腿。

  莊政航餓著肚子伺候了莊老夫人一場,正要回去,忽聽莊大老爺傳他,於是忙跪下求著莊老夫人:「祖母,你可得護著我。」

  莊老夫人笑道:「你又犯了什麼事?」

  莊政航指天發誓道:「孫兒什麼事也沒犯。」

  莊老夫人嬉笑道:「既然沒事,怎麼就把你唬成這樣?見你父親,又不是見天皇老子,你怕什麼?你只管去,若是過了一盞茶功夫還不回來,我就親自去尋你。」

  莊政航忙謝過莊老夫人,起身忐忑地向莊大老爺書房去,心裡嘀咕著究竟是什麼事。」

  莊政航走後,莊老夫人笑道:「去見他老子,就跟老鼠見到貓一般。」

  祝嬤嬤笑道:「可不是,只是奴婢方才彷彿聽到少爺肚子叫了,應當是餓著肚子來服侍老夫人的。」

  莊老夫人聞言笑笑,心想不知莊政航這孝順能延續幾日。」

  莊政航到了書房外,就見王義、王忠避著他的眼,聽著裡面莊敬航不住地勸道:「父親,此事當真跟二哥無關。」

  莊政航心道不妙,定是莊敬航倒打一耙,反將他告了,因想金枝、玉葉是他的人,做不得證,安如夢又不好牽扯出來,心裡快速地想著該如何應對,那邊王忠就對內道:「二少爺來了。」

  簾子掀開,莊政航小心翼翼地進去,見莊大老爺陰沉著臉,莊敬航臉上微微有些淤青,滿臉焦急地勸著莊大老爺。

  「孽障!還不跪下!」

  莊大老爺一聲呼喝,讓莊政航心顫了顫,然後重重地跪下,低著頭,心想莊敬航果然是個小人。

  莊敬航慌張道:「二哥,你快跟父親說此事與你無關。」

  莊政航抬頭道:「三弟,此事你最明瞭,你不必替我求情,先將自己所作所為說了吧。」

  話音落下,莊大老爺一鞭子落下,冷笑道:「你三弟清楚?你當你三弟是你這般色胚,不思進取,成日惦記著各房各院的丫頭嗎?

  莊敬航在鞭子落下後,跪著擋在莊政航面前,「父親,兒子願意替二哥受過。」

  莊大老爺忙扶起莊敬航,嘆道:「我知你最是孝悌之人,你母親受了驚嚇,如今還未醒過來,你快些去照看她才是要緊。」

  莊敬航聞言,又替莊政航說了兩句好話,才出了門。」

  莊政航一頭霧水,望向莊大老爺道:「父親就算要打,也要給兒子一個明白。兒子究竟做了何事,叫母親受了驚嚇。」

  「你還不知?」

莊大老爺冷笑道,「才成了幾日的親,就將跟了自己幾年的丫頭逼死,這是人做的嗎?你可還有半分仁義之心?」

  莊政航愣住,忙問:「誰死了?」忽地想起應該是紅袖,然後想起青衿說過簡妍是叫玉樹陪著她出來的,這般紅袖怎還會出事?

  莊大老爺嘆息道:「家門不幸,竟進了這等婦人!竟出了你這麼個孽障!」

  莊政航聞言,心道簡妍也被牽扯上了,忙道:「父親,是紅袖意圖謀害兒子子嗣,兒子才會將她趕出園子,至於她為何尋死,兒子一概不知……」

  莊大老爺冷笑道:「好一個一概不知,你只是好好的少爺當著,聽了婦人兩句讒言,就將多少年的情分也忘了。若是那丫頭當真是這等惡毒之人,你又長了什麼腦子,這麼久也察覺不出她的歹心,偏娶了親,就瞧見她原形畢露了?」

  莊政航閉上眼睛,「隨父親如何說吧。」

  莊大老爺見他這般破罐子破摔,死豬不怕開水燙模樣,心裡越發氣急,拿著鞭子就胡亂地抽起來。

  不一時,外頭人說莊老夫人、莊大夫人,莊二老爺,莊三老爺來了,莊大老爺下手越發兇狠起來。」

  莊老夫人進來,見莊政航身上滲出血來,哭喊道:「要人命嘍,這得是多大仇恨啊!」說著就掉下眼淚。

  莊二老爺、莊三老爺忙將莊老夫人扶到椅子上。」

  莊老夫人問:「你為何打他?」

  莊大老爺收了鞭子,怒道:「這孽障竟敢逼死丫頭,那丫頭家人方才還叫著要報官。」

  莊政航叩頭道:「請老夫人給孫兒做主,求兩位叔叔替孩兒去報了官。私自掩藏人命也是罪,侄兒也不願白白擔著這不白之冤,頂著逼死丫頭的惡名,求叔叔們替侄兒找了官府,還孩兒清白吧。」

  莊大夫人急得淌眼淚,忙道:「我一時暈過去,醒來怎就這樣了?平白無故打了二哥兒做什麼?二哥兒也快住口,你父親一時不明真相打了你,算不得是誣告,你就莫要提那告官一事了。」

  莊大老爺聞言,揚著鞭子再打下去,恨聲道:「畜生,我打你兩下,你就要告我誣告你嗎?」

  莊政航只管對莊老夫人、莊二老爺、莊三老爺磕頭,「孩兒方才說的話清清白白,半字也沒說要狀告父親,不知父親從哪裡聽出兒子要告父親的?兒子只求官府查明紅袖一事,其他的,再無所求。」

  莊老夫人等人聽了莊政航的話,紛紛看向莊大夫人。」

  莊大夫人擦著眼淚道:「紅袖那丫頭是個心氣高的,受不得委屈。但是誰家也沒有將個丫頭捧上天的,二哥兒說的對,哪有私藏人命的,就叫了官府問明瞭,咱們給了那丫頭家裡安葬的銀子,也就罷了。」

  莊老夫人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性子,於是道:「既是如此,那就這樣吧。」

  忽地外頭人說簡妍來了。」

  莊老夫人忙道:「她怎來了?」

  簡妍並不進門,料到她進去了,莊家的三位老爺無處迴避,於是在外頭跪著道:「還請老夫人給孫媳做主,孫媳進門才幾日,府中先是傳出孫媳多舌,又傳出孫媳善妒,這哪一條不是要了人命的。孫媳不是乖張之人,但為了府上的名聲,少不得要說一句話。雖說咱們學士府都是規矩人,但是也掌不住有幾個壞了一鍋粥的老鼠屎,求老夫人,老爺夫人們還兒媳一個公道,不然兒媳只有自請下堂,以求咱們學士府清清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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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發表於 2017-3-23 10:36:57 |只看該作者
第 25 章 第一孝子

  簡妍的聲音本就清脆,這一段話說的乾脆利落,裡裡外外都聽得見,且雖是村話,但將意思都說明白了,就是府上出了老鼠屎。

  那邊得了消息的莊二夫人,莊三夫人,並姚氏都趕過來勸她。

  莊二夫人聽了簡妍的話,越發認定簡妍氣性大,耐性不足,不足以成大事。

  原本伺候在府中的家丁,全都退避到莊大老爺書房後的下人房中,不敢出來。

  莊政航聽了簡妍的話,心道正好,一起鬧出來才好,於是道:「正是,今日兒子處置紅袖也是偶然聽紅袖惡毒之言,紅袖更是見也不曾見到簡氏,不知父親從何聽出是簡氏不容人,攆走了紅袖?再則說,翠縷、碧枝兩個還在紅袖前頭,簡氏不對付她們,對付一個不近身伺候的丫頭做什麼?」

  莊大老爺氣的臉上青筋暴起,還要打,就被莊二老爺、莊三老爺攔住。

  忽地聽到莊政航肚子咕咕地叫了一聲,莊大老爺鄙夷道:「豎子無狀!」

  莊老夫人道:「老二是為了伺候我,才耽誤了晚飯,你不疼他,又罵他做什麼?」

  莊大老爺忙道:「母親,我看他是惺惺作態,先前不曾見他這般慇勤,如今孝順的跟換了一個人一般,事出反常必有妖!」

  簡妍在外面聽見,磕頭道:「成親後,聽聞夫君將為人父,兒媳才時時對他提起為人父母的不易,盼他為後來子孫做表率,兒媳為犒勞院中眾人,備下宴席,也有菜上進給祖母,母親等人。夫君言不能越過祖母先吃,於是便空腹去了祖母處。倘若兒媳此舉讓父親不喜,兒媳願意請去。」

  莊大老爺一時愣住,心道這媳婦說話實在尖刻,天下萬萬沒有不叫人孝順祖母的父親。於是摔了袖子,負手氣鼓鼓地不看莊政航。

  莊老夫人對著莊大老爺啐道:「一家人好好的,你瞧瞧你這又是幹了什麼事!」

  莊大老爺忙跪下道:「母親莫氣,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況且那丫頭屍身還在夫人院中。」

  「求老爺告官。」

  莊政航跟簡妍異口同聲道。

  莊大老爺怒道:「你們打量我不敢麼?」

  莊政航道:「人在做,天在看。兒子求父親告官,以還兒子清白。」

  莊大夫人道:「好了好了,都別胡說了。清官難斷家務事,這事哪裡說的清楚。」

  簡妍道:「人命關天,此事已經不是家務事,母親雖良善,但難免會有奸人煽風點火,毀了咱們學士府的清名。」

  莊大夫人因今日瞧見莊敬航臉上的傷,盤問過芝蓋後,又見著紅袖哭哭啼啼的進來,轉身紅袖尋了死,於是心想不若借此機會收拾了莊政航,順便再叫莊大老爺知道簡妍不賢,不足以相夫持家,於是就閃閃爍爍地說了幾句話叫莊大老爺誤會。此時隔著簾子,也看不出簡妍的神情,心道簡妍竟是個這麼不能忍的,果然商家出身,心胸狹窄,不過幾句人言就要死要活地求公道,又想尚不知能否用到她,萬萬不可在明面上得罪了她,於是扶著額頭,又要昏厥過去。

  莊大老爺忙將閉著眼睛的莊大夫人扶到一邊,對莊政航罵道:「你母親又昏厥過去了,你可滿意?」說完,忙著叫人進來扶莊大夫人回去。

  外頭簡妍堵著門跪著,一個丫頭也不叫進。

  莊政航尚未開口,莊三老爺道:「大哥,大嫂體弱,跟二哥兒就有什麼相干?況且二哥兒說的是,私藏人命,若是叫人揭發出來,反倒多了是非。況且聽著二哥兒的意思,咱們府上又無過,與其叫那丫頭家人訛詐,不如就見了官。」

  莊二老爺附和道:「政航這次說的有理,就按著三弟說的辦吧。」

  莊大老爺心想家醜不可外揚,不願鬧出去,但見兩位弟弟都如此說,莊政航又不見棺材不落淚地梗著脖子不認錯,咬牙點了頭,心想來了衙役,但看這小子慌不慌張,心虛不心虛。

  莊老夫人忙道:「好了,好了,就這樣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誰也別提了,沒得為了個不相干的人,叫一家子成了烏雞眼。」

  莊政航磕頭道:「多謝兩位叔叔體恤。」

  外頭莊二夫人、莊三夫人並姚氏也勸簡妍起身,簡妍並不起來,口中道:「兒媳進門不過幾日,就有了兩樣罵名,滿京城也再找不到像兒媳這般不賢的新婦,兒媳無顏再在莊府見人,兒媳求去。」

  莊大老爺怒道:「好個刁鑽的婦人。」因是兒媳,不好再說,悻悻地閉了嘴。心想簡氏也不是小戶人家出來的,鬧出去,旁人必是不信簡氏不良,反倒會猜疑是莊家苛刻不容人。因又想小門小戶的新婦,進了門還要老實幾天,偏他家的新婦,一天也老實不了。

  莊政航接著道:「簡氏年輕,尚有不足。但看她一心勸兒子孝順祖母父親,必定是個純良之人。人言可畏,足以殺人,她進門才幾日,也不曾見著旁人,不曾做什麼事,不過進了莊家幾日就有如此言論,日後就難以想像,斗膽請老夫人給我們夫妻二人主持公道。」

  莊老夫人愣住,閉了眼,轉問莊二老爺,「老二,你說該如何?」

  莊二老爺遲疑道:「畢竟是大哥房裡的事……」

  莊老夫人道:「並未分家,如今還在一處吃住,你有話就說吧。」

  莊二老爺哪裡看不出此事多半是有心人挑起的,於是道:「兒子深以為侄媳婦進門幾日,就有此流言,可見是有人有心為之。但若是深究,不免傷了滿府和氣,母親不若尋了幾個拔尖的人,一次處置了,也好殺雞儆猴,止住人言。流言止於智者,日後眾人見到侄媳婦品行端方,也就無話可說。」

  莊老夫人點頭,然後問莊政航:「你可知誰說的最凶?」

  莊政航忙叫那日從王義那邊問來的幾人說了。

  莊老夫人又問外頭簡妍:「妍兒可知有誰在說?」

  簡妍道:「園子裡看守瓜果的王婆子,專供茶水的閔家媳婦,廚房打雜的顧姐還有,兩個是棠梨閣的,未免人說孫媳趁機清掃眼中釘,孫媳就不提了。」

  閉著眼睛的莊大夫人聽簡妍流利地說出這幾人,心道好個安分守己的新婦,進門才幾日,竟在園子裡各處布下耳目,倒叫她日後束手束腳的,不好遣調園子裡的人。

  莊老夫人道:「你說了吧,一併處置了。但看你將蝶衣安置的那般妥當,誰敢說你善妒?」

  簡妍道:「是,還有一個便是粗實丫頭夕月,一個是少爺的奶娘,按說我也算是那奶娘的兒媳,不該說她什麼,但是……」

  莊老夫人嗤笑道:「你也太過小心,那奶娘是後頭補上來的,到了政航身邊時,政航已經八九歲,不用吃奶,說是她兒媳,也太抬舉了她。況且她又是奴,犯了錯,理應受罰。旁人也說不得你們不孝。」瞄了眼依舊昏昏沉沉的莊大夫人,開口道:「大夫人如今看來是醒不過來了,今晚上先攆了人,明日再回她。就這樣散了吧,老二去叫人報給官府登記,賞了那丫頭一身斂葬的衣裳,再給三十兩銀子,就這樣罷了。日後誰都不許再提此事,府上若還有妄議主子的,不論說的是哪個,全攆了出去。」

  眾人應了,莊老夫人看了眼莊政航,也不耐煩去想他是真孝順,還是假意如此,心道自己一窮二白,一沒有靠山,二不是高枝,還怕他有所圖謀嗎?況且又是自己孫子,於是親自扶起莊政航,對莊大老爺道:「自己個的兒子也能下這樣的手,以後若要動他,先問過了我。滿京城也沒見過兒子孝順了,反倒要挨罵的。」

  莊大老爺連聲道是,暗中瞪了莊政航一眼,心道這廢物旁的不會,先學會裝腔作勢了。

  莊政航扶著莊老夫人出去,出了門,莊老夫人瞧見簡妍還跪著,嘆道:「起來吧,你才進門幾日,就受了這樣的委屈,可憐見的。萬幸你是個快言快語的性子,不然,換成一個鋸嘴葫蘆一樣的人,凡事都窩在自己心裡,還不叫他們作弄死了。」

  簡妍羞愧道:「多謝祖母體恤,孫媳心裡擱不住事,聽到兩句話就坐不住,出來喊冤。孫媳日後定改了,好好地跟著祖母修身養性。」

  莊老夫人點頭,也不說話,領著她們兩人去了。

  莊二夫人與莊三夫人並姚氏,也跟著去了。

  丫頭們等著裡頭的老爺都出來,才進去照料莊大夫人。

  鬧鬧哄哄一場,最後莊政航得了幾鞭子,什麼事也沒有了。

  莊政航窩著火跟簡妍回了棠梨閣,心裡想起上輩子莊老爺將他丟在牢裡不管不顧,心裡又恨又氣,灌下一碗茶水,也不許翠縷等人給他瞧瞧傷口。

  簡妍盤腿在炕上坐著,胸前圍著一方毛巾,叫金枝就著小丫頭端起來的水給她洗臉,然後就將拿了熱毛巾燙燙膝蓋。

  簡妍洗過臉,叫了玉樹過來,見她也是嚇得臉色白白的,和顏悅色地問:「不是說怕出事,叫你陪著紅袖的嗎?」

  玉樹忙道:「奴婢是陪著她來著,紅袖原本還笑著跟奴婢說,說夫人不是要將她配給管著院子的焦資溪的二兒子,就是要指給跟著老爺那個王忠的兒子。」

  莊政航趴在床上,心想難怪紅袖這般容易就出去了,原來她心裡除了他之外還有退路呢,怒道:「她既然這樣說了,也就想好了後頭的路了,怎就尋死了?」

  簡妍眯著眼睛,心想定是擋著誰的路,聽人說了幾句風言風語;又或者,莊大夫人瞧不上紅袖,本來就沒想將她配給好人。見玉樹顫顫縮縮,開口道:「不關你的事,你也別自責。今日的宴席算是不歡而散了,你先去吃些東西,明兒個好好躺著歇歇,另叫你玉葉姐姐給你添兩條新帕子,算是給你壓驚了。」

  玉樹福身道:「多謝夫人。」

  簡妍道:「你們都回去歇著吧,金風去瞧著那夕月走了沒有,還有少爺的奶娘,也去瞧瞧。翠縷領了少爺回去上藥,其他人各自回去。」

  「是。」

  莊政航在床上哼哼了幾聲,望了眼伸手要來扶他的翠縷,想起莊大夫人每每勸說莊大老爺,都將莊大老爺心頭的火扇的越發兇猛,對莊大夫人指派來的翠縷道:「不必了,有少夫人幫我上藥呢。」

  翠縷訕訕地收手,然後服侍簡妍洗腳。

  簡妍收拾妥當,出外受了夕月的頭,然後進屋,就見莊政航自己已經將裡衣脫去,見他細白的背上露著血糊糊的傷口,口中不住哼哼,於是撲哧一聲笑了,「你當我跟你一般憐香惜玉嗎?露著這傷口想叫我心軟繼而心動?」

  莊政航見簡妍識破他的用心,心道自己美男計再加苦肉計,向來無往不利,他就不信收服不了這個婆娘,叫她老老實實地交出試題。

  簡妍翻身越過莊政航躺在床裡面,手指敲著首飾盒。檀木的盒子在她手指的敲擊下,發出聲聲厚重的聲音,忽地,簡妍翻身起來,盯著莊政航的傷口瞧了瞧,然後翻身拿了條帕子壓下去,見血滲出來,越發高興起來。

  莊政航呼痛,罵道:「你這瘋婆子。」

  簡妍一臉興奮道:「這可好,明日你就頂著這個傷,去劉太醫門外跪求劉家祖傳秘方,就說是治母親昏厥之症的。明日日頭又足,你跪上半日必定汗流浹背,血水必定會滲透單薄的衣裳,到時候,一個不支,昏厥過去,你就成京城第一孝子了。」

  莊政航低聲咒罵道:「一個不支,我就死在劉家門前了。你這瘋婆子,叫我給那女人求藥,更何況劉太醫家的秘方向來不外傳,劉太醫除了伺候著宮裡人,外頭一概不應,明知求不來還叫我去,你當你傻,全京城的人都傻了嗎?你究竟是跟我有仇,還是跟劉太醫有仇?」

  簡妍躺下去,手指依舊敲著首飾匣子,喃喃道:「你才是傻子,臥冰求鯉傻不傻,照樣流傳千年。先不說你一向就是有腦子等於沒腦子的,沒人疑你那麼多;再說,就算是全天下人看出你動機不良,也不敢說出來。誰要是說你,那就是不孝。你是個無能之人,我給你指條明路,你儘管往那至誠至孝的路上走,走得遠了,誰跟你交好誰就是孝順之人,誰指著你說你虛偽,就是個不孝的。這就叫做才華不夠,德行來補。」

  莊政航聽她說了那樣多,心裡早被無能之人四字刺成馬蜂窩,其他的話全當簡妍在奚落他,哪裡聽得進去;又兼心裡恨莊大夫人很恨得了不得,哪裡肯替她求醫,再則,圓圓一事,也叫他對簡妍的防備之心更盛,於是不忿道:「若要孝順,你去便是,不必拉著我。」

  簡妍嘆息一聲,心道豎子不可與之謀,「你不見你臨時抱佛腳,就叫一向不喜歡管事的老夫人喊了兩位老爺去救你,可見我說的都是對的。」

  聽不到莊政航說話,簡妍翻身向內抱著匣子,嘴中念叨著:「可惜了這一身好傷。」

  「你想要,你去求了父親賞你幾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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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7:12 |只看該作者
第 26 章 一波未平

  莊政航心裡盤算著苦肉計叫簡妍心軟,哼哼唧唧了半天,聽著她熟睡了,恨得伸手要拍向她,忽地想起簡妍今日這般的大方,於是動了去拿她銀子的心思,小心地下了床,悄悄地向簡妍的櫃子走去。

  「自輕自賤,難怪旁人看你不起。」

  莊政航本是縮著肩膀,聽到她的話,一挺身子,渾身痛了起來,隱約覺得背上又濕了,是血水流了下來。

  「你不是睡了嗎?黑燈瞎火的,你能看見?」

  簡妍嘲諷道:「怎麼,這才多久,你就忘了我上輩子是瞎子。」

  莊政航冷哼一聲,快步回到床邊,扯了衣裳就向外去。終歸是自己個的身子自己愛惜,於是就向翠縷、碧枝房裡去。尚未進到那兩人房中,就隱隱聽到哭泣一聲,身上本就只披著一件衣裳,風一吹,起了一身雞皮。

  屋裡的人沒有睡熟,聽到腳步聲出來,就露出一張憔悴的小臉。

  蝶衣歡喜道:「少爺。」

  莊政航唔了一聲,皺著眉頭,雖滿腔怒氣,但好歹勉強自己住口沒將蝶衣罵回去,心想蝶衣見了他的傷,聞到血腥味不定會吐出來,說了一句更深露重,叫她好自愛惜自己,就拐進了碧枝與翠縷屋子,叫兩人給他上藥。

  蝶衣見他就走了,立在門邊,半日醒不過神來。

  翠縷、碧枝兩人自是高興,但是給莊政航收拾好了傷口,已經過了四更,莊政航已經呼呼睡去,剩下的兩人面對面一時尷尬起來,推讓了半日,兩人擠到一張床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日,眾人默契地不提紅袖一事,全當沒有她這麼個人。因報了官,官府來人察看,只說是紅袖自己想不開尋的死,不關莊家什麼事,紅袖家人本是莊家奴僕,鬧一場也不過為了幾個錢,如今得了銀子自然就住了口。

  莊政航心裡有心思,好不容易睡去,一早聽見翠縷起床,就醒了過來,心裡想著院試之期將近,不管能不能考上,好歹要先報了名,於是掙扎著起身,就向簡妍房中去。

  翠縷、碧枝兩人忙來獻慇勤,見莊政航氣色不佳,臉上紅紅的,心知他定是發燒了,於是忙要攔著他躺下休息。

  莊政航不耐煩地揮開她們,然後勉強向簡妍屋裡走去。

  到了簡妍房中,見她已經起身,於是在一旁坐下,拿著屋子裡昨夜的剩茶喝了兩口,開口道:「我今日去報名參加考試,你且給我些銀子,叫我去周轉周轉。」

  簡妍回頭,見他臉上紅紅的,走過來,伸手摸了一把。

  莊政航心裡兀自覺得好笑,心道果然沒有不體貼夫君的婦人,於是扯住她的手,在臉上蹭了蹭。

  簡妍抽回手,又轉身去將手擦了擦,稍一躊躇,開口道:「你既然起的這樣早,就去三叔院子外攔著三叔,求了三叔替你報名。三叔的同門恰是今年的學政,你去求著三叔給你報名,以後也好叫三叔多指點你一些。」

  莊政航笑道:「不過是覺得有當狀元的利器,卻不去考太可惜了,這才要去的,哪裡用得著三叔指點什麼。」心裡盤算著報了名,且大膽試一試,拿著母親的嫁妝去賄賂學政,不過是個院試,這個考試過了,秋闈春闈,光明正大的去考,也不怕人說閒話。

  簡妍抱著手笑道:「你去尋了旁人,未免還要塞銀子,去尋了三叔,既叫三叔可憐你,護著你,又省下一筆開銷,如此豈不兩全其美?」

  莊政航笑道:「你真是頭髮長見識短,三叔有什麼能耐護著我,他自身尚且……」因想起昨兒個,確實是莊三老爺先開口替他說的話,口中的風涼話就說不下去,因發了熱,頭腦暈暈的,心道還是聽簡妍的吧,去了就回來睡覺。

  簡妍道:「你等我出門了再去。」

  莊政航冷笑道:「你本就不賢良,還要我給你裝門面?」因想簡妍定是不願擔了對他照顧不周的罪名,才要先一步走。

  金枝端了簡妍洗臉的香湯進來,聽到莊政航這麼一句,一時立在門邊進退兩難。

  簡妍道:「端進來吧,我這就洗臉。」

  金枝忙端了水進來,將水盆放在架子上,拿了帕子服侍簡妍洗臉。

  簡妍洗了臉,慢條斯理地梳妝打扮,心想不知等會莊大夫人的病態會裝到什麼地步,又想少了一個丫頭,莊大夫人勢必要添了人進來,還是事先回絕了的好。

  梳妝打扮過後,喝了一碗參湯,簡妍就出去了。

  莊政航因見簡妍沒吩咐人給他燉湯,心裡越發悶悶的,心想她這是顯擺她有錢呢,於是叫金枝也燉了湯過來。

  金枝忙道:「少爺,還是先請了大夫來瞧瞧吧,這人參不是胡亂吃的。」

  翠縷也贊同道:「金枝說的是,況且,院子裡的人參沒了,還要去問了夫人要才有。」

  莊政航瞪了翠縷一眼,心道果然是一個門裡出來的,說兩句話也要暗示簡妍藏了人參自己吃,獨獨不給他。雖翠縷說的是實情,但奈何此時他比起簡妍,更厭惡莊大夫人,因此翠縷的煽風點火,反倒叫那火燎到自己身上。

  翠縷見裝政航只瞪自己,心裡委屈,心道果然是來了新人,就將舊人全拋下了。

  莊政航心裡有事,撐著身子出門,不理會金枝等人的阻攔,一路出了園子。

  卻說簡妍起身後就去探望莊大夫人,莊大夫人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道:「委屈你了,你也是,受了委屈怎不早跟我提起?」

  簡妍見莊大夫人臉色灰暗,心道莊大夫人必定是昨夜一晚沒睡,才能弄出如此憔悴的病容,道:「本是怕給母親招惹是非才不說,後來被說的急了,於是就失了理智。還請母親見諒。」

  莊大夫人這病態,一半是裝的,一半卻是真的,活生生的一個人死在面前,如何能不受了驚嚇。

  莊大夫人歎道:「哎,都是從媳婦做過來的,我怎會不知你的難處。罷了,日後再有事,只管來說與我聽,千萬別見怪。」

  「多謝母親。此外還有一事。昨兒個夫君去翠縷房中上藥,偏偏碧枝也在,避無可避,三人共處一室,想必尷尬非常,一早夫君就回來了,氣色也不甚佳。我思量一番,覺得將蝶衣遷至紅袖房中,還叫碧枝回她自己屋子裡住,其他下人再擠一擠就罷了。轉念又想,母親向來疼愛夫君,必會再分派丫頭下來,又怕新人來了,沒有屋子住,反倒又是一件尷尬事,因此左右為難,還求著母親給兒媳拿個主意。」

  莊大夫人聽她這番話,心道叫翠縷、碧枝過去,本是要兩人跟莊政航親近,兩人塞在一間屋子了確實不好,再者說,如今簡妍帶了丫頭過來,莊政航屋子裡上上下下二十幾個人,也夠了,於是道:「那就依著你的意思,叫蝶衣去了紅袖屋子裡吧。此外,你才來,院子裡人尚不熟悉,你又帶了自己相熟的人過來,我便暫時不叫人再去了,若是你院子裡人手不足,你只管問我再要人吧。」

  「多謝母親體諒。」

  簡妍從莊大夫人房中出來,就見莊敬航也過來了,莊敬航禮貌地見了簡妍,簡妍關心了他臉上的傷,然後就走了。

  莊敬航進去,看著紅錦賬內,莊大夫人氣息奄奄,忙跪下道:「兒子不孝,叫母親生生受了這樣大的委屈。」

  莊大夫人道:「哪裡關你的事,是那丫頭乍然尋死,一時嚇到我了。也不知那丫頭性子怎這樣烈,按說你的小廝瑞草也是百裡挑一的,人品相貌,她有什麼看不上的?」

  莊敬航自然不會說瑞草吃喝嫖賭無一不能,在下人中風評不好,只是擔憂地看著莊大夫人。

  莊大夫人道:「我沒有大礙,你回去吧。」望了眼莊敬航臉上的傷,心疼道:「他是個渾人,你就離著他遠一些,日後憑他鬧翻了天,你也不許湊上去。」

  莊敬航道:「畢竟是親兄弟,哪裡能如母親所說。」

  人常說知子莫若母,這話放在莊大夫人母子身上就要反過來。莊敬航自幼養在莊大夫人膝下,對莊大夫人性情是了如指掌;反倒是莊大夫人,自幼見兒子聰慧懂事,孝悌仁義,直在心裡將他當做一等一的賢人、身上並無一絲瑕疵,因此齷齪事是一絲一毫也不肯叫莊敬航聽見看見。

  此時莊大夫人聽他這般說,既無奈,又欣慰,勸道:「雖是兄弟,但畢竟人心隔肚皮,且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怎樣也該護著自己一些,莫叫父母擔心才是。」

  莊敬航忙又跪下,懇切道:「兒子必定不會再叫母親擔心。」

  母子兩人彼此關切一番,莊大夫人就讓莊敬航出去。

  莊敬航出門就被一身素裝的莊淑嫻攔住。

  莊淑嫻心中已將莊敬航當做女婿一般,自然是怎樣看怎樣喜歡,因見他臉上有傷,忙問:「侄子臉上的傷哪來的?你結交的都是斯文人,誰會下這手?」

  莊敬航心道果然安如夢回去不會跟莊淑嫻說,因此側著臉,只是笑,不肯說明緣由。

  又兒恰在門邊,伸著手指,比了個二字。

  莊淑嫻啐道:「我說呢,滿府也尋不到第二個這樣野蠻的人了。聽說昨兒個晚上鬧的很凶,三侄子為何不當著老夫人、老爺們的面一徑說出來,也叫大哥好好教訓教訓他。」

  莊敬航對又兒嗔道:「別胡說,壞我們兄弟情意。」對著莊淑嫻,卻是一味的陪著笑臉。

  莊淑嫻道:「難為侄子這般仁義。」

  莊敬航側著身子叫莊淑嫻進去,莊淑嫻走到門邊又回過身子看了眼莊敬航,心道這麼個對如夢癡情,又才貌兩全的女婿,如夢怎就眼瞎了一般硬是不要呢?還是怪如夢太年輕,見識不多。

  莊淑嫻進到門內,瞧見錦賬內莊大夫人無精打采模樣,嬉笑道:「大嫂子昨晚上該不是打了一夜的棋譜吧?何不叫了我來陪著,也免得大嫂子一個人苦苦挨著。」

  莊大夫人聽她這麼一句,心頭的火氣又上來,有氣無力地叫茶。

  再兒端了茶水上來,莊淑嫻伸手試了試,見是涼茶,笑道:「不愧是跟了大嫂子許久的丫頭,只是若是添了冰塊進去,可不正好熄了大嫂子心頭的火氣?」

  莊大夫人聞言,心裡燒得更慌,接了茶碗,一口氣灌了下去,然後堆著假笑問:「姑夫人今日過來,可又將如夢一個人落在家裡了。昨兒個我太忙,也沒有功夫去尋她說話。」

  莊淑嫻笑道:「大嫂子這話的,只有她來給您請安的,哪有您去找她的。我今兒個過來,也是想跟大嫂子說,昨兒個我剛跟如夢提將玉枕孝敬給你,她就滿口應了,只是家裡的丫頭實在該死,偏拿枕頭的時候將玉枕給摔了,我罰了那丫頭跪了一夜,本想攆出去,但到底是跟了我許久的老人,於是就動了惻隱之心,不再追究此事。」

  莊淑嫻這話自然是假的,昨日安如夢滿身屈辱地回去,哪裡能聽莊大夫人並莊敬航這兩個名字,方聽莊淑嫻提起莊大夫人要玉枕,轉身就將自己的玉枕砸了,並鎖了房門,賭咒說不許莊淑嫻再提起莊大夫人母子。

  莊大夫人雖也知莊淑嫻這話虛虛實實,細究不得,但此時也顧不得這些,只聽說玉枕沒了,忙叫再兒再倒水,「將用井水沁的茶水拿來給我。」心裡飛快地盤算著,莊淑嫻這邊的路子斷了,若是去旁處尋,該要花去多少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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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10:37:27 |只看該作者
第 27 章 一波又起

  莊淑嫻見莊大夫人沉默地連喝兩碗涼茶,在一旁嬉笑著,「你也別嫌我這親家不夠格,這枕頭我給你出一千兩銀子,也算是如夢孝敬你,如何?」

  莊大夫人雖不喜那親家那兩字,但是對著銀子卻是喜歡的,忙道:「那就就多謝了。只是一千兩,夠買一個的嗎?」況且又要品質極好的。

  莊淑嫻撇嘴道:「大嫂子這話說的不怕人笑話,難道只用我添的銀子買,你就一毛不拔?宮裡大姑娘若是發達了,這福氣可是要落在你身上的。」

  莊大夫人訕訕地端著笑臉,用涼涼的茶碗冰著發燙的掌心,苦笑道:「明人不說暗話,你又不知家裡的光景。前頭老二成親已經花去許多,哪裡還有多餘的銀子買這東西。」

  莊淑嫻笑道:「大嫂子又見外了,這明話說的也跟暗話仿佛。二哥兒的婚事,本是用的公中銀子,是原就要算計好的,且又有各家送的賀禮,這一進一出,也算是平了帳目的。此外,這玉枕可是大嫂子自己個的事,是要自己出錢的,算不得一碼子事。難不成,為了自家姑娘,大嫂子就這般一分錢也不肯出?」

  莊大夫人臉上隱隱有了怒色,心道果然莊淑嫻這個親家要不得,順坡下驢,將她如今的虧空推到莊政航身上又能怎樣,誰要她來義正詞嚴地掰辨回來。

  莊淑嫻鼻子裡輕呼了一聲,然後袖著手,忽地一驚一乍道:「瞧我倒是忘了,今日老太太要領著新媳婦去隔壁給太夫人請安的。我可得領著如夢去瞧瞧太夫人,許久不見了,怪想她的。」於是起身,轉身就向外去了。

  莊大夫人待莊淑嫻走後,將手中茶碗裡的涼茶灌進肚子裡,眼睛澀澀地圓睜著,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流年不利。」

  再兒不敢出聲,怯怯地縮了下頭。

  又兒見莊大夫人正在氣頭上,上前一步,小聲道:「奴婢打探出昨兒個少爺為何要進園子了。」

  事關兒子,莊大夫人忙問:「他為何進去了?」若說莊敬航貪圖享樂,她是萬萬不信的。

  又兒小聲道:「昨兒個,奴婢聽說芝蓋去找了小七。」

  「哪個小七?」因這麼個名字,莊大夫人就不喜起來,心道她自己是時常喚自己女兒小七的,竟然還有人敢叫這個名字。

  又兒向前一步,俯身神秘道:「便是二少爺房中的那個,看樣貌是個乖巧的主,只是未免心機太深了些。隔著幾重院子,竟然能跟芝蓋認識,通過芝蓋,叫了少爺去園子。」因那芝蓋素來不與她交好,因此又兒反復說起芝蓋,心裡也並不過意不去。

  莊大夫人將茶碗重重地放在茶盤上,怒道:「果然是叫那些壞東西拐帶壞了,我說他正經地讀著書,怎就進了園子。」於是心裡反而懷疑起昨日紅袖聽聞瑞草之名,就臉色大變,一心尋死的事情,「那瑞草,與芝蓋,素來品行如何?」

  又兒聞言,看了眼再兒,見再兒早自覺地出去了,因想莊敬航向來倚重瑞草等人,便是說起芝蓋,也不應叫莊大夫人惱他們太甚,況且春暉、再兒誰敢說莊敬航身邊的人不好,她何必出這個頭,叫莊敬航不待見她,於是輕描淡寫道:「夫人怎問起這話?少爺身邊能有不好的人嗎?」

  莊大夫人心想也是,笑道:「是我糊塗了,叫看園子焦資溪家的好好看著園子,便是芝蓋等人,也一律不許放進園子裡。」小七畢竟在莊政航院子裡,只要不叫芝蓋進出,諒她也不能怎樣;又想如今當務之急,還是要弄出一筆銀子來,不管那玉枕價值幾何,都要早早預備著才好。公中銀子如今是不能動了,有莊淑嫻盯著,萬萬不能叫她再抓到把柄;自己的銀子,若說現銀也夠,但若是再來個什麼事,就沒了防身的銀子。想來想去,心想如今唯有兩個法子,一是新媳婦面薄,婆母開口必不會推辭,只是瞧著昨晚的情形,那位是個不能忍的,若是鬧出來,反倒不好看。簡妍那是條財路,但也不能如今就用,須徐徐圖之;二是拿了前頭那位的東西去典當了,如此既不會有人察覺,又能解燃眉之急,況且莊政航每常從她這裡拿了東西去典當,便是到時候對著嫁妝單子,誰也不能問出這樣東西到底是她還是莊政航去典當的。

  想定了主意,莊大夫人讓又兒尋了她陪房梁玉家的過來,掙扎著起身,親自去庫房尋了兩柄玉如意,琢磨著應當夠了,就叫梁玉家的拿出去典當,交代道:「不用叫你家男人或者小子去,你瞧瞧二少爺的小子廣白可在,若是在,叫他撿著人多時候去典當,千萬別招了人眼。」頓了下,又叮囑道:「千萬要當在簡家的鋪子裡,不要去別人家,也別提莊家的名。」

  梁玉家的心道又有油水揩,忙笑著藏著東西就去了。

  莊大夫人心裡惦記著紅袖先前說莊政航急著去見秦尚書的話,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亂亂的,過了一會子,不知是喝多了冷水,還是受了驚嚇,昨晚上又一夜沒睡著了涼,竟當真難受起來,頭暈暈的,卻也睡不著,手腳發涼,偏心裡跟一團火在燒一般。

  又兒忙去請大夫,又聽人說莊政航在莊三老爺那邊也暈倒了,於是忙去跟莊老夫人說。

  莊老夫人此時正交代簡妍到了侯府如何,聽了又兒急匆匆過來說話,忙道:「看他父親昨日鬧的,不然就叫他母親好好歇著,也不會病;就叫二哥兒去好好說話,別動手,二哥兒也不會病倒。」

  莊三夫人道:「母親,如今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先叫了大夫吧。」

  莊老夫人點頭,然後對莊三夫人道:「四哥兒還在府上吧,叫他去求了侯府那邊的老爺,尋個太醫來瞧瞧吧。」

  莊三夫人斂首應了聲是,就叫丫頭去跟莊四少爺莊玫航說話。

  與姚氏後一步趕來的莊淑嫻聽見了,半真半假地歎道:「哎呦呦,這可趕巧了。萬幸那出頭的都叫拔了去,若不然,可不得有人說老二家的八字跟咱們家不合,才進門,就克了夫君婆母。」

  莊老夫人臉色不太好,沉聲道:「少說幾句吧。」本就被擾了出行的興致,此時見莊淑嫻、安如夢等人來了,更不喜莊淑嫻臉上的幸災樂禍,安如夢臉上的不情不願,心道她才不與這兩個一同過去呢,就淡淡地道:「都回去吧,叫人跟侯府太夫人那邊賠聲不是,就說府中事多,不能過去了。」

  莊二夫人忙道:「侯府那邊的大嫂本是約了我打牌的,不如我去說說?」

  莊二夫人常去侯府,這是誰都知道的。

  莊老夫人淡淡地點頭。

  莊采蘋猶猶豫豫,欲言又止。

  莊三夫人道:「三姑娘有話就儘管說吧。」

  莊采芹道:「那邊的幾位姐姐妹妹請了我去詩社,前頭已經推過一回,如今母親病著,本該再次婉拒,在家服侍母親,然……」

  莊老夫人笑道:「你說的那樣文縐縐的,你的意思我懂,你去吧,你母親病著,你便是留在家中又能做什麼?」

  莊采芹忙道:「然而母親那邊……」

  莊二夫人道:「回頭我替你去說,你母親最是通情達理的,前頭太夫人還念叨著你,說你大了,跟她們反倒生分了,你若是不去,你母親知道了,反倒要怨你陷她於不義。」

  莊三夫人笑道:「二嫂不必去了,等下我是必要去瞧瞧大嫂的,我去與她說吧。」

  莊采芹聽眾人都叫她去,半推半就地就隨著莊二夫人去了。莊二夫人要去,自然又帶了自家一對女兒,並三房四姑娘一路過去。

  一直不說話的簡妍看著莊采芹這模樣,心想莊采芹也是聰明人,能與侯府太夫人、夫人、姑娘們交好,家中二夫人、三夫人也護著她,可不是八面玲瓏的很。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最後還是差在時運上頭了。

  莊二夫人走後,莊老夫人看著莊家剩下的七姑娘,開口道:「七姑娘去瞧瞧你母親吧,見著你,你母親也能開懷些。」說完,見屋子裡三夫人去請大夫、照料莊大夫人去了,只剩下姚氏跟簡妍兩個孫媳。

  「妍兒也快些回去吧,免得院子裡的丫頭六神無主,跟沒頭的蒼蠅一般。」

  簡妍笑道:「院子裡多的是人,且多是伺候慣夫君的。我回不回去,都不礙什麼。況且,我情願在這裡伺候老夫人呢。」

  莊老夫人笑道:「我不礙的,回頭我就叫了丫頭一起打牌。」

  簡妍並不以為莊老夫人無情,只是心想這老夫人倒是會尋樂子,與其去侯府看人眼色,不如在家裡自娛自樂,笑道:「原來老夫人還有這發財的營生,難怪攆了我走。」

  莊老夫人啐道:「你還當我要賺她們幾個錢還是怎樣?老二還躺著呢,還不快些回去?」

  簡妍嬉笑道:「你越攆,我越不走。」

  姚氏笑道:「快些回去吧,等會太醫就來了。」

  簡妍笑道:「要我走也行,總歸我是要參股的。玉環,你來,我知道你是最擅長打牌的,你來替我賺了銀子。」說著將玉環推到前面來。

  莊老夫人見是一水靈溫順、眼光平和、身量合中的女子,笑道:「她這般年輕就想贏我的錢?」

  玉環也在一旁推辭。

  簡妍笑道:「她在家時常跟我母親一起打牌的。玉環你來,輸了算我的,贏了咱們對半分。」

  姚氏笑道:「老祖宗,弟妹這是擺明瞭來送銀子的,你就留下這丫頭吧,好好贏她一筆。」

  莊老夫人笑道:「誰還嫌銀子多麼?就叫她留下吧。妍兒去吧,你只留在園子裡就好,如今兩個人病著,串了病氣不好,你就莫去你母親那邊照應了。」因又叫玉環過來,拉著玉環的手細細問她多大了。

  簡妍對姚氏一禮,然後就出去了,先去瞧過莊大夫人,然後才領著玉葉向園子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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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摳門之人

  簡妍到了園子裡,就見方才隨著莊淑嫻走了的安如夢在竹溪橋上站著,安如夢此次身邊好歹帶了一個十三四歲圓臉細眼、盤著雙環髻的丫頭。

  簡妍心道安如夢怎麼還如小孩一般彆扭,站在這裡曬太陽,等著人將她喊進去,笑道:「大熱天的,在這裡站著做什麼?」

  安如夢回頭,看了她一眼,又扭過頭去,「想回自己家,又回不去;如今寄居的屋子也不樂意去,莊家雖大,卻無我容身之處。」

  簡妍不知她為何又發出這種感慨,疑心是昨日叫莊敬航占了便宜,她心裡頭不舒坦,細細打量她,因安如夢的臉上一向神情不多,此時也看不出她的心思,笑道:「說這話做什麼,去棠梨閣坐坐吧。」

  安如夢搖頭。

  簡妍問那小丫頭,「你們姑娘是怎地了?你也不給她撐著傘,遮著太陽。」

  那小姑娘一臉天真道:「奴婢也不知姑娘是怎麼了,姑娘昨兒個摔了玉枕,跟夫人吵了架,一日沒跟人說話,剛見著少夫人,才頭回開口。早先夫人拉著她去侯府,姑娘也不樂意去的。」

  簡妍叫道:「摔了玉枕?摔那東西做什麼,便是拿去當了,也比摔了強。」

  安如夢冷著臉道:「你果然也如母親一般,都是市儈之人。須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是寧可摔了我的東西,也不肯叫人拿著它趨炎附勢的。」

  簡妍心思一轉,上前抱著安如夢的身子,因安如夢的身子涼,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喟歎,心道真真是個佳人,這樣的佳人,娶回去,便是夏日裡拿來降暑也好,「是是,我們都是俗人。只是那玉枕人家要來做什麼?也不見誰家死了祖宗,要它來陪葬。」

  安如夢本要推開她,又覺自己孤孤單單的,叫她抱著也無礙,聽了這話,撲哧一聲笑了,「嫂子不知那玉枕可降暑嗎?」

  「我只知道它是陪葬的玩意。」簡妍道,為表示昨兒個莊政航守口如瓶,什麼都沒說,又故意問:「不知昨兒個表妹跟夫君一路出來,為得是什麼事?」

  安如夢冷哼一聲,淡淡地道:「嫂子不需吃這莫名其妙的醋,昨兒個表哥領著兩個丫頭,你問她們就好,問我做什麼?」因提起莊政航,心裡有些悵然,心想她做過什麼,會叫莊政航那樣怕她。

  簡妍不語,進了棠梨閣,叫跟著安如夢的小丫頭和玉葉一同去挑些果子來,因安如夢時常嫌旁人弄的不乾淨,因此那小丫頭倒不生疑,就跟玉葉去收拾果子去了。

  反倒是安如夢心裡疑惑簡妍為何這般懂她,少頃心想是了,這嫂子定是知我與表哥先前的事情,因此特特打聽過我的事情。

  簡妍不知安如夢心中想什麼,又問:「那玉枕是怎麼回事?不知可有什麼發財的路子沒有?若是有,還請表妹指點一二?」

  安如夢本不喜她那專營的神情,但想若是能壞了莊大夫人的好事也好,於是開口道:「大舅媽要了那玉枕偷偷送進宮去,好叫你家大姑娘巴結宮裡的娘娘。母親本是答應給她我的,如今我將我的摔了,少不得他們要去外頭找。」

  簡妍唏噓道:「我的祖宗,你摔它做什麼,留下來送我也好。」說著,又去咂嘴。

  安如夢見她這副神態,心裡嫌棄起來,微微撅著嘴,見小丫頭拿了果子進來,就去挑剔那果子。見是荔枝,就拿了象牙牙籤去挑了吃。

  玉葉提醒道:「少夫人,太醫來了。」

  簡妍方想起回來是叫太醫給莊政航瞧病的,於是忙道:「叫院子裡的丫頭都回避。」望了眼安如夢,笑道:「請如夢妹妹去西邊耳房裡頭坐坐,稍後就好。」

  安如夢問:「怎就病了呢?」

  簡妍笑道:「怕是他少爺身嬌體弱,挨了幾鞭子受不住吧。」

  安如夢臉上心疼不忍一一閃現,最後咬牙道:「活該!」

  簡妍也算是知道她是什麼性子的,一笑之後,叫玉葉陪著安如夢並那小丫頭一併去了西耳房裡的小書房。

  簡妍也自己個去了臥房,見莊政航臉上紅彤彤地躺在床上,嘴裡絮絮叨叨說著胡說,耳朵貼過去,也聽不清他說什麼,伸手摸了一把,見他額頭滾燙,一張臉紅紅的,如春桃一般,煞是好看,手上揉捏著他的臉,嘴裡情不自禁地嘀咕道:「你就是個繡花枕頭,也是個錦緞面的,只可惜枕頭裡頭塞的不是鴨絨、蘆花,而是稻草、麥秸。」

  仿佛聽到簡妍的話,莊政航眼睛睜開一條縫,目光黯淡,極是無辜地看了簡妍一眼。

  許是有些心虛,簡妍伸手給他闔上眼,說道:「您老就闔上眼吧,這可怪不得我。」

  恰翠縷進來見她這般言行,嚇的臉白了,嘴巴張張,沒敢說話。

  簡妍笑道:「放心吧,你們少爺沒死。大夫來了?」

  翠縷定定神,忙道:「來了,大少爺、四少爺一同過來的。」說著,引著簡妍一同避到檀木孔雀屏風後面。

  這屏風上的孔雀,雖不是名家所繡,但也是精美絕倫的,驕傲地挺胸開屏。

  簡妍伸手將屏風上幾不可見的一點突起撫平,聽著腳步聲,知道是莊敏航、莊玫航進來了。

  簡妍不便出聲,聽由莊敏航詢問那太醫病症脈相,並請太醫留下方子。過了小半個時辰,莊敏航依舊叫莊玫航送了太醫出去。

  事急從權,因莊政航病著,簡妍不好不出來,於是就出來給莊敏航拜了一拜,道:「多謝大哥了。大哥今日不當值?」

  莊敏航笑道:「前兩日替了人值班,因此今日就歇下了。也是僥倖,若是遲一步,我又叫人喊出去吃酒了。」於是將太醫留下的方子拿給簡妍看,「這方子我與四弟都看過,極是對症,只是二弟傷在背上,不好叫他就這樣躺著,若是壓迫傷口,又或者汗水流到背上,那就須保養許久才能康復。只是夏日保養又還需再費一番功夫。我那還有同僚送的一幅燕絲草編制的席子,等下叫你嫂子送了來,那席子編制的極細密,既涼快,又綿軟,也不怕傷口黏在被縟上,叫後背難受。」

  簡妍見他說了這麼多的話,心道莊敏航果然是個非常細心的好人,於是道:「多謝大哥了,我是不懂方子的,全聽著大哥的吧。此外,那席子,既是大哥同僚所贈,若是轉贈他人,豈不辜負了同僚的一片心意?」

  莊敏航笑道:「既是送人,便是給人用的。況且二弟怎算是他人?」

  因久留不便,莊敏航略說了兩句,交代了丫頭如何煎藥,就出了棠梨閣。

  簡妍送莊敏航直至院門,見他走遠了,才回頭,心道好人不活命,禍害遺千年,可不說的就是上輩子莊家的事嗎?因又想自己原先盤算著先叫莊二夫人管事,然後等著莊敏航死後,莊二夫人無瑕管事,姚氏寡婦一個不好管事,再自己接過管家的大權……這計劃是極好,但利用莊敏航的死從莊二夫人手上奪權,實在有些小人。不若仔細尋思尋思,瞧瞧能否叫莊敏航好好活下去,若是他活著,隔著一房人,她的日子也不會難過。

  一路想一路走,卻是進了西廂房,並未回臥房。

  安如夢手裡拿著簡妍先前收集的書,似乎極為喜歡,見簡妍進來了也不放下。

  「少夫人,是否立刻給少爺煎藥?」

  簡妍正在想莊敏航的事情,冷不丁聽碧枝一聲詢問,嚇得一顫,抬頭道:「去大夫人那邊領個藥銚子回來,另去廚房支了爐子過來,就在咱們自己院子裡煎藥,免得藥氣熏到旁人的飯菜上。」

  碧枝答一聲,就聽外頭有人笑了。

  簡妍忙出去,見姚氏悠悠地走來了。

  「你也太小心,不說嫌旁人弄髒了藥,反倒說是怕熏到旁人的飯菜。」

  簡妍忙招呼姚氏進了耳房,笑道:「嫂子不是陪著老祖宗的嗎?」

  姚氏道:「你還提,我又不懂賭博,老祖宗又疑心我是替你盯著你家丫頭的,忙將我攆了出去。只是你那丫頭怕是叫老祖宗收服了,與老祖宗同聲同氣,這一會子,就叫你輸了十一二兩。」進了屋子,瞧見安如夢靜靜地看書,驚詫之後,聲音也放輕了。

  簡妍與姚氏對看一眼,說聲對不住,忙將她又引到堂屋。

  姚氏邊走邊道:「我半路遇到你大哥,你大哥叫我拿了席子給你送來。我就叫露滿去開櫃子拿去了。那席子我原說給毛毛鋪著的,因怕浪費了,就沒給。」

  簡妍笑了笑,心道姚氏果然是心疼那席子才來的,於是笑道:「大嫂捨不得用的東西,只怕進了我這,就要沾滿了藥味了。」

  姚氏握著粉拳作勢打她一下,嗔道:「你當我是心疼那席子來的?」

  簡妍明知姚氏就是,但也不好點破,心想這世上有貪小便宜的,也有吝嗇小氣的,更有姚氏出身清貴,這般不愛佔便宜,更不喜吃虧的。於是笑著請她吃茶,又叫金釵再拿了荔枝過來。

  姚氏心裡記掛著席子,心裡微微有些不滿莊敏航不聲不響就送了東西,奈何先前因莊敏航胡亂贈人財物,兩人已經鬧了一場,如今關係才和緩一些,不好再鬧。

  姚氏見金釵拿了一盤荔枝過來,用象牙牙籤撥一撥,見下面有冰鋪著,忙道:「你這新婚,萬萬不能吃這樣涼的東西。」

  簡妍知她好意,生怕自己不知何時有孕,偏又吃了涼的對身子不好,於是笑道:「定是前頭如夢說要涼的,丫頭就記住了,如今還拿了涼的過來。嫂子不吃涼的,就叫她們換了吧。」

  姚氏笑道:「不必了,我吃得,你可是吃不得。」因又向里間瞥了一眼,見金枝、青衿等人進進出出,小聲道:「你不去看著?」

  簡妍笑道:「有她們呢,她們可比我細心。」因見門口蝶衣慘白著臉、期期艾艾地過來,對內喚青衿,「青衿,你且扶著蝶衣回去,夫君已經是不好了,院子裡可別再鬧出旁的來。此外,屋子外頭是誰伺候著的,怎叫人悄無聲息地立在那裡,又是誰許她打了簾子?」

  青衿忙出來,見著蝶衣在門口掀著簾子站著,心裡有些不悅,忙福身見過簡妍與姚氏。

  外頭立著的金風忙進來跪著,蝶衣也顫顫巍巍地進來,開口道:「聽聞少爺有恙,奴婢一時情急……」

  簡妍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起來吧,若是弄出什麼事來,這罪過又都是我的。」

  蝶衣聽簡妍如此說,委屈地呡了呡嘴,然後慢慢地站起,心道都是圓圓奸猾,害她在旁人眼中如此不堪。

  金風道:「奴婢剛閃了一下神,就……」

  簡妍道:「罷了,也沒出什麼大事。只是叫人隨便進出,實非大家規矩,也叫嫂子看了笑話。你雖在廊下乘涼,也該瞄一眼房門。」

  金風忙應了是,微微瞅了眼蝶衣,又收回視線。

  簡妍擺了擺手,青衿扶了蝶衣回去,金風也退了出去。

  不一時,姚氏的丫頭露滿捧著用絹布包裹的席子,霜盈抱著一團粉嫩的毛毛過來。

  毛毛口齒不清地喊著娘娘,見著姚氏就要抱。

  姚氏抱著毛毛,嗔道:「小東西,大熱的天,還淨往我懷裡鑽。」說著,就叫露滿,霜盈展開席子給簡妍看。

  那兩個丫頭將包裹席子的絹布展開,絹布裡面的香草氣息彌漫出來,青澀中帶著一股淡淡的香甜,再展開,裡面的席子編制的細密如錦緞一般,靠近半步,就覺身上一陣清涼。

  毛毛揮著手要,在姚氏的懷中掙了掙,口中「要要」地喊個不停。

  姚氏呵斥道:「不許胡鬧。」

  簡妍哪裡不知這毛毛是輕易不出門,心裡猜到姚氏的想法,笑道:「由著他吧,這大熱天的進去換席子,反倒要弄得夫君一身汗,況且還要吃了藥,發了汗,擦了身子,才好去躺清涼的東西。」說著,叫玉葉、玉樹拿了三四寸厚的猩紅氈毯出來,就撲在地上,然後叫霜露兩個將席子鋪在氈毯上,叫毛毛上去玩。

  因地上本就鋪著毯子,如今又鋪了厚厚的一層,也不怕涼著肚子,姚氏點頭叫人將毛毛上去。

  簡妍道:「拿了溫溫的牛乳給他喝吧,我家裡頭頂小的小妹妹也跟毛毛差不多大,我倒是知道怎樣養孩子的。」

  姚氏笑道:「才吃過,不好給他再吃。」話雖如此,卻也沒有攔著。

  小半個時辰裡,毛毛吃了兩三顆荔枝,兩三片王瓜,又喝了一小碗湯,果然不負眾望地尿在席子上了。

  簡妍暗中松了口氣,姚氏也是如此,兩人彼此看看,姚氏就笑著啐道:「這小東西,他老子才送的東西,他就這樣不給他老子臉面。」

  簡妍笑道:「小孩子懂得什麼?快叫人拿了溫水給他洗了屁股,換了衣裳吧。」

  毛毛被抱起來,身下留著一小攤水,那席子也奇怪了,竟是不漏水的。

  姚氏作勢又罵了幾句,忙叫霜露兩人抱了毛毛回去。

  簡妍見席子將水兜住,心道自己的毯子應當是無礙的,於是道:「大熱的天,回去做什麼,小心曬到孩子,叫人快些跑回去拿東西。」

  姚氏道:「這席子也要收拾收拾,不然太糟蹋東西。」

  簡妍忙道:「我這裡什麼清理的東西也沒有,叫露滿一同拿回去吧。總歸叫毛毛先占了,就留給他用著好了,也算是他嬸子送他的禮。」

  姚氏聽她這般說,心裡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心想人家沒想要她的東西,她還巴巴地費盡心思要將席子拿回來,轉而又想總歸是自家的,拿回去也沒有錯。於是就叫霜露兩人都回去了。

  忙亂一通,給毛毛換了衣裳後,已經到了正午,日頭正大,姚氏也不舍叫毛毛曬太陽,莊老夫人那邊賭得開心,尚未散場,也叫她們兩人不要過去了。簡妍開口留姚氏吃飯,姚氏就應了。

  簡妍、姚氏並安如夢,三人就在西廂房裡吃了起來。

  這西廂房是一明一暗兩間,在明暗之間,只掛著一道珠簾隔開。

  姚氏吃著飯,瞧了眼西間裡頭的書本,仿佛記起簡妍曾說自己讀書不多,想問,又想這是她的事,況且如今看來簡妍也是好相處的,何必問這麼許多,於是只管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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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明爭暗鬥

  雖是妯娌姑嫂,這三人眼下還相當於陌生人一般,便是姚氏跟安如夢略熟些,也不過是點頭之交,除非節慶,不曾在一起吃過飯的。

  因此三人倒是將食不言寢不語秉持到底,誰也不出聲說話。

  莊淑嫻叫人來喊了安如夢一回,許是因安如夢昨晚上反映太過激烈,來的丫頭也不敢強請,與安如夢說了一句話就又走了。

  飯後,三人略走了走,安如夢還是看書,簡妍與姚氏依舊在明間,那氈毯也挪到了這廂房裡。

  姚氏看著毛毛在氈毯上爬,「萬幸沒有弄汙你這毯子。」

  簡妍道:「小孩子的屎尿都是乾淨的,誰還嫌這個不成?」

  姚氏笑道:「我先前沒孩子的時候聞著人家四五歲孩子身上的奶味都覺得臭,如今有了這東西,才覺好些。」

  簡妍笑道:「各人的孩子各人疼唄。」

  姚氏因想起蝶衣那胎,笑笑不再接話,有些累了,就到暗間安如夢讀書那間屋子後頭的榻上歇著。

  簡妍見著毛毛口齒不清地叫著,叫他奶娘拿了橘子葡萄給他自己剝著玩。

  外頭人說姚氏房中的圓圓來了,就聽毛毛「圓圓」「圓圓」地叫著。

  簡妍抬頭就見圓圓進來了,見她不如昨日那般精神,眼下又有淡淡淤青,知道她是熬夜做的布老虎。

  圓圓拿著布老虎進來,對簡妍一禮,笑道:「才剛弄好,怕毛毛要,就送了來。」

  毛毛伸手接過老虎,抱在懷中,似乎是抹口水一般地親了兩下。

  奶娘忙接過來,擦乾淨了,又丟遠一些,叫毛毛爬著去拿。

  簡妍見那老虎做的非常精緻,渾身上下連尾巴尖上也繡著花,笑道:「這裡頭塞的是什麼?」

  圓圓笑道:「是絞得碎碎的乾淨絹布和絲綿,這外頭的老虎皮也是做好了然後洗乾淨請了趙媽給塞的東西縫合的。最後這一手,奴婢學了幾年了也學不會,縫的時候總會掘出來一塊。」

  簡妍心道圓圓果然比蝶衣心細,做個老虎絲毫破綻也不給旁人留。這趙媽是姚氏的奶娘,叫她去塞東西是最好不過的。

  圓圓道:「不知二少爺病的如何了?奴婢才聽說,也嚇了一跳。」

  簡妍道:「多謝你關心,太醫說不打緊,傷結疤了就好。」

  圓圓道:「二少爺吉人自有天相,自然是好的。」又略帶請求道:「奴婢昨日只跟少夫人賠了罪,並未去看過蝶衣,不知……」

  簡妍笑道:「蝶衣去找你,那你們的關係自然是好的。總歸現在回去也要曬太陽,不如就去尋了蝶衣說話,等著日頭下去了,你再跟你少夫人一同回去。」

  圓圓忙謝了恩,轉身自己打了簾子出去。

  姚氏在里間問:「方才是我們那邊的圓圓?」

  簡妍道:「大嫂睡吧,她去找蝶衣了。」

  姚氏在裡邊不言語,忽聽一直看書不吭聲的安如夢道:「狗咬狗,一嘴毛。」

  姚氏撲哧一聲笑了,然後聽外頭毛毛打哈欠,叫奶娘將毛毛抱進去,母子兩人一同在榻上歇息。

  簡妍在外頭示意玉葉、金釵先不急著收拾毯子,支著腦袋,心想果然世上一半人都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那邊廂,圓圓出了西廂,向正房後頭去,隱約聽到誰罵了一句「正經的擺過酒的都沒人伺候,她倒好,一個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爬上床,沒叫老夫人、夫人過目的,竟連著用了兩個丫頭。」,繼而又有人說「我看便是她將紅袖姐姐擠兌走了,也不瞧瞧咱們這園子裡,紅袖姐姐最是個老好人,誰都該走,偏她不該。叫紅袖、青衿兩個姐姐連著伺候她,她可配?這折福的事早晚要應在她身上。」

  因與棠梨閣眾相熟,稍微想想,圓圓就知道這是兩個三等丫頭不知在討好誰跟著罵蝶衣呢,嘴上浮起笑容,只做聽不見,行了幾步就進了蝶衣屋子,打量了一番,見茶几上放著一碗稀飯,兩道小菜,笑道:「你如今不是正該養身子的嗎?怎就吃這個?」

  青衿因蝶衣被叫回來,滿心不悅,也懶怠勸蝶衣吃飯,自己個去外頭歇著了,因此蝶衣的午飯就擺在一旁。

  蝶衣一個人在屋子裡,身上懶懶的,又因擔心莊政航落了幾點淚水,越發吃不下飯。

  「……少爺如此,我還哪裡吃得下飯。」

  圓圓道:「便是吃不下飯,你也該多吃藥才是。我伺候大少夫人的時候,可是瞧著她一有了消息,就開始吃安胎藥的。更何況你這個才動了胎氣的。」

  圓圓雖說的平淡,但是蝶衣就是能聽出她的嘲諷,心道風水輪流轉,走著瞧,她不會叫圓圓捉弄一輩子的。

  蝶衣靠著枕頭,伸手將胸前的被子按了按,然後捋了捋兩鬢,笑道:「昨日也沒有跟你怎麼說話,就出了那糟心的事。這麼久了,大少爺膝下還只有毛毛一個,二夫人就沒說你們屋子裡該添人嗎?」

  圓圓捂著嘴甜甜地一笑,「你當我跟你一般嗎?便是二夫人說了,又如何會對我說?再則,我從不做為古人擔憂的事,與我無關的事,我打聽了它做什麼?」

  蝶衣心裡是恨不得莊二夫人立刻開口抬舉了圓圓的,笑道:「皇帝不急太監急,是我多嘴了。大少爺、大少夫人對你都是好的,何須我多嘴。」

  圓圓只管笑,不時地瞄一眼蝶衣的肚子,然後歎息道:「我過來時瞧見你們少夫人正哄著小哥兒毛毛玩。可見你們少夫人是真心放心你們的,竟不去親自照料少爺。」

  蝶衣手指微微收縮,心道果然莊政航跟簡妍不甚親密,那莊政航這番,半絲也不是為了簡妍,全是為了圓圓了。

  圓圓左右看看,一邊用手扇著風,一邊四處打量,然後坐到床邊矮凳上,歎道:「怎麼都是先前見過的東西?我還當少爺知道你有消息,要樂得給你添幾樣好兆頭的東西呢。」

  蝶衣見圓圓舉起的手腕上,珠圓玉潤的皓腕上,因袖子滑下,露出一隻金光燦爛的手鐲。

  圓圓見蝶衣看見了,忙拉了袖子掩住,含羞帶怯道:「這是少爺給的,給了也沒幾日。」

  蝶衣的心一下子涼了,這少爺,她斷斷不會以為是莊敏航,定是莊政航了。昨兒個她問莊政航討幾兩銀子,莊政航尚且不肯,竟給了圓圓這麼一樣貴重之物。

  蝶衣雖自詡不愛莊政航的錢財,但男子為女子花銀子,本就是愛意表現。因此見著圓圓的鐲子,心裡就酸澀起來。

  圓圓見蝶衣又要落眼淚,忙道:「蝶衣,你怎地了?可是肚子又疼了?眼下你們少夫人忙著,不若我去替你給老夫人回話?」

  蝶衣哪裡不知莊老夫人厭惡她,閉著眼睛,不肯再看圓圓,心道總有一日會叫圓圓折在她手上。

  圓圓又瞄了眼蝶衣的肚子,眼帶嘲諷地退到遠處的椅子上,又絮絮叨叨地說些不相干的話。

  若說圓圓已經是莊敏航屋子裡的人,為何還要來與蝶衣暗中針鋒相對,那也是有些緣故的。

  當初蝶衣方進了莊家,就被莊政航要了來。蝶衣見圓圓與莊政航青梅竹馬,於是就挖空心思跟圓圓交好,後來設計了圓圓,叫莊老夫人瞧見圓圓跟莊敏航在一處說話。莊老夫人就將圓圓給了莊敏航。

  誰知圓圓本就有心于莊敏航不說,順水推舟跟了莊敏航後,更是「不經意」地將蝶衣先前的作為揭穿,如此,便是莊政航待蝶衣也不如先前。如此一來,在蝶衣眼中,圓圓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

  若是如此,兩人分開了也就沒有現在的事。

  誰知圓圓進了莊敏航屋子裡,卻發現莊敏航與她想的不一樣。莊敏航雖大方,但大方也是看人,對著親朋好友那是不惜萬金相贈,對著下面的丫頭,就並非如此。況且莊敏航為人太過周正,對於男女之情有些木訥,便是與姚氏行夫妻之禮,也要請示再三。

  圓圓去了一年多,與莊敏航話也不曾說過幾句,她又自負是佳人,一心要尋個風流才子來配,因此對莊敏航的心也就淡了。

  彼時莊政航依舊對圓圓緊追不放,時不時地噓寒問暖,又屢屢贈送金銀綾羅,很是合圓圓的心意,圓圓也就生了叫莊政航問莊敏航討要她的心思。是以,圓圓與莊政航院子裡人異常熟絡,莊政航屋子裡的第一人蝶衣,就成了她的眼中釘。

  絮絮叨叨了半日,那邊霜盈來喚,圓圓才隨著姚氏一行回了姚氏的院子丹蘋齋。

  蝶衣受了半日無處訴說的氣,肚子倒真的有些疼起來,人嚇了一跳,動也不敢動一下。

  青衿進來了,將蝶衣沒吃的午飯端走,然後坐在一旁道:「原先聽人說你們要好,我還不信,如今我倒是信了。」

  蝶衣拿了帕子將眼下有些黏膩的淚水擦去,苦笑道:「你又信了什麼?她……罷了,不說了。」

  青衿見蝶衣遮遮攔攔,反倒來了興致,在床邊坐著問:「當初可是你陷害她進的大少爺房中?昨日可是你自己個撞上去的?」

  蝶衣忙道:「青衿姐姐,咱們日日相見,你還不知我嗎?」

  青衿笑笑,心想蝶衣這等人,便是相伴百年,也看不穿她是什麼人。

  蝶衣道:「青衿姐姐,天地良心,我若是存了害人之心,就叫我不得好死。」

  青衿忙道:「多大的事啊,至於這樣發毒誓嗎?你等著,我去廚房瞧瞧可有什麼吃的給你端來。」說著,轉身就出去了。

  蝶衣看著她出去,咬著牙,忍著肚子裡的痛,心想昨日摔的一腳,只怕當真動了胎氣了。一想到這,心裡就後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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