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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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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金面佛]重返十三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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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8 18:11:24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姐妹談心(上)
  
  忙罷這一切回到自己的房間,許多才長長籲出一口氣。她今天上課時心驚膽戰的,生怕露出端倪,哪有精神再提前寫練習冊。直到此刻翻開家庭作業,還有種茫然地恍惚感,她歎了口氣,先抄起英語單詞來。幾門課的作業下來並沒有花費太長時間,許多可沒有自我檢測的自覺性,碰上不會的一律直接翻書找答案。這麼一番折騰,寫好作業已經是快八點鍾了。

  她起身去衛生間,隔著一道門,可以隱約地聽到電視機的聲音,許多覺得聲音有點像劉歡唱的《好漢歌》。大約是在放《水滸傳》吧。許多沒啥興趣,她上大學以後因為宿捨沒有電視機漸漸就沒有看電視的習慣。就是後來閒著時在網上看劇也是有一搭沒一搭,電視劇的吸引力對她而言還比不上電子書。

  她沒叮囑許寧早點兒睡覺。因為這個弟弟的自覺程度,令人汗顏。許多記得她剛上高中,許寧初二那會兒,有部很火的電視劇《蕭十一郎》(許多就是這樣被吳奇隆圈了粉,後來大熱的《步步驚心》她倒一點兒看的興趣都沒有)。許寧因為是從暑假開始看的,開學後也沒中斷,但是他規定自己看完一集就去睡覺(電視劇一天兩集連播)。許爸都勸他說沒關系,看完再去睡覺也不算晚。可許寧愣是說到做到,一步步按照自己的規劃走。

  都說處女座的人龜毛難相處,可許多隻從自己弟弟身上看到了什麼叫凡事都有計劃,按部就班,絕對不會鬍子眉毛一把抓以及強大的自控力。許寧上大學時也跟捨友組團打魔獸,可他絕對不會因此耽誤自己的正常生活秩序。到點兒該幹嘛就幹嘛,完全沒有一進魔獸深似海,從此萬物皆路人的意思。

  許多估計,看完這集電視劇,小正太許寧該關電視了。

  許多在等許婧。她原先想過要去路口迎姐姐,但現在她身上沒有家裡的鑰匙,好像一直到高中以後家裡孩子才人手一把家門鑰匙。她只能站在自己房間的窗戶前往外頭張望,這時候村裡還沒有修路配路燈,黑黝黝的夜,還能看到天上閃爍的星光。

  許多沒有等太久,許婧的手電筒從小路那頭晃悠悠地過來時,她還在距離家門不到五十米的地方跟人說了幾句話。手電筒的光圈實在太小,許多看不清兩人的臉,但她直覺另一個人應該是那個達子。

  她長長地籲了口氣。又等了約莫十分鍾,許婧吃完了電飯煲裡溫著的紅棗荷包蛋,拎著書包慢慢往樓上走,一抬頭見妹妹正站在樓梯口等她。

  許婧笑了,推著她往許多的房間走:“走,我給你把被窩捂熱了你再睡,”

  許多正想著要怎麼說才能把姐姐拉到自己房間呢。許婧已經迅速地脫了外套鑽進被窩,招呼許多也進來:“我給你暖暖腳吧。哎——我們班徐薇她媽媽是鎮醫院的護士,我問她要兩個鹽水瓶吧,你睡覺前灌上熱水放被窩。”

  許婧一邊說一邊從書包裡頭掏出本小說翻,許多注意到小說封面上印著搶錢妖女杜非凡,作者是席絹。許多確定這絕對是本盜版書,因為書的確是席絹寫的,但正版的書名應該是另一個。想想也知道,鎮上的租書店怎麼可能有正版小說。

  許婧覺察到了許多的視線,警覺地將書往身後一藏:“這本不行,我明天一早就得還給陳佳佳,我都來不及看。”

  許多囧了一下,想起來自己人生中看過的第一本小言情就是台言,還是許婧帶給她看的。不過後來她整個中學階段都只愛武俠小說,上了大學又突然一本武俠小說都看不進去了。呃,打住,重點是她現在對她姐手裡的小說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許多搖搖頭:“我不要看,這種東西我也能寫(原諒她的無恥)。”

  她剛要醞釀情緒將話題轉移到正點上,許婧先激動了:“哎——你也想寫小說啊,我自己寫了個開頭,你要不要看看。”

  許多囧了,她真不記得她姐還曾經文藝少女過?許婧已經歡快地將一本軟面抄塞到她手裡。

  許多一目十行,以她閱文無數的毒辣眼光掃完十幾頁紙,毫不客氣地打擊少女的言情作家夢:“別寫了,寫出來也沒啥意思。”

  她以為許婧會惱羞成怒,沒想到她姐比她心胸寬廣多了,居然跟著點點頭:“我也覺得寫的不好看,不是沒小說可以看了麼。”

  許多默了一下,難道她應該把她後來看的小說比如《何以笙簫默》、《泡沫之夏》、《佳期如夢》(大名鼎鼎的《甄嬛傳》、《花千骨》她沒看過)什麼的給寫下來?打住打住,別又跑偏了。

  許多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有小說看又怎樣?難道你要一直靠看小說過日子?”

  許婧張了張嘴,面上有點兒煩躁。她不是傻子,初三了,班上也會討論畢業了要幹嘛。

  “上學唄,畢業以後再上班唄。”

  許多找到了突破口就沒耽擱下去,語氣甚至有點兒咄咄逼人:“上什麼學,上什麼班?”

  許婧從床上坐起來,拍拍床板示意妹妹坐下,她覺得身為姐姐,她有必要跟妹妹談一談家裡的現狀。

  “多多,我不瞞你,我想早點兒工作。你跟寧寧成績都比我好,你們將來肯定得讀高中上大學,就爸爸媽媽供你們,太辛苦了。”

  許多鼻子一陣酸。後來發生的很多事,許婧傷透了父母的心,不少親戚都說許婧不懂事,不知道體諒父母。許多心裡頭卻一直有個聲音在喊,她姐不是那樣的人。她的初衷是為了減輕父母負擔,想要早點兒出來工作掙錢。包括她後來瞞著父母偷了家裡的戶口本出去登記結婚,想的也是男方名校高材生,有能力,她能幫著負擔弟弟妹妹的學費。許多記得她回家偷拿戶口本的那天,自己跟許寧都在家寫作業。許婧給他倆各塞了五百塊錢,待了不到半小時就又匆匆離開了。她上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當時正生許婧的氣,氣她不學好,攔也沒攔,就讓當時才剛滿二十歲還滿臉稚氣的姐姐就這麼稀裡糊塗走進了一段成為她一生負擔的婚姻。

  她的姐姐,本來可以擁有更加美好的人生。

  許多正色看向自己的姐姐:“姐,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得告訴你,即使是早點出來工作,選擇好學校專業也非常重要。你看看不說別的,咱爸為什麼要出去打工啊。”

  “他們化工廠倒閉了唄。”

  “那他為什麼不能去其他廠。”

  許婧笑了:“你傻啊,咱鎮上還有多少廠子啊。”

  “對,而且後面會越來越少。”許多深吸一口氣,“它們一點兒市場競爭力都沒有。九八年的金融危機一來,你看倒了多少廠子。爸爸只能出去打工是因為他沒技術,沒有多少廠子願意要他。”

  許婧有點兒不自然:“那是爸爸年紀大了。”

  許多沒反駁:“是的,體力勞動者受年齡限制非常嚴重。而且姐你也不要想著你年紀輕,學一門技術然後進廠裡上班什麼的。我可以非常負責的告訴你,絕大部分技術崗位都不會要女生。”

  就業性別歧視簡直就是社會潛規則。

  許多上輩子沒有切身體會。她大學雖然不怎樣,可她學的專業是她們學院的王牌,在整個省內醫學界的婦產科都是赫赫有名。醫院知道招了她們專業的學生,進了醫院就能直接上崗幹活,因為她們半年婦產科實習期幹得就是她們學校附屬醫院婦產科住院醫師的活。那醫院的婦產科五年多都沒招小醫生了,住院醫生的工作全由研究生、進修醫生跟她們這幫婦產專業的實習生包辦了。加上婦產科因為病人更喜歡女醫生的緣故,所以許多畢業時找工作還算順利,沒花太多的錢。(比起花了十萬塊還沒搞到他們醫院編制的後輩,她家花的錢真不值得一提了。)

  但是那也是她專業選對了的緣故。像醫院其他科室,只要有男醫生可以選擇,即使應聘的女生綜合素質甩男生一百條街,醫院最終拍板要的還是男生。

  許寧大學專業是新聞學,他們班的女生一水兒學霸,績點分分鍾秒了男生。等到了畢業找工作時,連班上那個英語四級死活過不了差點拿不到學位證的男生都手上好幾份offer,女生卻常常第一關就被通知:“對不起,這個工作崗位更加適合男性。”後來畢業幾年重聚,發現在各自工作崗位上得到升職的還是男生占了絕對優勢。

  許寧辦公室的學霸妹子曾經笑著跟她講,身為女性,我們應該驕傲啊。我們是有多優秀,才讓男人這般如臨大敵。招生招生要降低男生的分數線,招人招人把標准降到是個男的活著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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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8 18:11:42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姐妹談心(下)
  
  許多神情淡漠地跟許婧擺事實講道理:“很簡單,用人單位講究用人成本。女的結婚生孩子養孩子要花費大量的精力吧。老闆當然願意用男的。”

  許婧笑道:“你別危言聳聽了。咱媽不還在廠裡上著班。”

  “所以老媽拿的是計件工資啊。不能做就沒錢拿。沒有一點兒安全保障。”許多歎了口氣,“姐,你必須得繼續上學。否則你能進的廠子只有電子廠這種地方,就跟你去年暑假去舅媽娘家侄子家的玩具廠打工一樣,累死了也掙不到錢,還危險。”

  許婧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哪兒有那麼容易,我一個女的,也沒什麼大出息。到時候……”

  許多沒讓她說下去。許婧想說什麼她太清楚了,無非女的不用太能幹,將來找個好老公就行了。這種奇葩的觀念在中國實在太有市場了,女人嫁人等於第二次投胎。

  “姐,你有沒有想過將來要過什麼樣的生活?”許多沒有想要許婧的回答,她自顧自說下去,“我想過未來。我將來一定要離開這裡,去外面生活。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生命對每個人都只有一次,我不想碌碌無為地度過一生。我比別人差了什麼,我為什麼不能過上更好的生活?我想要生活優渥,我想要不用擔心明天吃什麼會不會沒錢花,我想要過自己想過的日子,而不是看別人的眼色。姐,咱們現在過的太粗糙了,全民奔小康,我們這還在溫飽線上掙紮。咱們將來為什麼不能過上更加精緻的生活?”

  許多曾經跟辦公室坐自己對面的學霸妹子討論過大學教育問題。笑稱對方接受的是精英教育,是按照工程師的路數培養的。她讀的大學更像技校,培養出來的全是熟練工種。但是因為市場需求導向性問題,她反而要比學霸妹子容易找到合適的工作。

  在自黑的時候,她心中其實一閃而過的是不甘。她為什麼不能更上一層樓。

  這一世,她要做個精緻而優雅的人。

  縱使前路漫漫,她甚至還不清楚精緻優雅的標准究竟是什麼,她也要努力試試。

  許多拿起許婧手裡的言情小說拍了拍,笑道:“杜非凡很牛叉是不是,當義工當的那麼囂張,說離婚就離婚,離完婚還有那麼多黃金單身漢追。她身邊就沒有一個不上檔次的男人。為什麼能這樣?首先她得處在一個上檔次的環境裡頭啊。灰姑娘能嫁給王子,首先是因為她進的了舞會現場,否則一切都是白搭。”

  許婧沒吱聲,雙手捂住眼睛做出了不想繼續談下去的姿態。

  許多卻沒打算放過她,再接再厲:“一個鍋配一個蓋,什麼樣的人就能招來什麼樣的另一半。男人遠比女人現實,而且在擇偶市場上,占據的地位越高,選擇的餘地越大。年輕貌美並不算什麼,因為年輕貌美的太多了。你看《紅樓夢》裡頭,晴雯美不美,襲人溫柔不溫柔,賈寶玉一天到晚姐姐的喊個不停,到了娶老婆的時候想都不可能想她們。為什麼啊,因為他們根本不是一個層次上的人。賈寶玉一個不高興就給襲人窩心腳,他怎麼不敢這樣對寶姐姐林妹妹啊,因為後面兩個他只能尊重。”

  “我沒看過《紅樓夢》。”

  許多被噎到了。我擦,我白忙活了半天,居然選錯了例子。許多眼珠子一轉,決定放大招:“好,咱不提高大上的,就說說咱們村的陳家的大女兒。”

  陳家的女兒也是村裡的名人,當然名聲不是太好聽。她在鎮上飯店當服務員時跟老闆兒子好上了,住到了人家家裡。結果老闆兒子後來翻臉,直接將她掃地出門。耽誤了好幾年的青春最後卻落得這麼個下場。難道她會收獲同情?別把上世紀九十年代小鎮上的人民想的這麼善良。這種事攤上男人不過風流韻事,擱在女人身上就是輕浮不自重,妥妥一生汙點。

  她比許多大了大概十來歲,許多隱約記得曾經在水塘邊洗衣服時近距離見過她,膚白貌美,垂著的側臉有點兒像95tvb版《神雕俠侶》裡的郭芙。她一來,原本嘻嘻哈哈說著東家長西家短的女人們全都詭異地沉默了。她冷著臉,自顧自的洗著手裡的菜。等到洗完,又昂著頭踩著高跟鞋一搖一晃地走了。大概是手上端著菜籃不方便維持平衡又或者是因為池塘邊的土路磕磕碰碰的過於顛簸,她沒走幾步路就崴了腳,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在路上。身後的人發出一陣哄笑,許多置身其中,那刺耳的笑聲穿透她的鼓膜直直往大腦深處沖去,此後好多年裡,許多還不時能夠想起那陣怪笑。

  “華子哥是鎮上這幫人的老大吧。可是這些人的嘴巴裡頭可有他姐的好話?”

  許婧渾身一個機靈,緊張兮兮地抓住許多的手,聲音帶著憤怒:“你怎麼知道華子哥?你現在每天都在幹什麼?”

  許多甩開她的手,神情冷漠:“你也知道跟那種人混在一起不好是不是?那你每天又在忙什麼。”許多上輩子是很久以後才隱約聽說過這號人。

  許婧中考志願填的一塌糊塗,許爸想讓她去遠房堂哥任教的高中上學,整天在鎮上跑來跑去找人,想把學籍檔案要回來。結果其中有人一臉曖昧的笑:“許婧是你女兒啊,小姑娘很有名啊。”

  許爸當時氣得連聲音都打哆嗦,他只好色厲內荏地呵斥對方,胡說八道什麼呢。後來許多都大學畢業了,許婧鬧婚變時,許爸才私底下跟小女兒抱怨:“當時我都覺得這輩子沒這麼丟過人,我的女兒啊。”他甚至都不能跟任何人講,只能打掉牙齒和血吞。後來許婧技校畢業工作了,許爸也一直勒令她必須住在家裡。

  上下五千年,從三皇五帝起,中國就是男權社會。即使到了十幾年後,中國社會也沒多寬容。王寶強婚變事件,如果將雙方的性別轉換一下,看看輿論會怎樣。王寶強發聲明說自己努力工作從未做過對不起家人的事,於是婚姻破裂他就各種委屈了。但要是他是個女的呢,女人要是關注事業,男人出軌簡直理所當然了,因為他在家中得不到溫暖的關懷嘛。但是男人關注事業忽視家庭簡直可以被當做工作楷模來宣傳。在男人的世界裡,成功是可以完全脫離於家庭存在的。而女人,無論事業有多成功,只要家庭不幸福,她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許婧開了腔,將許多從信馬由韁的發散性思維中拽了回來。

  “人家的事是人家的事,你整天閒的啊,沒事總想這些沒意思的事。”

  許多沒讓她逃避下去:“姐,你還是想想你將來到底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想想你的生活中究竟應該存在什麼樣的人吧。”

  樓下響起了大門打開的聲音,不知不覺間,她們居然談了近三個小時,許媽已經下夜班回家了。

  許多鑽進被窩,目送姐姐回自己房間,輕輕道:“反正我不想變成跟媽一樣,那麼辛苦。所謂希望,還要寄託在別人身上。”許爸許媽是兒女心非常重的人,他們常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我們這輩子就這樣了,將來要看你們。

  許婧怔了一下,沒回頭,繼續往外頭走。

  許多長籲了口氣躺下。她不知道能否說動姐姐。她不想直接說出達子追她是為了跟別人打賭,這實在太傷害姐姐的自尊心了。她只想讓姐姐的眼光高一點,只有眼光高了才會想要過更好的生活,才會努力奮鬥,才會不輕易被男人的甜言蜜語所騙。

  指望別人給幸福的人,往往過的都不怎麼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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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8 18:11:59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院子裡的小水坑(上)
  
  許多直到母親洗漱完畢上樓進了房間還沒睡著。她心情澎湃起伏,無數思緒沖擊著腦袋,到最後反而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什麼。她對今晚跟許婧的談話非常不滿意,愛在心頭口難開,她想要說的話太多了,所以竟然會那麼語無倫次。

  許多哀嚎一聲,在被窩裡打了個滾,愁眉苦臉地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啊。

  這一夜她沒睡好。

  自從長期上夜班導致生物鍾紊亂經常失眠以後,即使她費了大力氣矯正好了睡眠,入睡前她還是不能想事情,否則腦子會越來越興奮,只能閉眼養神到天亮。

  早晨許媽一起身,許多就敏感地聽到了。她趕緊翻身下床穿好衣服開了門。許媽見到穿戴整齊的二女兒,愣了一下,露出疲憊的笑:“起這麼早幹什麼,再睡會兒吧。”

  許多心道反正睡不著,還不如起來做點事呢。她搖搖頭:“我昨晚睡得早,已經睡飽了。”

  許婧還在安睡,兩人從她房間裡頭穿過也沒影響她的好睡眠。許多失眠經驗豐富,完全能夠從一個人的呼吸頻率中判斷出對方到底是裝睡還是真睡。她不無嫉妒地想:還真是沒肝沒肺的心都睡得好!

  許媽挺高興二女兒跟她一起幹活的。她一面吩咐許多將從青菜幫子上掰下來的不夠鮮嫩有蟲眼或者是有點兒枯黃的部分切碎了拌糠,一面忍不住笑著說:“還是我家多多最像我,一早就能爬起床。不像你大姐,跟你爸一個樣,懶骨頭,早上讓他起個床,還哼哼唧唧的。”

  許多有點兒囧。這是許媽一個相當不利於家庭和諧的壞毛病,你誇孩子就誇孩子唄,順帶上誇獎自己沒什麼;但能否別非得在這時候還要踩許爸一腳。在孩子面前說他們的親爹真的合適嗎?

  許寧長大後特反感他媽這毛病。先是反諷“對對對,我身上好的全是你遺傳的,缺點都賴我爸”,後來就忍不住懟回頭“得了吧,我的近視、咽炎、膽結石還不都是你們李家遺傳過來的。”許媽被兒子了好幾回,才訕訕地不敢在兒子面前張口。可私底下對著兩個女兒,還是會忍不住明裡暗裡抬高自己貶低許爸。許多跟她姐沒弟弟底氣足,只好呵呵了。

  許多在她媽身上學到的最大道理就是,別整天愁眉苦臉地不停抱怨。否則你就是做的再多再好,別人也會避之不及,親兒子親女兒也一樣。

  許多沒接她媽的話茬。她現在說的話她媽不可能真當回事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一個人在他的家庭中是否有話語權,基本上取決於他對家庭經濟的影響力。許多上輩子在醫院工作時收入高,對家裡的作用大(人人都想在醫院學校之類的地方有熟人),所以她說的話在許爸許媽面前很有分量。等她去幹了公務員,人窮志短,自己底氣都先虛了,許媽就不太把她的話當回事。與之相對比的是,許寧漸漸工作走上正軌,收入啊什麼的各方面待遇升了上去,許媽常掛在嘴邊的話就變成了“我兒子說”。家裡其他人包括許多在內碰上事都願意去諮詢一下許寧的意見。家庭是社會的縮影,權力、影響力的更迭同樣如此。

  許多把菜葉子切好了拌上米糠,攪和好了一大盆塞到雞圈裡。雞大爺雞奶奶都挑嘴的很,用尖尖的喙快准狠地調出菜葉子將糠甩掉,迅速吞下,最後剩在盆底的全是菜梗跟糠。許多掃著院子都服氣了,想糊弄它們,真比登天還難。

  她有些犯愁雞鴨的口糧問題了。這季節,浮萍還不到生長旺盛期,況且村裡幾乎家家都養幾只雞鴨,浮萍俏得很。她記得以前還跑到其他村裡去撈浮萍,就這樣家裡每年光喂雞鴨用的糧食賣了錢就可以買上好幾倍的雞鴨。許多當時聽她媽算了這筆賬還覺得不可思議:“那你幹嘛還要養雞鴨?”明顯是虧本買賣啊。

  許媽一瞪眼:“不養雞鴨,剩飯剩菜還有那些菜葉子不都得丟掉浪費了。”

  許多:……好吧,她居然覺得很有道理。誰能拯救一下她混亂的邏輯啊。

  許多想開發一下雞鴨飼料的新品種。可惜她上輩子雖然種過田下過地(給父母打下手),插秧、割稻、打菜籽,堪稱農活無所不會。但她自小缺乏對土地深沉的愛,沒被師長耳提面命的時候就認定了將來肯定不會當農民,一心想著如何跳躍農門。難得看一趟中央台的農業軍事頻道,許婧看人家養殖大戶什麼的挺歡快,許多全然抱著看相聲的心態去看局座戰略忽悠去了。所以她的農業技能點其實是灰的。

  她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終於在許媽將青菜葉子上的大青蟲夾下來丟給雞吃時想到了蚯蚓。傳說中蚯蚓渾身都是寶啊,簡直是養殖類的大米飯,跟誰都是百搭。

  許佳院子東南角有個小水坑,面積據許多步測大概就三四平方米。這裡原先是許家起樓房時挖了用來當石灰坑的。後來房子蓋好了,許媽想弄點砂石什麼的砌起來做個小水池養點兒田螺之類。

  當時正逢暑假,許多大舅舅家的表姐表弟過來玩。許媽具備中國人的傳統美德,自家吃不起穿不起沒關系,一定以最高規格待客。說來這兩姐弟還不是很好招待,因為兩人皆不太吃葷。表姐李媛唯一的葷菜就是肯吃點兒螺螄,表弟李強好點兒,愛吃基圍蝦。後者這麼高大上的東西,鎮上到許多上高中時新開的好又多超市裡頭才有賣。許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好下河摸螺螄加餐。李強吃的鼻掀口歪,各種贊美鮮。許媽就笑著說:“強強跟你爸爸說說,拖兩車沙子水泥過來,娘娘(當地對姑母的稱呼)養了田螺給你吃。”

  李媛跟李強都是滿臉嘻嘻哈哈的笑。許多記得清楚,當時兩人都是不到十歲的小學生。論起玩心眼,許媽還不是這姐弟倆的對手。許多當時只覺得尷尬,無端自家就落了下層,好像非得要佔便宜一樣。其實呢,占到了什麼便宜?這水坑一直就是這樣擺著,從來沒能砌成水池。

  這件事過後剩下的暑假,表姐弟照舊被招待得身心順暢。臨走時還帶了許多剝的指甲都禿了的滿滿一塑膠袋的鮮毛豆跟許媽小心翼翼拿米袋子裝的五十個土雞蛋;剩下的新鮮蔬菜什麼的都是現摘的,打理的幹幹淨淨。

  水泥沙子什麼的,當然沒有。

  後來許多眼睛漸漸不行。在外打工的許爸回家翻看她的成績報告單時才發現她左右眼視力都只有0.3了。然後許爸回城時將她帶去大舅家,他只有一天的假期,是大舅媽帶她去配得眼鏡。許多一直都記得,那天是個陰天。舅媽問她許媽給了她多少錢配眼鏡,許多趕緊從口袋裡掏出臨出家門時,許媽塞給她的二十塊錢。

  舅媽臉上的表情,許多一輩子都忘了不了,她塗著黑油油的睫毛膏跟蚊子腿一樣的睫毛輕輕地往下扇了下,鼻孔裡輕嗤出聲:“算了吧,你自己拿著吧,真夠要臉。”

  許多感覺當場被人扇了一耳光,卻只能努力維持住虛弱的笑。她當時上五年級,其實對金錢數目沒有太大的概念。況且那幾年是人民幣事實上飛速貶值的年代,二十塊錢跟眼鏡的價格之間到底存在怎樣的差異,她也說不出來。她只是隱約覺著,有哪裡不對勁。

  下著雨的天空,灰濛濛的,看不清世界的模樣。舅媽帶著許多進了一家文化用品商店,她後來回憶了無數次,確信她人生的第一副眼鏡的確是在一家破舊的文化用品商店裡頭配的。沒有眼底檢查,沒有藥水擴瞳,掛在牆上的視力表灰撲撲的還有油煙的痕跡。她站在一堆塑膠盆塑膠桶跟拖把背後,被穿著件跟食堂大師傅一樣油膩膩的白褂子的中年人打著呵欠一臉不耐煩拿著個小棍在視力表上指來指去。舅媽在一旁不時皺眉看手錶,不住催促:“快點,遲了你就趕不上回去的車了。”

  十歲的她,稀裡糊塗的鼻樑上多了一副眼鏡,暈暈乎乎地上了回家的小巴。那時候,鎮上還沒有通公交車呢。她最後到底是誰帶回家的,她已經不記得了。她只記得她將那二十塊錢還給母親時,母親若無其事地塞回了口袋。

  媽媽,你會不會後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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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院子裡的小水坑(下)
  
  許多大舅從包工頭做到身價過半億的建築公司合夥人。外面一直傳言大舅給了許家多少錢。後來許家跟大舅一家撕破臉(導火索是大舅嫌棄自己的姐姐不會做人不會講話,丟了他李老闆的面子;當著李家眾多親友的面對她破口大罵),許媽曾經哭訴自己的委屈:“我占過他們家什麼便宜了?她當舅媽的人,這麼多年下來不就是給她外甥女兒買了副眼鏡嗎?才五十塊!”

  沒錯,許媽一直認定他們姐弟反目的罪魁禍首是弟弟的老婆。國人酷愛將罪過歸咎到女人頭上,妹喜毀了大夏朝,妲己亡了湯聖賢的子孫,周文王忙活了一場全怪一個笑都不會挑時候的褒姒,楊玉環糟蹋了大唐雄風,大清朝的千秋偉業敗在了個叫慈禧的老娘兒們手上。就是進入了日新月異的二十一世紀,房價為什麼成為全民公敵?全是被一幫被成為丈母娘的老女人給鬧的。到了許媽這裡,她弟弟本來可以成為社會楷模的,都怪有個不省事的老婆。

  許媽還不是單純自我轉移怨恨對象減輕痛苦。她一直擔心大舅是被舅媽聯合孩子哄騙了,擔心他將來老無所依。還腦補到眼淚汪汪地拉著許多的手:“多多,要真到那時候,你可得幫把手啊。我算是看清楚了,你跟我一樣,是有良心的,你姐跟你弟都不記得人家的好。你舅舅小時候很喜歡你的。”

  許多也是呵呵了,她臉圓不等於她就是行走的包子啊!先不說她大舅一個白手起家資產過數千萬坐擁好幾棟房產光女兒的嫁妝就陪了三套房子三十萬現金的成功商人到底有沒有可能是她媽口中“老婆的傀儡”。她舅舅,真心好愛她哦。當時她才上小學,放暑假,被送到外公外婆家玩。那會兒她舅舅掙了錢,買了村裡第一台冰箱。剛三歲的表弟鬧著好玩將家裡的棉衣塞進冰箱裡頭。本來沒多大的事,許多的舅舅舅媽卻一口咬定是許多幹的,還讓她別胡鬧。許多被大人冤枉,氣得眼淚不住在眼眶裡打轉。她的好舅舅還一臉大度:“算了算了,又沒弄壞,我又不會找你爸媽賠。”

  呸!

  李媛訂婚時,大舅就通過外婆跟許媽說了一聲,還沒當面,而是電話。許媽在家裡各種無名火,許爸怕她憋壞了,反倒勸她和緩一下,主動提出他們一家人去參加訂婚宴。許多作為第二代的代表跟著去了。(不怪許媽企圖拉著她去跟她的娘家人相親相愛,許多的確挺包子的。因為在她的邏輯裡,敷衍著就好,又不是殺父奪妻血海深仇,沒必要老死不相往來。)結果在訂婚宴上發婚宴請帖,舅媽見到許媽就退回頭了,直到散席,李媛的幹媽才滿臉堆笑地拿著張喜帖遞給許媽。

  許爸後來拿這張喜帖跟其他人的對照了,發現不是同一種樣式。這明顯是後來李家表弟匆匆開車出去買的,難怪訂婚宴還沒結束,表弟怎麼先離場呢。

  就這樣,李媛結婚第一天的春節,許媽還特意在老家一直等到李媛跟她老公登門,依照當地風俗給了一千八百塊錢的改口費。這還不算,許媽姿態強硬地要求許婧到場,硬逼著許婧給表妹表妹夫新婚紅包,理由是許婧結婚時,李媛參加了婚禮。

  第二年,果然不出許爸跟許家三姐弟的預料,李媛沒有上門拜年。

  許寧冷笑:這幾年要是年年給改口費的話,你看她來不來。

  許多異常佩服這位表姐,能屈能伸,目標明確,難怪上學時成績一直不如她,走上社會後卻比她混得風生水起多了。拋開家庭因素支持不說,單這乾脆利索的高情商,就妥妥甩了許多十幾年街。習大大說的沒錯,情商跟智商,還是前者更重要。

  窮人你為什麼窮,因為你總死守著不合時宜的框框架架不放!

  其實他們都很想問許媽,這麼被反復“啪啪”打臉,你疼不疼。然而真愛的力量是強大的,這世界上有一種女人叫“娘家人才是親人”。

  許多好想呵呵,自作多情是最悲哀的事。許媽一直立志做一個眾人(大概不包括許爸跟許家三姐弟還有寶寶)一提起來就交口稱贊的好人。可惜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可惜施恩是個技術活,她媽這個技能點明顯是灰的。許多估計受她恩惠的人多半會笑她傻,而被她苛待自己同時順帶苛待到的許家人則是一肚子牢騷。她要昧著許家姐弟買給父母吃的東西自己一個人偷偷吃也算符合人類自私的天性,可她卻是藏好了偷偷塞給其他親友。

  許多去外地後帶回家的特產許爸連味兒都沒嘗過。親戚家的一個小姑娘到許家來做客時,吃完飯許媽又要給人塞東西帶走,小姑娘一臉嫌棄:“爸爸不准帶,誰要吃啊,家裡放了那麼多,我都給倒了。”

  許多當時氣得額頭上青筋都鼓出來了。那父女倆前腳出門,她後腳抓起特產往垃圾桶裡丟,冷笑道:“我辛辛苦苦坐著火車千裡迢迢地運回來是求人給我扔的?真不敢勞煩,我自己丟垃圾箱,絕對不敢污染環境!”

  許媽被震到了,訕訕地笑:“不給,誰要給他啊。”

  可是後來照舊,不過做得更隱蔽而已。

  對於一個立志當聖母的人,這人還是你親媽,神都沒辦法。

  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回憶是個坑,一步一個准。她要寬容要大度。上帝都說:你們誰沒有罪就可以向這個婦人丟石子。許多能責備自己的親媽當好人嗎?受害者會一步步將自己變成施加者。許多上輩子看《歡樂頌》時,無比慶幸自己弟弟是個提得起來的人,否則她懷疑自己搞不好就要淪為現實版的樊勝美。

  許多一面胡思亂想一面也沒耽擱手上的活計。她從土裡挖了十幾條蚯蚓先裝在一個瓦盆裡防止逃逸,然後將在那個裡頭淤泥已經幹的差不多的水坑裡放了塊破門板。這塊丟在院子裡破門板本來是許媽要用來劈開當柴燒的。想了想,又從灶房裡拿了捆稻草出來。然後她心狠手辣地將蚯蚓一分兩段,被迫斷體繁殖的蚯蚓一一撒在稻草上,一層蚯蚓一層稻草,完了在上面又鋪上幾塊小點兒的木板。

  沒錯,許多想養蚯蚓。方法來源於她以前看過的一篇種田文網絡小說。tat,人家寫種田文的說我這些相關知識都是來自於問了家裡種過田的老人雲雲。到她這兒好了,土生土長的村妞,居然要靠印象無幾的網絡小說來指導如何種田。感覺好沉默是金,唯一糾結的是,她記得人家小說裡頭是用麥秸稈給蚯蚓當飼料的,不知道換成稻草行不行?唉,反正那小說寫得有幾分靠譜還要打個大大的問號呢。

  忙罷這一切,許媽也挑水澆完菜地回來了。看到許多的勞動成果,聽過解釋後,她居然沒罵她胡鬧,反而笑著說:“那好,等蚯蚓喂雞生蛋,你多吃幾個。”

  許多:……好吧,其實她媽一貫開明。她高中時跟她媽講她將來想出家當尼姑,她媽還很歡塊地說,那你高考就考佛學院吧。

  當然高考志願裡根本沒有佛學院的選項。

  許多明白她媽將這些都當成小孩子胡鬧。她縱容著自己的孩子胡鬧。

  今天許多沒有倒痰盂。她冷靜到冷酷地分析了,倒痰盂這體力值需求低,工作量不大。既然她已經被後十幾年的生活養嬌了了,還是不要非得為難自己的好。反正她可以幹別的活,刺激性不是那麼大的。沒看她拖著大掃帚打掃院子裡的雞屎都能做到面不改色了嘛。

  許婧匆匆忙忙地跑下樓,她要遲到了。看來昨晚的談話對她姐不是沒有任何觸動,否則許婧也不會睡過頭,前半夜大概是失眠了。

  許多跟她一道往學校趕。走到校門口被值日的學生會幹部抓了。今天不是許婧他們班班長執勤,所以兩人好話說盡,還是被記了班級姓名。

  許多完全無所謂,她上班起就沒打卡這一說,遲到之類的概念非常淡泊(她都是提前到的)。許婧剛要垂頭喪氣地報出自己的班級姓名時,許多搶先一步:“我是初二(3)班的陳華,她是初二(4)班的趙雪。”

  執勤的人一臉懵逼:“你倆是初二的?我怎麼不認識你們。”

  許多一本正經地翻了個白眼:“你還能認清全年級的女生不成。”

  執勤的孩子太老實了,竟然被噎的說不出話,揮揮手放姐妹倆進校園。許婧直到走到梧桐樹林蔭道的盡頭才拍著胸口說:“嚇死我了,你怎麼能撒謊。”

  許多面癱臉:“開個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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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8 18:12:31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姐姐的信(上)
  
  許多讓許婧先去教室,她去食堂放兩人的飯盒。許婧不同意,最後還是兩人一起去的食堂。結果禍不單行,今天學校居然停水了。總不能將米蒸成爆米花,再說許多曾經窮極無聊的時候試驗過,幹米不加水,蒸上一個小時出品的還是幹米,就飯盒底層有點兒像炒米。許多記得學校後面有一條類似溪流的小河(主要是溪流跟河流,她沒有明顯的鑒別概念),據說鎮上通自來水之前,大家都是去那兒挑水喝。

  姐妹倆走了一半路就見到熟人了。達子跟個身高足有一米七的苗條女生面對面站著,女生臉上冷冷的,許多覺得她的樣子有點兒像號稱“中國來的小怪物”的超模雎曉雯,非常具有東方古典美。古典美人賞了達子一巴掌。

  許多迅速反應過來,這位就是達子的正牌女友。可是不對啊,不是傳說中女友是在學校裡頭當著許婧的面給達子一巴掌的嗎?這個,許婧現在雖然在場,但完全是路人角色啊。

  達子被打了以後只說了一句:“對不起。”

  古典美人掉頭就走,她穿著一件黑夾克配黑皮褲,樣子十分帥氣。然後美女上了一輛摩托車,騎車的男人(男孩?戴著頭盔看不清)朝達子的方向比了個大拇指向下的手勢,點火,揚長而去。

  許多覺得自己的記憶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她本能地跳到姐姐的面前,警惕地盯著達子。達子果然已經看到了目瞪口呆的許婧,朝她咧嘴笑,因為帶動到被指甲刮破的傷口,笑容有點兒扭曲。他吐了口帶血的唾沫,不好意思地抓抓頭,跟許婧道歉:“對不起啊,讓你看到這麼糟糕的事。”

  許多覺得自己絕對不能小覷了這個達子。搞不好她想把許婧拽回頭還困難重重。她一把拉住許婧的手,拖著她往小溪邊走:“姐,遲到了。”

  許婧始終處於放空的狀態,直到淘幹淨米放好適量的水,回程的路上,達子還站在原地。這回他攔著路。許多想看看她姐的反應再應對。許婧只是默默地從他身邊的田埂繞了過去,達子想要伸手捉她的胳膊,沒等許多上去英雄救美,許婧先扭著身子避開了。還回頭招呼許多:“快點,要上課了。”

  許多趕緊拉著她姐的手往學校跑。

  身後達子還在喊:“今天我在老地方等你。”

  許多囧的無以復加,她想起那個著名的“老地方等你”的笑話。呵呵,多少老地方啊。

  兩人分手去各自的教室時,許婧突然道:“你放心,我不會去的。”

  一整天的課她都上的亂七八糟。班主任過來問她什麼時候把後面的黑板報出好時,她脫口而出:“那不是宣傳委員的事情嗎?”

  班主任:……

  許多總算反應過來,他們班上沒宣傳委員,好像初中三年她都沒有。至於宣傳委員的活兒,呃,初一初二由的這個班長兼任了。初三時,黑板報好像還是她在出。

  許多:……她該有多愛吃粉筆灰啊。

  班主任沒打算再選出個宣傳委員來,他還是把這活交給了她能者多勞的班長。許多也光棍,直接將她出了一半的黑板報擦了,分成四塊,宣佈由班上四個小組分擔,最後結果將由班主任跟美術老師以及其他幾位主課老師集體評出名次。

  教室裡立刻炸了窩,大家都有點兒小興奮。許多心道自己以前該是有多吃力不討好啊,累死累活,人家還恨你搶了他們展現自己的機會。其實最早出黑板報是有好幾個人,有人當美工,有人負責找資料,有人板書抄寫。大概是當初自己嫌他們拖拖拉拉沒效率,乾脆一手包辦了。然後班主任看她整出來的成品尚可,更加默許了。

  許多不想再復制悲劇。這些事情早就被現在的她歸類到無意義範疇之中,她忙得很,懶得再廢心神。

  最後一節自習課,許多坐鎮講台維持紀律。班上同學都是難掩興奮之色。每組都推選出自己的小分隊,在那1/4的方塊上揮斥方遒。

  許多一面注意讓大家盡量保持安靜,省的打擾到其他班上的人,挨沒事就在學校裡轉悠的教導主任的罵;一面“刷刷刷”地在作文本上寫故事,沒錯,她准備給故事類雜志投稿。

  上輩子她窮困潦倒時曾經給雜志投過稿。後來發現,除了《知音》這種需要紀實稿的雜志外,普遍稿酬最高的就是故事類雜志。反倒是小清新的文學雜志稿費最低,少女雜志常年墊底。

  許多分析了一下現狀。她上輩子學了醫當過公務員,但這些現在根本就不能幫她生活過得更好。誰敢給無照遊醫看病啊,再說脫離了醫院的各種搶救設備,有人相信她她還沒膽子相信自己呢。思前想後,還是碼字掙錢吧。至於為什麼不直接拷貝了她之前看過的大熱ip巨作,不是許多思想道德境界夠高,將抄襲無恥的觀念深深鐫刻在腦子裡頭了。而是客觀現實不允許。首先,她沒有電腦,手寫大長篇,呵呵,求放過。其次,投稿困難,她現在沒有任何門路,況且還不到網絡文學百花齊放(群魔亂舞)的春天(混亂期),大長篇她該投給誰去?而且手寫稿啊,寄平信丟了的話她會心口痛的。

  許多寫了篇她前世成功過稿發表的中篇故事。她想一開始還是先原創吧,等寫出感覺來了,到後面即使借鑒別人的創意也能寫出不一樣感覺的故事來。沒錯,直接赤裸裸的抄襲,她現在還過不了自己的心理關。黨和人民的多年教育還真是沒完全白搭。

  寫了三張作文紙,下課鈴響了。許多收好自己的書包,宣佈黑板報今天出不完的話明天繼續,這禮拜五之前完成就行。禮拜五下午的自習課,她會請各位老師蒞臨指導。

  許婧今晚果然沒有去“老地方”。她跟班主任請了假,最後一趟自習課上了一半就過來找許多一起回家了。姐妹倆莫名其妙有種做賊心虛的錯覺,四下張望確信達子還在上課後趕緊偷偷溜回家去。

  許寧見到兩個姐姐先是驚訝,然後開心地不得了。許多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不知道是不是她一直扮大人的緣故,許寧小時候還有點兒怕她。她隱約記得有一次不知道為啥,她瞪了一眼,嚇得她姐跟她弟居然嬉笑著全跑下樓去了(絕對是故意逗她玩的,她才沒這麼凶呢,否則他們怎麼敢嘻嘻哈哈的)。難怪後來盡管明明她跟許寧的教育背景更接近,工作環境也更有共同點,可無論是消費觀啊還是其他什麼,許寧其實跟許婧更像一些。

  許媽沒下班。許寧說他放學去手套廠找媽媽拿家裡鑰匙時,媽媽說今晚她能獨占一台電機加班,所以就不回家吃晚飯了。

  許多一聽趕緊掰手指頭數今晚的工作量。除了喂雞鴨、做飯以外,地裡的菜也要澆。她跟許婧先拎著桶到地裡頭去,挑水兩人都不會,只能拎水澆。

  許婧雖然是姐姐,但她個子小,力氣有限。以前都是許多拎水,她負責澆菜。但現在的許多芯子早就退化了,哪裡拎的動。況且現在雖然入了春,傍晚時冷得很,拎水很容易弄濕衣服。許多知道此時的自己只要一感冒必然鼻炎要犯。現在的她心靈脆弱的很,估計耐受力也早不如從前。她這兩天天天自己配製淡鹽水洗鼻子,差點兒沒控制好活活嗆死自己才緩解了點兒;再加重點兒,她真心不想用粗糙的衛生紙擦鼻子了啊,鼻頭破了好痛。

  距離菜地大概二三十米遠的地方有個小水塘。平常澆菜都是在這裡取水。許多估量了一下,中間有田埂溝壑,挖條水道到自家菜地顯然是不可能的。她想起家裡頭之前自來水管是塑膠的,結果凍裂了,大概就是在她上初一的時候換成了鐵管子。至於換下來的塑膠水管,按照許媽愛惜東西的習慣,應該還沒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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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8 18:12:53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姐姐的信(下)
  
  她跟許婧說了一聲,趕緊往家奔。一邊跑一邊想,還是騎車方便點兒,否則來回兩條腿,太浪費時間了。就是得裝模作樣地練幾回,不然猛的就會騎車了太奇怪。

  塑膠水管果然沒扔,就放在柴房裡頭。許寧跟著姐姐把水管抬出來,滿臉興奮地問她要幹嘛。許多簡單說了兩句,許寧就要跟去地上澆菜。她看水管實在長度驚人,雖然塑膠的沒啥分量,但拿起來也麻煩,乾脆跟許寧一頭一尾抬著往菜地上走。臨出家門,她沒忘帶上個漏斗跟平常用來舀髒水的葫蘆瓢,否則水管口子那麼小,沒漏斗加持,水也倒不進去。

  水管是個小頭長尾巴的“l”型,正好方便許多灌水。她在水管昂起的頭上插了漏斗,然後一瓢一瓢地往裡面倒水,水便沿著管子流向另一頭的菜地。尾巴是搭在桶上的,許婧在那邊舀水澆菜。

  極其原始粗陋的方法,許多無比懷念她們單位植物園的自動噴灌系統。但是也就白想想而已,十幾年後許媽回老家帶寶寶時,菜地上的菜還是得用最原始的方法澆灌。她小學時代國家就撥了鉅款花了大力氣修築了農業灌溉水渠,但是真正發揮作用的,就許多在他們村上觀察的結果,寥寥無幾。大部分水渠裡頭都是雜草叢生,有些還被填起來做路了。

  許寧看了會兒熱鬧又親手澆灌了兩瓢水以後被許多趕回家去了。許寧小時候身體不好,許多記得直到她上大學,許寧還因為扁桃體炎反復發作差點兒開刀。許多怕他摘除扁桃體後免疫系統會受影響堅決反對,又怕他扁桃體老發炎會誘發類風濕性心髒病,糾結了好長時間。好在後來年紀漸漸大了,許寧也沒再犯過扁桃體炎。

  姐妹倆忙了半小時澆完了這片菜地又轉戰下一處。這裡的菜地距離水源比較遠,大概有五十多米的樣子,而且中間有一條比較寬的土路。有不少在田裡幹活的人來來往往。許多只好將水分兩次運,先流到桶裡,然後再將管子掉個頭,再一次從桶裡運到菜地上。

  周圍經過的大人都發出了善意的笑,有人讓她們趕緊回家去:“小丫頭片子,風一吹都要被刮跑了。等你媽下班再來澆菜吧。”

  許多始終微笑。等他們解決完所有澆菜任務,天都黑透了。許多覺得有點冷,許婧讓她把手塞進兜裡暖暖,拎著兩個桶趕緊往家趕。還沒燒晚飯呢,在廠裡加班的媽媽也餓著肚子呢。

  誰知道趕到家,許寧卻給了兩位姐姐一個復活節彩蛋。他燒好晚飯了,炒了個青菜,還燉了雞蛋。許寧不好意思地摸著腦袋:“我不會做別的菜。就只好弄這個了。”

  上輩子許寧也是這麼不聲不吭地做好了晚飯。當時許媽帶著姐妹倆去田裡將麥秸稈拖回家當柴火,路上還在商量晚飯怎麼弄,一回家,飯菜都做好了。不同的是,當時入了夏,除了炒青菜外,許寧還燒了個西紅柿蛋湯。許婧還誇他太聰明瞭,她第一次做菜也是西紅柿蛋湯,不過她將西紅柿、打好的蛋液跟冷水一起下的鍋,最後弄出了一鍋西紅柿蛋花湯。

  許多開心地拍了拍許寧的肩膀:“很好啦,比二姐強多了。”許多人生第一頓飯是八歲做的,當時許婧臨時被同學叫去學校有事。她硬著頭皮炒了蕹菜跟茄子,結果蕹菜像水煮,茄子沒燒熟。許媽下班回家很淡定地就著下飯,叮囑她下次蕹菜少炒一會兒,葉子顏色變深了就可以起鍋;茄子可以多燒一會兒,不然燒好了煮飯時蒸一下也行。

  許婧裝好了飯盒要給許媽送去。許多不放心她今晚一個人出門,又覺得天晚了丟弟弟一個人在家不合適。三姐弟乾脆一起出發了,反正手套廠離得近,來回一趟也就不到半個小時。

  果然沒走多遠,許多就看見那個達子站在村裡廢棄的祠堂邊上。不知道是不是剛好有摩托車經過,燈光恰好印到了他的瞳孔上,許多覺得他眼睛在看到許婧的一瞬間猛地亮了,露出個欣喜的笑容。

  許多自認有顆冷酷的心,不打算給少年機會,拉著許寧一道擋在了許婧身前。許寧一臉懵懂,但在發現達子的剎那間,他福至心靈,立刻化身為姐姐的小忠犬,警惕地盯著達子,只差齜牙咧嘴地叫兩聲了。

  達子張了張嘴,見狀最終還是沒能說出話來,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姐弟三位一體跟個移動的碉堡似的,一步一步地從他身邊走過。

  送完飯回家,許多堅持繞了點兒遠路,從另一條路回家。許婧默許了。

  回到家裡吃完飯,許寧背著許婧偷偷問許多:“姐,那人是誰啊?”

  許多:……告訴弟弟昨天他吃得香噴噴的雞柳就是這人送給他大姐的好不好?

  她保持面癱臉,硬生生地將許寧看出了廚房。

  許多洗好碗上樓時,發現許婧正在燈下寫信。她的心猛然一沉,想了片刻,還是沉默著退了出去。從後面的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間,先把家庭作業寫了,然後迅速將那個故事寫完。看看時間,鬧鍾已經指向九點,她知道自己應該洗洗早點睡了。那邊房間裡,許寧已經靜靜地睡了。可想了又想,她還是跑去敲了許婧的房門:“姐,你有信紙嗎?”

  許婧正在燈下抄作業,囧,沒錯,她姐很少寫作業。她以前上初一時還幫她姐寫過語文卷子,結果她們老師第二天居然收上去批改了,一百分的卷子得了九十一分(沒有作文),為此許多很是得意。

  許婧見了妹妹也沒有半點兒“被妹妹發現抄作業好羞恥”的自覺,很坦然地翻自己的書包找出一遝信紙:“你要信紙幹嘛?交筆友了?”

  許多:“我准備投稿。”

  許婧沒有大驚小怪。許多上輩子可以號稱要當作家的人,雖然直到上大學也沒投過稿。

  “那光有信紙有什麼用,還得信封郵票。”許婧又翻了翻,拿給她。

  許多終於忍不住:“姐,你哪兒來的信封信紙跟郵票啊。”

  許婧沉默了一下,眼睛轉向了牆角,聲音悶悶的:“是達子給我的,他讓我寫信給他,寄到他家去。”

  許多也是無語了。兩個人一個學校的,居然玩寄信,即使鴻雁傳情,直接交給對方不就好了嗎?真是錢多燒的!

  “那你剛才是給他寫信嗎?”

  “嗯。”許婧長籲一口氣,“我想跟他說清楚,當著面我說不出口。”

  許多心想這樣也好,早點了了吧。她折回房間,在信紙裡頭挑了半天,囧囧有神地發現,這些紙哪裡能謄抄文章投稿啊!最後她翻出了許媽從廠裡頭帶回來給她當草稿紙的信紙,將寫好的故事謄抄了上去。她知道應該用方格稿紙,但不是沒有麼,只盼望編輯大人能夠慧眼識英雄,莫問出處。

  抄好以後就聽到樓下大門一聲輕響,許多一看時間,趕緊脫衣服上床睡覺。她這還正處在青春發育期呢,睡不好個子長不高的。雖說她上輩子整個中學六年只長了兩釐米,倒是上了大學以後反倒二度發育又長了四釐米;但是誰說得准呢,說不定這一回她加強加強營養跟鍛煉,妥妥突破一米七呢!

  哼!這回姐也要當大長腿。

  許多一夜睡到天亮,未能延續早起的美好習慣。等她下樓吃飯時,許婧已經要吃完了。許多連忙三口並作兩口匆匆吃完一碗燙飯,拎著書包跟姐姐一道出門。

  達子極為富有鍥而不捨的精神,竟然又在祠堂門口等著。要不是他身上換了件黑色的呢子外套,看他眉毛上凝結的水珠,許多還以為他等了一整夜呢。

  他湊上來想講話。許婧退後一步,低著頭道:“我給你寫信了,你等我的信吧。”

  達子一下子就喜笑顏開。他本來一直都是極力凹造型扮酷炫的,這麼一笑倒是神似韓國版《花樣男子》裡頭的美作。

  許多心想自己可不能被美色所迷惑,趕緊拽著姐姐往前走。

  大概是她的姿態太具有喜感了,達子居然不知死活地在後面笑出聲:“你別怕,我不是壞人,不會欺負你姐姐的。”

  許多好想回頭沖她“嗷嗚”一聲。

  鎮上郵局搬到了另一條街上,往學校的路上並不順路。因為初三早自習開始時間早,許多自告奮勇去替姐姐寄信,反正她也要投稿。

  許多此生的處女作沒有投給《故事會》,不是她缺乏自信;而是很簡單,現在的她手上沒有《故事會》的投稿地址。她在家裡翻了半天,只找出一張報紙,然後秉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原則,連人家到底需要什麼類型的稿件都沒琢磨清楚,就迫不及待地將稿子投出去了。

  她知道自己是急躁了,對重生回十三歲有點兒無所適從,困獸一般地想要抓住點兒什麼。

  真是悲哀啊,錢給她帶來的安全感反倒更叫她放心。

  許多走到郵筒前往大嘴裡頭塞信件時才發覺不對。許婧給了她兩封信,她剛抓到手裡時以為是許婧寫了兩封信來跟達子闡述自己的心路歷程。現在,看到手上這封信的收件人的名字,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姐姐,你拿著你現在男朋友(還沒真正了斷幹淨)給的信封信紙郵票給另一個男人寫信,真的合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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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8 18:13:13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斬斷孽緣(上)
  
  許多後背上全是冷汗,她真的被嚇得不輕。這名字她太熟悉了。楊光。如果不是這個人,許婧後來也不會那麼出格。更不會在後來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稀裡糊塗地結了婚。

  楊光此時應該還在本城某個地方當兵。許婧跟他是今年春節時認識的。李媛帶著許婧姐妹倆去溜旱冰,楊光跟戰友休假出來玩,不太會溜的許婧不小心撞到了他,然後兩人就開始聊天了。顏值即正義啊,許多嚴重懷疑兩人能愉快地聊人生是因為男的長的像蔡國慶(不許笑,嚴肅點,蔡叔叔當年真的很紅很紅),女的又是個小美人胚子。本來也沒啥,兩人聊完人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也就完了。反正根本就沒留聯系方式,只通了姓名而已。結果許婧初三下學期時不知道為什麼給楊光寫了封信(現在看應該是因為跟達子的感情糾葛。許多:姐,你好有林徽因的潛質啊!怎麼就碰不上一個梁思成!),她只籠統寫了個n軍區楊光收。按道理說,這樣的信怎麼也到不了楊光手裡,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居然輾轉了一個月最終楊光還真拿到了信。

  好大一坨緣分。

  擱在小清新的言情小說裡頭能當初遇梗。許婧當初也覺得自己跟楊光好有緣啊,簡直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註定。可是後來的發展就沒那麼美好了。許多不清楚後續,因為他們聯系上以後不久許婧就初中畢業了,後來去技校讀書是住校的。反正等到她高中時,兩人似乎還有聯系。許多那時候忙的一天恨不得能有四十八個小時,對於姐姐的情感狀況,關心有限。後來許婧就結婚了。

  許多可以肯定的是:許婧沒在父母面前提過楊光,整個許家,也只有許多知道曾經有這號人曾存在。這意味著,他倆從來沒有將婚姻提上日程。

  許多大學快畢業時,為了方便參加招聘會,在許婧家住過一個禮拜。許婧當時通過網絡跟楊光又聯系上了。當時她早已徹底放下,楊光跟她傾述感情糾葛的痛苦。他跟妻子是奉子成婚,但他後來又愛上了另一個女人。那女人在東北,一直勸他去東北發展,房子、車子、錢,她什麼都不要,只要這個人。可是他老婆怎麼也不同意離婚,非要賴著他。

  許婧感慨:他老婆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攤上了他。

  許多這才知道楊光退伍以後,家裡親戚給他找了個助理工程師的工作。但他嫌棄全國各地跑著修鐵路太辛苦,一聲不吭跑回了家。開了個修理摩托車的門面,生意全靠他老婆打理。

  許多:呵呵,你得感謝他當年的不娶之恩啊。不過他最好別去什麼東北。我怎麼總覺得他那個愛他愛的死去活來的情人是底下人體器官販賣集團的啊。

  許婧笑翻了:別說,還真有可能。他這一身零碎了賣,能賣出好幾十萬呢。

  此後許多再也沒聽過這位元楊光的消息。

  許多不由得慶幸的大嘴被人掰壞了,有點兒扭曲,所以她一次只塞進了兩封信。她毫不猶豫地將信封上還沒有蓋郵戳的郵票撕下來,她可是打算長期投稿的人,郵票還有大用。剩下的信,她毫不猶豫撕了個粉碎。她非常富有特工精神的將碎紙悉數丟進了路邊田地裡正在焚燒稻草根的火堆裡,看著碎紙燒幹淨。

  春天到了,快到春耕的季節了。

  許多一直不動聲色。許婧也沒特意問她寄信的情況。看來她也沒對那封信報什麼希望,純粹是心裡苦惱,想找個樹洞而已。

  達子在街角的轉彎處攔住了許婧:“你真是這麼想的?你信裡面說的是你的心裡話嗎?”

  許多的第一反應是這麼快?鎮上郵遞員有這麼勤快嗎?不是一般第二天才能收到。許婧也驚訝了,而且她問了出來。

  達子苦笑:“我蹲在郵局門口等著。他們一上班開郵筒,我就求那個人把信給我。”

  許多渾身一哆嗦,達子不會看到了那封被她毀掉的信了吧。許多仔細回憶,當時郵筒邊上並沒有人,達子就是蹲守也是在有一定距離的地方。那封信她只匆匆掃了一眼認出名字後就立刻撕掉燒了。只是如果這一幕被達子看到的話,肯定會說不清楚。自己還沒分手的女友給別的男人寫信,許婧一下子就從小白菜變成了潘金蓮了。許多一點兒不敢期待達子的紳士風度。

  許婧不知道妹妹背著自己搞得那一出,只是低頭道:“嗯,我想好了。我不想成為自己討厭的人。”

  達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約是許婧眼眶微紅惶恐不安如受驚的小鹿一般的模樣勾起了他的惻隱之心(上述純屬言情小說看多了的許多的不負責任意淫),他沒再繼續為難許婧,放兩人走了。

  許多一路上都心神不寧。反倒是許婧安慰她:“別怕。達子不是不講理的人。我跟他說清楚了。他這人好面子,不會繼續糾纏下去。”

  許多:……希望他對得起你的好評。

  第二天,達子到初一找了許多。

  全班矚目啊,感覺畫風好奇怪。許多怎麼會跟這位校園大哥聯系到一起。許多心驚膽戰地出了教室門,臨走還不忘班長職責,勒令班上同學不准趁她有事交頭接耳下座位亂跑。

  達子明顯囧了一下。

  許多施展完班長的權威後鎮定了不少。開玩笑,她真會怕一個年紀是自己一半的小男生?

  達子開門見山:“你是不是偷換了你姐的信?別狡辯,我看到你撕了你姐的信。”

  許多瞥了他一眼,態度冷淡:“我姐的信你不是收到了嗎?難道你連她的字跡都認不出來?”

  達子不為所動:“你們是姐妹,你完全可以模仿她的字跡。”

  許多確信這人不是來找男小三的就放下心來了。一臉看神經病的莫名其妙:“你有被害妄想症嗎?明明是你對不起我姐,還一副遭到陷害的模樣。你要不要臉啊?虧我姐還說你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不會糾纏不清的。”

  達子被噎了一下,一鼓作氣再而衰,氣勢小了不少:“我看到你撕了一封信,還把郵票給撕了下來。”他當時都看呆了,這小妹妹想幹嘛啊。

  許多良心難得受到了譴責,她心虛。但是現在不是掉鏈子的時候,她立刻強撐起氣勢:“那是我寫的信,我要投稿來著。不過我突然不想投稿了,於是就撕了。郵票當然留著以後用。”

  達子還是不肯信。非得要找許婧去對質,哪有那麼巧,姐妹倆同時寫信。這小丫頭片子肯定是故意換了她姐的信,還給她姐灌迷魂湯來著。

  許多一見許婧就先聲奪人:“姐你昨天是不是給了我信封跟郵票讓我投稿?”

  莫名其妙被喊出教室的許婧呆呆地點了下頭:“是啊。”

  許多立刻朝達子一抬下巴:“聽到了吧。我的信封跟郵票是我姐給的。”

  許婧不高興起來:“達子你什麼意思,我給我妹妹東西礙著誰了。”

  達子一臉尷尬,陪笑道:“那個,不是,我看你妹撕信來著,我以為……”

  許多連忙截斷他的話,表情暴躁:“我不喜歡那篇文章,不想投了行不行。”

  許婧趕緊安撫妹妹:“行行行,下回再投就是了,你不想投稿不投就是了。多多,你別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

  許多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上輩子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像根繃緊了弦,許婧好幾次都勸她放鬆一點,她嘴上沒說什麼,心裡頭卻嘲笑對方:放鬆,跟你一樣不求上進?

  她眼睛被什麼蒙上了,怎麼會那麼不知好歹。

  許婧手忙腳亂地找面紙給妹妹擦臉,不過她平常並不常備在身。還是時刻處於把妹狀態的達子貢獻了紙巾。許多越想越難受,抱著姐姐嚎啕大哭:“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幸福。”說到後來,許婧也紅了眼眶,回報妹妹:“會的,會的,我一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等到兩人收了哭聲,自習課已經結束了。校園裡到處都是急著離開的學生。達子都被小姐倆的痛哭給嚇傻了,最後只弱弱地問了句:“紙巾,還要嗎?”

  許婧豪邁地一把搶過整包面紙,朝他揮揮手:“你可以走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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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8 18:13:26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斬斷孽緣(中)
  
  達子整張臉都灰敗了下來,他朝許婧露出個勉強的笑:“好的,再見。”走了兩步,他又回過頭,臉上顏色很正經:“許婧,對不起,請你好好的。”

  許婧又落淚了,她閉了下眼睛,長長的眼睫毛上晶瑩的淚珠搖搖欲墜。她咬了咬嘴唇,輕輕點了下頭:“我會的,請你也好好的。”

  許多見了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這個角度看,她姐好像李若彤版本的小龍女啊。想想那個雎曉雯風格的東方古典美女,許多心道,看來直男的審美還是偏奶茶妹妹那一掛的。

  大概是發散性思維緩沖了回憶帶來的酸楚。等許婧回教室收拾書包時,許多心情已經平靜下來了。許婧不想回去面對班上同學八卦的探究,她現在也沒心情上晚自習,乾脆跟著許多回家了。

  許多也不想許婧上晚自習。後來跟許婧聊天她才知道,她姐初中時數學基本上都是暈的,化學還好點兒,物理的電路圖她從來就沒看懂過。當然那時許婧說這話是嘲笑許多跟許寧這對弟妹,全是紙上談兵。家裡換個燈泡修個小家電什麼的,都得她上。

  可是考試只考你電路圖怎麼畫,而不會讓你現場換燈泡啊。

  許多想利用晚上的時間給許婧補課。語文、英語、政治這種文科性質的不用愁,許家姐弟天生擅長背書。許婧的語文成績在整個年級也是能排上號的。她麻煩就麻煩在數學上。至於物理,許婧當年中考物理一百分的卷子,物理考了八十多分(她自己也覺得是撿了大便宜),就是提高,短時間內分數上升空間也不大。許多隻打算給她簡單拎一拎電路圖部分。就是卷面分高達一百二十分的數學,好好捋一捋,增加個二十多分也不是沒可能。

  許多不記得許婧當年數學中考到底考了多少分(事實上她自己連高考成績都記不太清了),但許婧數學之爛堪比席慕蓉。她曾經跟席慕蓉一樣,半夜被考數學嚇醒,哭著說“求求你,別讓我考了,我真的不會。”

  許婧的家庭作業裡頭就有數學中考模擬卷。許多讓她先做題,要是翻書找公式的話,把書的頁碼跟公式都標出來。她得先把晚飯問題解決了。今天主打還是青菜。許多圖省事,乾脆做了青菜雞蛋面疙瘩湯,又炸了回紅薯條。然後將菜薹撕皮撒了少許鹽抓了抓,方便明天清炒了好帶菜。

  她叮囑許寧先盛一碗吃著,裝好飯盒匆匆忙忙跑去手套廠。今晚許媽還是一個人一台機子,因為平常那個跟她一道搭班的小媳婦懷孕了,害喜厲害,所以這個禮拜不加班了。許多覺得心酸,她當婦產科醫生那幾年,碰上的孕婦只要一懷孕,全家恨不得都要將人供起來。相形之下,這個小媳婦只是不超負荷的加班就已經是休息了。

  可是再比起來,許媽豈不是更可憐,她連休息一個禮拜不加班都做不到。

  許媽喝了面疙瘩湯,又將紅薯條都吃完了。誇她做的不錯,然後塞給她一個蘋果,說是中午老闆來廠裡視察,慰問大家的。

  許多:……你家老闆真大方,慰問品就一蘋果。

  “你自己吃,別分給他倆了。他倆一天一袋麥片呢,營養跟得上。”

  每天早上,許婧的桌上有碗熱氣騰騰的麥片,香甜的氣味直往人的鼻孔裡頭鑽。同樣的麥片,弟弟也有一小袋熱水沖著喝。

  三個孩子,獨獨許多沒有。

  因為姐姐上初三了,費腦子要補補;弟弟年紀小,營養也要跟上。

  許多有生以來自己掙了第一筆錢就沖去超市買了一大袋即溶麥片,沖好了跟記憶裡一樣的香甜,喝到嘴巴裡不過爾爾。那天她喝麥片喝到吐,此後再也不碰即溶麥片!

  上輩子,許多跟父母的感情有些微妙。

  正跟許多的名字一樣,許多的出生,並不在許家人的期待之類。

  許多這代人已經趕上了獨生子女的浪潮,而且是農村抓計劃生育最嚴格的年代,簡直可謂風聲鶴唳。許多的出生得歸功於姐姐許婧的難產。

  當年許媽生許婧時胎位不正,縣醫院裡頭還沒開展剖腹產技術。許媽宮口開全了,找救護車轉院都來不及。醫生抓著許爸跟外公一家人談話“保大人還是保小孩?”。許爸想都不用想,當然是保大人。結果產房年資最老的助產士硬是牽著許婧的小胳膊將她給硬拽下來了。孩子下來哭了一聲就沒動靜了,胳膊軟的,根本沒力氣。護士抱上孩子往影像科奔,許爸趕緊跟上。女兒在裡頭拍片子,大概是機器太冷,哭了兩聲,很快又沒聲音了。許爸顧不上拍片子的地方不讓閒雜人等入內,頂著被罵,用自己的大衣裹住女兒把人給暖回來了。

  縣醫院表示自家技術跟不上,派了救護車將新生兒轉去了市兒童醫院。

  許爸抱著奄奄一息的小閨女排隊掛號,護士詢問患者姓名,許爸當時都愣了。剛生下來的孩子,兵荒馬亂的,哪裡還顧得上起名字。他抬頭見到醫院牆壁上寫著大大的“靜”字,靈光一閃,女兒的名字就定為了許靜。後來怎麼改了名字呢?登記戶口的時候,工作人員寫錯了,於是稀裡糊塗將錯就錯了。

  許爸許媽都不記得許婧當時的診斷是什麼了,只曉得是胳膊不好。許多疑心是臂叢神經損傷,新生兒難產常見並發症的一種。虧得許婧這場驚心動魄的遭遇,許爸許媽以第一個孩子殘疾的名義拿到了二胎證。只是拿證前給許婧體檢,原本信誓旦旦“只要醫生伯伯一碰我胳膊就喊疼”的許婧,不知道是太緊張(害羞)還是被突然襲擊忍不住怕癢居然“咯咯”笑了起來(小孩子復原能力強,許婧的胳膊早好了)。許爸許媽為此費了老大的人情又花了千把塊錢才把二胎證給辦下來,抵得上兩口子一年的收入了。

  不同於許婧出生時的生死時速,許多作為二胎可謂順利的不得了。先是原本懷許婧時害喜厲害,每天光捧著西紅柿過日子的許媽這一胎胃口大開,尤愛鹽水鴨;而後到了生的那天上午許媽還在化工車間裡頭上班,中午回家吃飯覺得肚子疼,自己收拾好孩子繈褓拿好二胎證等住院用的東西就一個人往鎮醫院去了。到了半路羊水就破了,被路人送到醫院剛進產房,孩子頭都往外頭冒了。

  送許媽的好心人認識許爸,笑道:“這麼急,男孩子就是毛躁。”

  可惜許多是個女孩。

  虧得給許媽接生的助產士信誓旦旦,以她接生多年的經驗,絕對是個男孩。小娃兒一下來,產房裡頭的人都默默了,胖娃娃是胖娃娃,身上全是肉,小胳膊小腿可有勁,哭聲響徹鎮醫院,就是不帶把。

  許家費勁心思辦個二胎證就是為了生個男孩繼承香火。農村有農村的文化特點,到了許多這一輩,他們村上沒生男孩的人家還被人戳脊樑骨罵“絕戶頭”。

  人要有多強大,才能對抗自己所處的社會?

  許媽不無心酸地說,當時她坐月子,娘家送來的雞蛋許多奶奶都要收起來。奶奶喂雞時還指桑罵槐,吃吃吃,也有臉吃,母雞不會下蛋還有臉吃。

  許媽天天以淚洗面,眼睛就是那個時候哭壞的,後來一隻眼睛近視一隻眼睛遠視。

  許奶奶也不給小嬰兒洗尿布。許爸那時候年輕尚不曉得疼人,又整天忙著上班,結果還沒出月子的許媽就不得不拖著孱弱的身子下床洗尿布。許奶奶將灶房鎖了,許媽只能打井水洗尿布,初春的陡峭寒氣中,許媽落下了一到陰雨天就渾身酸痛的毛病。

  許媽在許多長大後跟她說這些也許是憶苦思甜,也許只是單純地想跟兒女訴訴苦,抱怨抱怨當初無所發洩的不如意。只是學過半吊子心理學的許多卻很難不去想,許媽對她心裡頭其實是有怨的吧。她的出生讓許媽在家裡頭地位尷尬,為著她,許媽受了無數的罪。她的出生,還浪費了許爸許媽千辛萬苦弄來的二胎證,導致後來生許寧不得不上演《超生遊擊隊》,回家後又被迫上繳了三千塊錢的名為社會撫養費的罰款(不交的話村幹部直接上門扒房子)。

  許多覺得自己可以理解,十個手指頭還有長短。三個孩子的家庭,大姐是家裡的第一個孩子,意義天然不同。小弟最小,又是繼承家庭未來的人,得寵理所當然。只有自己,不尷不尬,又本是被期待是男孩才意外來到這個世間的,老二的地位素來微妙。姐姐漂亮,弟弟聰明,唯獨自己無論相貌還是頭腦皆不過平平。

  她曾經借著說同事家的事來直抒胸臆,多子女家庭,除非是聖人,否則誰當父母都要有所偏頗。人是感情動物,必然有偏好,有人喜酸辣,有人愛清淡,都正常。

  許媽立刻接上一句:“對你們姐弟,我都是一視同仁的。”

  許多笑笑,那當然,只是不是所有父母都像我爸媽這麼開明啊。

  如果不是心虛,何必反應這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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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8 18:13:48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斬斷孽緣(下)
  
  許寧上大學時,許多無意間看到他筆記本上“關於農村家庭重男輕女的調查報告”,裡頭許寧這麼寫:我也是來自於農村,有兩個姐姐。但我的父母對待我們都是一視同仁,從來沒有重男輕女這回事。

  許多:呵呵,你高興就好。

  許寧沒理由撒謊,他的確是這麼認為的。只能說,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沒有兩個人能夠看到同一片樹葉。

  那時候她剛畢業進醫院工作,科裡有個主任想給她介紹男朋友。許媽當時笑著感謝主任費心,跟許多一道回租屋時卻道:“我可不想你這麼早結婚,我還指望你為家裡多掙兩年錢呢。”

  許多一語不發。後來許多過了二十五歲一直被催婚,她就很想把這句話砸回到許媽臉上。那時候許媽的口氣又變成了:“別指望我們能出多少嫁妝,你還有弟弟呢。你自己攢錢,我不要你給錢。”

  許多每次給錢,許媽會推辭兩句諸如“你也要花錢的啊”之類的話,然後都會收下。真不給成嗎?許多換工作後手頭拮據,一連好幾次回家都沒給許媽錢,許媽的臉色就難看了,話裡話外什麼公務員,窮鬼,隨便在哪個廠裡頭上班都比你強多了。許多被逼得沒辦法,只好省吃儉用攢下錢給她當過節費,家裡頭才恢復和風細雨的氣氛。

  許爸曾經私底下跟她講:不要給你媽錢了,她不缺錢花。

  許多隻好笑笑,她能怎麼辦。

  她跟姐姐抱怨,感覺跟花錢買母愛似的。

  許婧也勸她忍耐,忍不住歎氣:“那還不如一直待在外地呢。你們都躲開了,我好了,每次都要抱怨我給的生活費少。我已經盡力了啊!她每天都要去給許寧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吧,許寧從來沒給過她一分錢生活費。她嘴巴裡頭還不是就兒子好,誰讓咱們人窮志短呢。”

  許多趕緊反過來安慰姐姐:“老媽還是不錯的,她多疼寶寶啊,你帶寶寶出去玩半天,她跟我在家說的全是寶寶的事。”

  許婧翻了個白眼:“我當然知道,她對寶寶好,寶寶才會跟她親。所以說,忍忍吧,能怎樣呢。難不成還要撕破臉。”

  是啊,能怎樣。眉間放一字寬,看一段人間風光,誰不是把悲喜在嘗。

  許多在成人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恨死了自己年少時所謂的懂事。去他媽的懂事!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可她卻一路自我壓抑著扭曲著成長為了一個不會哭的孩子,即使再渴望那顆糖,也只能無所謂地笑笑,假裝自己從不在意。

  孩子與生俱來配備了看大人眼色揣度大人心思的能力。許多小學時上音樂課被要求買豎笛,她沒跟媽媽要錢。因為她知道家裡經濟拮據,覺得媽媽不想花這十塊錢。許媽知道後也沒主動給她錢。她當時心裡頭還有些隱隱的小得意,認為自己實在是太聰明太懂事了,簡直可以連點一百二十個贊。

  與此同時,上一年級的許寧跟上五年級的許婧因為參加學校“六一”活動表演,分別在老師那裡買了一套新衣服。衣服的價格是五十塊。

  許多沒有。誰讓她醜且挫,沒有被老師選去參加文藝表演呢。

  許媽非常不喜歡那位勒令學生買豎笛的音樂老師。曾經自豪滿滿地說:“還是我家許多有志氣,說不買就不買,站在走廊上就站在走廊上就是了。”

  許多的笑臉漸漸僵硬,她覺得自己已經笑不出來了。是她堅持不買豎笛?是她願意眾目睽睽之下被趕出教室站在走廊上接受來來往往的人的怪異的目光?

  她該怪誰呢。她媽媽沒有嚴令她不准要錢買豎笛啊!

  “九•一八”事變中的張學良,堅決不抵抗的命令究竟有無蔣介石的授意?張學良一直坦誠命令是自己下的,因為蔣介石的確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可是“保持實力,避免沖突擴大,攘外必先安內”這些理念難道不是蔣介石加築給他的?所以當年風光一時無兩的少帥也只能捏捏鼻子認下“民國第一敗家子”的頭銜,在漫長的幽禁生涯裡悵悔自己的過錯。

  心理暗示這種東西,對於自以為是的許多實在太有效了。

  在漫長的成長期,許多曾經反復思量自己的家庭生活。從懷疑父母偏心到論證成功再到尋找原因,最後逼著自己慢慢釋懷。這段痛苦的心路歷程裡頭,她也曾經想過當初父母尤其是母親的種種偏心只是因為物質的極度匱乏而已,多子女家庭,父母還從未放棄供他們讀書成才,壓力簡直重於泰山。

  可想到這一點就意味著她不得不承認,在父母心中,她在三個孩子裡頭只能排在末尾。有選擇就意味著優先,明白不代表釋懷,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的最愛,真的很心酸。

  一直以來,許多都跟父母關系表現的十分融洽,她心思藏得深,一點兒叛逆期都沒有過。只是許多自己知道,也就是這樣了。

  她小時候幹活最多,挨打最厲害。許媽曾經用水瓢砸她的腦袋,生生將瓢給打破了。直到小學畢業,父母驚覺她已經是大姑娘,怕再打人跑了怎麼辦,才再也沒動過手。

  長大成人的許多曾經坐在許媽身邊,滿臉微笑地聽許媽炫耀自己的育兒經,始終點頭:是是是,您說的都對。

  收視女王陳喬恩帶著母親參加了不少親子節目,許多沖著童顏巨乳的喬恩美女看綜藝時卻忍不住感慨萬千。從生硬到和解,陳媽媽從未覺得自己做過了任何事,陳喬恩從頭到尾都是配合臉。但心裡頭究竟怎麼想,只有東方教主自己知道了。

  許多打小就學著做一個聰明乖巧懂事的孩子,而且一度很成功,村裡大人一提起她來都要誇一句懂事能幹。可是性格這東西是裝不出來的,到最後你是怎樣還是怎樣。那種強撐起來的鎮定自若成熟大氣不過是層一捅就破的窗戶紙,長大成人以後,許多在不斷地碰壁中才不得不承認自己個性中的短板,她所有掛在嘴上奉為圭臬乍聽之下簡直真理的理論,統統來自於書本網絡等等現成的知識,而並非自己人生體會總結出的經驗。所以到了必須獨當一面的年紀,許多沮喪地發現,真碰上事兒了,她根本束手無措。

  許媽一直強調自己喜歡許多。當初許多剛出生時,許奶奶跟許爸是准備將許多送人的,連人家都聯系好了。只是許媽天天帶著,心裡頭捨不得,就往後面拖。先是說給孩子餵奶到滿月,然後說一百天,再然後就是六個月。

  “那戶人家也不行。倒是城裡人呢,那個媽媽板板正正的,有文化有派頭的老太太。可女兒有精神分裂症啊。老太人一走,乖乖,你還不得被折騰死啊。”

  不知道是許家一直拖來拖去惹煩了那戶人家,許多就沒送出去。

  許多五個月不到的時候,被許媽抱懷裡在院子裡的竹床上乘涼。夏夜驚雷,四個多月大的小嬰兒被驚到了,渾身驚厥抽搐。許爸一把搶過許多就往地上丟,許媽“啊”的一聲連忙下地將她摟回懷裡,哭著喊:“再逼著我,我抱著兩個女兒一起死,反正這日子也過不下去了。”

  這些事是許媽跟許多講的。許多並不懷疑事情的真實性,雖然後來在孩子面前,許爸許媽是虎媽貓爸的模式,自己姐弟闖了禍都是偷偷告訴爸爸,爸爸再幫忙瞞住媽媽這種風格。可許多也記得三歲時曾經被許爸掛在老房子的梁上打,打的她嘴巴鮮血直流也不歇手。她想當初許爸下得了那個狠手。

  她真心不再怨恨父母,也不會有父親是個蛇精病的想法。如果說母親經歷了孕育分娩的過程,天然就對孩子存在感情;那麼在這個流程裡頭多半是旁觀者的父親,就很難生出柔情了。大多數時候,感情都是處出來的,所以才有“生恩不如養恩大”的說法。

  父母總是愛自己的,否則將她往那戶人家一送,許多心道自己的人生多半是部看她有多慘的苦情劇。

  蘋果不算太大,黃皮上泛著紅,大概是一種名為“黃帥”的品種。

  許多怔怔地看著蘋果,微黃的燈光為它鍍了層柔和的光暈,帶著種不可名狀的暖意。她的喉頭像是被哽住了,她悶悶地嗯了一聲,接過蘋果就趕緊轉身走。

  她怕自己會忍不住落淚。

  她上高中時,有一陣許媽就在她們高中附近的服裝廠上班。許多中飯晚飯都去許媽廠裡食堂吃。食堂一份素菜五毛錢,一份葷菜一塊錢。許媽每次都是買一份素菜一份葷菜,自己從不碰葷菜說吃了頭暈,全都挾給她。當時大概是快到父親節還是母親節,班主任讓班上每個同學都寫封信給父母,感謝父母。許多寫了這件事,一邊寫一邊哭,紙都皺了。班主任讓他們拿回家給父母看,據說好多同學都跟父母哭成了一團。許多卻一直收在書包裡,怎麼也不想給父母看。後來班主任又從中挑選了幾份他認為好且有代表性的,讓人上講台讀,其中就有許多。臨到那天開班會,許多假裝信不知道丟在哪裡了,賴了過去。她的感情,即使是對父母的感情,她也只習慣放在心裡,仿佛暴露了出來會很羞恥一樣。

  該怪誰呢?是她一直以來表現出來的早熟懂事讓父母不由自主地放心從而將更多精力放在需要他們操心的另外兩個孩子身上;還是一貫對自己苛刻的母親將許多當做另一個自己,所以無意識間會用對待自己的標准去對待。

  父母畢竟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擔任的角色。

  想起每天早飯時,連桌上新炒的給她們姐妹帶菜剩下的蔬菜都幾乎不沾筷子,只挾了兩筷子鹹豆醬下飯的媽媽,許多覺得心頭積攢了多年的怨懟像雪人暴露在了太陽底下,慢慢融化。

  現在,她好想抱著媽媽說:“媽媽我愛你,媽媽我原諒你了,媽媽我真的不怪你了。”

  因為你已經竭盡所能給出了你所能給我的最好的一切。

  許多默默流著淚一路走回家。黑夜給了她最好的保護,她可以在黑暗中肆無忌憚地落淚,不再偽裝堅強,偽裝無所不能。蘋果在路上沒來得及吃,許多卻不打算分給姐姐跟弟弟。那是媽媽給她的,單獨給她,她誰也不會給。

  吃過飯收拾完畢,許多悄悄回了自己房間。她捧著那個蘋果,珍惜地一口一口咬下去,慢慢的咀嚼,讓果肉香甜的氣息充斥整個味蕾,然後再緩緩地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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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8 18:14:07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理想與現實(上)
  
  許多今天利用課間時間已經將家庭作業差不多都寫完了。給許婧串數學,她也帶了自己的私心。許多高中以後成績下降厲害,後來以吊車尾的成績上了一所本一醫學院。因為專業選得好且運氣不錯,最後工作還算順利。但是她自己清楚,她算不得會學習的人。她初中能混得開是因為她擅長背誦,而初中的內容淺顯。等到了高中,需要理解的深了,她再單靠背書就捉襟見肘了,雖然表面上上課她都能聽懂,但那是書山題海轟炸死記硬背強塞進去的。她腦子裡頭實際上還是一團漿糊,從來都沒真正捋清楚過。

  許多心裡頭不是滋味,她明明那麼努力,她從升入初三起直到高考結束都沒睡過一個囫圇覺,她連大年三十晚上別人在看春節聯歡晚會時都在奮筆疾書;為什麼她就不能再往金字塔的上面走幾步,難道她的努力生來就比不上別人的努力尊貴?

  許多這輩子還是想好好學習。她上輩子的遺憾太多了,真想一個個都實現了,許多覺得自己沒那三頭六臂。她也許並不擅長學習,但她對學習最熟悉。況且對於一個農村貧二代而言,學習是她改變自身命運最簡單且最有效的方法。她上輩子已經實現了第一步,這輩子做生不如做熟,她完全可以將方向調的更精准,做到第二步。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初中的數學書跟她記憶裡一樣,並不難,只是大部分知識點她已經忘光了。許婧做完了一套數學模擬卷,後面的大題基本上都空著。她難得在妹妹面前生起了“作為姐姐竟然如此廢柴”的羞恥心,囁嚅道:“我實在是聽不懂。”

  許多沒著急,她先從最後一道題開始,那是一道幾何題。她看了一會兒,再翻翻書,確定好幾個公式,弄清楚了關鍵的幾個步驟。大概是當年做過的題目實在太多了,重復次數也多,許多乍看時雖然一臉懵逼,但翻翻書找好公式以後,竟然產生了一種詭異的親切感。

  她先把公式一個個的都列出來,然後倒推著進行,把這道題目分開來講。每用到一個公式,許多就將書翻到相應的部分,將這部分的典型例題再說一遍。然後當這套題從頭到尾講完時,已經快十一點鍾了。也就是說,她一道題整整講了四個小時。

  許婧露出心滿意足的神色,毫不掩飾對許多的贊歎:“多多你真厲害,我從來沒有這麼明白過。”

  許婧是真心喜歡自己的弟弟跟妹妹,從來不會心生嫉妒。許多記得她上技校時,同宿捨有個姑娘的妹妹跟許多是一個年級,說到各自馬上要中考的妹妹。那姑娘家裡比較寬裕,滿不在乎地說:“沒事,我爸媽說了,只要我妹妹想上縣中,花五萬塊的贊助費都上。”當時縣城稍微偏一點地段的房子不過一千塊錢一平方米,這家人真心土豪。

  許婧聽了心裡特別不是滋味。後來中考成績一出來,她就喜笑顏開了。哼!我妹妹自己就能考上,像你家的那麼笨,還得花錢求爺爺告奶奶硬塞進去。

  許婧跟許多說的時候一臉有榮與焉,跟自己成績好一樣高興。

  許多好想抱一抱眼前的少女啊。她強忍住伸出魔爪的沖動,心裡告誡自己:別,這是你親姐,不是你親姐家的寶寶。

  下麵的題目只能明天再講了。許多也不著急,怕什麼,中考還有好幾個月呢,她一道題目一道題目下去,總能將許婧的思路慢慢給捋順了。

  她記得許婧當年的中考成績不算太差,要不是填錯了志願,還能勉強夠得上一所中流高中的分數線。她並不想讓許婧上高中,一是許婧並不是個熱愛學習的人,她的身上缺乏許多跟許寧的學習熱情。她上輩子後來獨自撫養女兒不得不發奮自考會計證那是被生活的陣痛給逼的,而且她學的過程也異常痛苦,簡直就是硬逼著自己熬下去的。二是許多自己能力有限,她上輩子都沒能當成學霸,這輩子中學知識都忘得七七八八了,還想打造出個真學霸,難度系數太高。

  許多給許婧定的目標是市的衛生學校,醫療護理,五年制大專。許多有位遠房表哥在縣裡一所社區醫院當院長(過兩年就是了),當初許多畢業後順利找到工作全靠這位表哥鼎力相助。許多還有位很喜歡他們姐弟的表姨是縣醫院的護士。許多大學畢業時縣醫院還招五年制大專的護士(當然得找人),提前五年畢業的姐姐進縣醫院的難度系數不大。再不濟也能去表哥的醫院,好歹也是正式在編,福利待遇都還可以。況且當過醫生的許多有切身體會,在醫院有熟人實在是太重要了。

  這輩子她沒打算再當醫生,因為她還是討厭上夜班。至於禍害她姐上夜班這件事,因為每年醫院都會新招很多小護士,所以護士普遍升到護師且年滿三十歲後,就很少再會排夜班了。至少她當年工作的醫院是這樣。

  許多十分光棍地想:兩害相較權其輕,護士是女性遭受就業性別歧視最小的職業之一了。比起她姐在電子廠兩班倒,累得整個人軟的跟根面條時相比,護士明顯更好。

  然後她就開開心心地一覺睡到自然醒。

  這次倒不算遲,天才濛濛亮。許媽正在廚房裡炒菜做飯,因為許多昨天沒有煮飯,所以今天早飯媽媽煮了大米粥。許多心滿意足地喝著厚厚的米油,覺得被媽媽偏愛了,感覺非常好。許婧一無所覺,反而偷偷問她,要不要吃點兒麥片。

  許多心道,姐姐,你其實吃了大虧,我現在吃的才是真正營養的東西。

  進了教室,許多的心情依然輕松愉悅。她准備今天將這學期的數學書從頭到尾都回顧一遍,起碼得碰上哪道題要知道用哪個知識點,一直記不起知識點的內容也不打緊,來回幾趟就清楚了。想把數學書從頭到尾串起來,起碼她得先做到對書上的知識點心中有數。

  上午語文課班主任安排了隨堂測驗。許多臉色非常不好看。這又不是高中時代,才上初一,這學期又才開始不到兩個禮拜,有必要弄什麼考試嗎?關鍵是她的芯子退化了,她現在還沒來得及花時間在語文上啊。

  考試過程果然生無可戀。許多悲哀地發現她是現代文盲資深患者,會認會讀不會寫,名句默寫時,她倒是記得“二月春風似剪刀”的前一句是“不知細葉誰裁出”,可是那個裁字,她寫了半天,總覺得寫出來的字有點兒古怪。最後乾脆混不吝地潦草帶過。其餘無論閱讀理解還是作文之類,只要能換詞換字使用的,她一律果然換用。漢字掌握量小的人,真心傷不起。

  下午自習課時,語文卷子就發了下來。作為班主任的語文老師具備天然優勢,他堂而皇之地佔用自習課講卷子也沒有任何人表示異議。許多拿到卷子鼓了半天勇氣才敢看,縱使做了很長時間心理建設,看到刺目的“78”分時,她還是震驚了。

  她第一次意識到,她是真的重生了,她的身上已經遺失了縱使從來不預習復習上課隨便帶著聽聽依然是語文小能手的技能點。

  許多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看分數都扣了哪些部分。字音字形字義部分狀況慘烈在她預料之中,這些只能靠再背,扳回頭應該不難。同理可用在默寫上,都隔了快二十年,她記得住才怪。最讓許多驚訝的是閱讀理解部分,她竟然連一半的風都沒拿到。

  這不科學,這種程度的文章,她怎麼可能看不懂。她從小可是以閱讀量在小範圍內小有名氣的。許多將文章反復看了幾遍,越發覺得自己的答案沒錯。講臺上班主任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她的方向:“有些同學既往基礎很好,成績也一直優秀。但是從上學期起我就已經強調過了,初中不同於小學,沒有那麼簡單。不要躺在過去的功勞簿上自欺欺人,否則現實會給你迎頭一擊。”

  許多假裝被說的人不是自己。她一點兒也沒覺得羞愧,她正忿忿不平呢。

  不知道是不是非要讓許多認識到錯誤,班主任特意從閱讀理解部分講起。等他宣佈完正確答案後,許多整個人都是懵的。這都什麼鬼?出題的人看懂這篇文章沒有。作者會哭的,你有沒有考慮過作者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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