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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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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4 10:38: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章 良言相勸(下)

秦書盈冷哼道:“你別說得這麼可憐,我怎麼看你們大房,你才是真正當家做主的人呢?大爺對你百依百順言聽計從的。”

夏清語笑道:“那是我們如今感情在這裏,你以為他真的怕我?要不要我變成原來那模樣,讓你看看他會不會還這樣待我?實話說,不怕你惱,我們也是曆經了坎坷,才有情人終成眷屬,自然懂得珍惜,平日裏也互相尊重愛護,才有今日的局面。可是二奶奶,你現在能和我比嗎?你和二爺之間,有我們這份一心一意的感情嗎?我們爺如今可是不去許姨娘和琥珀的房裏了。”

一句話讓秦書盈面上猛然變色,咬著牙道:“你……你這是在我面前炫耀?是故意氣我嗎?”話音未落,便猛地站起身來,就要拂袖而去,還不等邁步,就被夏清語拉下來,聽她正色道:“我不這樣說,你便沒辦法真正認識到自己的危險。這些話是猛藥,然而也隻有猛藥,才能讓你清醒過來。二奶奶,我一片誠心,你莫要當做驢肝肺。”

秦書盈眼中的淚便滴下來,坐下用帕子抹著眼睛道:“你這番話,讓我心都碎了,還說一片誠心。”

夏清語歎道:“我和我們爺走到今天,那也不是輕輕鬆鬆就走過來的。你算一算,我是差點兒丟了性命才大徹大悟,我們在一起後,我們爺也是差點兒丟了性命,才換來我們能在一起。你隻看見我們如今夫妻情深,你不知道我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能走到這一天。”

秦書盈聽見這話,心裏方覺舒服了些,因感歎道:“我對二爺的心。並不輸給你對大爺的,從嫁給他那天起,我什麼不是為了他?就是要為他死,我也心甘情願的。隻可惜我這番心思全都白費,我又沒有你的本事,並不能和二爺經曆什麼荒島生存,讓他來知道我的這份兒心。到如今。他迎了新人在屋裏。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我又能如何?我若是自己再不幫自己想點辦法,隻怕從此後除了府裏這點掌家之權。就什麼都沒有了。就是這掌家之權,原本也該是你的。”

這些話從來沒有人可以傾訴,全都憋在秦書盈肚子裏,此時越說越覺得委屈。說著說著便悲從中來,到最後。秦書盈竟是趴在桌子上,哭得不能自已。

夏清語看著她,想起這女人的要強拔尖兒,想起她在人前的強顏歡笑。心中也覺酸楚,輕輕拍著她,也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果然秦書盈收了哭聲,抬起頭擦擦眼淚道:“我承認我確實恨那個賤人。我暗地裏也用了一些小手段讓她過得不舒服。隻是這又如何?她既肯給二爺做妾,早就該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哪家妾室不受委屈?怎麼她就非要免俗不可?”

夏清語出神半晌,方輕聲道:“她是個青樓女子,不知是被誰賣進了那個火坑裏,身世本就可憐,若她是個老實的,二爺要幫她贖身,她想跳出火坑這也是正常的,誰願意過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嚐的日子?你如今對她暗地裏使手段,折磨她,她若是默默承受了還好……”

不等說完,就聽秦書盈冷笑道:“所以大奶奶今日是替她打抱不平來了?”

夏清語沒好氣道:“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沒錯,她如果真是一個軟弱老實的可憐人,我的確就替她抱不平,分明她沒有別的心思,隻願意一心一意服侍你和二爺,你怎麼就容不下她?除非你能逼著二爺不納妾,不然,沒有她也會有別人,有本事你朝二爺發火去,說到底這事兒是男人把持不住,我們女人都是什麼樣兒的你不知道?連你我這樣的大家小姐,尚且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何況她們?你也是個脂粉叢裏的英雄,倒隻能衝無辜弱小用手段耍心眼兒,你羞不羞愧?你要真是憤怒,你就去找罪魁禍首,不要給二爺好臉色,從此後不要他再近你的身,你把他降服了,這才是你的本事。”

“我……”

秦書盈讓夏清語說的啞口無言,有心辯幾句,竟不知該如何辯為好。夏清語也根本不給她辯駁的機會,繼續沉聲道:“這隻是假設水幽蘭是個老實女子,我才這樣說。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她是心機深沉之輩呢?她今兒在太太面前的表現你看見了吧?半句不提你,這樣做,要麼就是真正存了妻妾相安委曲求全之心;要麼,便是心機深沉所謀非淺。你以為太太是不長眼睛的嗎?她來時是怎麼一個粉光脂豔的樣兒?今兒又是個什麼模樣?你還好意思說用手段,你這手段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真正是再拙劣也沒有了。太太雖然什麼都沒說,你以為她不會把這一切放在心上?即便一回不在意,兩回不在意,次數多了,她心裏能沒有想法?太太也罷了,二爺難道是永遠留在江南不回來了?等他回來,那水幽蘭一副委屈模樣卻不肯讓他找你生事,你說二爺心裏會多憐惜敬重她,原本二爺心裏就愛她,還禁得住你這樣把他往水幽蘭懷裏推?過上個兩三年,等二爺和太太心裏都對你忍無可忍了,到那時水幽蘭再懷個身孕,引你使手段讓她小產了,你說,你是不是在步我的後塵?”

一番話直說的秦書盈目瞪口呆,冷汗涔涔而下,隻是她心裏雖然已經生了惶恐,嘴上卻忍不住強道:“她……她有你說的這種手段?我……我卻是不信。”

夏清語搖頭道:“她今兒在太太面前說的話,當真是滴水不漏。由此我判斷她隻能是兩種人:第一種,就是真正軟弱的好人,這樣人我也說過,你沒必要去欺辱她,須知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逼急了她一根繩子吊死,到時候二爺和太太一樣不待見你,仍然還會有別的妾室被抬進來。第二種,就是她心機深沉,謀劃周詳,如果真是這種人,那就很可怕了,就你現在這副沉不住氣的樣子,怕被人陰死了都不知道。我今天特意來這裏和你說這番話,就是要你心裏提防些,要麼徹底看開,要麼就收拾起這些小心思,你隻要不耍手段,她要在人前示弱,也沒了借口,總不能自己弄出些傷口來攀誣你吧?”

秦書盈面色蒼白,半天不說話。夏清語也知道自己這番話對她其實是個很大的打擊,不由得歎了口氣道:“我也不能幫你什麼,隻能在言語上和你說道說道,具體要怎麼做,還得看你自己。”

說完站起身來,就打算離去,她覺得秦書盈是該想想以後的路怎麼走了。卻不料剛邁出一步,就被秦書盈抓住了袖子,隻聽她哽咽道:“俗語說,幫人幫到底。大嫂子,你教教我怎麼做?教教我怎麼才能得到二爺的心,讓他如大爺待你那般待我,我……我剛才說了,我是真甘心情願為他去死的,隻要能抓住他的心,我什麼都願意做。”

夏清語歎了口氣,隻得又坐下來,對秦書盈道:“我死了一回,悟出一個道理,這世上,萬事莫強求,越強求,就越失了自己的心,到最後更是連眼都失去了,許多東西分明就在眼前,卻說什麼也看不清楚。二奶奶你問我能讓夫妻和睦的方子,我其實也沒有。我和我們爺之間,那是太多的巧合才走到了一起。我改了性子,如今的我和從前的我有多大區別,你是看在眼裏的。恰恰好雲逍他就喜歡這樣的我,我們這才重新走在了一起。我說句話你別生氣,你和二爺成婚這麼多年,他沒有往屋裏抬人,就說明他和我們爺一樣,其實不是很在女色上用心的,隻你這性情模樣,雖然讓他喜歡敬重,卻終究不是愛慕,所以平日裏難免也有點風流韻事,到底叫他遇見了水幽蘭。他為了這個女人,不惜和你翻臉反目,把人抬回來,就說明他真正是鍾愛這個女人鍾愛的了不得。水幽蘭是漂亮,美豔照人,但認真說起來,二奶奶你的模樣也不會比她遜色多少,且你是真正的大家出身,這份與生俱來的高貴優雅,怎麼也不是她一個青樓女子能比上的。所以我大膽猜測,二爺愛那水幽蘭,模樣怕是其次,重要的還是性情,不管這水幽蘭心裏是怎麼想,但她表面上做出來的,一定是對了二爺胃口。二奶奶,你說你為了二爺,丟掉性命也心甘情願。可你能為了他改變自己的個性嗎?如同水幽蘭那般溫柔體貼低言細語,不拔尖要強,不一言不合就和二爺起爭執,你能做到嗎?”

秦書盈面色立刻變了,在心中細細想了想自己在陸雲逍面前,也如水幽蘭對他那般和氣謙卑,登時這身上便打了個哆嗦,咬牙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像那賤人的虛偽,便是打死我也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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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4 10:38: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一章 感激

夏清語微微一笑:“是啊,你做不到,那這不就得了?所以我說,你莫要強求,須知退一步海闊天空。何況現在二爺已經對水幽蘭上了心,這先入為主之下,你就算改了性子,他也未必會把你放在心上,再怎麼改,你總也不可能真正做到水幽蘭那麼好,她這麼多年,就是這樣性情走過來的,你能和人家比嗎?到時又換了自己難受,又於事無補,真正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難道我就……我就認了?從此後讓那賤人騎在我頭上?每日裏和二爺濃情蜜意,然後自己獨守空房?”秦書盈越發憤恨,這種事,她想一想就要氣死。

說完卻見夏清語注目看著她,那眼神看得秦書盈心都有些發慌,吶吶道:“大嫂子,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可是……可是我有什麼不妥?”

夏清語輕輕一笑,搖頭道:“沒有,我看著現在的你,就如同看到了當初的自己。雖然你如今做的事,肯定要比當日的我強百倍,然而骨子裏,我們都是這個要強的性子。我雖然大徹大悟,但這份兒要強,卻始終沒改變,不過是把要強改成自強罷了,隻有自己真正強大,別人才會認可你是強大的,這份兒強,不是靠著和別人要來的,二奶奶,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明白。”秦書盈幹脆搖頭:“大奶奶你就不要和我打啞謎了,不知道人家現在心裏真正是憂心如焚呢,到底要怎麼做,你就直接教我好不好?”

沒看過言情小說的人,對這種事情的確是要遲鈍很多。聰明如秦書盈,仍是不能舉一反三啊。夏清語心裏歎了口氣,誠懇道:“二奶奶,我剛才說過,退一步海闊天空,有時候,距離遠點兒。反而會讓兩個人的相處更加舒服。為什麼都說小別勝新婚?又說若即若離。欲擒故縱?據說這都是拿捏男人最好的招數,你何不參詳一下?既然不能和水幽蘭比溫柔,那為什麼不另辟蹊徑?”

秦書盈愣了好一會兒。才失聲道:“嫂子的意思是……讓我和二爺遠一點兒?那……那不更是便宜了那個狐狸精?”這一刻,她真是要懷疑夏清語究竟是要幫自己還是害自己了。

夏清語幾乎要仰天長嘯了:這二奶奶的情商,真的很低啊。她搖搖頭站起身,拍拍秦書盈的肩膀道:“就算是山珍海味。天天吃也會膩的。現如今你的處境下,與其天天去纏著二爺和他鬧。惹他厭煩,倒不如把他放在一邊,專心府中的事情。男人很多都是這個性情,你纏著他。他覺得煩,可你如果真不理他了,他反要纏上來磨著你。更何況。讓二爺和水幽蘭朝夕相處,那水幽蘭若是虛偽的。早晚會露馬腳,這就如同言多必失的道理一樣,你都知道強行改性情是多麼困難,一刻也忍受不了,那水幽蘭再怎麼著也是人,她這些溫柔體貼寬容大度若全都是裝出來的,二爺和她相處多,自然會發覺,這就是日久見人心了;就算她不是虛偽的,你放一放手,二爺也隻會更敬重你,將來膩歪了,自然就去尋你了。”

秦書盈半天沒說話,她自然明白夏清語這番話是對的。然而如果真這樣做,那不就是等於在自己心裏狠狠插刀嗎?更何況,她還有最擔心的一件事:“嫂子,你有沒有想過?二爺對水幽蘭,若是如同大爺對您那樣的感情,那我要怎麼辦?您和大爺之間,還能容得下別人嗎?就算許姨娘和琥珀變著方兒的去討大爺歡喜,哪怕溫柔體貼也好,若即若離也好,大爺就能容忍她們插在你們中間嗎?”

這個問題夏清語還真沒想過,一時間不由得愣住了,想了一會兒,她才苦笑道:“如果二爺和水幽蘭真的就是彼此相愛到這個地步,難道你覺著陰謀手段,暗害使絆子就能把二爺給拽回來?那隻會讓他更恨你吧?如果他們兩個真的彼此相愛,我隻能說,二奶奶這一世遇人不淑,就徹底死了心吧。我們如今這個時代,女人的悲哀就在於此,幸福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裏,而是掌握在父母和丈夫手中。就如同菟絲子一般,一旦失去了父母歡心丈夫寵愛,那除非自己愛自己,自立自強,不然就是世間最悲慘的命運了。”

秦書盈的眼淚就又掉下來,夏清語這番話她是深深認同的。她這輩子最痛恨的,便是自己生為女兒身。因此時越想越恨越想越怕,又覺著夏清語先前所說的那些話,著實都是金玉良言,一時間悲從中來,忍不住就撲到夏清語身上,痛哭道:“到底我該怎麼做?嫂子教教我。”

“我原本還想教你怎麼做,可如今想一想,對你來說,無論是什麼辦法,都會讓你痛苦。”夏清語輕輕拍著秦書盈的肩,搖頭無奈道,:“二奶奶聽我一句話,這世道對女兒太殘酷嚴苛,所以千萬別將自己的幸福係在男人身上,你說你愛二爺愛到願意為他去死,我卻要勸你一句,把愛他的十分精神,用五分到自己身上去,既然二爺不愛你,那你便自己愛自己,想一想他對水幽蘭的感情,你為他這麼付出值得嗎?倒不如彼此丟開手,成全他的同時,又何嚐不是成全自己?舍得舍得,沒有舍哪有得?該放手時須放手,才能讓自己解脫出來啊。你是當家主母,不會不明白拿得起放得下這個道理,不是嗎?”

秦書盈隻有流淚痛哭點頭,半句話也說不上來。卻聽夏清語又歎氣道:“這些話,你一時間大概接受不了,不過回去閑暇時多想一想,你會知道,我這些話雖不敢說完全正確,還是有一些道理在的。傻妹妹,我還是那句話,不要老等著別人來愛你,最重要,你自己得愛自己,你如今這樣放不開,不是愛自己,而是折磨自己了。”

秦書盈哭得更厲害了。夏清語便任由她抱著哭了一場,然後拍拍她的肩頭道:“好了好了,今兒盡情哭這一場,把自己的委屈心酸都哭出來就好,日後可得堅強起來,再不要為這些事哭了,不值得知道嗎?你按照我的話做,開始固然是要痛苦一些,然而時間長了,習慣了就好,那時你便知道隻為自己活著的好處了,那才是大自在呢。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你知道水是什麼嗎?水是天下至柔之物,卻也是至剛之物,剛柔並濟,便是一個韌字,有好多事,男人承受不了會崩潰,女人大哭一場後,擦幹眼淚照樣站起來繼續往前走。這樣例子我在外面可是沒少見,我總說你是脂粉裏的英雄,這可不是奉承話,我相信你一定能過得了這個坎兒。”

秦書盈點點頭,用帕子使勁兒擦了擦眼睛,哽咽道:“好,我聽大嫂子的。您這番話,我如今雖然還不能全明白,隻是您說得對,我回去得多想一想,這是勸人的良方,若是我能參詳的透,想必也就不用受這些日子的煎熬苦楚了。”

夏清語點頭笑道:“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多了,我知道你是聰明的,這些話你多想一想,一定可以參詳的透。好了,別哭了,咱們喝點茶吃點兒點心,丫頭婆子們都在岸上呢,剛才看見你這一場哭,她們不明就裏,大概還以為我欺負了你,咱們須得坐在一起說會兒話,吃些東西樂一樂,才能去除她們的疑心,不然啊,大概從今兒傍晚,府裏就要流傳咱們妯娌不和的謠言了。”

話音未落,就聽秦書盈惡狠狠道:“那些老婆子小丫頭敢嚼這樣舌頭,我一個個揭了她們的皮。”

夏清語笑道:“哎,你這就不對了,這傳瞎話愛熱鬧是人的天性,雖然有時候確實可恨,整治整治就是了,幹什麼要揭了人的皮呢?傳瞎話的人得有多少?那麼些皮你揭得過來嗎?就算都揭下來了又如何?有什麼用?做鼓不如牛皮,做鞋不如羊皮,就是皮鞭子也做不成一根,難道都做了人皮燈籠?”

秦書盈還拿帕子擦眼淚呢,聽見這話,也是忍不住笑起來,一邊笑一邊道:“真要做成人皮燈籠,咱們這府裏豈不成了鬼屋?我第一個就要嚇死了。真是的,這樣瘮人的話,虧大嫂子能說出來,不過這故事你是從哪裏聽到的?我是小時候聽我哥哥說的,那會兒我才七八歲年紀,聽他講了這個人皮燈籠的故事,嚇得我幾夜沒睡好覺,後來就因為這個,我哥哥還被爹給打了呢。”

夏清語心想:什麼?這個時代也有人皮燈籠的故事?怎麼我不知道?也不知是不是和我們那個時代人皮燈籠的故事一樣的,因來了興致,拉著秦書盈就連忙道:“你聽得是什麼故事?我聽說,大江南北,這故事有好幾個版本呢,你說來聽聽,看看和我知道的一不一樣?”

秦書盈驚訝道:“這故事還有好幾個嗎?我隻知道一個,就是說從前……”

一語未完,就聽岸上一個聲音道:“大奶奶,二奶奶,不……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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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告禦狀的婦人

“怎麼了?”

夏清語和秦書盈都吃了一驚,連忙從水亭出來走到那水廊上,就見一個管事娘子從岸上一溜煙飛奔過來,竟是連女人的矜持沉穩都顧不上了。

妯娌兩個的心裏全都升起一股不祥預感,秦書盈便上前一步道:“究竟是什麼事?可是太太那裏有了什麼事故?”

話音落,那管事娘子已經到了兩人面前,喘著粗氣直搖頭,結結巴巴道:“剛剛……剛剛街上……皇上和貴妃娘娘往白馬寺去,有……有人攔……攔路……”

“攔路搶劫?行刺?什麼人有這樣天大的膽子?”

夏清語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兩件事兒,秦書盈面色也蒼白了。卻見那管事娘子頭搖的更急了,隻如撥浪鼓一般,連連道:“不是不是,是攔路告……告禦狀。”

“告禦狀?”

秦書盈和夏清語面面相覷,好一會兒,秦書盈才“嗨”了一聲道:“我當是什麼事兒,這雖然也不是個小事兒,但和咱們有什麼關係?你真是嚇了我一大跳。”說完又轉向夏清語道:“不過這事兒真是新鮮啊,向來隻在戲台上看過這攔路告禦狀的,沒想到如今還真發生了,隻是這禦狀是那麼好告的嗎?怕不等到皇上身前,就要被禦林軍當刺客砍了吧。”

夏清語心中卻似是隱隱約約想起了什麼,然而也隻是這麼個感覺,具體那隱約的思緒是什麼,她卻說不上來,隻知道此刻自己的心裏極度不安,因忙問那管事娘子道:“是誰告禦狀?”

那管事娘子急得不行。偏偏不敢打斷秦書盈的話,此時一聽夏清語問,真是正中下懷,因連忙四下裏看了看,方小聲道:“奴婢……奴婢當時也在人群中,看見了那告禦狀的婦人,倒好像……好像是咱們家大姑娘……”

“什麼?”

這一次夏清語和秦書盈不約而同的驚叫出聲。夏清語終於明白自己這份隱約的不安是什麼了。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陸明珊要把孩子托付給自己。原來她竟然是要去做這樣一件九死一生的大事,她……她是壓根兒就不打算活著了嗎?要知道,告禦狀並不像戲台上寫的那麼美好。絕大多數告禦狀的人,都是不等喊冤出口便會被亂刀砍死的。

秦書盈臉色也慘白一片,抓著那管事娘子道:“你……你看清楚了?是……真是大姑娘嗎?她……她怎麼樣了現在?”

管事娘子擦著眼淚道:“奴婢當時隻在人群中瞻仰聖駕,還不等看見皇上。隻能遠遠看見鑾駕,結果不遠處就有個女人衝了出去跪在路上大喊冤枉。奴婢一看就大吃一驚。雖然大姑娘如今的模樣和從前變化很大,可是奶奶您知道,奴婢從小兒是在太太屋裏長大的,和大姑娘很熟悉。所以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當時禦林軍都亂了,圍上前就把大姑娘給綁了,大姑娘一個勁兒喊冤枉。卻被禦林軍拖走,總算上天保佑。沒有格殺當場,奴婢就趕緊跑回來報信了,這事兒不敢讓老太太太太知道,奴婢隻好來請大奶奶二奶奶示下,看看到底該怎麼辦?”

“陸雲逍呢?你們大爺呢?他當時不是陪伴在聖駕左右嗎?難道他沒看見這件事?”

夏清語渾身血液都凝了,唯一欣慰的是禦林軍沒把陸明珊格殺當場,這當真是老天保佑,她現在隻能寄希望於陸雲逍,丈夫是朝廷重臣,又陪伴聖駕左右,應該可以想辦法保住陸明珊一條命吧?

“回大奶奶的話,奴婢報信的時候,還沒看見爺過去。爺雖然是在伴駕的人群中,可他是皇上面前得寵的臣子,是要陪伴在皇上鑾駕左右的,大姑娘出去的時候,攔住的是先頭禦林軍,隻怕聲音都沒傳出去,就被禦林軍捉住了,世子爺知不知道這件事兒還是兩說呢。”

秦書盈握著手在胸口,長出了一口氣道:“老天保佑,大姐姐好在還沒失了章法,她在禦林軍前衝出去,總算是留了一絲餘地,不然若是等鑾駕到了近前再衝出,雖然離著皇上也近,但那裏的護衛也最嚴密,怕是身形一動就要被格殺當場,話都說不出來一句了。”

夏清語急急道:“目前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大姐姐為什麼要攔路告禦狀?爺知不知道這件事?大姐姐的身份有沒有暴露出去?這……”她扶著額頭,旁邊秦書盈也是神色凝重,喃喃道:“這卻要找誰去打聽?聖駕這會兒怕是已經過去了,到哪裏去找大爺?”

夏清語凝神沉思了一會兒,忽然對秦書盈道:“是了,今兒朝雲和暮雲在清雲院保護小平安,這會兒隻能派他們出去……”

不等說完,就聽秦書盈道:“太好了,朝雲是個機靈的,又見過世面,就派他去找大爺,他和宮裏許多人也是相熟的。”說完對夏清語道:“我和你一起去,這事兒……咱們告不告訴太太呢?”

夏清語道:“情況未明,這會兒告訴了太太,她也隻是心急,於事無補,不如等我們爺回來了,讓她和太太說。是了,老爺在不在伴駕的人群中?不知道他曉不曉得這件事?”

秦書盈道:“這個我是知道的,老爺如今隻是個閑散的國公爺,並不參與朝廷中事,昨兒個他嫌在城裏悶,就出京城往郊外莊子上去散心了,怎麼著也要兩三天才能回來。”

夏清語整日在杏林館,還真不知道家裏發生的這些事,聽見秦書盈這樣說,方略微鬆了口氣,陸奉倫對陸明珊的怨氣是很大的,這種時候如果讓他知道這件事,還真不知會生出什麼變數。

不說夏清語和秦書盈在這裏商議著,隻說陸雲逍,這會兒真的是腦袋都大了,不但大,還嗡嗡嗡的響。

這也不得不說他和夏清語這兩天對陸明珊的奇怪舉動費了十分疑猜,所以就像夏清語剛知道有人攔路告禦狀時心裏就劃出一道靈光般,他剛發現前方有狀況時,心中也是“咯噔”一下,連忙和皇上請示了,便急速往前邊奔過來。

那些禦林軍們正惱火,生怕因為這攔路告禦狀的婦人要被上司定個辦事不力之責,有那脾氣暴躁的便嚷道:“衝撞聖駕,不管是什麼理由,也是死罪,還審什麼?直接砍了就是。”

“閉嘴。”小隊長狠狠瞪了他一眼:“這不過是個女流之輩,就把你嚇成這樣了?不是逼到走投無路,誰會冒險來告禦狀?就算她有所圖謀,總得知道後面還有沒有人指使吧?何況她要真是冤枉的呢?”

那禦林軍被訓斥了,猶自不服,嘟囔道:“誰害怕了?我隻是惱她衝撞聖駕,如今隊伍都停了,到時候劉將軍豈不是說咱們辦事不力?”

小隊長虎著臉道:“就算殺了她,隊伍還能目不斜視往前走不成?現在說這些都沒用。反正她的命也不是咱們能做主,等著看上面人怎麼決定吧。”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陰鷙著面孔的將軍走過來,這便是讓禦林軍們都畏懼的將軍劉祥了。過來後也沒二話,問明事情經過便直接道:“如此無知蠢婦,還留著她做什麼?直接處決了,隊伍繼續往前走,莫要驚動皇上和各位大人們。”

“將軍大人……”小隊長大吃一驚,連忙道:“隻怕聖駕那邊已經驚動,萬一皇上問起……”

“你們處理的還算果斷,隊伍立刻開拔,到時隻說抓到一個圖謀不軌的,已經處決,料想各位大人也無暇多問。”劉祥陰陰看著小隊長,那眼中的威逼之意立刻就讓小隊長明白:這是要殺人滅口啊。真不知道那婦人所告的禦狀是不是和這劉將軍有關聯?

“可是大人……”

小隊長還要再說,然而想到這姓劉的乃是榮寧公府的子弟,頓時就蔫了,心想罷了,每年枉死的冤魂也不知有多少,要怪隻怪老天爺不長眼吧,早聽說這姓劉的和刑部尚書走的近,這婦人告狀,恐怕就是和刑部尚書有牽連,不然的話,就是劉將軍,也未必會下這樣的命令。這也當真是有恃無恐了,反正事後誰也不知道這婦人冤情,樂得順著他的話說,誰還會傻得去和劉將軍對著幹?我們這群人不過是禦林軍外圍,又不是能見到皇上的,誰還能在皇上眼前分說怎的?劉將軍分明是看穿了這一層,才敢下這個命令。

小隊長想明白了這一層關連,就妥協了,當下點著頭,就要帶著那禦林軍去處決告狀的女子,然而還不等邁出門去,就見對面一人匆匆而來,不等到近前便大聲問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皇上讓我來問問。”

小隊長一看見這個人,雙腿就是一軟,心想我的個天爺呀,剛剛劉大人說什麼來著?不會驚動聖駕和朝臣?去你奶奶個腿子,沒驚動?沒驚動怎麼把這位主兒給招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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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針鋒相對

來人自然就是陸雲逍。那劉祥一看見陸雲逍前來,心中也是“咯噔”一下,搶在小隊長前沉聲道:“勞陸大人跑這一趟,隻是個圖謀不軌的,正要處決,隊伍這就開拔,請陸大人回去告訴皇上放心,禦林軍絕不會讓任何一個宵小靠近聖駕。”

小隊長那點剛剛燃起的希望就如泡沫一般頓時滅了,暗道:得,劉祥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那婦人是死定了。陸大人是什麼人物?那是當朝國舅爺,難道還會對這種事追根究底?

正想著,便見陸雲逍眉頭一皺,沉聲道:“圖謀不軌?圖謀不軌不趁著鑾駕將近之時暴起,倒是在禦林軍前隊還沒到時就跑出來了?劉將軍,除非那圖謀不軌的是個傻子,不然哪有這樣行事的?”

劉祥心中這個怒啊,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知道陸雲逍是個精明的。因不由暗恨這小隊長行事囉嗦,早在那婦人攔路時一刀宰了不就得了?

那邊小隊長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上了上司的黑名單,兩眼放光崇拜的看著陸雲逍,心想早聽人說這位世子爺是個精明能幹的了不得的主兒,眼裏不揉沙子,如今一看,果然是名不虛傳啊。劉將軍想渾水摸魚,這下好,踢到鐵板上了吧?

“陸大人什麼意思?”劉祥涼涼的問了一句,卻聽陸雲逍冷冷道:“沒什麼意思,皇上讓我來弄清楚這件事,我就要弄清楚,不敢敷衍了事,這往小裏說,是不負責任。往大裏說,就是欺君之罪。”

劉祥心中一跳,沉聲道:“這麼說,陸大人是信不過本將軍了?”

陸雲逍毫不讓步,沉聲道:“先前我倒是沒有懷疑過劉將軍,不過聽了你這一句話後,恕我還真不敢就這麼相信你了。”

如果不是劉祥在眼前。小隊長簡直就要鼓掌喝彩了:這話說得多霸氣啊。也隻有這位國舅爺,深受皇上器重,才不會把劉祥這公侯子弟放在眼裏了。不過認真說起來。這劉祥也隻是榮寧公府一個旁係子弟,並不是什麼正主兒,陸雲逍的確不用給他任何面子。

小隊長卻不知道,陸雲逍這是心中有了猜疑。這會兒心裏係著的都是陸明珊,他過來的時候就聽說是有個女人攔路。此時發現劉祥說話有疑點,已是心急如焚,哪裏還會給劉祥什麼面子?給了這家夥面子,萬一那婦人真是陸明珊。那就等於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親姐姐啊。

“這位大人,能否麻煩一下?請你和我同去看看那名攔路女子。”

陸雲逍見劉祥不吭聲了,便把頭轉到小隊長這邊。和顏悅色的問著,差別對待十分明顯。

小隊長激動啊。被京城中最炙手可熱的國舅爺這樣親切的征詢意見,劉祥這個頂頭上司早被他忘到了腦後。當下連聲道:“好好好,下官這就帶陸大人過去。”

陸雲逍跟著小隊長往一旁民居的屋簷下而去,劉祥陰沉著面孔想了想,到底還是不甘心,也跟了上去。

短短幾十步路,陸雲逍表面不動聲色,事實上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待終於看到那被五花大綁塞著嘴的的婦人,他的腦袋“嗡”一聲就炸開了,眼前也是一黑。心中冰涼的同時,卻也是大大鬆了口氣。

那婦人不是別人,正是陸明珊。哪怕姐弟兩個已經十八年沒有再見過,眼前這張刻滿了風霜的面孔也與記憶中柔和明媚的容顏有了很大不同,但陸雲逍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陸明珊,是自己的親姐姐。

心中激蕩的情緒幾乎要噴薄而出,但陸雲逍還是努力克製著自己,畢竟劉祥還在身後跟著呢,陸明珊的身份是絕對不能讓他知道的。當年陸明珊逃婚的對象,可就是他的堂哥。

但隨即就想起自己這個表現有些太過了,不管怎麼樣,陸明珊的容貌輪廓還在這裏,你就裝的自己一點兒也不認識她,這根本不現實。於是他就假裝打量了幾眼,目中露出疑惑之色,向左邊小隊長的方向看了一眼,於是小隊長就明白了,連忙揮手道:“堵著嘴幹什麼?冒著這麼大的風險攔路告禦狀,還不給人家說話機會怎的?”

劉祥再度狠狠看了一眼這小隊長,陰狠的目光恰恰落在陸雲逍眼睛裏,於是他心中一凜,暗道回去後要趕緊把這人調走,不能讓人家幫了自己的忙,反而被挾私報複。

一面想著,那邊陸明珊嘴巴裏的布團也已經被取了出來。不愧是策劃一年就逃婚成功的奇女子,除了在最初看到陸雲逍時眼中流露出的驚奇激動情緒的那一瞬,接下來她的表現就如同完全不認識陸雲逍一般。此時布團一被取出,她整個人就掙紮起來,一面悲呼道:“民婦有天大的冤情,求大人為民婦做主。”

陸雲逍心中暗自讚歎,心想清語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大姐姐的聰明智慧,真不是尋常女子可比。因表面上就露出一絲迷茫之色,喃喃道:“你叫什麼名字?有何冤情?”

“回大人的話,民婦趙盧氏,今天鬥膽攔禦駕告禦狀,乃是為我夫君伸冤,求大人明察。”

“趙盧氏……”陸雲逍喃喃念了兩遍名字,隨即露出一絲苦笑,搖頭道:“真是恍惚了,明明知道大姐姐已經逝去多年,可是驟然看見這和她有幾分相像之人,還是忍不住……唉!”

這話自然是說給在他身後的劉祥聽的,這把劉祥給氣的,他心裏其實是知道陸明珊身份的,隻是因為一些事情,所以一直隱忍著,隻裝作不知道。今日事情眼看就要被揭破,他正盤算著抓住陸雲逍和陸明珊驟然相逢這一刻的破綻先發製人,哪裏想到這姐弟兩個他媽一個比一個會演,明明是久別重逢,明明是心情激蕩,可愣是就讓他們這麼蒙混過去了。劉祥眼睛瞪得跟銅鈴似得,雖然也發現了姐弟倆一點表情變化,可那簡直就是轉瞬即逝,根本抓不住啊。

戲做足了,陸雲逍自然就要辦正事了,他知道陸明珊在自己的大婚之日去壽寧公府,接著又躲了這麼些天,然後去杏林館托孤,此時又攔路告禦狀,恐怕就是和她所說的“為夫君伸冤”這事兒有關了。

當下便沉著問道:“你有何冤情?狀告何人?可有狀紙?”

陸明珊立刻道:“回大人,民婦夫君一年前進京備考,每月必有信至,然而五個月前,卻突然音信杳然,民婦不放心,遂進京尋夫,結果……結果卻發現他被當做土匪,和一個滅門血案牽連一起,被判了死刑。民婦相信夫君為人,他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怎可能勾結土匪?犯下那種滅門罪行?這當中必有天大冤情。民婦隻是一介婦人,走投無路之下,隻有告禦狀,求大人還我夫君清白。”

“滅門血案?”陸雲逍心中“咯噔”就是一翻個兒,急忙問道:“可是葉家村那樁滅門血案?”

“正是。”陸明珊說完,便重重一個頭磕下去,哭訴道:“此案當日乃順天府尹審結,民婦前往喊冤,那青天大老爺卻不問緣由,趕我出門,民婦走投無路,眼看夫君冤情如海,卻束手無策,隻好來攔路告禦狀,求大人明察。”

陸明珊自稱自己是趙盧氏,陸雲逍便知道她逃婚後果然是嫁給了那個曾經教過自己兩年詩書的西席先生趙明堂。趙明堂滿腹經綸,怎可能去和土匪沆瀣一氣?且姐姐說他是進京備考,先前每月必有家信,五月前忽然音信杳然,而葉家的滅門血案似乎也正是在那個時間前後,這樣說來,趙明堂之前和土匪們應是沒有往來的,那他怎可能臨時加入土匪自毀前程,難怪陸明珊肯攔路告禦狀,這件事中的確是有蹊蹺。

正想著,忽然就聽一旁的劉祥陰陰笑道:“你這婦人好大的膽子,你想為夫伸冤,告順天府尹草菅人命嗎?”

陸雲逍疑惑看了劉祥一眼,不明白他忽然問出這樣一句話是什麼意思,然而隨即醒悟過來,不由得在心裏大叫一聲不好,正要給陸明珊一個眼色,便聽她昂然道:“是,民婦要為夫伸冤,還要告那高啟宇收受賄絡徇私枉法,放走真凶尋人頂罪。”

陸雲逍一開始還以為陸明珊是墜入了劉祥的圈套,然而聽她這一串罪名說下來,立刻就明白對方是冤屈難平憤恨難紓,她應該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真相,所以下定決心,寧死也要告倒高啟宇,隻有這樣,那件鐵案才有重新審判的機會。

一念及此,陸雲逍的身子就有些顫抖了,果然,就聽劉祥得意道:“民告官,是要滾釘板的,難道你不知嗎?”

“劉大人。”

陸雲逍猛然回頭,咬牙切齒的叫了一聲,卻見劉祥微微仰頭,沉聲道:“陸大人,我說的不對嗎?民告官,要滾釘板,此乃大陳律,便是在皇上面前,也沒得通融。難道您要皇上帶頭違反大陳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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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妙計

“你別太過分。”陸雲逍火了,真恨不能一拳揍爛了劉祥那張笑得得意張狂的陰鷙面孔,雖然一時間不能理清其中頭緒,但他從劉祥的表現,就能看出對方也知道一些內情。隻可恨如今對方定要拿大陳律法說事,這讓陸雲逍一時間雖是怒火中燒,卻也無法反駁。

“民婦願意滾釘板。”

卻見陸明珊昂然道。她既然將孩子托付給了夏清語,自然便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能用這一條性命為丈夫換來沉冤昭雪的機會,她不惜一死。

“趙盧氏……”陸雲逍連忙呵斥,一邊在心中急速轉著主意,想替陸明珊化解這一劫,卻聽劉祥在他身邊陰森森笑道:“如今事情已經弄清楚了,是這婦人要以民告官,不惜攔路告禦狀,陸大人還不快去向皇上稟報?請皇上定奪?”

“這個我自然知道,不須劉大人多言。”陸雲逍氣極,偏偏劉祥還要火上澆油,冷笑道:“既然陸大人知道,還請速去稟報皇上,若是大人想要在這裏了解案情,那本將軍倒可以代大人去禦駕前稟報。”

“不勞費心。”被逼到這個份兒上,陸雲逍也隻有先回聖駕前稟報,不過他也絕不會把劉祥留在這裏,因冷冷道:“不過劉大人既然身為禦林軍統領將軍,自然該和本官一起前往聖駕前稟報,劉大人,請吧。”

劉祥的確還想留下來看看有沒有做手腳的機會,然而一聽陸雲逍這話,顯然對方也防著自己呢。於是無奈之下隻好和陸雲逍一起離開,這兩人明明心裏面都恨不得一刀捅了對方,表面上卻還是不冷不熱的客氣著。

蕭關和陸明珠一起坐在鑾駕裏。正等得不耐煩,無聊之下,蕭關便問陸明珠道:“愛妃猜猜前面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到現在雲逍也沒回來?”

陸明珠皺眉道:“臣妾見識淺薄,這種事,也隻有從戲台上看見過,想來無非是告禦狀,或者行刺。”

蕭關假裝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搖頭道:“行刺哪有從那裏就開始行刺的?朕這鑾駕還夠顯眼吧?再說從屋頂上飛下來行刺顯然是最好的選擇。所以這斷斷不是行刺。至於告禦狀,唔,大陳如今繁榮昌盛歌舞升平。難道竟然會出現需要攔路告禦狀的冤案?若真是如此,我看祝明這個刑部尚書,還真是不要當了比較好。”

涉及到朝廷大事,陸明珠就不說話了。恰在此時。就聽鑾駕外李三成的聲音響起道:“皇上,陸大人和劉將軍到了。”

“宣他們上前。”蕭關精神一振。連忙坐直了身子,下一刻,隻見陸雲逍和劉祥一起到了禦前,就要跪下行禮。他連忙揮揮手道:“行了行了,不要多禮,快說。前面究竟是怎麼回事?”

“啟稟皇上,前方有一婦人攔路告禦狀。據其所說,乃是因為其夫上京趕考,卻被卷入一起滅門血案,順天府尹不問青紅皂白……”

陸雲逍哪容劉祥先說話,連忙自己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一面說,一面偷偷抬頭給陸明珠使了個眼色。隻看得貴妃娘娘一陣發愣,暗道什麼意思?逍兒給我打眼色幹什麼?想讓我幫忙嗎?幫什麼忙?”

正想著,就聽下面劉祥也道:“皇上,這婦人莫管她有何冤屈,隻憑她要為夫伸冤狀告順天府尹這一條,都該受滾釘板之刑。”

蕭關點點頭,大陳律,為了防止有刁民誣告,所以百姓告官員,都要滾釘板以示誠意。此時蕭關覺得這婦人既然有勇氣告順天府尹替夫申冤,也算是一個奇女子,但那滅門血案乃是刑部最後判決,據說證據確鑿,這婦人既然決心已定,應該也不會懼怕這滾釘板之刑。

然而令蕭關意外的是,陸雲逍竟開始替那婦人求起情來,又是對方瘦弱,恐承受不住酷刑;又是此刑嚴苛,該當放寬才是。這竟是從根本上質疑大陳律不近人情了。

蕭關莫名其妙,一旁陸明珠心裏卻緊張了,知道弟弟並不是這樣心軟之人,今日忽的如此不顧身份極力幫那婦人開脫,當中必有隱情,因心下正暗自想辦法要助他一臂之力,就聽蕭關不悅道:“雲逍,此乃大陳律,自大陳建國之後,向來如此,你如今這是質疑律法的威嚴嗎?”

陸雲逍長歎一口氣,這事兒若是私下裏告訴蕭關,以這個皇帝姐夫的性情,不可能不給徇私。問題就是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又當著劉祥的面兒,自己實在不能分說,貴妃那裏還沒理解自己的暗示,看來姐姐今日這一劫,是在劫難逃了。

心中難過無比,卻也再無話說。於是蕭關便下令將那婦人帶上前來,隻說她若是敢當眾滾釘板,那自己就接她告的這一狀。

劉祥心中得意,他心裏也有自己一份兒盤算,因忙忙離開鑾駕。這裏陸雲逍也皺眉退下,剛回到自己的位置,還在苦思對策之時,就覺著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扭頭一看,原來是李絕心。

陸雲逍會意,就和李絕心往外走了幾步,避開左右大臣,李絕心這才道:“你們剛才的稟報,我都聽見了。那劉祥似乎別有所圖,我聽說他和刑部官員交好,如今這準備釘板之事,自然是刑部的差事,你當心他背後搞鬼。”

陸雲逍悚然而驚,看著李絕心道:“他們……他們敢搞鬼?這可是在皇上面前。”

李絕心沉聲道:“自然不敢搞那些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手段,難道還敢在皇上面前給釘板淬毒不成?然而若是找那釘子尖一些長一些的釘板,這個卻是不難,須知刑部這些東西也都是有貓膩的,隨時視情況而定,要麼就要人命,要麼便隻是皮肉之傷,這當中的道道,你不會一點兒都不了解吧?”

陸雲逍的汗當即就下來了,沉聲道:“那……那怎麼辦?實不相瞞,這……這婦人乃是……乃是和我有些關聯,隻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要護她周全,顯然已經不可能了,但隻希望她能受傷輕一些……”

不等說完,就聽李絕心道:“這卻不難。釘板雖是刑部預備。然而今日這扯白布的人,很顯然是要從太監中選的,你隻要去和李公公說一聲,讓那四個扯白布的太監將白布扯緊了,那滾釘板的人受傷就要輕許多,快去。”

陸雲逍初時不明白,但很快就懂了。原來這釘板之上,另有四個人扯著白布,滾釘板之人事實上就是在這白布上向前滾,如此,隻要白布扯得緊,能承受住滾釘板之人的重量,那身子在釘子上的著力就輕,受傷也就輕。但如果白布扯得鬆垮垮的,那身子剛沾上釘板,就要被釘板紮透了皮肉,一圈釘板滾下來,當真是九死一生。所以民間但凡不是走投無路者,幾乎從不發生民告官一事,便是因為這釘板之刑實在嚴苛。

李絕心是聰明絕頂之人,又是從民間而來,不知道接觸過多少旁門左道,所以在他看出陸雲逍想保護那告禦狀的婦人時,便立刻想出了這樣一個主意。(這個主意取自多年前看的一部電視劇,什麼劇已經忘了,好像是《包青天》係列)

這一下連陸雲逍也不由得對他伸出大拇指,接著就忙忙找到李三成。那李三成一聽國舅爺這暗示,便倒吸了一口冷氣:好嘛,敢情竟然是貴妃娘娘和國舅爺的親人,那還了得?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這親人竟然要來告禦狀滾釘板,但這是陸雲逍說的話,那自然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然得罪了貴妃娘娘,那還能有自己的好兒嗎?

於是連忙找了幾個心腹太監過來,仔細吩咐了一遍。吩咐完了,就見幾個刑部的人抬來了一面大釘板。李三成一看,便倒吸了一口冷氣,暗道幸虧陸大人提前通了氣,想了這樣一個辦法,這……這釘板,明擺著是不打算讓那婦人活下來啊。

這裏蕭關和陸明珠也看見那釘板了,兩人還是頭一次看到這個東西,所以雖然覺得可怕,卻不知道這是被人動了手腳。隻是在心中都有些感歎,暗道如此酷刑,有幾個人能承受住?看來剛剛雲逍所說,並非全無道理。

正想著,就聽前面一陣**,接著十幾個禦林軍押著攔路告禦狀的婦人走上前來,那婦人跪下喊冤,蕭關便道:“趙盧氏,抬起頭來,看看你面前的釘板,你可願意滾過去?以證誠心。”

“是,民婦願意。”

趙盧氏緩緩抬起頭,一字一字沉聲道,隻聽這句簡單至極的話,便知道她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也要為夫君伸冤。

李三成就偷眼看著陸明珠的表情,果然,就在這趙盧氏抬頭後,陸明珠的面色便驀地一白,輕輕驚叫一聲,但旋即就捂住了嘴巴。

李三成鬆了口氣,暗道得了,果然這是貴妃娘娘認識的,今兒我按照陸大人的話做,這一樁大功勞到手,日後就不怕娘娘在皇上面前說我的壞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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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滾釘板

蕭關自然也察覺到陸明珠的異樣,連忙轉頭道:“愛妃,怎麼了?”

“沒……沒什麼……”陸明珠嘴上雖然這樣說著,眼中卻早有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這一下蕭關真是吃驚了,忙拉住陸明珠的手輕聲道:“到底怎麼了?你怎麼哭了?”

“皇上,臣妾……臣妾沒事兒,隻是……隻是這趙盧氏的模樣,像極了……像極了臣妾當年暴斃而亡的姐姐……”陸明珠說到這裏,忍不住掩面涕泣:一別十八年,姐姐在外面曆盡風霜之苦,如今驟然相見,自己卻不能與她相認,還要眼睜睜看著她承受這樣酷刑,這世間還有比這更悲慘更催人心肝的事嗎?

蕭關一愣,扭頭看了看地上跪著的陸明珊,這婦人一身布衣,發髻上甚至連根木釵都沒有,然而她挺直跪在那裏,身上卻自然流露出一股不可侵犯的高貴。再聯想到之前陸雲逍急著為她開脫之事,蕭關就算沒有全明白,心裏也畫了魂兒。

若不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實在不好改口,依照蕭關的性子,那是一定要收回成命,直接就讓這婦人訴說冤情的:當皇帝,若是連偶爾耍一回賴的權力都沒有,這皇帝當得有什麼意思?可偏偏此時街道兩旁無數百姓圍觀,鑾駕周圍無數臣子侍衛禦林軍,皇帝是可以耍賴,但絕不能當眾耍賴,九五之尊的臉面還是要的啊。

一時間,蕭關也不由得為難了,忽見陸雲逍走上前來,沉聲道:“皇上,既然這婦人願意滾釘板告禦狀。就請及早行刑吧,皇上和貴妃娘娘還要往白雲寺去呢。”

蕭關沒好氣瞪了陸雲逍一眼,心想你添什麼亂吶?沒看見朕這裏正絞盡腦汁想辦法嗎?你姐姐還在這裏哭呢哭得朕心都亂糟糟的你不知道啊?都是你個小兔崽子,你要是剛才能給點兒明顯的暗示,朕至於在這裏左右為難嗎?這會兒你倒是大義凜然起來了……嗯?等等……

蕭關到底還是了解自己這個小舅子的,隻看陸雲逍在那裏站著氣定神閑的模樣,他忽然就醒悟過來:敢情是這小子有了什麼主意吧?不然這會兒他能這樣鎮定?

一念及此。皇帝陛下的興致就上來了。暗道這麼個局面,你也能想出破局之法?朕倒是要見識見識。於是便點頭道:“雲逍說的沒錯,那就行刑吧。李三成。你挑幾個太監過去扯著那白布。”

李三成答應一聲,就將先前那幾個心腹派了出去,這裏蕭關就拉了拉陸明珠的袖子,小聲道:“別哭了。你那好弟弟肯定是想出辦法來了,不然你以為他能這麼主動催朕行刑?”

陸明珠擦了擦眼淚。有些疑惑的透過紗簾看向外面陸雲逍,果然見弟弟站的淵渟嶽峙,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她心裏這才稍稍安慰了些。然而隨即,見趙盧氏磕完頭後,便義無反顧的趴在了白布上。她的心不由一下子又提了起來,死死捂住嘴巴瞪大眼睛。一邊在心裏不住祈禱著。

陸雲逍此時也是握緊了拳頭,一口氣都憋在胸口裏不敢喘出來,隻聽旁邊太監高喊了一聲“開始。”接著就見趙盧氏的身子在白布上滾動起來,剎那間,那白布上就留下了斑斑點點的血跡。

“你不是說白布扯緊了就沒事兒嗎?”

陸雲逍看見那點點血跡,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轉頭小聲問李絕心,卻見他眉頭也沒動一下,悄聲道:“我是說扯緊了就沒事兒,那你看現在像是有事兒的樣子嗎?你不會以為這白布扯緊了,那趙盧氏就會毫發無傷吧?戲弄皇上也不是這麼戲弄的。”

就說這麼幾句話的工夫,趙盧氏已經滾完了釘板。全程沒有發出一聲慘叫,隻是身上也已經血跡斑斑,身後白布上如同撒了幾百粒的紅豆子,還盛開了十幾朵的梅花,看上去不能說不慘烈,然而站在人群中的劉祥和刑部中幾個官員卻全都不約而同的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看著那還有力氣跪拜的趙盧氏。

“皇上……這……這其中定然有詐。”

劉祥再也忍不住,跳出去大叫了一聲,然後指著釘板道:“但凡滾過釘板之人,無不血濺白布,一條命不去了半條,那能叫滾釘板嗎?可這婦人卻……卻隻是皮肉之傷,皇上,這當中定然有詐。”

“劉大人是什麼意思?”

這一回不等陸雲逍說話,李三成便沉著臉開口了:“您是說這釘板有詐還是咱家選的人有詐?”他說完便看向那四個太監,冷冷道:“你們幾個,可是誰與這婦人沾親帶故?”

四個太監連忙跪下,惶恐道:“公公明鑒,咱們幾個自小就是孤兒,後來送進宮中,才得了一口飯吃,能和這婦人沾什麼親帶什麼故?劉大人說咱們有詐,倒讓他好好說道說道,咱們的詐使在哪裏了?”

這白布扯得是鬆還是緊,端看個人暗中使力,那劉祥倉促之間哪裏能參透這其中的道道?聽見太監們怒氣衝衝質問他,一時間就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誰料他沒有話說,李三成卻有話說,隻聽他冷冷道:“咱家早年出宮采辦之時,曾經在陝西道,也遇見過一次百姓告官滾釘板,咱家記得當日那釘板上的釘子不過兩寸,今兒這釘板上的釘子,卻是三寸都不止吧?這若是瘦小一些的人來滾,說不定讓釘子紮進去,就要斃命當場呢,劉大人說的有詐,可是指這個?”

劉祥頭上的冷汗刷一下就下來了,連聲道:“公公誤會了,我不是指這釘板,我是……”

“所以,你還是指咱家選派的人手有問題了?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在懷疑咱家?”李三成的語氣更加陰森:這個劉祥太可惡了,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還當榮寧公府是孝端太後在世的時候兒那樣權傾朝野?真是笑話。

“夠了。”蕭關冷哼一聲:“劉愛卿,你身為官員,當知凡事講究證據,你若沒有證據,就莫要胡亂攀誣。”

劉祥連忙低頭道:“是,臣慚愧,臣隻是覺著這婦人身上的傷實在蹊蹺,臣魯莽,所以一時間忍不住就把心中疑問喊了出來。”

這話雖是認錯兒,但其實還是暗有所指,畢竟趙盧氏滾了這樣恐怖的一張釘板,卻沒有傷筋動骨,這實在是違背常理,也別說他疑惑了,現場又有幾個人不在心裏嘀咕的?

正當眾人都在小聲議論時,忽見李絕心站出來,在鑾駕前彎腰一禮,淡淡道:“秦素娥含冤受刑之時,六月天降大雪,血濺白練而不沾地,屍身不倒。此乃上天感其冤情,降下異狀,最後千古奇冤終得昭雪。今日趙盧氏為夫伸冤,情動天地,滾釘板而不傷筋骨,焉知不是上天垂憐?劉大人,須知舉頭三尺有神明,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這個時代沒有《竇娥冤》的故事,倒是有一出和《竇娥冤》極為相像的《素娥冤》,李絕心所說的便是這個故事。雖說是戲台上的曲目,然而這出戲在民間廣為流傳,深入人心,誰敢說這是假的,老百姓都不肯答應。升鬥小民們盼的就是蒼天長眼世道太平,你敢打破他們的期望?那不明擺著要遺臭萬年嘛。

李絕心此話一出,劉祥啞口無言。倒是蕭關在鑾駕內正色道:“李愛卿言之有理,既如此,趙盧氏,你把狀紙遞上來,若你夫君的確含冤,朕必為他主持公道。”

“謝皇上,民婦謝皇上。”趙盧氏激動地淚流滿面,連連磕頭。一邊就從懷中掏出一紙訴狀,雙手高舉過頭頂。這裏李三成連忙上前接過來,轉身往鑾駕走了幾步跪下,高舉狀紙,接著蕭關伸手出紗簾,將那紙訴狀接了過去。

陸雲逍擔心的看著趙盧氏,雖然知道那隻是皮肉之傷,但趙盧氏本來就十分削瘦,面色也蒼白慘淡,看上去羸弱的很,即使是這樣的皮肉之傷,也不知道她是否能承受得住。

因此略想了一想,便上前稟報道:“皇上和貴妃娘娘還要前往白雲寺,誤了吉時不好,不如先把趙盧氏暫時安頓,這個案子的事,待皇上回來再行定奪。”

話音未落,就見刑部尚書祝明也出列跪下啟奏道:“皇上,老臣以為陸大人所言甚是,這趙盧氏既然是涉及到葉家村滅門一案,而這滅門一案已經移交刑部定罪封存,不如就將趙盧氏帶到刑部安頓。”

這個老匹夫。

陸雲逍火氣“蹭”一下就上來了:媽的你害了我姐夫的賬還沒和你算,現在就又想害我姐姐?你給我等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屁股下面多少屎,這賬等著我和你慢慢算。

越想越氣,待祝明話音剛落,他便斷然道:“既然葉家村一案已經移交刑部,這趙盧氏再讓刑部安頓,似乎就不妥當了吧?祝大人是刑部尚書,總不會連避嫌都不懂吧?”

祝明一愣,還不等說話,這裏李絕心已經啟奏道:“回皇上,趙盧氏移交刑部的確不妥,依臣之見,不如暫移大理寺妥善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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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功虧一簣

大理寺卿年事已高,前幾日已經遞了告老還鄉的折子,如今大理寺中事務多是大理寺少卿荊東哲在管,這荊東哲乃是陸雲逍同年的進士,素日裏和壽寧公府走的很近,把趙盧氏放在大理寺,有陸雲逍打招呼,自然要比安置在刑部放心的多。

蕭關看了眼陸明珠,見她面上也有緊張之色,便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然後道:“李愛卿之言,甚有道理,朕看就先把這趙盧氏安置在大理寺吧。”

皇上已經發話了,其他人也都看出這個婦人背後涉及的事情不簡單,誰還肯出頭?嫌過得太滋潤想找不自在嗎?於是這事兒就定了下來。

祝明和劉祥一顆心如墜冰窖自不用提,就是陸雲逍,此時心裏也亂糟糟的,隻牽掛著趙盧氏的傷情,且不親自把趙盧氏送去大理寺,他心中實在不安。

正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找個借口和皇帝請假,就聽蕭關淡淡道:“此事乃是雲逍你一手所辦,就索性接手到底吧,你負責把趙盧氏送去大理寺,就說朕的口諭,務必看護好趙盧氏,若有閃失,朕唯他荊東哲是問。”

荊東哲不在伴駕的群臣之列,這會兒正在大理寺辦公,一點兒也不知道轉眼間,就要有一個大麻煩去找他了。

這裏陸雲逍聽了皇帝旨意,卻是高興非常。暗道皇帝姐夫啊,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太好了,如此我親自照料,就放心多了。對了,趕緊把姐姐送去大理寺,回家去找清語前往給姐姐治傷。順便了解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便匆匆告退,帶著那禦林軍小隊長和他手下幾個人,一起將趙盧氏送到大理寺,和荊東哲交代完,囑咐他務必好好保護陸明珊後,世子爺便騎著馬一溜煙回了國公府。此時秦書盈和夏清語正在清雲院坐困愁城,不知道陸明珊告禦狀結果如何了。正小聲商議著。就聽外面丫頭報說陸雲逍回來了。兩人急忙站起身迎出去。

陸雲逍看見秦書盈,先是一愣,接著就聽夏清語道:“爺。大姐姐怎麼樣了?她攔路告禦狀,沒有……沒有閃失吧?”

陸雲逍一挑眉,詫異道:“你們怎麼知道的消息?”

“是巧娘說的,她當時正在大街上。親眼看見一個婦人攔路告禦狀,被禦林軍拖下去了。她說那婦人像極了大姑娘。”

秦書盈解釋了一句,於是陸雲逍就明白了,點頭道:“沒錯,是大姐姐。原來她回到京城,是因為姐夫被卷進了一場滅門血案中。她先前來咱們這裏,大概就是想讓爹爹和我出面幫忙。結果卻被爹爹不由分說趕走,所以走投無路之下。才想出這告禦狀的主意。這事兒不簡單,我懷疑劉家也參與其中,而且他們應該是知道姐姐身份的,也不排除姐夫就是被他們報複陷害才招來滅頂之災的可能。”

“啊,怎麼會這樣?”秦書盈驚叫一聲,卻聽陸雲逍道:“盈妹妹,我要帶清語趕緊去大理寺給姐姐療傷……”不等說完,就聽夏清語驚叫道:“療傷?大姐姐被砍傷了嗎?”

“不是砍傷,是被那劉祥逼著滾釘板。幸虧李絕心出了個好主意,不然大姐姐這會兒是死是活都兩說呢。好了,詳細情形我路上再告訴你,你快收拾下藥箱,咱們這就走。”

“好。”

夏清語一聽這事兒不能耽擱,於是答應一聲便進了裏屋收拾藥箱,這裏陸雲逍就對秦書盈道:“盈妹妹,你留在府中,這事兒先別讓老太太和太太知道,免得她們受了驚嚇。”

秦書盈慌亂點點頭,想到這事兒的複雜性,心中不由得就是一團亂麻。眼看著夏清語收拾停當,和陸雲逍出門,她這裏便去葉夫人院子裏探了探小平安的情況,卻見小孩兒似乎有些心神不寧,不由得心中就是一動,暗道這孩子莫非知道母親今日要告禦狀,所以這會兒也在擔心嗎?

正想上前探問一下,就見春繡走進來道:“二奶奶,幾位管事娘子都有事要向二奶奶稟報,奴婢做不了主,所以過來問問奶奶,若是沒有時間,就先打發她們回去?”

秦書盈就知道幾位管事娘子來稟報的不是小事兒,不然春繡不會親自過來,雖然她嘴上是這麼說的,但若是真能輕易打發回去,還特意跑一趟做什麼?

果然,葉夫人也明白這其中的道道,就對秦書盈道:“行了,你管著一個家裏,得有多忙碌?我這裏有小平安陪著就好,你趕緊回去辦你的事吧,孝順不是在這上頭,隻要你能把家裏內外打點得妥妥貼貼和和美美,我就高興了,家和萬事興啊。”

秦書盈心中一凜,抬頭向葉夫人看過去,卻也看不出這姨媽臉上有什麼表情。然而想到先前夏清語的話,她卻能肯定這是姨媽在給自己提醒,果然就如同夏清語所說,那賤人一番恰到好處的惺惺作態,卻是看在了太太的眼裏,這便是在暗中敲打自己,若是自己不知收斂,隻怕將來處境真的就不妙了。

心中思潮翻滾,面上卻沒表現出來,秦書盈安然告退後回到家裏,果然幾個管事娘子已經等了好一會兒,見她回來,紛紛開始稟報事情。直處理了半個時辰,方都打發走了。這時就見碧桃走過來道:“奶奶,晌午了,廚房來問了幾次,因為奶奶沒回來,奴婢讓她們先等著,這會兒可以擺飯了嗎?”

“擺了吧。”

秦書盈點點頭,碧桃便答應一聲轉身出門,剛到門口,就聽秦書盈道:“今兒這頓就算了,先把我的例菜裏挑兩道葷腥給後邊送過去。另外告訴廚房一聲,從明兒開始,水姨娘的飯菜和大房裏許姨娘一樣。”

“啊?”

碧桃吃了一驚,不明白自家奶奶怎麼忽然間就轉了性子。自從二爺走後,奶奶可沒少給那水幽蘭苦頭吃,每日裏飯菜隻有一些幹菜,米也是最下等的糙米,沒看見那麼美得一個人,這還不到一個月工夫就憔悴下去了嗎?

“按照我說的去做。”秦書盈沒有多說,看著碧桃出去了,她這才撫了撫自己胸口,搖頭自語道:“秦書盈啊秦書盈,枉你也是從大家子裏出來的,這手段難怪連大奶奶都看不下去,說你拙劣。呸!你還在這裏沾沾自喜,自以為得意,卻不知險些被那賤人給算計了,幸而大奶奶不計前嫌,今日點醒了你,不然我看你到時候能落個什麼下場。”

話音落,就見春繡進來,她便招手把春繡叫來身邊道:“從現在起,給後邊那賤人的分例全都按照正常的給,不用再克扣了。把她帶來的兩個丫頭都仍送回她身邊去,把雪兒鳳兒叫回來。”

“奶奶,為什麼?”春繡大吃了一驚:“奴婢看她這些日子十分難受,正覺著出了口氣,奶奶怎麼就……”

“傻丫頭,你還沒看明白嗎?咱們用的這些手段,不過是趁著二爺不在家的時候抖抖威風罷了,可你二爺不會不回來的,若是回來了,看見那賤人如此憔悴,咱們要怎麼分說?到那時,那賤人若是裝委屈的樣子做好人,咱們在二爺眼裏成了什麼?河東獅都算不上,怕是要成了羅剎夜叉,那我們以後還有什麼指望?”

春繡也恍然大悟,當即驚出了一身冷汗,連連點頭道:“是,奴婢竟隻顧著痛快,把這茬兒給忘了。幸虧奶奶思慮的周到……”

不等說完,就聽秦書盈苦笑一聲道:“我思慮的周到?呵呵!我整個人都被怒火嫉恨蒙蔽了,哪裏還能思慮的周到?實話告訴你,今兒實在是大奶奶點醒了我。唉!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我竟有一天要受她的指點恩惠。”

說完後小丫頭們開始擺飯,春繡見少了兩個例菜,便問怎麼回事,秦書盈告訴了她,她便歎了口氣道:“奶奶,難道日後咱們就要這樣看著她生活的太太平平的嗎?”

“日子長著呢,且看看再說。”秦書盈冷笑一聲,夾了一口茄子送進嘴裏,一下一下嚼著,似是在品著滋味。

“我們奶奶說了,姨娘最近憔悴了許多,大概還是到了生地方,睡不好,身邊又沒個親近的人。恰好如今府裏不是那麼忙了,所以就讓我把服侍姨娘的兩位姑娘送回來,這個月的月銀和分例,明兒就能發放了,姨娘若還是有什麼需要的,盡管讓兩位姑娘去和我說,能周全的,我一定替姨娘周全。”

春繡說完這番話,就帶著蕊兒鳳兒兩個小丫頭離去。這裏水幽蘭原先的丫頭煙雨煙雲看兩人走遠了,這才撲到水幽蘭身上哭訴委屈,卻見主子面色鐵青,額頭上青筋都隱隱蹦了出來。煙雲便哭道:“姨娘怎麼了?可是您厭棄奴婢們,所以奴婢們回來,您不高興?”

水幽蘭緩緩搖搖頭,咬牙道:“我隻恨功虧一簣。奇怪,明明先前她那種種下作手段層出不窮,怎麼這會兒忽然就收斂了?二爺又不是這幾天就能回來。她怎麼忽然就變了個人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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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開口

煙雨想了想,連忙道:“是了,奴婢回來前,聽見有人說今兒大奶奶和太太來過,之後大奶奶就約二奶奶去了花園子的水亭,說了好一會兒話,有小丫頭親眼看見二奶奶抱著大奶奶痛哭,這會不會就和二奶奶對姨娘的態度轉變有關?”

“一定是了。”水幽蘭咬牙狠狠握著拳頭,長長指甲掐進肉裏也不知痛楚,恨恨道:“那個夏清語,從我見著她第一面起,就知道她一定是我的災星。好好兒的計劃,果然就因為她今天橫插一杠子,便半途而廢。”

“姨娘,那我們怎麼辦?”煙雨煙雲看著主子:“那位大奶奶聽說厲害得很,又是神醫娘子,世子爺對她又尊重愛護的緊,莫說姨娘,就是二奶奶,看見她也隻有盡讓著的份兒,若是她們聯手,太太又是二奶奶的姨媽,這……哪裏還有姨娘的出頭之日?”

水幽蘭面色變幻不定,好一會兒才冷哼道:“無妨,太太一年能來幾次?隻有她們兩位奶奶能在太太面前說上話嗎?二爺可是太太的兒子,咱們隻要抓緊了二爺,就沒錯。呵呵,她如今想做一個好主母,哪有那麼容易?她不動手,難道我不會自己動手?誰讓她這些日子作死,給了咱們這麼多的把柄,足夠用了。”

她說到這裏,如水明眸便看了煙雨煙雲一眼,輕聲道:“你們要怎麼配合我,不用我說,也應該知道吧?”

“是,奴婢們清楚得很,姨娘放心,到時候保準陪姨娘演一出好戲給二爺看。”煙雨煙雲聽見主子的話。都放下心來,嘴角邊露出躍躍欲試的笑意。

“還好,都是些皮外傷,沒有傷動筋骨。李學士當真是了不起,難為他在那樣危急的情況下,還能急中生智。從今後我倒要對他刮目相看了,下一次去他們家。可得在月姐姐面前替他說幾句好話。”

夏清語一邊嫻熟處理著陸明珊身上的傷口。一邊和陸雲逍說著話。就聽陸雲逍感歎道:“我這會兒想一想還覺得後怕,清語,你真是我們家的福星。沒有阿醜,我就沒命了。李學士也是因為李夫人,我們才如此交好,不然依照他那冷淡謹慎的性子。若還是從前那種泛泛之交,他可不一定會給我出這樣的主意。”

陸明珊始終不發一言。聽到這裏,方抬頭感歎道:“我也要謝謝那位李學士,不然這會兒我隻怕已經沒命了。”

陸雲逍見姐姐終於說話,連忙上前道:“大姐姐你還知道。你……你怎麼會如此魯莽?竟然告禦狀,今天幸虧有李絕心,不然那時候貴妃娘娘也不知你身份。我也沒辦法暗示,又心亂如麻。真是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

陸明珊垂下頭,輕聲道:“我也是沒了辦法。先前我知道夫君是被卷進這樣案子裏後,也曾想過冒險回去找你們幫忙,可是到了府門……偷偷報了身份給吳管家,結果……沒等到兩刻鍾,就見他帶著家丁出來,一點兒情面都不講,便把我和平安打了出去。我……我隻以為家裏是徹底和我斷了關係,再不想管我的事了,我一個弱質女流,又能怎麼辦?”

夏清語心想哎喲我的大姐姐,您可別妄自菲薄,弱質女流這種形容和您完全不搭邊兒好嗎?

當然,這話隻是在心裏說說,可不能出口。那邊陸雲逍已經解釋道:“那吳管家是爹爹的心腹,姐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定然是隻去爹爹跟前報了信兒,我和母親絲毫不知。還是晚上清語問我,我才知道在府外的人是你。第二天派了人尋找,就怎麼也找不到你了。”

陸明珊道:“夫君這個案子,定然還有我也不知道的內情。從國公府離開後,我就覺得似是有人在找我們,我知道我打草驚蛇了,在去府裏之前,我曾經到處打聽夫君的消息。所以我也不敢留在京裏,隻好帶著小平安躲到了京郊,一邊查那個案子的線索,一邊到處躲藏,卻沒想到你也派了人找我。”

大概是知道了當日絕情的隻是自己爹爹,並非是眼前兄弟,陸明珊終於也放開了,不似先前那般沉默。而這種改變陸雲逍和夏清語又怎會察覺不到?兩人對看了一眼,陸雲逍便立刻問道:“姐姐,究竟是怎麼回事?您現在可以和我們說了吧?”

陸明珊抬起頭向門口看了看,夏清語了解她的心思,便對陸雲逍道:“去門口看看有沒有人?”

陸雲逍道:“不用怕,門口這會兒朝雲在把守著呢。”朝雲被夏清語派出去找陸雲逍,結果等他趕去,陸明珊都開始滾釘板了,他也就沒有現出身形,等到陸雲逍把陸明珊送來大理寺後,這才跟著過來,陸雲逍回家時,就隨手把他安排在這邊把守。

陸明珊也明白弟弟和這大理寺的人肯定是有些交情的,不然不會據理力爭把自己送到此處。因此略略整理了一下情緒,她便沉聲道:“當日我和他從府中逃出後,一路往西,之後就在鳳城鄉下一個小村莊落腳,在那裏一住就是十八年。”

陸雲逍啞然,鳳城距離京城不過五百裏,而當年的壽寧伯府撒出那麼多人手,暗地裏尋找了那麼久,竟然是一點兒線索都沒有,這怎能不令他詫異?震驚之下不由得脫口而出道:“大姐姐,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陸明珊苦澀一笑,輕聲道:“也沒什麼,我是故意留了許多錯誤的線索給府裏的人,讓他們都以為我和他是去了更遙遠的西邊,之後繞了一個大圈子回到鳳城隱居起來,那時婚期已過,我料著府裏不會再派人大肆尋找我們了,果然,讓我們安安穩穩在白家村住了十八年。”

這番話雖然輕描淡寫,但夏清語卻明白,事實上肯定沒有這麼簡單,這陸明珊如果不是穿越,就是個天生奇才,這要是戰爭時期,絕對是做間諜刺探情報的好苗子啊。

畢竟是陳年往事,此時陸雲逍關心的重點也不是這個,所以姐弟倆沒有再多談,陸明珊繼續道:“大概是三年多前,我們料著當年的事情差不多風過無痕了,雲逍,你知道,他……其實一直是個有抱負的,如果沒有我的事,當年他是打算參加那一年的大考,卻不料因為我,生生耽擱了十幾年。所以我就和他說,如今事情過去了,京城中怕也沒人記得他的模樣,我們的名字又都改了,他再去參加科考,哪怕就算是中了狀元,大概也沒幾個人能把他和當日壽寧伯府的西席先生聯係起來,即便家裏人會覺得他有些像,隻要他不承認,也就過去了。”

“所以你才讓姐夫過來趕考?”陸雲逍問道,一聲“姐夫”就等於他承認了趙明堂的身份。

陸明珊眼中露出感動之意,點點頭道:“是,原本三年前他就打算過來,卻不料我們把什麼都準備好了,偏偏小平安患上了百日咳,他擔心我們娘兒倆,說什麼也不肯離開,到底等著小平安痊愈了,可那時已經趕不及了,所以三年前的科考就這樣錯過。”

夏清語在旁邊忍不住笑道:“姐夫這樣愛護大姐姐和小平安,著實是個好丈夫啊。雖然他至今也沒能給大姐姐掙一個誥命夫人的身份,但這份情意,卻當真是世間少有。”

陸明珊讚許的看著夏清語,點頭道:“若他想要功名,早就得了,之所以到如今還落魄潦倒,全是因為我。”語氣中全是驕傲崇拜愛慕之意。

陸雲逍歎了口氣,心道怪不得姐姐為了給姐夫伸冤,寧願豁出性命,他們兩個倒真是夫妻恩愛情深。唉!隻可惜世事不盡如人意,當年如果姐夫也是一個世家子,能和姐姐的身份相配……罷了,現在想這些做什麼呢?若他真是世家子,也許還成不了這樣有情意有擔當的,不過是個紈絝子罷了。

陸明珊提起丈夫,情緒稍微有些激動,夏清語連忙遞給她一杯水,她喝了一口,平複了下情緒,這才繼續道:“所以我吸取了教訓,去年夏天,就打發他過來京城備考,順便也是試探一下,看看十八年前那件往事是不是確實被遺忘了?他原本不肯,聽我這樣說才答應下來。從他離開後,每個月我都能收到一封他報平安的家書,順便也問問家裏的情況。那個時候,他就是借住在這葉家村那個叫葉忠明的家裏,每一次信上的地址都是此處……”

不等說完,陸雲逍已經驚訝道:“葉忠明?那不就是被滅門了的一家嗎?”

“就是他家。”陸明珊點頭,這裏陸雲逍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眉頭微皺道:“看來這案子當中,還真是有些不可思議的地方。好,姐姐你繼續說。”

陸明珊便道:“就這樣每個月一封家書報平安,但是從五個月前,忽然間這家書就斷了,我在家等了三個月,還沒等到家書,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出事了。所以忙忙帶著小平安便往京城來。我第一個想法就是去葉忠明家裏,誰知到了葉家村才知道,他們家不知因為什麼被滅門了,村民們至今談起,還是心有餘悸。我就知道糟糕,果然,來到京城一打聽,才知道葉家村滅門血案的凶手已經盡數逮捕歸案,你姐夫的名字赫然就在其中,說是他勾引了土匪血洗葉家,判了個斬監候,後來上交刑部,定了秋後問斬。情急之下,我便往順天府衙去告狀,卻數次被那府尹趕出來,甚至有一次他還對我動了刑,說我再糾纏不清,就定我個同夥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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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知情

“混賬東西。”陸雲逍氣得大罵了一句,接著又看著陸明珊道:“姐姐確實魯莽了,那個混蛋高啟宇絕不是恐嚇你,若不是此案刑部已經審完定罪,你以為他不敢把你塞進去定罪嗎?”

陸明珊慚愧道:“是,我也知道我魯莽了,當時真的就是情急之下,有些六神無主,一心隻想把你姐夫摘出來。後來順天府衙有個好心的幕僚,悄悄告訴我說這案子牽連甚多,他們老爺銀子都收了,怎可能因為我一介婦人就改變主意?更何況現在案子已經移交刑部封存,我再怎麼告也是沒有用的,倒不如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教育兒子長大,為夫家留一線香火。我就是在那時明白我這舉動無異於打草驚蛇,恐怕那會兒就已經被有心人盯上了。走投無路之下,才迫不得已去了府裏,哪裏想到那天竟然是你成婚的日子,若是知道,我說什麼也不會趕在那天去給你添亂。”

陸雲逍連忙道:“姐姐莫要說這些,我都後悔死了,早知道那天在府外的人是你,就豁出去被父親打罵,我說什麼也不會袖手旁觀,最起碼,幫你找個地方妥善安置下來,不用東奔西走擔驚受怕,幫你了解案情調查線索,這還是可以辦到的。”

陸明珊苦笑道:“也是我那時絕望崩潰之下,太負氣了,不然如果早些和你聯係,就省了走這許多彎路,更不會走投無路之下告禦狀。先前我都以為我活不成了,惟願一死能換來你姐夫那案子重審的機會。”

夏清語道:“這些都不必去說它,如今能有這個結果,已經是上天保佑了。雲逍,這大理寺一定是安全的對嗎?要不要再找個更妥當的地方?”

陸雲逍道:“不用。我已經和荊大人鄭重打過招呼,更何況如果這案子真有隱情,那幕後黑手如今對大姐姐下手也沒有用了,因為禦狀也已經告了,此案已經上達天聽,若此時大姐姐出事,反而會更讓皇上下定決心重審;若是大姐姐不出事。也許他們還有一線希望。畢竟當日這案子過於重大,刑部定罪後,乃是皇上禦筆朱批。全部秋後問斬。如今若是皇上為了面子,不肯重審此案,也是有可能的。”

“什麼?”

陸明珊大吃一驚,連忙拉了陸雲逍的手哭問道:“這麼說。鳳鳴他……他是沒有活路了?他的冤屈不可能昭雪了嗎?”趙明堂自從和陸明珊私奔後,已經改了名字叫做趙鳳鳴。

“姐姐別著急。”陸雲逍連忙安慰道:“我是說那些幕後黑手大概會抱著這樣一線希望。事實上我了解皇上。別說宮中還有貴妃娘娘會幫你說話,皇上知道你的身份後一定會幫你,就算今日你隻是個尋常婦人,衝你為夫伸冤竟不惜舍命滾釘板之舉。皇上也一定會重審此案的。”

陸明珊這才鬆了口氣,隻是心中還有些擔憂,卻聽夏清語在旁邊笑道:“大姐姐放心吧。咱們這位皇上和別的不同,最是看重親情。又護短,若知道你是他大姨子,如今他的連襟被冤枉在牢裏等死,說什麼也不會為了君王面子就姑息此事的,若此案真有內情,那幕後主使的人這一次可算是倒了大黴,就等著水落石出後被定罪問斬吧。”

聽夏清語也是這麼說,陸明珊一顆心安定下來,這些年雖然躲在小山村裏,她卻也知道當今皇帝是個聖明的。隻是一想到丈夫此時在牢中不知如何,便不由得心如刀絞,對陸雲逍道:“雲逍,我身上的傷沒事兒,隻是不知道你姐夫如今怎麼樣了,他那個人別看文弱,卻是個硬骨頭,我隻怕他不知道被折磨成什麼樣兒,才會屈打成招,你……你有沒有辦法去探一探他?”

陸雲逍道:“姐姐放心,我這就去刑部,先想辦法見見姐夫,若是他好好兒的還好,若是那些人真對他用刑過重,我恰好有理由將他帶出來好好安置,免得那群人狗急跳牆,要暗中擺布死姐夫泄憤。”

陸明珊點點頭,急切道:“那你這就快去吧。”

陸雲逍便對夏清語道:“清語,你先回府吧,看看和母親說一聲,讓她可以放心了。”

“好。不過姐姐這裏,我看還是讓方大哥把米明和端兒叫過來,請荊大人行個方便吧,如此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陸雲逍道:“好,就聽你的。”說完匆匆離去,這裏夏清語便離了大理寺,先往兵部去尋方悠然,因為他品級還不夠,倒是沒有隨同伴駕。

方悠然一聽這事兒,那還有什麼說的?立刻讓米明和端兒去大理寺,這裏又派人護送夏清語回了壽寧公府。

剛進西角門,就見張婆子上前道:“哎喲我的大奶奶,您可總算是回來了,太太已經打發人來看了好幾遍,說您一回來,就讓您趕緊往老太太那裏去呢。”

“老太太怎麼了?”夏清語吃了一驚,暗道我的天,這多事之秋,可別老太太的身體再出了毛病。

張婆子忙道:“奶奶放心,好像不是老太太身子不好,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兒,老奴聽可兒姑娘說,如今太太二太太都在老太太屋裏呢。”

夏清語急忙就往餘老太君的房裏來,一進門,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隻見原本諾大一個廳堂中,此時隻有黃鶯一個丫頭在伺候著,剩下的就是餘老太君和葉夫人沈夫人秦書盈這幾個主子,看見她進來,餘老太君都不給一點兒喘息的時間,劈頭就問道:“明珊如今怎麼樣了?她……她怎麼會弄得去告禦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夏清語下意識的就往秦書盈看過去,卻見秦書盈苦笑道:“嫂子別看我,實在和我沒關係,如今一個婦人告禦狀的事兒滿京城都知道了。老太太又恰好叫了巧娘來問,看著巧娘神色不對,這接連追問之下,可不就把此事泄露了呢?”

葉夫人也急道:“究竟怎麼樣了?清語你快說,我連小平安還沒告訴呢,那孩子剛才就在屋裏哭,我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如今想來,他定然是知道他母親今天要去告禦狀,你趕緊把結果告訴我,回頭我也好讓孩子安心。”

夏清語道:“老太太和太太別著急,我們爺原本就讓我回來同太太說的。大姐姐已經沒事兒了,幸虧有李學士出的好主意,雖然滾了釘板,但隻受了點皮肉外傷……”

不等說完,就聽餘老太君和葉夫人沈夫人一齊捂了嘴巴驚叫,葉夫人眼淚都出來了,沈夫人也急急道:“這隻是告禦狀,又不是民告官,怎麼連滾釘板都出來了?”

夏清語無奈苦笑道:“問題是,大姐姐不但是告禦狀,還把順天府尹給告了。”因將事情經過詳細講述了一遍,隻聽得餘老太君和兩位夫人心情起伏不定,到最後,餘老太君才長長鬆了一口氣道:“還好,上蒼保佑,珊兒沒事就好。這事兒得好好感謝人家那位……什麼學士?”

“李學士。”夏清語微笑著答,就聽葉夫人也道:“是,是得好好感謝這位李學士,沒有他,珊兒今天是死是活就說不定了。”

“那……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餘老太君接著就問起了事情經過,待聽夏清語把陸明珊丈夫被卷進滅門血案的事情一說,幾個人不由得都愣住了。

葉夫人就看著餘老太君,皺眉道:“那個趙明堂,雖然當初做出那種有傷風化之事,但兒媳記得當日還見過他兩次,不似這等喪心病狂之人。”不管怎麼說,十八年都過去了,這趙明堂和女兒連孩子都有了,葉夫人自然也就把他當做女婿一樣看待了。

那邊沈夫人也道:“我雖然沒看見過這趙明堂,然而既然珊兒說他是進京備考,那怎麼也不該做下這樣喪心病狂之事,這不是自毀前程嗎?”

“是是是,的確如此。”葉夫人連忙道:“當日因為他年輕,老爺就怕有些不妥,然而親自問了一個時辰,出來就和我說此人乃是大才,何況隻教雲逍雲遙兩個,也沒有大礙。後來就是因為他講得好,所以之後又請他給女孩兒們講了幾堂課,誰也沒想到,這竟然就講出……”

葉夫人本想說就講出禍事來了,然而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先前夏清語一番話,這禍事二字便出不了口:明擺著的,陸明珊若是嫁給那個花花公子,這會兒怕是早已經氣死了。但她和趙明堂私奔,雖然生活清苦一些,但就從剛剛夏清語轉述的那些話來看,人家是夫妻和美,苦中也能做樂,所以當日私奔,就當時的情況來看,雖是禍事,然而如今仔細想想,葉夫人卻不由得十分慶幸了,這幸虧自己的女兒慧眼識人,才不至於被自己和丈夫推進火坑。

幾個人正說著,忽然就聽外面丫頭道:“老爺來了。”話音未落,就見簾子一挑,國公爺陸奉倫陰沉著臉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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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從容應對

秦書盈和夏清語連忙站起來見禮,沈夫人和葉夫人也都站起身來,陸奉倫理也不理,隻看著夏清語道:“你知不知道逍兒把那孽障弄去了大理寺的事?這種事誰讓你們管了?知道會給國公府帶來多大麻煩嗎?”

夏清語心裏這個氣啊,暗道就算當日大姐姐的確差點兒給壽寧公府帶來災難,可如今你女兒女婿都被人害成這樣兒了,你不但不同情,還一副“他們怎麼不趕緊去死”的模樣,這也太過分了吧?

葉夫人和沈夫人心中也是一凜,她們知道當日的風波,此時面對陸奉倫的盛怒,就有些心虛,又怕夏清語無辜受訓,因正要說話,就聽夏清語淡淡道:“老爺息怒,這事兒也不是我們爺自己做主,都是皇上的旨意。”

夏清語把事情都推到了皇帝頭上,一下就把國公爺的訓斥給憋回了肚子裏,你難道還敢對皇帝的旨意不滿怎的?

如此憋了好一會兒,才瞪眼道:“你不用替那混賬東西狡辯,打量我不知道?如今京城都傳遍了,就是他攛掇著那個孽障告禦狀,還不肯送去刑部,倒是帶去了大理寺。是哪個讓他去管的?啊?他是生怕十八年前的事沒人翻出來是不是?到時叫我的老臉往哪兒放?”

告禦狀這事兒當時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進行,所以傳遍京城並不奇怪。夏清語也不急著辯駁,隻等陸奉倫發了火,怒氣衝衝吼完後,她才輕聲道:“回老爺的話,妾身倒是知道事情經過,當時趙盧氏當街告狀。隊伍停下來,皇上讓夫君去前面查看一下,夫君過去了,聽完趙盧氏講述,知道事關重大,不敢擅自處置,才把她帶到皇上面前。那趙盧氏為夫伸冤。寧願身受滾釘板之刑,之後刑部要把趙盧氏帶回去安置,但李學士反對。說刑部已經定案,和趙盧氏就是有了牽扯,理當避嫌,所以提議趙盧氏該去大理寺安置。皇上同意李學士的提議,命令我們爺把趙盧氏送去了大理寺。僅此而已。”

這番話不卑不亢,當中也表達了對國公爺的不滿,你絕情,不想認回女兒。好啊,那婦人就不是你女兒,而是趙盧氏。她為夫伸冤寧願滾釘板,刑部卻急著要拿人回去。這當中說沒有貓膩你信嗎?就不是為你女兒,就隻是一個尋常百姓,難道你就連一點兒惻隱之心都沒有?

果然,夏清語這番話說完了,陸奉倫半晌沒做聲,但是很快又冷哼道:“好,就算都是按照皇上吩咐做事,他又找你去大理寺給……治傷是怎麼回事?”

夏清語這一次是真出離憤怒了,一時間也忘了禮數和恭敬,垂著眼睛沉聲道:“皇上將此事交給我們爺,我們爺自然要在皇上做決定之前保護那趙盧氏的周全,趙盧氏滾了釘板,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身上大小血坑密布,幾成血人。恰巧兒媳在外傷方面,倒還算擅長,所以我們爺叫我過去給趙盧氏療傷,老爺覺得這很奇怪嗎?皇上都對趙盧氏這舍命救夫的義舉心有讚揚,不然也不會如此處理,難道兒媳倒要因為她身份尋常不肯出手?醫者父母心,恕兒媳做不到看人下菜碟,兒媳的杏林館,連乞丐都救過呢。”

“你……”

陸奉倫如何不知道這是大兒媳婦在諷刺自己無情。然而夏清語從前就是個悍婦,雖然如今性子變了,但隻看她在外面獨當一面,也知道她並沒有變成軟弱之人,所以這番應對雖然強硬無禮,但也沒出陸奉倫的意料,當然,生氣還是很生氣的。

秦書盈葉夫人沈夫人等的汗都下來了,暗道明明覺著她性子變了許多,怎麼這會兒又這樣潑辣起來。正想著該怎麼化解,就聽一直沒有說話的餘老太君淡淡道:“看這架勢,我兒怒氣衝衝到我老婆子這裏,是興師問罪來了?”

一句話就讓陸奉倫心裏一驚,連忙行禮道:“母親,兒子不敢。”

“呵呵,你還有不敢的?”餘老太君冷笑一聲,想了想又道:“也是,你確實是膽子小,十八年前一個誓言,壓得你到如今抬不起頭來,沒了親情就罷了,難道連是非也沒了?你是不是想?珊兒和她丈夫到如今這個地步,全是咎由自取,就是被人冤枉,也是死有餘辜,最重要可別牽連的你在那劉家面前抬不起頭來。”

“母親,兒子……”

國公爺的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想要解釋,卻不知該從何解釋起,心中也自後悔,暗道是啊,母親說的沒錯,我怎麼竟然因為怒火連是非都不顧了?不過是丟臉而已,難道還比得上兩條無辜性命被冤死?

又聽餘老太君沉聲道:“當日之事,珊兒是有錯,她不該逃婚私奔,最後差點兒給我們陸家帶來災難。這些我都知道,這麼多年來,你怨氣滿腹,恨這個女兒絕情,我也理解。然而奉倫啊,你捫心自問,難道你就一點錯兒沒有?那劉家當日和我們提親,他們明知道自己兒子是什麼德性,不過仗著勢力,不但不覺著他們這是害了人家女兒,倒覺著咱們應該為高攀上他們歡天喜地。好,就算當時你的確因為攀上了劉家而歡喜,結果珊兒逃婚,讓你如意算盤落空,但這麼些年,你難道沒看見那嫁去劉家的女子都是什麼下場?你難道就不為珊兒逃過一劫而慶幸?十八年了,你心裏對珊兒一點兒親情都沒有,還是這麼滿腹仇恨?你是當爹的啊,你怎麼就能這樣絕情?更何況那劉家現在是個什麼光景?你還怕他們什麼?你真是遠遠不如你兒子,逍兒自從知道了珊兒的事,想的就是怎麼周旋著護他大姐姐周全,還要保住壽寧公府的顏面。可你呢?你想過什麼?你隻想著珊兒趕緊死,從此就再沒人能拿那個誓言來害國公府,是不是?你雖然也是為國公府著想,可我聽了一點兒都不高興,隻覺著心寒,你知道嗎?”

“是,母親,兒子錯了。”

陸奉倫讓餘老太君一番話說的無地自容,不由自主就跪下了。恰在此時,就聽外面丫頭的聲音又響起來:“世子爺來了。”

“好了,起來吧。”餘老太君顯然也不想讓兒子在孫子面前沒面子,陸奉倫趕緊爬起來,就見兒子奔進屋,整張臉都是鐵青的,看上去比剛才的自己還要猙獰。

“清語,快和我去杏林館。”陸雲逍進門,隻是匆匆衝著廳堂內長輩們行了禮,接著就拉起夏清語,轉身就要往外走。

“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陸奉倫企圖拿出嚴父威嚴,卻見兒子頭也不回大吼道:“姐夫不肯認罪,被他們施了酷刑,現在都快要死了。”話音未落,他已經是拉著夏清語跑起來,陸奉倫和葉夫人等追出門去,隻見兒子抱著兒媳婦上了馬,一聲大吼,那馬撒開蹄子就在府內飛奔疾馳,轉眼便沒了蹤影。

“這是……要……屈打成招?”

沈夫人和葉夫人秦書盈等都變了面色,她們是深宅婦人,出身富貴,除了在戲台上看點象征性的表演,從來沒有想過現實中真有屈打成招這麼殘酷的事,就連陸奉倫,此時臉色都十分難看。

“滅門血案,竟然還要屈打成招?這堂堂刑部是要幹什麼?”

餘老太君拄著龍頭拐,顫巍巍站起身來,憤恨拿拐杖頓著地,卻聽陸奉倫沉聲道:“母親莫要著急,兒子去打聽一下情況。此案如今既已上達天聽,無論刑部有什麼陰私在裏面,都是紙包不住火了,相信皇上定會給一個公平的結果。”

餘老太君點點頭,雖然兒子先前的舉動讓她很是生氣失望,然而他終究不是那剛愎自用之人,能知錯就改,還是令人欣慰的。

這裏秦書盈就來到葉夫人身邊,小聲道:“太太,大姐姐是這個模樣,如今聽大哥哥所說,那趙明堂似乎比大姐姐還要慘烈的多。我們是不是該讓廚房燉些補品……”

“沒錯沒錯,還是你思慮的周到,我竟忘了這一層。快去快去。”葉夫人回過神來,連連點頭,聽餘老太君問怎麼回事?她就把秦書盈的話說了,餘老太君便道:“還是盈丫頭考慮周全,我這裏有兩隻上好的百年老山參,黃鶯你去拿出來,交給廚房好好燉了。”

黃鶯答應一聲,秦書盈便親自和她一起去拿,然後又讓春繡親自去廚房安排,不提。

單說陸雲逍和夏清語,一路疾馳,就到了杏林館。

這一路上夏清語已經得陸雲逍告訴了事情經過:幸虧陸雲逍去的早,刑部那邊剛得到信兒,還沒來得及使什麼陰私手段。看見他去了,那些官員還要攔著,無奈陸雲逍官職比他們大,拳腳比他們狠,氣勢也比他們霸道。又是奉皇上旨意,這可不是假傳聖旨,當時皇帝的確把此事交給陸雲逍處理,他過來查看趙盧氏丈夫的情況也是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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