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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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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淳于流落]雙節棍與荷葉雞(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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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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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7 10:04:54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感覺

  無波說對了傅聚瀾的部分心思,他想打開傅家鎮封閉的大門,走到外面的世界,讓古老的傅家鎮明白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讓越來越多的傅家鎮人去經歷去見識,不再侷促在這片小天堂,無波聚穎幾個就是他的先行軍,這些事他不打算解釋給無波聽,說了她也未必會明白,等她長大能理解了,自然會感激他今日的帶領。

  與無波的奇怪不同,其他四個人還停留在勝利的興奮之中,鎮子人就那麼點,各村武功有差別那也是起腳先起腳後的差別,能夠接觸到跆拳道並戰勝對手,對他們來說新奇之中帶著滿足,滿足之中又伴著渴望,這種體驗或許是傅家鎮很多成年人都未曾有過的。

  年輕人喜歡炫耀,回來之後幾個人都忍不住跟周圍的同學提起,重點是描述跆拳道的功法多厲害多威猛,自己又是如何更厲害更威猛地戰勝對手,甚至還把證書和合照拿出來顯擺,讓那些沒能去過的孩子羨慕得不得了,紛紛惋惜自己怎麼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呢。

  傅元行既欣慰又苦惱,欣慰的是孩子們銳氣十足,這件事無疑給了他們更多練功的動力,苦惱的是這幾個兔崽子眼皮子怎麼那麼淺?不就贏了幾個練了幾年的跆拳道小鬼,至於得意得跟贏了泰森似的?什麼叫戒驕戒躁?曉不曉得?他決定給這幾個興奮的娃降降火,嗯,週末來個加強訓練吧。

  傅清序與傅明睿畢竟比傅元行多吃了幾年飯,想得也更遠,這件事看似小事,對傅家鎮的未來可能會帶來極大的影響。

  「爹,你說聚瀾這孩子是故意還是……」

  傅清序摸著鬍子,半天歎息道:「老了老了,年輕人銳意進取是好事,我這把老骨頭走路都咯吱響,跟不上咯。」

  傅明睿皺著眉頭:「要不要跟聚瀾談談?」他是一個很標準的父親,在他心目中,男孩子注定要成長為男子漢,扛起家庭的重擔,傅聚瀾是長子,責任更重,所以他對傅聚瀾要求很嚴格,這孩子也很爭氣,讀書練武都沒有讓他失望,或許是他過於求全責備,讓孩子出了那事。

  那時傅聚瀾快上四年級了,去鎮上比武,對手比他大三歲,是九垌村的好手,按規矩年齡差不能超過兩歲,可傅聚瀾那時武功很了得,在古平村已沒有對手了,傅明睿大膽地讓傅聚瀾上去,起先傅聚瀾並沒有讓他失望,主動出擊,攻擊對方的相對較弱的下盤,對方已經出現了頹勢,可年齡的差距有時候是無法彌補的,不管是體力或心境,被反擊後量力而行他應該放棄的,可他沒有,一直堅持著,後來出了事故,他暈倒在台上了。

  傅明睿開始反思自己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傅聚瀾醒來後父子倆還專門還談了一次,可傅聚瀾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還笑著跟父親說沒關係,以後他會做得更好。

  正是因為這樣,傅明睿才更加在意,而他察覺到此後大兒子雖然還是用心學習,專心練武,可卻有哪裡不一樣了,他以為自己想多了,可到今日才明白,傅聚瀾眼中那些對他這個父親的憧憬仰慕早已不再了,這並不是說傅聚瀾不尊敬他,相反,傅聚瀾越發尊敬他,只是這份尊敬更多的是一種平輩之間的認同,而不是兒子對父親那種天然的崇拜。

  「他是個慣有主意的,」傅清序搖頭,「你對你兒子的瞭解就不如我對我兒子的瞭解多,我看他這盤棋下挺大的,肯不肯跟我們說還是兩回事。」

  老父委婉的批評讓傅明睿有些臉紅,這都多少年沒讓爹批評了?他想起一件事,問道:「爹,那算命的事要不要跟聚瀾說一下?」

  傅清序想了老一會兒:「說吧,現在不說,以後再說就晚了。」

  「什麼?」傅聚瀾差點沒笑出來,聽聽,他爹都說了什麼?「江上無波,何以聚瀾?」

  傅明睿看他的態度就知道他不相信,急了,趕緊說道:「你出生後難養活,大病小病的,那時候你奶奶還活著,就到廟裡給你求了簽,然後才改了現在這個名,解卦的大師就說以後你的姻緣就在這八個字裡,那會兒無波還沒出生呢,我們怎麼會知道真有這麼一個人?你別以為是迷信,改了名之後你就無災無病地長大了。」

  傅聚瀾挑眉:「沒有江無波,就沒有我傅聚瀾?那我該認無波當親媽呀,跟姻緣有什麼關係?就因為這個,你們就把無波定給我當媳婦了?」

  傅明睿知道這事不能急,只能慢慢勸著:「沒說就這麼定了,這種事寧可信其有,我瞧你挺關心無波的,無波那丫頭性子好,長得像明心,以後準是個漂亮的,雖然是小了點,你可以先培養著感情,等以後長大了……」

  「停停停!」傅聚瀾趕緊打斷傅明睿的美好期待,「爹,您啊,一輩子就這勞碌命了,我上學你擔心我學習,進武館你擔心我武藝,就連媳婦兒都給我惦記上了,有您這樣的爹,我這輩子該知足了。可是爹,我也是男人,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做好,做不好的,我會跟您商量,請您幫忙,您別那擔心那麼多,成不?」

  若這話是小兒子說的,傅明睿只當他犯渾,一個耳光過去准叫他老實了,可這話是大兒子說的,傅明睿知道他是當真的,當真不想自己干涉太多。這事兒只能告訴他,讓他自個兒想明白,勉強不得,傅明睿想不出,若是現在不告訴他,將來突然讓他娶無波,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傅聚瀾清楚自個爹的性子,這事兒只怕在三個老人心裡擱了很久,難怪聽到無波的大名,他們會有那樣的反應,更不要說這些年對無波的態度,不是說好得很假,而是過於殷切了,讓人不得不懷疑。而他們這麼費心費力,全部是為了他,想到這份愛,他心裡有感動,也有沉重。

  「爹,這事都是咱們家自己想自己的,還沒問過四大爺怎麼想的呢,」傅聚瀾拐了個彎拒絕道,「四大爺性子什麼樣,您比我清楚,他能讓別人打他外孫女的主意?」

  說到傅清庭,傅明睿有點發楚,猶豫道:「可以跟他商量嘛,咱們家條件又不差,知根知底,平時你對無波怎麼樣,他也看在眼裡了,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無波呢?您沒考慮過她?」傅聚瀾又追問道,「別看她現在喜歡黏我,長大了未必,我聽媽說過,小姑以前就特別黏你。」

  「這不同,那是我親妹子。」

  「我也把無波當親妹子看的呀。」傅聚瀾抱怨道,「你可別抱著『我們家幫了她,她就該嫁到我們家』這種想法,太讓人寒心了。」

  「誰這樣想了。」傅明睿急了,嚷嚷道。

  「那最好了。」傅聚瀾說著,「無波原來有個玩得很好的夥伴,叫陳什麼航的,據無波回憶,江叔叔生前跟這個男生的爸爸很要好,以前說過要做兒女親家的,無波媽媽指不定還記著這件事,我看您就別想太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老氣橫秋!」聽兒子教育他,傅明睿板起了臉,心裡卻恍然大悟,兒子提醒得對,怎麼把明心這茬給忘了?萬一都跟四大叔商量好了,明心跳出來反對,那不是抹四大叔面子嘛?那還不是專門破壞人家庭關係,挑撥人父女感情,加劇人父女矛盾嘛,做不得啊,幸好幸好。

  傅聚瀾笑了笑,沒說話。

  他知道父親他們是不會那麼輕易放棄的,無波的外公媽媽,可以好好商量,無波可能存在的娃娃親,也可以想辦法斷掉,而所謂的感覺,在他們看來是可以培養的,尤其是他和無波還有不錯的感情基礎。

  這世上最不好說的就是感覺這個東西,感覺對了,就算是錯的人也會拼了命去愛,感覺不對,即使是天賜良緣也覺得難以忍受,更不是別人說好,你就真覺得好的東西。

  人生漫長,各有機遇,充滿了變數,他不會告訴傅明睿,他和無波中間最大的變數不是傅清序,不是傅明心,更不是陳什麼航的,而是他的親弟弟——傅聚穎。

  被傅聚瀾念叨著的傅聚穎此時正在和傅柳昔對打,這是他上初中每天必做的事,少一天不做渾身不舒服,傅柳昔根本就是他上輩子的仇人嘛,什麼都跟他針鋒相對,打架起來更是不肯留手,還好他皮糙肉厚,不然早就被她踢成紙片人了,今天他感覺自己特別神勇,保準能贏。

  無波一邊戴著耳機聽英語聽力一邊練著棍法,自從去省城比賽回來,傅元行就對她特別狠,練習加倍不說,還親自上來跟她對打,使勁地逼她,搞得她連學習的時間都拿來練功了。

  傅聚穎的感覺沒錯,沒幾下傅柳昔就被他打趴下了,他得意洋洋地叉著腰哈哈大笑:「怎麼樣,輸得心服口服吧?」

  傅柳昔白了他一眼,爬起來撥撥頭髮,臉色有點不好:「狗屎運!」

  傅聚穎差點沒撲過去又干一架,傅柳昔卻哼了一聲,彎腰拿了外套走了,氣得傅聚穎直嚷嚷:「說誰狗屎運呢,再來啊,我非讓讓趴下不可!」

  無波瞄了一眼,無語地繼續耍她的棍子。

  「無波,你剛才那是什麼眼神?」傅聚穎氣沒地兒發,抓到了無波的小辮子。

  「崇拜的眼神啊,」無波笑瞇瞇道,「小表哥,你好厲害!我好崇拜你!」

  傅聚穎頓時像吃了蒼蠅一般難受,這麼假,還不如不說呢,他想說兩句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悻悻地打拳,發洩一番。

  「無波……」傅柳昔從門口探出個腦袋小聲地叫著。

  無波帶著耳機沒聽到,旁邊正在看書的傅靖以抓起身邊的書本往無波身上一丟,無波飛快地抓住了,傅靖以往外努努嘴:「叫你呢。」

  無波走出去,看到傅柳昔臉色灰白得很難看,焦急道:「柳昔姐,你怎麼了?」

  「無波,我受傷了。」傅柳昔都快要哭出來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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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7 10:05:06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青澀

  「受傷了?哪裡哪裡?我看看!」無波趕緊握住傅柳昔的手,仔細查看,「小表哥怎麼那麼過分!」

  「不是……」傅柳昔嘴巴動了動,後面的話含在嘴裡沒說出來。

  無波沒聽清,心裡更著急,拉著傅柳昔往校醫室走,傅柳昔卻沒動,「柳昔姐,怎麼不走?我們去校醫室看看。」

  校醫可是男個的,傅柳昔遲疑了半天,跺跺腳,四下看看,低頭在無波耳邊說了幾個字。

  「流血了……褲子、褲子裡面……那、那裡流血了?」無波結巴地重複著,眼睛瞪得老大,他們是怎麼打的,怎麼會弄到那個地方的?撩陰腿也沒那麼陰吧?「原、原來,小表哥的腿法這麼毒啊……」

  傅柳昔一聽,灰白的臉頓時紅了幾分:「說了不是他弄的!」無波比她小兩歲,家裡又沒有女性長輩,不明白這些事很自然,她其實也不太懂,隱約明白一些,就知道女孩子長大了都會這樣,可到底沒懂多少,真發生在自己身上,別看她平時大喇喇的,加上現在身子感覺很不好,心裡挺慌的,現在又不能回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無波不懂傅柳昔臉紅什麼,還不讓她去找校醫,她到底擔心傅柳昔的身體,想了想便想到一個主意,便問道:「這個問題醫生都知道吧。」

  「必須的吧。」傅柳昔猜測。

  「那實習醫生呢?懂不懂?」無波又問。

  這下傅柳昔也有點猶豫:「應該懂吧。」

  「那我想到辦法了,你等著。」無波說完,轉身趴在門邊,探出腦袋,往傅靖以那邊叫了一聲,「傅靖以!」

  傅靖以從書本裡露出半個臉飛了個白眼給她。

  「出來!」無波對他的白眼早就免疫了。

  「幹嘛。」傅靖以懶洋洋地問道。

  「出來就是了,問那麼多。」無波抱怨道。

  傅靖以不情不願地將書本放到書包裡,提著書包走出來,「幹嘛?」他看了看被無波緊緊地拉著手臉漲得通紅的傅柳昔,奇怪地問道。

  「這個,」無波絞盡腦汁,努力尋找既能讓柳昔姐臉沒那麼紅又能描述清楚的說法,「是這樣的,如果一個人,被大宗師的撩陰腿踢傷,怎麼辦?」

  傅靖以被這個無厘頭的問題問到了,他眉一挑,看著傅柳昔,興趣打起道:「你被傅聚穎用撩陰腿了?」

  「誰說是他踢的了?」傅柳昔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找無波來商量真的是錯得離譜啊,無知者無畏算什麼?無知者無羞才更可怕!

  無波有些委屈,她已經很努力了,這樣說都不行啊?她瞪了傅靖以一眼,催促道:「你問那麼多幹嘛?直接說怎麼辦就好了。」

  傅靖以伸手去掐無波的臉頰,稍微使了點勁往旁邊扯開,一邊說道:「什麼怎麼辦?我又打不過傅聚穎,我的撩陰腿對他可沒什麼殺傷力。」

  「誰說這個了。」無波抬手去拍他的手,想讓他放開,並用一種「你怎麼還不明白」的眼神看著他:「你不是跟你爺爺學醫嘛,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哈?」傅靖以糊塗了,這跟學醫有什麼關係?傅柳昔又不是男的。

  「流血了。」無波接續說。

  從小學老師對傅靖以遲到早退壞脾氣的容忍程度就知道,傅靖以的聰明絕不是一般的聰明人比得上的,他只是一愣,掐著無波的手就僵住了,猙獰地瞪過去。

  無波一臉無辜,執著地問道:「怎麼辦嘛。」

  「我怎麼知道!」傅靖以氣急敗壞地叫道,聲音都變了,若仔細看的話,還可以看到他臉上那一抹不自然的狼狽,他又掐了掐無波的臉,又惡狠狠地瞪了傅柳昔一眼,深深吸了一口,「在這裡等著!」

  無波看傅靖以走遠了,對傅柳昔比了個yeah的手勢,傅柳昔還是有些忐忑,雖然傅靖以學醫,可到底他比她還小兩歲,真的知道應該怎麼辦嗎?

  沒多久,傅靖以就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個人——教務主任!女,四十歲左右,在學生中素有「滅絕師太」之稱,把無波和傅柳昔嚇得如同寒風中的樹葉,瑟瑟發抖。

  「是哪個?」教務主任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當了快二十年的老師,她還是頭一遭被請求來做這種輔導工作,還是被一個男學生,讓她這個教育者情何以堪。

  傅靖以指著傅柳昔,不用問都知道答案,畢竟年齡差身高差很明顯。

  教務主任提著傅柳昔走了,傅柳昔一邊走一邊回頭,一副生怕被教務主任吃了的樣子,好可憐。

  「教務主任會看病嗎?」無波一邊走一邊嘀咕。

  傅靖以聽了,上上下下打量了無波一番,然後莫名其妙地搖頭。

  「你搖什麼頭?」

  「唉,不說也罷。」

  「說,快點說。」無波衝上去卡住傅靖以的脖子,恐嚇他道。

  「唉,營養跟不上啊。」傅靖以又是一陣搖頭。

  竟然敢嘲笑她個子小?無波使勁地揉著傅靖以的頭髮,哼哼道:「我比你還高呢,你還有臉笑話我。」

  傅靖以默默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大姐,他說的是思想教育的營養跟不上好不?誤會到哪個角落去了?

  第二天,無波才知道自己昨天錯得有多離譜,因為晨操後,教務主任把所有女生都留下來,語重心長地跟所有女生簡單地普及了一點必要的健康衛生知識,無波就站在第一排,好幾次她感覺到教務主任的目光從她身上火辣辣地掃過,這是小事,重點是那些更加火辣辣的講話內容,什麼叫女性第二特徵發育?什麼叫女性隱私?這、這算什麼呀?生平第一次,無波體會到了狼狽的滋味。

  傅柳昔更是連腳趾頭都紅透了,她現在還記得昨天教務主任一邊給她普及知識一邊看她的眼神,可能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會向男生求助這方面問題的女生吧,雖然這個想法不是她的,去叫傅靖以的也不是她,可來這個的是她啊,是她啊。

  好丟臉!這是無波和傅柳昔共同的心理思想。

  「柳昔姐,對不起……」無波都沒臉見傅柳昔了。

  傅柳昔這會兒連說話的力氣都羞愧掉了,有氣無力地擺擺手:「不怪你,你也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她自己倒霉,霉透了!

  兩人齊齊哀怨,下午練功的時候還沒回過神來,傅元行看著不爽,叫她們兩個過來問話,結果被兩個丫頭意味不明地盯著看了很久。

  「怎、怎麼了?」傅元行有些不安。

  「老師,今年我十四了。」傅柳昔說道。

  「我知道啊。」傅元行有些摸不著頭腦。

  然後兩個丫頭又是搖頭又是唉聲歎氣地走開了。

  傅元行心想,這算什麼事啊?再看過去,兩人又繼續在那邊划水,根本沒用心練功,旁邊多少對眼睛看著呢,他老臉就拉下來,正要過去,一個聲音幽幽地在他後面響起。

  「她們今天心情不好,小心觸霉頭。」

  傅元行回頭看著傅靖以,這貨純粹是來湊熱鬧,這會兒正拿以狠辣出名的趙家拳當太極拳練呢,看著就忍不住想海湊他一頓,糯 mi論 壇他自我建設了一番才說:「她們心情不好,你知道原因嗎?」

  傅靖以緩緩地打了個五虎伏龍:「誰知道呢,每個月都這樣。」

  傅元行剛想說「不知道你說個屁」,傅靖以話裡的重點詞語突然敲打在他的心門上,隱隱覺得這場面隱隱有些熟悉,再一回想,靠,這不就是那件糗事的再翻版嘛,青澀懵懂,那是少年的權利,他已經是大叔了,不能再假裝無知了,咳咳,看來是得建議上頭多配一個女老師了。

  這兩人說的是什麼暗語?其他人紛紛表示不解,傅聚穎湊過來問為什麼傅柳昔和無波划水他不管,傅元行一把拍在他的腦袋上。

  「少管這些,練你的去。對了,這幾天你就別找傅柳昔練拳了,我去就行了。」

  「為什麼呀?」傅聚穎不樂意,「老師,你偏心。」

  「對,我就偏心了怎麼地?」傅元行又給了他一啪,然後以一副過來人的表情教育他,「聽哥的,千萬千萬不要把女生當對手看,以後有你哭的。」

  往事不堪回首啊,青春什麼的,太傷感了。

  傅聚穎怎麼會理解傅元行的一片苦心呢,又去挑釁傅柳昔,結果傅柳昔沒挑釁到,無波居然跳出來了,一上來就直接是強路強攻,真毒啊。

  「無波,你個吃裡扒外的。」傅聚穎一邊擋一邊抱怨。

  「小表哥,你變弱了哦,」無波才不管他的抱怨,笑嘻嘻道,「看我的鷹擊長空!」

  「來就來,誰怕誰呀。」傅聚穎也打出勁頭來了,兩個人打著打著就正經起來,氣勢如虹,互不相讓。

  傅元行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還不忘給其他觀眾指點兩句:「阿穎這招有意思,嗯,不錯,不錯,笨蛋,怎麼能這麼用呢?咦?咦?看不出,無波還挺毒的嘛。」他越看越有意思,無波平水挺老實的一個人,正式的比賽也有幾次,沒見過她這麼鑽進空子緊抓機遇的呀。

  「這算什麼,撩陰腿她還沒使出來呢。」傅靖以的聲音又幽幽地響起來。

  撩陰腿!?傅元行看看傅靖以,又看看無波,好累,感覺再也不會愛了,現在的小孩下限都好低,他都不敢自稱臉皮厚了。

  打了一場酣暢淋漓,傅聚穎早忘了為什麼和無波打起來了,兩個人又好表哥好表妹起來了,有說有笑地期待著晚飯吃什麼了,傅元行默默地對自己翻了白眼,連總結的力氣都省了。

  週末回到家,傅聚穎忽然想起這件事來,隨口問了傅聚瀾,害得傅聚瀾當場噴水,然後一臉複雜地看著傅聚穎,原來阿穎已經到了這種年紀了嗎?他這個當哥哥的,既欣慰又有點失落。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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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7 10:42:07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好奇

  少年,代表了熱情,代表了稚嫩,有時候也代表了叛逆。

  傅家鎮裡的少年的叛逆顯然來得很含蓄:讀書要上進,否則不等你老子拿棒槌教訓你,你老娘也要對你來一套降龍十八掌,掌掌有營養;練武更要上心,老師盯著你,同伴追著你,回家還要小心被老態龍鍾早就耳聾眼花的老太爺用拄枴杖偷襲,杖杖充滿愛啊。他們的叛逆可不是什麼「我媽不讓我染頭髮,我偏要染成金黃色」,也不是「我爸要我考高中,我就喜歡出去混社會」,而是「我老頭又在我跟前表揚那誰誰誰的拳法了,老子決定了,今天去幹他丫的」,或者是「老說我練武不行,非要我去當醫生,看我以後不把手術刀當飛鏢使不可」,各種小叛逆,弄得各位家長老師頭疼不已,又忍俊不禁,誰沒個青春啊。

  傅清庭最近跟人嘮嗑到處聽到別人抱怨自己家娃哪裡哪裡刺毛,心裡有些打鼓,等無波週五傍晚回家後留心觀察她,又想辦法引了話題來問,好在無波年紀小,性子又乖,沒讓他擔心,安下心來又瞧著無波似乎瘦了點,那嘟嘟的嬰兒肥變少了,心裡又疼得緊,趕緊張羅著給無波做好吃的,把無波饞得眼睛都綠了。

  吃了豐盛的一頓大餐後,無波收拾了碗筷,跟外公說了一聲,抱著有點圓的肚子去找傅聚穎玩,沒注意到外公看她的眼神充滿了心疼和驚恐:好、好能吃!那桌菜夠他吃兩頓不止了,可現在他還沒吃夠五分飽呢,根本不夠無波搶呀。

  老外公默默地又給自己炒了個土豆絲,湊活吃了填填肚子,默默地接受了外孫女正在長個子胃口驚人的事實,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改天看誰去鎮上幫忙捎點牛奶之類的回來吧。

  傅聚瀾今年就要高考了,週末有時候會留在學校補課,今天難得回來,家裡也是殺雞燉肉地給他補補營養,正吃著飯呢。

  無波在門口就聽到聲音了,這個時候進去有點不好,想了想就貓起身子從牆上爬到二樓去,小表哥的房間正好在牆邊,拉開窗子就能進去,小表哥有時候貪玩回家晚了都是這麼進家門的,她第一次爬倒也順利進去了。

  吃飯的幾個人除了傅朝顏沒察覺,其他四個都聽到動靜了,傅明睿神色一動,傅聚瀾放下筷子就要站起來,傅聚穎拉住他,一邊大口吃著一邊含糊道:「不用,無波來找我呢,估計看我們吃飯不好意思呢。」說著飛快地把飯扒完,放了碗筷,擦擦嘴,跑回房間去。

  飯桌的四個人就聽到他說「你都吃了什麼肚子圓成這樣?虧得你還能爬進來」,然後又是無波有些不好意思的聲音「外公做的菜太好吃了,我忍不住就吃撐了」,接下來傅聚穎又說「學校的飯菜太難吃了,回家吃什麼都特別香」,再接下來無波又說了句什麼,逐漸安靜了下來。

  再仔細一聽,我去!兩人居然出去了,爬的!

  傅聚瀾差點沒笑出聲,傅明睿腦門青筋動了動,心想回頭你們屬貓的嗎?等會兒我就把窗子反鎖了,看你晚上怎麼爬回來。

  無波和傅聚穎是要去大胖家看碟片呢,其實家裡也有影碟機,可一個人看沒意思,剛好大胖家換了新彩電,大家一商量就租了碟子說好今晚去他家看。

  片子是武打片,主演的兩位都是國內有名的功夫明星,一位是「功夫皇帝」,一位是「功夫之王」,情節與畫面都聽不錯的,提到動作那討論就熱鬧了。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對這兩位明星誰的功夫更好,誰的動作更真實,傅家鎮這幫少年各有見解,有的認為皇帝的更霸氣,有的認為國王更利索,各抒己見,各舉例子,爭執不下。

  無波忽然來了一句:「你們說,他們的武功是真的嗎?」

  一波波白眼功殺過來:「當然是真的啦,少林寺出來的,那還會有假?」

  「為什麼少林寺出來的就不會有假?」無波又追問。

  當然又得到了一堆白眼,可誰都說不上個為什麼,傅聚穎乾脆就回答說:「自古武功出少林嘛。」

  「那我們的武功也是少林寺傳過來的嗎?」好奇寶寶又問了。

  這下子沒白眼了,大夥兒也好奇了,對啊,我們傅家鎮的功夫是怎麼來的?長輩好像沒說過,武館也沒說過,到底是怎麼來的?

  無波又問了:「你們覺得是我們傅家鎮的功夫厲害還是那什麼電視上的少林功夫厲害?」

  這還用問?齊刷刷地回答:「當然是我們厲害啦!」傅家鎮的功夫從拳到掌,從上到下,刀槍棍劍,十八般武藝樣樣齊全,男女老少皆宜,舉鎮皆武,那多厲害啊,不跟少林只能和尚練。

  「那為什麼沒有人家少林功夫名聲響呀?」

  這就超越了這幫少年的理解範圍:為什麼不出名?因為沒人出去闖蕩,為什麼沒人出去呢?因為族規說了傅家鎮功夫不外傳,不能隨意外出動武,為什麼族規會這樣規定……大家全部蚊香眼了。

  這個問題傅聚瀾倒是想得很明白,他盡量用無波能理解的話語對她說:「外面除了少林功夫、太極拳,還有很多很厲害的功夫門派,少林寺這麼出名,一來是少林寺從很早以前名氣都很大了,二來嘛,人家宣傳得好啊,電視電影都拍少林,連小說都寫少林寺好,看多了當然就覺得少林好啦。我們呀,想法不一樣,鎮上練武的人夠多了,不像少林寺要到外面去招弟子,不用宣傳,外面的人就不知道了。」

  族規規定不外傳,自然是因為自古武功各門閉門自珍的心理,大家都抱著「看家本事都讓你知道了,以後我還怎麼混」的想法,不願意坦誠交流,而從另一方面來說,這也是為了保證功法傳承的穩定性,因為不外傳,就代表缺乏與外界的交流,就意味著看不到別人的好,就不會有改投他人門下的情況發生。

  那都是老古董的做法了,現在都什麼時代了?經濟發達,武學式微,這是必然的發展趨勢,年輕人面對的誘惑只會越來越多,再這麼下去,傅家鎮的武功就會跟那些已經開始沒落的門派一樣,出現斷代的可能。

  汴繡以前多厲害,現在聽過的有幾個人?鋦碗以前還出了一句「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的名言,可現在知道這行業的人又有幾個?時代不同了,古老的傅家鎮逐漸跟不上年輕人的腳步了,沒落是必然的。

  大表哥的表情有些嚴肅,無波小心翼翼地與小表哥對視了一眼,傅聚穎投來一個埋怨的眼神,她討好地笑了笑。她只是習慣性地問大表哥,沒想到會引來大表哥的深思,早聽說準備高考的人很敏感,一聽翻書聲就如同打雞血般激動,一看新聞就滿肚子感慨,她這段時間還是少跟大表哥說話吧。

  傅聚瀾不知道無波正體貼他呢,回過神來,看看正襟危坐的兩個小的,心想他跟他們說這些幹嘛呢,便說:「等放假,再帶你們去省城玩吧。」

  兩個小的一聽眼睛就亮了,傅聚穎馬上想到爹媽一見面就耳提面命讓他不要纏著大哥,便說:「放假再說嘛,放假再說。」

  「現在說好了不也一樣?難道我還會賴掉你的不成?」傅聚瀾打趣道。

  無波覺得有些奇怪,她看那些上初三的哥哥姐姐們提起中考每個都是愁苦愁苦的,按理說高考比中考更重要,怎麼大表哥看起來那麼輕鬆?難道這又是長大了才會的本事,心裡很著急面上看不出來?

  不管怎麼說,傅聚穎和無波開始對即將到來的暑假充滿了期待,省城可是個好玩的地方,好多新奇的玩意,他們早就盼著再去一次了。有了這樣的心情,白天在家給祖宗上香,去武館給祖師爺拜禮時,傅聚穎就真心實意得多了,祖宗在上,祖師爺在上,一定要保佑小的大哥高考科科滿分,清華北大隨便挑哇,一定要讓他高興啊,說好了不許賴賬的啊。

  有了期待的事,時間過得飛快,傅聚瀾高考了,估計分數、填報志願,接下來就是武館的出師考試,成人式,一溜事下來,初中期末考試到了。

  跟其他地方監考不同,傅家鎮這兒每逢考試學校都要跟各村各地的武館打好商量,請了一批武館的老師過來坐鎮考場,不是他們眼神不好,實在是這兒的學生太鬼了。別的學生考試作弊多是走科技流,什麼耳機手機之類的,可這兒的學生返璞歸真得讓人吐血:人家就傳小紙條,還當著你的面把小紙條塞鞋底了,一場考試下來你硬是抓不到他啥時候拿出來抄,考完了人家跟你說,老師,沒被抓住就算不上作弊吧?歐也!回頭閱卷再一看,一道題全部人都錯一樣的,這紙條是怎麼傳全場的?地球好危險!趕緊回火星吧。

  有了武館的老師就不一樣了,這些把戲都是當年他們玩剩的,在學校老師茫然的眼光中,武館老師隨便走了一圈,隨手晃了兩晃,截住好幾道不明的光彩,手上就多了一大堆紙團,背後好幾個學生一臉惋惜。

  考完試,高考也陸陸續續放榜了,傅聚瀾的總分很高,對考卷估分時班主任就勸他大膽點報考全國一流的大學,最後他自己報考了離家裡最近的重點大學——雲大。

  消息傳到家裡,感覺很複雜,村裡頭一位大學生就落在自己家裡,這是多自豪的事,可高興之餘又覺得有點遺憾,這分數都可以去首都了。

  收到通知後,傅明睿當天就在家門口放了鞭炮,晚上請了關係好的幾家過來吃飯,正式的升學酒需要張羅,計劃著要在八月底,辦完了升學酒剛好開學。

  無波看著大人不住地稱讚大表哥,心裡生出與有榮焉的感覺,更覺得大表哥聰明了,她上學也經常得老師表揚,考試排名也挺前的,可要能大表哥那麼厲害,那得多厲害呀。

  晚上她就跟傅聚瀾表達了自己這份羨慕,眼巴巴道:「大表哥,你有沒有什麼學習的竅門呀,告訴我嘛。」

  傅聚瀾樂了:「學習哪有什麼竅門?老師教,你就學唄。」

  無波小臉皺起來了,這話跟傅靖以說的差不多一個意思,那傢伙就不用提了,練武的時候看課本,上課的時候研究醫術,回家的時候聽說是睡覺,期末考試還能拿前茅,太沒天理了。

  傅聚瀾摸摸無波的腦袋,開解道:「學習這種事慢慢來,不著急,我們無波這麼聰明,以後肯定會有出息的,你外公還等著享你的福呢。」

  「那倒是。」無波很容易就聽進去了,然後又問,「大表哥,我們什麼時候去省城呀。」

  傅聚瀾眨眨眼,算了算:「後天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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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錯過

  這次去省城陣仗就大了,因為是夏收農忙時期,武館休館幾天,孩子們從長時間的練功中解脫出來了,跟傅聚穎和無波要好的幾個都嚷嚷著要去,加上傅明睿夫婦也想去雲大轉轉,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天微微亮就出發了。

  省城傅聚瀾來過幾回了,有幾個地方還比較熟,便帶著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去了肯德基、動物園、遊樂園。好玩的地方幾乎走了個遍,在遊樂園裡還鬧了好大的熱鬧,不是有大人玩的蹦床麼,這群熊孩子呼啦全上去了,邊蹦邊伏虎拳降龍掌,當打擂台呢,底下一群熱情的觀眾湊著熱鬧,搞得工作方還以為遇到了開業來頭一遭群毆事件呢,還嘀咕著現在的孩子亞歷山大呀,拼爹拼學校拼成績不說,連蹦床也要拼。

  吃好了玩好了,少年們終於想起了到省城來的真正目的,紛紛給傅聚穎使眼色,傅聚穎直接將眼神扣比給無波,無波正吃著冰淇淋,慢半拍地看到小表哥的暗送秋波,a了一聲,傅聚穎瞪了她一眼,她又a了一聲,明白了,三口兩口把冰淇淋吃完,伸手拉了拉傅聚瀾的衣擺。

  傅聚瀾早把他們的擠眉弄眼看在眼裡了,笑道:「怎麼了?」

  說辭小表哥早都想好給她了,無波只需要順暢地說出來就好了:「大表哥,跆拳道館不就在這附近嘛,上次跟我比賽那個姐姐還想跟我再比一場呢,要不——咱們過去看看吧。」

  傅聚穎馬上接過話附和道:「是啊是啊,哥,大胖他們幾個都沒去過呢。」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傅聚瀾一猜就知道這事是給傅聚穎顯擺出來的,算了,反正將來他們也是要出來見識的,宜早不宜遲,就帶他們過去了。

  跆拳道開設了暑期班,比先前熱鬧了不少,傅聚瀾一行人的到來對館長來說沒有更好的了,正缺對手呢,對手就親自送上門了,立刻熱情招呼。

  半天下來,雙方滿意,可惜時間不多,傅聚瀾等會兒還要跟父母去逛逛雲大呢,只能遺憾地告別了。

  從跆拳道出來,傅明睿神色恍惚,傅聚瀾注意到他的沉默,關切地問了一句,傅明睿看了他一眼,遲疑地問道:「像這種跆拳道的館子,全國大概有多少家?」

  傅聚瀾眉一挑,猜到了他爹的心思,面上卻平靜地說:「那就多了,只要你考了跆拳道教練認證,又有地方,就可以開館了,不過也有很多人沒證也開,哪裡說得準有多少家。」

  「還有教練認證?」傅明睿有些恍惚,那是啥玩意?「那豈不是很多人練這個跆拳道?」

  「當然了,國外的東西比較火,」傅聚瀾解釋道,「而且人家弄得比較好,標準、等級、考評都成系統了,比較好推廣。」

  傅明睿一聽這個三個詞就啞了,你說定標準,誰來定?誰敢定?同一套拳法,姓張的說他們祖上是這麼傳的,姓李的說他們師門是這麼教滴,都說自己是正統,笑話!更重要的是這武術是個大雜燴,下分拳、腿、掌、刀、劍、棍等大類,大類下面又分諸多小類,種類繁多,南北各異,東西不同,定標準的工作量可想而知……卻是挺窩火的。

  簡單地逛了下雲大,除了傅明睿不為人知的複雜心情,所有人都滿意而歸,無波也因為在蹦床上表現優異,大表哥獎勵了一個遊戲機給她,要不是眾目睽睽太扎眼,在路上還幾次她都想拿出來玩了,最後只能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

  無波覺得今天不用練功,不用上學,還去了省城玩,好快活啊,最好天天都可以這樣,俗話說得好,凡事不要高興得太早,她回到家就發現,今天她太不幸了!早知道就不去省城了!

  家都在同一個方向,傅聚瀾一家自然就先送無波回家,剛好門口就發覺不對勁了,大門半敞著,門邊擺著不少大箱小箱,有親戚上門了?

  無波心有疑惑,推開門進去,外公不在家,真奇怪,傅聚瀾拍拍她的腦袋,把給她買的零食、牛奶和書本放到客廳的桌子。兩人說了會兒話,就聽到外公罵罵咧咧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無波一喜,就想衝出去,她要跟外公分享自己的快樂才行!傅聚瀾拉住了她,說:「你聽聽,你外公是不是有點不高興?」

  無波一聽,還真是,外公不高興的時候要麼就不說,要麼就像現在這樣大老遠都能聽到他罵人的聲音,說真的她還有點怵,等看了他老人家臉色再說話吧。

  傅清庭厭惡地掃了一眼門邊的東西才跨進門來,然後就看到無波眨著大眼睛努力忍著嘴邊的笑意等著他呢,他一看就知道這丫頭今天是逛高興了,心頭忽然一緊,完了,剛才只顧著發脾氣了,這會兒要怎麼跟無波說呢?

  傅清序比傅清庭慢了幾步進來,他光看到老四站在庭院,沒注意看到裡面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娃,心裡的火就冒起來了,也不管兩個人都是一大把年紀了,直接就罵道:「你讓我怎麼說你好,你就是再氣著了,也得在外人面前給閨女撐撐面子,你倒好!不讓人進門!還不認這個親!你橫!你就是個驢腦袋!強老頭!」

  傅清序罵完了,罵爽了,半天沒聽到傅清庭的回答,心想這強老頭被罵懵了?抬頭一看,老膽差點嚇破了!無波就在跟前呢,眼睛睜著老大,小臉上全是茫然。

  「外公,大外公剛才說什麼?媽媽終於來看我了?」無波終於從傅清序的話中回過神來,風一般跑過來,一臉焦急道,「人呢?怎麼沒看到啊?我媽人呢?」說著說著,傅清序的話又在腦袋裡過了一圈,外公沒讓媽媽進門,媽媽被外公趕出去了?她又扯著外公的手,癟著小嘴又追問道:「外公,我媽呢?」

  無波的小臉都漲紅了,從四歲到現在,她已經有七年多沒見過媽媽了,媽媽每個月都打電話過來,可從來不肯來看她,她差點記不得媽媽的樣子了,為什麼,為什麼今天都來了,還不肯等她一下,難道媽媽不想見見她,不想抱抱她嗎?

  「你懂什麼?」傅清庭臉色沉得可以擠出水了,「她不是你媽了!她不要你了!」

  「你胡說些什麼呢!」傅清序終於忍不住在背後狠踹了傅清庭一腳,沒見過這麼當人長輩的!

  「不會的!媽媽不會不要帆帆的!」無波「哇」地一聲哭了,積蓄已久的渴望與委屈爆發了,小身板用力地撞開傅清庭,一吱溜就跑出去了。

  「快追快追!」傅清序急忙喊傅聚瀾跟上去,傅聚瀾根本沒等他說話呢,人已大步追出去了。

  幸好大孫子在這兒,無波最聽他的了,傅清序好歹鬆了口氣,回頭對著傅清庭掛下了臉。

  別看無波身板小,可真說起來,傅聚瀾上高三天天做題沒時間練功,比起起早摸黑練功的無波,腳程差還是很自然的,再加上無波本就是發了狂地跑,傅聚瀾硬是沒追上。

  出村子就只有一條路,無波跑到村口,沒看到人,問了經過的人,說有一輛小車從村子裡出去,剛走沒多久,她謝都沒謝一聲就跑了「怎麼回事?」那人不解地問著跟上來的傅聚瀾,「無波這是怎麼了?像發了瘋一樣。」

  可不是發了瘋麼?連自己跑不過汽車都想不起來了,無波使勁跑著,眼前的路白濛濛一片,被風呼過的臉頰又緊又澀,她聽到一聲抽噎從自己的嘴裡冒出來,之後再也抑制不住了。

  「媽媽!」這麼多年的期盼,盼到的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嗎?

  「媽媽,等等帆帆啊!」等等帆帆,不要走這麼快,至少……

  「至少讓我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啊。」無波攥著小拳頭,留下了委屈的眼淚。

  不管是對著空曠四野迎風淚流的江無波,還是隨後趕到看著前方那個小人不斷抽搐肩膀的傅聚瀾,此後的一生都很難忘記這個傍晚。她的隱痛,他的內疚,鐫刻在這夕陽艷紅,晚霞絢麗,黑幕升起的美妙景色中。

  「帆帆。」傅聚瀾走過來,雙手輕輕地放在無波的肩上,感覺到對方的一陣抗拒,這久遠的熟悉姿勢讓他有些恍惚,他定定神,溫柔地說,「帆帆,很晚了,我們回家吧。」

  「我、我不想回去。」無波低聲地說道。

  「是不是外公不讓媽媽進門,你就討厭外公了?」傅聚瀾讓無波轉過來,彎下腰與她平視,「你不想知道外公為什麼不讓媽媽進門嗎?」

  無波覺得自己哭得很難看,垂著腦袋,半天才勉強著聲音問道:「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們一起回去問外公吧。」

  傅聚瀾勸了半天,無波別彆扭扭地跟著他回家了。

  大門開著,家裡卻沒有開燈,無波看到外公蹲在庭院裡吧嗒吧嗒抽著煙,看不清楚表情,旁邊大外公坐著。

  傅清序推了推傅清庭,傅清庭丟了煙,站起來,往無波這邊看了一眼,直接走回房裡去了。

  無波握了握抓著傅聚瀾衣擺的手,快步跟過去。

  傅清序看著大孫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背著手走回家,經過傅聚瀾時說了一句:「無波這孩子命苦,難得品行沒變壞。」

  傅聚瀾沒什麼反應,只是往裡面深深看了一眼,轉過身跟著走出去,剛跨出大門,屋裡傳來無波的一聲痛哭,他也只是定了定,不再回頭。

  有些事,一旦開始了,只能繼續走下去,如開弓,絕無回頭。

  走在前面的傅清序能做的也僅僅是遺憾,有主見的人是不會因為性子溫和就會妥協,相反,他們一直堅持溫和,往往就會成功。

  無波哭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傅清庭對她解釋了他的理由:傅明心即將再婚,準備嫁給了一個帶有孩子的男人。

  一時之間,無波只有一個念頭,她實在配不上江無波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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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忐忑

  跟無波生活了幾年,傅清庭對家庭對孩子的看法改變了很多,他雖然還沒開口說原諒的話,可到底心疼傅明心一個女人遠離女兒在外打拼,甚至有時候會很惱火她什麼不肯回來跟他認個錯見見無波,這種感覺在聽到傅明心的打算後灰飛煙滅,他甚至比之前更不想再見到這個女兒。

  傅明心要再婚,這是好事,意味著她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前提是那個人要對無波好,可聽聽她怎麼說,男方有一個比無波小兩歲的兒子,他不介意多無波一個女兒,可為了照顧兒子的心情,過兩年再把無波接過去一起生活,說白了就是不想無波進入到她的新家庭裡,這話對把無波都當眼珠子來疼的傅清庭來說是多大的侮辱,他實在對這樣的母親很失望,不怪他不讓她進門。

  脾氣發了,可受苦的最終是無波,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哭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還不肯出來,傅清庭本就是個粗漢子,無波之前又很乖巧沒給他機會鍛煉一下哄人技巧,這會兒只能乾著急,去把傅聚瀾兄弟倆叫過來幫忙,勸了半天裡面一點聲響也沒有,飯都不吃了,事情嚴重了,老頭子急得白頭髮都多了幾根。

  誰也沒想到把無波弄出房間的居然會是傅靖以,傅靖以的個性嘛,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唯我獨尊」,別人的心情從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他才不管無波心情好不好,有事找她就來了,站在無波窗子底下,喊了幾聲沒人理,就拿石子砸窗戶。

  傅清庭住在一樓,聽到聲音還以為是無波發脾氣砸東西呢,心想砸吧砸吧,砸完了就舒坦了。

  無波被弄得煩了,氣呼呼地打開窗子,沒好氣地問道:「幹嘛!」

  「下來。」

  「你讓下去我就下去啊。」猛地關上窗戶,繼續哀悼自己的不幸。

  傅靖以能這麼輕易打退堂鼓?怎麼可能?這地方石子倒不少,反正也無聊,繼續砸唄,無波被惹惱了,推開窗子摸著牆柱吭哧吭哧溜下去,叉著小蠻腰瞪著傅靖以。

  傅靖以「咦」了一聲,很是新奇地看著無波紅腫的雙眼,愣是把無波看得不好意思起來,轉過來擦擦眼,問道:「你找我什麼事啊。」

  「找你幫我做假期作業。」傅靖以倒是很乾脆,直接說了來意。

  「啥?」無波傻了。

  原來傅明儉(傅靖以現在的父親)休假結束要回市裡上班,傅靖以在家待悶了想跟著去玩玩,傅明儉對養子接觸不多,感情並不深厚,加上他當警察任務重工作忙,不想帶他去,可又不能明說,便提出要求,如果傅靖以在他休假前能把假期作業做完,保質保量,他就帶傅靖以去。

  從小到大,傅靖以就沒做過假期作業,那是啥玩意?短短的一天半天時間,那麼多科作業怎麼能做得完呢?可架不住傅靖以心思多啊,自己做不完可以請槍手嘛,無波的成績不差,跟他的關係還不錯,就她了!

  「這不是騙人麼?」無波不怎麼願意。

  「你不想幫忙?」傅靖以不高興了,開始翻舊賬,「上次打賭你輸了的啊。」

  無波一想,還真是,上次她和他打賭說大表哥帶她和小表哥去跆拳道館的事,她輸給他了,她差點都忘記了。

  「你應該做了不少了吧,快點去拿,到時候直接抄就行了。」

  感覺比讓她幫忙做還糟糕呢!無波心想,以後千萬不能再跟傅靖以打賭了,這傢伙的眼睛太毒了。

  明天中午傅明儉就要動身了,還有很多作業要做呢,傅靖以讓無波帶著作業本奔回了自己家,自然,兩人都沒走正門,關上房門開始埋頭苦幹。

  無波負責的是數學和英語,其他科是傅靖以的,無波本來想語文要容易些,可字跡不一樣啊,傅靖以可不相信他當警察的老子認不出他的字跡,無波忍不住嘀咕了幾句,這人成精了吧。

  寫著寫著,傅靖以抱怨道:「想不到我也有今天啊。」

  無波翻了個白眼:「這話我說才合適吧。」他去不去市裡跟她有什麼關係?他就是看她好脾氣罷了。

  「少囉嗦,小心以後嫁不出去。」傅靖以才不管她的抱怨呢,繼續壓搾童工。

  嫁,這個字觸碰到無波那根脆弱的神經,她馬上想到傅明心再婚的事情,臉色一沉,咬著牙,鼻子又酸了。

  傅靖以抽空瞟了她一眼,事情他都聽說了,他沒想過要安慰無波,這有什麼值得安慰的?可無波現在的心情很明顯影響了工作效率,那可是關係著他後面幾天能不能快活點的大事,他決定拯救江無波,沒辦法,太弱的手下會拖老大的後腿的。

  「人家都不想著你,你幹嘛還要想她?」

  無波猛地抬起頭,瞪著傅靖以,她自己可以千般萬般埋怨,卻不允許別人評價傅明心,口氣有些不好:「你知道什麼呀。」

  「我當然知道,你傻唄。」傅靖以漫不經心道,眼睛都沒離開作業本,手上繼續寫著公式。

  「她肯定有苦衷,她要使勁掙錢寄回來給外公,給我買好吃的,送我上學,她……」無波不由自主地給傅明心找借口開脫,傅明心在她心裡還是那個會給她做好吃的,會給她綁辮子的好媽媽。

  「嫁人就嫁人,幹嘛不要你?」傅靖以一語中的,掀開無波血淋淋的傷口。

  「她沒有不要我!她只是……」無波叫道,可傅靖以清澈的目光讓她無法繼續欺騙自己,「她只是……很為難。」

  為難,不知道怎麼處理她這個包袱,無波心頭一顫,忽然想起傅明睿抱她離開時,傅明心孤零零一個人站在路邊目送她的畫面,到傅家鎮之前的事大部分她都記不得了,可這個畫面她始終沒忘,或許,媽媽也會寂寞吧,她有外公,有大表哥小表哥,有柳昔姐,有一干師兄師姐,可媽媽卻什麼也沒有,好不容易有了那麼一個人,她卻變成了媽媽的包袱……

  「你要真想她,去看她不就好了。」傅靖以忽然說道。

  無波一愣,是啊,以前小就不說了,現在連省城那麼遠的地方都去過了,怎麼沒想過去找媽媽呢?再一想,又有點猶豫:「不太好吧。」

  「你知道地址嗎?」

  「知道……」無波小聲地報了心底一直埋著的那個地址,心臟噗噗地跳得好快。

  「那就成了。」傅靖以拿出市區地圖一看,離他老子工作的地方不太遠,乾脆讓無波明天跟他一起市裡,然後想辦法纏著傅明儉去傅明心那裡就好了。

  「你爸願意?」

  「到時候賴著他。」傅靖以光棍道。

  有了共同的奮鬥目標,兩人精神抖擻專心致志,天亮前真的把作業做完了,傅靖以隨便檢查了一次覺得沒啥大問題,就讓無波先回家睡覺,早上再過來,無波興奮又緊張地回去,折騰了老半天才睡著。

  傅靖以起床後又檢查了一邊,剛好傅成芳叫他出去吃早飯,他順道帶著成果出去接受領導檢閱,坐下來喝了一碗綠豆粥還沒看到傅明儉出來,便問他媽:「我爸呢。」

  傅成芳隨口說道:「早上局裡來了電話,說有急事,早上就出去了。」

  出去了?那搞個屁啊!

  傅靖以差點沒掀桌:「幹嘛不叫上我?」老子不要加班費不要夜宵地加班加點換來的竟然是這種無言的結局,你玩我呢。

  「你不是作業沒做……完……」傅清棟老眼還不算昏花地發現飯桌放著一疊不合時宜的作業本,翻開一看,喲呵,全做完了,至少空白的地方都填了,瞭解孫子比自我瞭解更深的傅老八頓時意識到一件事:這回,真的完了。

  無波出來吃飯了,傅清庭挺高興的,一個勁往無波碗裡夾吃的,心想今天非要打電話過去給傅明心再罵一頓,卻不知外孫女心裡正為難要怎麼跟他說她要和傅靖以一起去市裡的事。

  兩個人都心懷鬼胎時,傅靖以黑著一張小白臉氣沖沖地過來了,進了門,他忍耐著跟傅清庭問了聲好,然後對無波使了個眼色,就去了無波的房間。

  在傅清庭奇怪的眼光中,無波很快地清空了飯碗,默默地放下筷子,也跟著回房去了,留下老外公暗自揣測,老八的孫子居然會主動向他問好?太陽從西邊升起了。

  無波一進來,傅靖以就氣憤地把整件事告訴她,可惡啊,傅明儉肯定是不想帶他,又怕他纏著,乾脆趁他沒起床就走了,肯定是這樣的。

  「那就去不了了?」無波掩飾不了失望道。

  看到無波的表情,又想到自己被捉弄的事,火氣登時冒上來,傅靖以咬牙切齒道:「去,怎麼去不了!沒人帶,我們不會自己去?」

  「自己去?」

  「廢話!有錢嗎沒?」

  無波默默地翻出零花錢,傅靖以也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錢,無波一看眼睛都直了,她存了好幾年才那麼點,還夠不上他的三分之一,財主啊!

  傅靖以把他老子的地址寫了一份給無波拿著,又讓無波把她媽的地址寫一份給他,然後對著地圖研究了好一會兒,確定沒什麼問題,先出去等無波。

  無波換了套比較新的衣服,又重新綁了個馬尾,才慢吞吞地下了樓,傅清庭正在劈柴,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瞞著外公,回來再說,便跟傅清庭說去傅靖以家玩,傅清庭應了一聲,無波有點內疚。

  去市裡不像去省城麻煩,鎮上就有直達的汽車,不比當年無波來傅家鎮辛苦,那時橋沒鋪路也沒修好呢。

  坐車挺無聊的,傅靖以的身子可沒無波結實,昨晚加班熬夜,早就呵欠連連了,而無波心情忐忑,無心聊天,車子離開傅家鎮沒多久,傅靖以就靠在無波的肩膀上睡著了。

  無波心裡裝著事,沒怎麼在意,沒注意旁邊的大人頻頻看過來,交頭接耳說著什麼,就算注意到,以無波的性子多半也只是有些奇怪,並不會多想。

  因車子顛簸醒來的傅靖以睜開眼就注意了,他心想,要你們多事,繼續閉上眼繼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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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7 10:42:43 |只看該作者
第34章 心痛

  與無波的忐忑不同,旅途很順利,不得不說,不管是無波還是傅靖以,兩個人的賣相都不錯,很討公交車站的叔叔阿姨們的喜歡,都很熱情地告訴他們該怎麼乘坐公交車,下車後該怎麼走——傅明心工作的單位在本市名氣挺不小的。

  他們出門早,到那裡時還沒到下班時間,兩個人就守在門口旁邊等著,想到馬上就可以看到媽媽,無波越發緊張起來,她該怎麼說呢?媽媽會不會怪她自己跑出來?

  傅靖以連連換了好幾個姿勢,每個都明明白白地寫著「不耐煩」三個字,他忽然問道:「你們有多少年沒見過面了?」

  「快八年了……」

  傅靖以眉一挑,不客氣道:「那你還記得樣子啊?」他馬上從無波的表情得到了答案,然後眼睛瞇了起來,「喂,人都不認得,等在這裡喝西北風啊?」

  無波嘴角微翕,輕輕垂下了腦袋。

  傅靖以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所以說他最受不了那些委曲求全啊逆來順受的個性了,自己找氣受,活該。

  「等著!」

  留下一句話,既然守株待兔行不通,傅靖以決定主動出擊換個好分數。

  「哎,你去幹嘛呀。」無波追之不及,眼睜睜地看著他走進去了,她只能原地跺腳乾著急。

  在外面看這單位挺大的,進去才發現裡面有個大院子,真正辦公的地方不算多,上班的人也不多,傅靖以想了想,努力扯出一個笑容來,對著玻璃窗檢查確認還算可愛後才走過去。

  走道裡沒人,牆邊擺著一個牌子,貼著整座樓的平面佈置圖,他湊過去看看,正研究著,身後的樓梯有人邊打電話邊下來。

  「咦?哎哎,那邊的小朋友,你過來你過來。」

  正愁沒人問呢,來得正好。傅靖以回頭,看見是一個年紀稍大的阿姨,甜甜一笑,慢慢地走過去。

  無波在外面等著焦急,還好傅靖以沒多久就出來了,她立刻迎上去:「怎麼樣?」

  「這樓裡姓傅的就一個,在三樓工作,十二點下班,我已經看到照片了。」傅靖以簡要地說道,「還有幾分鐘就下班了,眼睛睜大點。」

  才這麼會兒就打聽到了?由不得無波不佩服傅靖以,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把傅家鎮凝神斂氣的口訣念了三遍,定下心來仔細看著大門口。

  十二點到了,門口陸陸續續有人走出來,無波的呼吸也跟著濁了起來,傅靖以掃了她幾眼。

  一個穿著樸素的女人快步走出來,這種走路姿態正是傅家鎮的風格,傅靖以兩眼一亮,正要提醒無波,無波已經看到那個人了,於記憶中思念的樣子不一樣,可冥冥之中有一種熟悉感,告訴她就是那個人。

  從五官來看,無波繼承了傅明心的優點,鵝蛋臉,大眼睛,遠山眉,傅明心是溫婉恬靜,無波則是活潑輕快,無論是誰只要仔細辨認,都可以猜到兩人的關係。

  傅明心低著頭,從包裡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無波可以清楚地聽到她說話的聲音。

  「下班沒?一起吃飯唄,老地方等你。」

  傅明心就要走到跟前了,無波聽到自己的心噗噗跳得好響,傅明心放下電話,抬手理了理耳邊的頭髮,眼看就抬頭了,無波卻一轉身,拉著傅靖以往前走了幾步。

  「你幹嘛?」傅靖以不滿地嘀咕道,真是功敗垂成。

  無波沒說話,拉著他靠邊,等傅明心越過他們,深深地看了傅明心的背影一眼,才說:「我們回家吧。」

  傅靖以摸不準無波的心思,可他以己度人地想了想,大老遠地跑過來就只為了看這一眼?連問個為什麼都沒問,這麼虧本的事誰幹?

  反手一拉,拖著無波在傅明心後邊不遠不近地跟著,如果只有無波一個人,傅明心心細點可能就會察覺了,可加上傅靖以這個男孩子,她曾回頭掃過兩次,只認為是一對早戀的少男少女,並未多加留心。

  無波知道傅明心等下要去見即將與她結婚的那個男人,並不真心抗拒,由著傅靖以拉著她跟上去。

  緩緩開來的黑色小車,成熟穩重的男人,活潑可愛的男孩子,會心一笑的女人,其樂融融的一家人,這樣溫馨的畫面離無波只有十步之遙,她只要伸出手就可觸及,十二年的快樂無憂在這一刻深深被刺痛了。無波這個時候還不太明白此時她的心情是一種被冠以「心痛」的感覺,她只覺得心裡難受極了,比被罰扎馬步三個小時還難受,她的手無法控制地抖動著,想努力扯出一個笑來安慰自己,卻發現此時連呼吸的力氣都離她遠去了。

  「嗚……」

  一聲嗚咽逸了出來,無波摀住嘴,低下頭,清楚地看到豆大的淚水隨著動作一晃,重重地滴落在路面上,視線隨之模糊。

  「笨蛋!」

  旁邊的人沒好氣地罵了一聲,拉著她離開了。

  「時代不同咯。」男人有感而發,伸手將兒子的臉扭回來,早戀什麼的影響太壞了,他可不想年紀輕輕就當爺爺。

  傅明心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一對年輕人離開的背影,女孩子一路低頭哭著,男孩子似乎有些懊惱,有些粗魯地拖著女孩子走,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年輕的事來,一股浮躁從心底浮了上來,她咬咬牙,這麼怎麼了?已經到了傷春悲秋的年紀了嗎?她不由地又看了一眼,男孩子正好回頭,看過來的眼神竟有幾分凌厲,似乎是衝她來的,她不禁奇怪,她認識他嗎?

  心不在焉地吃了飯,傅明心回到單位,正好遇到旁邊科室的王主任,兩人聊著天上樓,王主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她說:「瞧我這記性,早上有個男孩子過來找你,見著你了嗎?」

  「找我?」傅明心忽然有些不安。

  「你沒見著?是個挺俊的男孩子,大約十一二歲,說是來找傅阿姨,我們單位不就你姓傅嘛,我還讓他看了牆上的照片,他說怕打擾你工作,在門口等你。」

  等她?

  傅明心腦袋裡飛快地閃過許多畫面,心下一驚,手提包就掉到地上了。

  如果真的是無波,那她……那她剛才……她馬上打電話回傅家鎮。

  傅清庭拿起電話正想教訓,傅明心卻問起無波在哪裡,把自己的懷疑說了出來,又隱約提了她去吃飯的事,傅清庭趕緊去找無波。傅聚瀾兄弟倆今天都沒見到無波,以為無波還躲在房裡沒出來,而平常玩得好的幾個也都說沒看見無波,傅清庭這才慌了,發動幾個人去找。

  傅聚瀾是第一個想到傅靖以的,傅聚穎一愣也贊同,傅靖以那傢伙脾氣差嘴巴臭,別人都受不了他,無波跟他還是挺不錯的,大部分時候都是無波給他喂拳的——這活兒稍有脾氣的真幹不來。

  大夥兒去傅靖以家一問,人一早出去不在家!傅清棟聽說無波的事,心想不會吧,傅靖以媽媽傅成芳想起早上的事來,一說,這不就對上了。兩個人都有去市裡的動機,長得俊的男孩子,關係還算好,熊心豹子膽……

  知道了從犯(或者是主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沒提這件事),傅清棟趕緊給兒子傅明儉打電話,看兩個孩子有沒有去他那裡。

  人家都沒去他那裡,傅明儉怎麼會見到人呢?這下子三方,不,四方都著急了,傅明儉、傅明心都請了假找孩子,一個在車站等,一個乾脆乾脆開車沿途找人。

  所有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而主角的無波和傅靖以完全不知道,正優哉游哉地爬著歸東山呢,當然,悠哉的是傅靖以,無波只是漫無目的地跟著罷了。

  歸東山在市裡很有名氣,一則是因為只有那麼一座勉強可以稱為景點的山,二則是歸東山上小有佛氣,有一座規模不算大的的歸東廟,裡面據說有幾個唸經的和尚。無波沒什麼心情遊玩,傅靖以覺得出來一次成本太大,必須要利益最大化才划算,隨便問了幾個人哪裡好玩,都推薦歸東山,行,就歸東山了。

  歸東山不算高,坡挺抖的,路還有點小,兩人都有底子,爬上去沒費什麼事,到了歸東廟,本著「有廟必拜」的原則,傅靖以隨意捐了點香火,上了幾炷香,對比之下,無波的參拜就顯得虔誠很多,她跪在主殿的佛像面前,跟大佛交流了很久才起來。

  歸東廟外面有很多小攤,就有人專門給旅客照相的,用的是數碼相機,當場可以拿到照片。

  傅靖以大感興趣,拉上無波在山頂照了一張合照,一人一張,當真能拿到照片,傅靖以雖然在電視上看過數碼相機這四個字,現實中沒接觸過,大感興趣,問了很多問題才滿意而歸。

  下山時無波還是悶悶不樂,傅靖以覺得掃興,他伸手掐著無波的臉頰,恨鐵不成鋼道:「就這點破事你要板著臉幾天?吃飽了撐的。」

  「你懂什麼呀。」無波拍掉他的爪子悶悶道。

  「我不懂?」傅靖以自嘲一笑,「你要像我一樣,豈不是要哭死?」見無波投過來完全不相信的眼神,他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我是被收養的。」

  無波想起那年滿節看到的那個漂亮女人,傅靖以對她可比對傅成芳親熱多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被收養嗎?」傅靖以踢了一顆石子,緩緩地給無波講了一個真實的故事。

  傅靖以的生母懷他時出了點小事故,導致他出生後先天不足,身體很弱,兩歲之前有幾次都差點救不活了,傅清棟跟他家有些淵源,手頭上有些偏方,傅靖以的身子才漸漸好轉,可還是比一般的孩子差很多,三歲多時傅靖以的生母又懷孕了,按規定只能要一個孩子,第二胎只能去流掉,可傅靖以的嫡親爺爺卻想要一個健康的孫子——要兩個孩子就不能要工作,要工作就不能要兩個孩子,正好傅清棟的兒子因公受傷無法生育,傅清棟又挺喜歡傅靖以,最終以送走傅靖以為結局,並以「夭折」為由銷了戶。

  「你原來姓什麼?」半晌無波才問道。

  「方,方靖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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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回家

  這一說來,傅靖以跟無波一樣,都是外來人員,不同的是傅靖以在本地落戶了,混幾年就算本地人了,無波最多只算在這裡借住。

  無波有些不明白,寧願讓自己的兒子「夭折」也不願失去工作,什麼工作比自己的兒子還重要?

  「公務員唄。」

  無波更不明白了,江華城和傅明心都曾是公務員,因為負擔變重了,傅明心還換了份工作,所以在她的印象中公務員應該是穩定、有退休金,但工資不算高的工作,什麼樣的父母會為了這樣的理由拋棄兒子呢。

  公務員與公務員是有天淵之別的,傅靖以懶得解釋,他告訴無波可不是為了讓無波來同情他的。

  無波才明白那一年冬天傅靖以為什麼要下水,他以為可以像以前那樣,只要他生病了,家人就會圍著他團團轉,這樣他就可以回去了,事實上他回去了,可最終他哭著又回到傅家鎮,那個家已經沒有他立足的地方了。

  想到最後,無波只有一種感覺,這傢伙記性太好了!她來傅家鎮比他晚,之前的事忘得差不多了,他居然能記那麼牢,這給了她一個啟發:以後千萬千萬不要得罪傅靖以,這傢伙記性實在太好了,萬一他記恨了那就慘了。

  傅靖以剖開心結來安慰無波,無波卻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嘴太拙了,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終於讓她想到了:「不是有算命的說你活不過五歲嘛,你看現在不是好好的嘛,所以啊,別人說什麼不重要,重要是自己活得好。」

  傅靖以真想歎氣,這算什麼安慰?

  「我爺爺後來又去算了一掛,說我可能活不過十五歲,你信不?」這個爺爺當然是指傅清棟了,要問這世上最疼傅靖以的人是誰,非傅老八莫屬了。

  雖然學校教的是「封建迷信不可信」,可家裡實行的卻是「不可盡信,不可不信」,傅靖以這麼一問,無波還真不好回答,說信,那不是巴不得人家早點死嘛,說不信,那就是不在意人家的性命嘛,怎麼回答都是錯。她只好實話實說:「這個未必准,據說我外婆生前算命能活到九十九呢。」

  「那你呢,你外公有沒有給你算。」

  「算過,好像還不錯吧,他沒跟我說。」

  「你不會去問?」

  「怎麼問?外公,你知道我能活到幾歲嗎?」

  「……」

  兩人說著說著就淡忘原本沉重的話題,扯到了很遠的地方,比如武館準備開館了,無波終於可以準備學正式的掌法了,比如傅靖以最近被那些繁體字的醫書弄得很頭疼,準備買本《康熙字典》看看……

  坐車回到傅家鎮已經是傍晚了,已經沒有車回古平村了,兩人只能走著回去,剛走到一半,一輛警車從後面開過來,車窗搖下來,居然是傅明儉黑沉沉的臉。

  傅靖以這邊臉色也有些不好,無波一看,稍微站出來一點,待傅明儉看過來後甜甜一笑,叫了一聲「伯伯」。

  傅明儉想生氣來著,可傅清棟在電話裡把無波的事說得很清楚,別人家的母女關係他不好評價,可這事兒若放在自己身上,只怕會做出更加嚴重的事,這小姑娘已經很厚道了,這會兒又看到無波一副很乖巧的樣子,他好歹把火氣壓了下去,招呼兩個人上車。

  無波打開後車門,拉著傅靖以上車,傅靖以象徵性彆扭了一下,上了車,眼睛卻不看他老子一眼,弄得傅明儉那股邪火又上來了。

  無波無奈地推了傅靖以一下,趕緊開口問道:「伯伯,你怎麼又回來了?不是上班了嗎?」

  傅明儉又瞪了兒子一眼,清清嗓子,說:「有點事。」當著無波的面,他不能直說都是你們兩個混蛋做的好事,老子連假都沒請專程回來抓你們的吧,回了家看他怎麼教訓不聽話的兒子。

  信你才怪,傅靖以嘀咕,一年到頭也沒見他回家幾次,自己一出門他就有事回來,剛才從後面過來,連看都沒看就停車了,就他們父子倆的熟悉度,遠遠沒到能認對方背影的程度,明顯是來找他們的。

  見到兩個孩子,傅清棟和傅成芳都放下心來,傅成芳趕緊衝上來抱住傅靖以,一邊掉眼淚一邊上下查看傅靖以,傅靖以有些尷尬,可畢竟與傅成芳相處久了,也有感情了,最後便任由她抱著了。

  無波心裡好羨慕,想到外公可能也牽掛著自己,便說道:「八外公,你們忙,我先回家了,外公可能等焦急了。」

  傅清棟這才想起還有四哥的外孫女的,連聲道:「好好好,趕緊回去,你們啊,以後出門記得跟家裡說一聲,哎,明儉,你給送一下。」

  都一個村的,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讓傅明儉送,一來是對傅清庭表示你家的孩子已經送還給你了,以後不要再找我們家孩子的麻煩,二來也是怕中間又出什麼亂子,孩子的心思誰也猜不准。

  無波想說不用,傅靖以已經說道:「你趕緊回去吧,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無波一愣,什麼事呀?她沒答應他什麼事呀。想了半天,終於猜到傅靖以說的是讓她不要對其他人說他的身世,嘴上嘀咕了兩句,一抬頭發現已經到家了。

  傅明儉跟傅清庭說了兩句話就回去了,就只剩下祖孫兩個人相對無言。

  傅清庭曾想過無波回來之後他要怎麼教訓她,等人站在自己跟前了,心裡只有失而復得的感覺,哪裡還捨得打罵?他看著無波亮亮的眼睛,心裡莫名地歎息,他希望傅明心日後不會後悔錯過了這樣的無波。

  傅清庭最後什麼話也沒說,轉頭回屋裡去了,無波如釋重負,她實在害怕外公問她去哪裡了,為什麼要去,她不知道怎麼回答。

  吃了飯,傅聚瀾又過來問消息,看到無波,表情一鬆,隨即板起臉來,揪著無波的領子進了房間,有些問題傅清庭問不合適,他就沒什麼壓力了,直接開口問她和傅靖以去哪裡了。

  無波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我跟傅靖以去歸東山玩了,他心情不好,去散散心的。」她瞞下了自己那大半不說。

  「無波長大了,知道騙人了,連大表哥也騙。」傅聚瀾本來就擔心無波,現在她還不肯對他說實話,很是痛心,臉上也不客氣地表露出來。

  「大表哥,我說的是真的,不騙你。」陪傅靖以去散心,這本來也是目的之一,她趕緊拿出照片給傅聚瀾看,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照片上兩個人並肩站著,傅靖以笑得隨意,無波笑得拘謹,背後是肅穆的廟宇,他們站在樹蔭底下,陽光星點斑駁地灑落下來,映在他們白色的衣服和稚氣白嫩的皮膚上,氳染出一層淡淡的光輝。

  傅聚瀾壓下心中奇怪的感覺,將照片放下,揉了揉無波的頭髮,歎氣道:「傻瓜,你以為我們是怎麼知道你們出去的?」

  村裡的孩子都野得很,現在又是假期,還不用去武館,玩到天黑不回家的事常有,無波這個時候回家還算早的了,為什麼家裡那麼擔心?

  無波稍微一想才覺得奇怪:「為什麼?有人看到我們坐車了?」

  傅聚瀾沒說他們去打聽時有人說在車上看到「一對」小朋友很想像他們兩個,這不是他想說的,「你們是不是去明心姑姑那裡了?」

  「她、她看到了?」無波一僵。

  「不然呢?」

  「那她……怎麼說?」無波既羞愧又期待地追問。

  「能怎麼說?打電話回來問發現你不在家,明心姑姑都急壞了,想回來找你們,又怕錯過了,乾脆在車站守著……你們是怎麼回來了?怎麼沒遇上?」

  無波啞然,歸東山那邊的南站也有回傅家鎮的車子,他們就沒回主站坐車。沒想到竟然就這麼錯過了。錯過,也未必是壞事,真見了面她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感覺到無波的負面情緒,傅聚瀾感覺到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不然無波心裡留了疙瘩,以後母女見面就不好了,他試圖開導她:「你千萬不要怪你媽,她心裡也苦,你爸過世後,你又回這邊,她就剩一個人了,白天上班累了,回家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生病了想喝口熱水都要自己爬起來燒,心情不好也沒人安慰,我想想都替她心疼,是不是?她不是不要你了,只是想要個依靠而已,她不想接你過去,也是為你好,她知道你性子好,到時候那邊的兒子欺負你,你肯定會忍下來,她不想你受這樣的委屈,我這樣說,你能理解嗎?」

  無波低垂著腦袋,搖了搖,癟著嘴道:「我才不會,我會武功的,誰也欺負不到我……」

  「那你就要外公了?」傅聚瀾耐著性子繼續道,「你去市裡,家裡就只有外公了,你捨得?還有我們,我和小表哥,你也捨得?」

  無波光被「媽媽不要她」這件事打擊到了,還真沒認真考慮過這件事,傅聚瀾這麼一說,她倒也猶豫起來。如果這話放在七年前說,她想都不用想,可現在這裡就是她的家了,有她的親人,有她的夥伴,有她熟悉的一切,不是說割捨就能割捨的。

  傅聚瀾又乘勝追擊:「你要真走了,你小表哥可是要哭鼻子的,以後就再沒有人借作業給他抄了。這樣吧,你可以先跟你媽提個要求,週末或假期去小住一段時間,如果覺得好再打算,如果不好那就留在這兒,怎麼樣?」

  不得不說,傅聚瀾很懂得說服的藝術,無波經他一說,心裡的委屈少了不少,也不那麼執著,對自己的魯莽任性也多了幾分自責。

  「以後有什麼事記得先跟外公商量一下,不然,跟大表哥說也行。」傅聚瀾最後說道。

  無波咬著嘴唇,輕輕地點點頭,然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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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陌生

  無波回來後,傅清庭打電話去告訴傅明心,傅明心先是沉默,慢慢才哭了出來:「……爸,我該怎麼辦?」

  她該怎麼選擇?顧全女兒,還是選擇婚姻?

  傅清庭能怎麼說?他只說了自己的心底話:「你仔細考慮了,反正我是把帆帆當親孫子帶著。」

  他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後來,傅明心還是沒嫁給那個男人,她也沒說為什麼,或許是因為愧疚,她始終沒有回村裡,只是打電話、寄東西更勤快了些,時不時會捎上自己的照片。

  無波把這些照片整齊地放在書桌的抽屜裡,極少翻看,桌面上則擺放著三張照片,一張是第一次去省城和大表哥小表哥照的,一張是在武館門口傅元行給他們班武生照的,一張就是和外公在庭院照的。而她與傅靖以照的那張,她夾在日記本裡,那一天,她的日記本裡一個字也沒寫。

  大家都發覺無波不同了,可誰也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最彆扭的是傅聚穎,他一直認為無波跟自己是最要好的,無波去市區竟然沒叫他,反而跟那個傅靖以一起,他生了好長時間的氣,更讓他氣憤的是,無波任由他發脾氣,百般討好,就是不解釋。

  最後還是他逼著她答應不去找傅靖以玩,他才肯原諒她,可一轉眼他就被自己鬱悶到了。

  開學後,初三年級分重點班普通班,傅聚穎成績一般,自然與重點班無緣,他也不想去什麼重點班,可無波不同,成績稱不上前茅,可也是中上,更不要說那個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學習成績的傅靖以了,他們兩個人同班了。

  上課在一起,練功時間也在一起,無波還是傅靖以練功的搭檔呢,傅聚穎很不滿,練功時傅靖以根本就是來打醬油的,怎麼能給他配備無波這麼高級的陪練呢,他將這些不滿反映給傅元行。

  作為一個武術老師,傅元行有時候真想撂擔子不幹了,若是普通武館師生的關係,認真做好本職工作就好了,可這裡是傅家鎮,武術老師還得再教學的過程中對這些小毛頭灌輸做人的道理,館長跟他說,這些孩子不僅是他的學生,還要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兒子女兒,侄子侄女,弟弟妹妹來看,做到了這一點,那他就是一名優秀的老師了。到頭來,這些學生都是他的祖宗,打不得罵不得,還得逼著他們學習,必要的時候還要客串一把心理老師,好坑人。

  聽了傅聚穎的告狀,傅元行閉著眼睛默念「不能以大欺小,不能以大欺小……」,默念數遍後,決定原諒傅聚穎不友愛的行為,給他一個爆栗,說:「還說你關心無波呢,你以為是我閒得慌才這麼安排的?睜大狗眼看清楚再說話。」

  傅聚穎追問,傅元行都不肯多說,他只能靜下心來觀察無波,這一觀察,不得了了!

  傅家鎮的武術教學指導原則基本上可以歸納為:接觸武術-培養興趣(不喜歡也打到你喜歡)-敢於打人(不打人挨人打)-不能怕疼(挨多了皮厚了)—勇於挨打(找虐呢)-大膽挑戰(反攻才是王道)-被人挑戰(得罪人多了)-心平氣和(小範圍的「天下無敵」了),到了「心平氣和」這關,你沒有可挑戰的對象,也沒人敢挑戰你了,表示你可以出師了,找老爺爺切磋去吧。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這個,拜有個館長當爹,傅聚穎對這個還是比較清楚的,他自己就在「不能怕疼」這個階段,而無波怎麼就到了「大膽挑戰」了呢?她對著木樁狠練了半個小時,又跟傅柳昔對打了幾個來回熱了身,然後竟然直接去找傅元行過招了!那個人是傅元行呀,在老頭子們封山,老生畢業,館長不輕易出手的武館裡,就武術老師們的武藝最高,傅元行在這幾個人裡稱不上第一那也是第二了,無波去挑戰他那不是純粹找虐嘛,傅元行要動真格,無波估計就要回家躺幾天了。

  結果,無波的表現很突人眼球:她!她!她好厲害!

  無波這段時間練的是掌法,不是一般基礎的那種套路,而是有了堅實基礎後才能學的精髓部分,這會兒用的就是傅家掌。傅元行用的也是掌法,喂手1不用全力,更多的是給對上造成各種不同的情況,讓對方熟悉應對。

  「寧挨三拳,不挨一掌」,說的就是掌法的厲害,拳法雖剛勁威猛,以剛制剛,可練過的人都知道用拳時氣滯不順,內力有百分,拳法只能發揮九十,拳掌一脈相承,掌法氣脈暢通,變化靈活,可隨意化拳化指,立拿立擒,可攻可守(表想歪哦)。傅家掌屬內家功法,以掌法變化與走步變化為兩個中心,講究意到氣到、氣到力到、以柔克剛、動靜自若,正適合以弱克強,以寡勝多。

  無波剛練沒多久,就已經摸到精髓了,敵強己弱,她掌上推托帶領,搬扣劈進,步法擺扣蹬截,更是靈活,更不拘一格地將另一套腿法中的漂步融合了進來,身似游龍,體若轉軸,硬是和打了折扣的傅元行打得不分上下。

  傅元行見狀又轉變打法,以掌帶拳,巧發暗勁,硬打快攻,正常來說無波應該避其鋒芒,以退為進,以穿閃截攔,沾連粘隨等掌法穩住形式,可她偏不,竟也跟著化掌為拳,以剛制剛,以強克強。

  其他人正努力練習,沒幾個人注意到這邊,也不能抹殺這場較量的精彩,傅聚穎簡直看呆了,忽然之間他覺得無波很陌生,感覺昨天之前她還跟在自己屁股後面乖巧地叫著「小表哥」,現在居然傅家掌她都練出暗勁來了,可他還在做基礎準備呢,兩者好比是初三與高一的差別,別看只有一年,那可是階段性的本質區別啊,傅聚穎深深地嫉妒了,再一想,又自愧起來,他好歹是表哥呀,居然被表妹比下去了,臉丟大了。

  過猶不及,感覺差不多了,傅元行一架一攔一引,定氣息、平氣血,收勢完成,無波也緊跟著收開合,松、靜、樁,大圓滿收勢,然後恭敬地給傅元行行禮。

  「去鬆鬆筋。」傅元行擺擺手,背過身來猛地抖著雙手,媽呀,無波這傢伙外門、裡門2太硬了,震得他手都麻了。

  劇烈運動後不宜馬上休息,需要放鬆緊繃的肌肉和筋骨,應該做一些溫和的運動,無波跟平常一樣,擦了把汗,然後去找傅靖以。

  傅靖以蹲在一邊拖著腮看別人喂拳,他正在觀察肌肉與運動的關係,無波過來了,他戀戀不捨地又看了一眼,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到沒人的地方,懶洋洋地起了勢,引手3。

  傅聚穎看著就來氣,幸好無波不是他,調整了呼吸後跟著傅靖以的節奏慢慢地比劃,把一套傅家拳活生生打成了太極拳,這早就是傅靖以的看家本領了,無波跟著他一起耍還像那麼一回事,過了幾遍,無波看傅靖以的面色紅潤了些,無波對他試了個眼色,傅靖以點頭,無波一個粘訣,將傅靖以的拳頭拖過來,一劃一推,主動引導傅靖以的拳法,一招一式,行雲流水,一招一式,由快至慢。

  傅聚穎揉揉眼睛,再睜開眼,他們兩個已經比一般節奏快了,無波自不必說,傅靖以的表現很奇怪,說他行,可他只是跟著無波,換其他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說他不行,傅家拳的四擊「踢、打、摔、拿」他都摸到了關鍵,單說這點,大胖指不定還比不上呢,傅聚穎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無波和傅聚穎已經由急轉緩,又打回「太極拳」了,再然後收勢,敬禮。

  傅聚穎倍受打擊,他明白傅元行的意思了,人家兩個練得好好的,他湊什麼熱鬧啊?再看到那邊,傅靖以拿上了棍,無波拿上了流星錘,又比上了。

  傅聚穎覺得心口好悶,想大吼一聲,就聽到傅元行叫他。

  「昨天教的練了沒?」

  「練了。」

  「行,那就跟小昔過一下招,她練得不錯。」

  傅聚穎與傅柳昔對視,心裡嘀咕,怎麼又是這丫頭,傅柳昔心裡也同樣嘀咕著,兩個人定了定神,互相敬了禮,上前引手。

  其實不怪傅元行這麼安排,教學當然要因材施教,傅聚穎和傅柳昔兩個人都是好勝心強的類型,一個上盤好,一個下盤穩,正是相互進步的好搭檔,不這麼安排太浪費了。至於其他人,傅亞喬穩紮穩打,但過於較真,跟傅聚穎不是一個道上的,傅成呢,又過於氣盛,容易與傅聚穎起衝突,至於無波,傅聚穎心態不對,總認為無波是小的,要讓著她,比不出效果。他為了這群小的,可謂耗盡心力,以後要是沒個出息的,真的是太虧了。

  打那以後,特別是看到無波與他外公過招,傅清庭被逼退半步後非但沒有惱怒反而露出很欣慰的表情後,傅聚穎就跟打了雞血一般,練功特別賣命,可苦了傅柳昔,練習的搭檔一般都是固定的,傅聚穎拚命了,她若不苦練就會很吃力,想到第一次見面打架時傅聚穎還不是她的對手呢,她也暗下狠勁,完全把老媽說「女孩子大了就不能那麼要強」的話甩到一邊去了。

  傅聚穎和傅柳昔的進步很明顯,傅元行也不吝表揚,自然地,其他人不服氣暗暗較勁了,一來二去,整個班的練功氛圍前所未有地客觀,把傅元行樂得心裡都開了花,他摸摸下巴,又看看無波,這榜樣的作用真不小啊,再一看,哇靠!傅靖以那跤摔得那麼假,無波你就放過他了?他那是想偷懶了,知不知道!得,這祖宗他還真管不了。

  其實傅元行完全不明白無波的想法,當然,他也不明白傅靖以在想什麼。

  ====================================================

  作者有話要說:

  1:喂手,武術術語,指的是依照對方所練的招勢要求,創造接近實戰或與實戰相一致的訓練條件,一般是用來誘導學生理解某一動作的攻防含義。

  2:外門、裡門:武術術語,決鬥中分別指的是手臂的外側、內側。

  3:引手:武術術語,試探性手法、出售在於引誘對方招架還擊,探其虛實,繼而使出自己的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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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安排

  無波突然這麼拚命,一個是心情階段性糟糕,練功就是她調節的渠道,二來是她想起了江華成,她的爸爸。

  無波那時候還小,對江華成的事不太記得,最近她忽然想起江華成來,發現自己對爸爸的印象就只有「帆帆」兩個字,她慌張又愧疚,只能找外公問,傅清庭當初對江華成是諸多不待見,現在人沒了,那些不滿也化作風飄散了,無波也大了,不能再把她當小孩子了。

  江華成是武警出身,轉業後當了警察,與傅明心是不打不成冤家,結婚後調到市公安局,分到緝毒科,他是在追擊毒梟過程中殉職的。因結婚的事江華成與家裡鬧了點彆扭,又因為無波不是男生不討江家父母的喜歡,傅明心一直耿耿於懷,關係處得很僵,沒了江華成調和,乾脆直接沒了往來。

  無波不知道原來自己是見過爺爺奶奶,不過她也只是驚訝一下,並不覺得遺憾,她很早就學會不去要求十全十美。

  傅聚瀾回家,無波向他問了江華成的職業,在電視上也瞭解一點,可她還想知道得更多。無波的問題讓傅聚瀾有些為難,他不願讓無波瞭解得太詳細,因為無波在某方面很容易較真,他不想她過於執著,便模糊地解釋了一番,無波聽了有些失望。

  傅聚瀾很快從包中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無波讓她看,無波不解地打開,是一份邀請函,竟然是省武術協會發出的邀請函,邀請傅家鎮武術協會參加下個月舉行的「長勝杯」武術比賽,地點在省城的體育中心。

  「傅家鎮武術協會?」無波一字一字念道,「我們鎮上有武術協會嗎?」

  「很快就有了。」傅聚瀾篤定道,傅家鎮需要一個對外的平台,大致的流程他已經弄清楚了,很快,他的想法就會得以實現了,「你不想看一下外面的同行水平怎麼樣嗎?」

  「可以嗎?」無波有些猶豫,「不是說不能隨便跟外人比試的嗎?」

  「那就正正經經地去比試。」

  無波看看大表哥,又看看邀請函,生了幾分期待,也忘記了先前問的那些問題。

  「能同意嗎?」

  「等著瞧吧。」

  邀請函經由傅清序送到族長手上,族長隨即召集各村村長及館長來討論。

  各村的村長都是上了年紀的人,觀念比較保守,他們始終認為目前的模式傳承已久,各村良性競爭發展,最適合傅家鎮,顯然這次的對外交流會給現有的模式帶來負面影響,本來學生們要上學要練武夠忙的了,還要擠出時間去參加什麼比賽,傅家鎮的高手多的是,何必捨近求遠呢?

  與之不同的是,各村武館的館長相對村長都年輕一點,平常與年輕人接觸也多,更傾向於參加,因為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從學校畢業後都外出就業,這種趨勢讓他們心生隱憂。

  族長本人則贊同前者,族規的重要性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不想拿傅家鎮的千百年基業開玩笑。

  一番討論,最終決定不參加比賽了。

  傅聚瀾對這個結果一點也不意外,如果這麼容易成功就不是傅家鎮了,他並沒有將希望放在這裡。

  傅聚瀾入學後參加了雲大的武術社,很快就成了社團的中流砥柱,上個月他以社團的名義寫了一份策劃書,得到學校團委的支持,給他開具了相應的聯絡書。

  傅聚瀾拿著這份聯絡書去了市裡的教育局,雲大在省內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學,也虧得他本事大,硬是讓教育局的領導給他簽了字蓋了章,他可以直接從學校挑人——別忘了武館的子弟還有學生的身份,武館不願參加交流,學校卻肯踴躍參加的,在偏遠的學校裡,可這是規模很大的學生活動,弄好了不僅學校有光,對老師們也很有好處。

  傅家鎮的武術協會就這麼「成立」了,會長——鎮高中校長,副會長——兩所初中的校長,理事——幾位體育老師,以上都不是本地人,對武功可以稱得上一竅不通。

  這樣的隊伍連陪練的資格都沒有,傅聚瀾卻一點兒也不擔心,有人比他更坐不住。果不其然,「武協」在學校挑學生時,消息如星星之火傳遍了整個傅家鎮,差點把幾個老傢伙氣得翹辮子,不怕不知道,就怕裝知道,真讓他們頂著傅家鎮武術協會的面皮去比賽,肯定能把祖宗們氣得從棺材裡跳出來,不能讓他們去丟臉。

  族長重重地歎氣,被逼著做這樣的事,真窩火。

  族長點頭了,老傢伙們也沒多餘的話,自然就有積極分子去和學校商量,武協這才算正式成立,會長是傅亞喬的父親,濟寧村武館館長傅宏良,其他村的館長分別任副會長或理事,領隊則由初中部、高中部的武術老師擔任,參賽人員則由領隊推薦,由館長最終確定。

  高三的學生沒辦法參加,初三的學生按道理也是不參加的,可今年初三的學生裡優秀的人不少,徵求過學校和家長的意見後,還是將初三的學生納入挑選範圍,一共挑了二十八名學生,加強訓練了一個星期,正好出發。

  坐的大巴也是傅聚瀾聯繫的,送隊伍上車時,傅宏良看到正站在車門邊等著的傅聚瀾,回頭對傅明睿說:「老哥,您真是教子有方,這孩子很有出息。」

  傅明睿尷尬地笑了笑,傅聚瀾這事做得過分了點,族裡很多人都有些不滿,如果傅聚瀾不是他兒子,他肯定也會生氣的,被一個年輕後輩拿刀架在脖子上逼著,大家都不是軟蟲,誰受得了?傅清序這段時間連門都敢出了,就怕別人拿這件事來嘮叨。他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大兒子,他一個年輕人,腦袋裡究竟在計劃什麼?

  學生們一一上了車,傅聚穎興奮地坐不住,上躥下跳沒個安分,他一會兒跟前面的人說話,一會兒又扭頭到後面去搶零食,無波拉不住就由著他了。

  過了好一會兒,傅聚穎小聲問道:「無波,你緊不緊張?」

  無波想了想,點點頭:「還挺緊張的。」

  「真看不出來。」傅聚穎嘀咕道,「我老緊張了,這可是鎮上頭一回出去比賽呀,要是輸掉了,那臉可就丟大了,鐵定沒有下回了。」

  「就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坐前面的小南聽到了也回頭說道,「可不能輸啊。」

  「當然不能輸!」

  「絕對不能輸!」

  「就算不為自己,也為以後的師弟師妹加油呀!」

  「就是啊,機會難得!」

  同學們不約而同地贊同道,可見大家心裡對此次比賽的重視,傅聚穎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引得大家這麼激動,腦袋一縮,乖乖地坐下來。

  坐在前排的有三個領隊,一個副會長,他們相互看了看,什麼話也沒說,傅元行瞄了瞄正和司機討論路線的傅聚瀾,心想,還真的小看這個傢伙了,以前還當他是個小狐狸,沒想到居然是個大老虎,深不見底。

  到了省體育中心,大家列隊下了車,傅聚瀾打了個電話,不久就有兩個年輕人過來個他打招呼,他將這兩個人介紹給傅家鎮的幾位領隊。

  這時候大家才知道傅聚瀾是以研究對比傳統武館與現代教學的武術的名義來策劃這個活動的,這兩個人都是他在大學社團的同學,過來幫忙的。

  傅聚瀾的兩個同學一個叫李想,一個叫凌大強,兩個人都練過武術,見識過傅聚瀾的高超武藝後,早就對傅家鎮的功夫有興趣了,之間聽傅聚瀾說就跟聽故事一樣,現在哪還有這種地方?還以為傅聚瀾吹牛呢,這會兒看到一拉全是穿著練功服的少男少女,看起來個個倍兒精神,心中立刻興奮起來,真想馬上見識一下所謂的「全民武術」。

  「走,到裡面先休息,等會兒要抽籤安排比賽。」李想趕緊招呼著大家裡面走,隨手往一個孩子身上拍去,想讓他走快點,那小孩活似背後長了眼睛,身體一晃,他的手就落空了,李想一愣,一抬頭,後面的幾個孩子使勁憋著笑,弄得他有些尷尬,好歹他也練過,知道怎麼回事。

  傅聚瀾一拍那個躲掉的孩子,對李想說道:「別介意,這是我弟弟阿穎,太淘氣了,趕快給李哥道歉。」

  李想趕緊擺手連說不用,傅聚穎對李想做了個鬼臉又回隊裡去了,進了體育館,傅聚瀾和副會長去簽到,其他人原地活動。傅家鎮的孩子很少出來,一聽原地活動,都一臉好奇地看著旁邊的隊伍。

  「大強,看出什麼沒?」李想小聲地對凌大強說道。

  凌大強搖頭:「沒瞧出什麼呀,你看出啥了?」

  「不好說,」李想看了看,又低了低道,「不過我覺得有料哦。」

  「真的嗎?」凌大強振奮道,他喜好武術,一聽這種消息就來勁,恨不得馬上來個人較量一番。

  「八成,穩著點,等會兒肯定有好戲看。」

  傅聚瀾很快就回來,將領隊們叫過來商量,然後將報名表發下去給大伙填寫。報名表出了個人基本信息外,最主要的是個人參賽項目和年齡分段,幾個領隊對學生的情況比較清楚,由他們進行分配安排。

  傅聚穎選的是長拳,10-15歲以下分段,傅聚瀾琢磨著這個安排挺合理的,倒是無波的安排讓他眉頭一皺,無波今年才12歲,傅元行給她安排的是15-18歲的分段,這太勉強了,況且還是難度極高的槍。

  面對傅聚瀾的質疑,傅元行笑了笑:「聽我的,沒錯,再說這不是交流嗎,不必拘泥於勝負,無波自己也沒意見吧。」

  無波茫然地抬頭:「哈?什麼意見?」

  「看吧,她也說沒意見了。」傅元行無賴道。

  傅聚瀾臉都黑了,這可不是他想要的交流。

  傅元行卻有他的考慮,沒有人比他更瞭解無波現在的狀態,他對無波很有信心,這個安排絕對不是開玩笑,無波早已經具備跨級挑戰的身體、心理兩方面素質的條件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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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7 10:43:28 |只看該作者
第38章 上場

  傅聚瀾死活不同意,這次可不是那些花拳繡腿的個人表演賽,是要上去真槍實戰的,逞強上場的後果如何他最清楚了,別人安慰得再好聽都是廢話,被打擊的感覺誰也替不了,自己的難受只有自己知道,旁人越是安慰越是在傷口上撒鹽,他想無波得到鍛煉,可不想無波受這麼沉重的打擊鍛煉。

  能當武術老師的人會是個善茬?傅元行早練就了金剛不壞之心,傅聚瀾的反對在他看來那就是小學生的「猴子偷桃」,閉著眼睛都能攔著,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傅聚瀾:「既然你反對,那就不參加了。」說著向無波伸出手,無波一臉鬱悶不捨地交出去。

  「無波,來,我們另報一個。」傅聚瀾又拿了一張新的報名表來填,寫到參報項目時遲疑了,他上次跟無波過招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不清楚無波現在的實力,可看無波的樣子也說不清楚,便把傅聚穎找來問。

  「無波要報名,你覺得她參加什麼項目更有把握?」

  傅聚穎受寵若驚,這種事不是老師說了算嗎?隨後想了想,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還是點頭說道:「嗯,都有把握。」

  這下子輪到傅聚瀾鬱悶了,你倒是說具體點啊,瞄了瞄傅聚穎的報名表,又問:「那讓她參加你這個項目……」

  傅聚瀾的話還沒說完,傅聚穎就吼上了:「哥,你好狠的心,我可是你親兄弟!」覺得自己表現過於激動了,四下看了看,轉過身背著無波,小小聲地在傅聚瀾耳邊說,「哥,您要還當我是您弟弟,就高抬貴手,把無波放到其他項目去,喏,就參加傅柳昔那個項目好了,反正她倆感情也挺好的,輸贏都不傷感情。」

  傅聚穎很驚訝,能讓傅聚穎說這樣的話,無波的實力肯定比他高上不少,他想了想還是問一下無波平常的搭檔,因為最瞭解你的是你的對手。

  「阿穎,無波現在的搭檔是誰呀。」

  傅聚穎縮了縮脖子,不甘心道:「元行老師……」

  傅聚瀾頓時噎住了,難怪傅元行這麼爽快就同意了。

  傅元行得償所願,對著傅聚瀾得意一笑,心裡卻嘀咕道自己親弟弟都不關心,對別人管得倒寬,這傅聚瀾對無波好得過分了些。

  等待賽程安排時,傅聚瀾把傅聚穎和無波叫過來,說了一些鼓勵他們的話,又暗示他們輸了也光榮,不要有心理負擔,要保持平常心態。

  輸了怎麼可能還光榮,傅聚穎心裡可不怎麼認為,他可不想輸,一定要贏!他偷偷地對無波使了個眼色,無波對他笑了笑,她也不想輸,平常心態不就是爭取能贏嘛。

  館場用繩子分了三十塊場地,每個場地都有兩位裁判,傅聚瀾去領回了自己隊的安排表,讓參賽選手都到自己的場地去準備。傅聚穎和無波的場地離得有點遠,傅聚穎的比賽先開始,無波的在第三輪才到,三個人先去了傅聚穎的場子,李想和凌大強自然也跟上。

  由於是武術比賽的常規項目,練長拳的人多,傅聚穎的對手真不少,他先做了幾個動作,然後和無波過了幾招做了熱身,聽到裁判叫了號,對他們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就上去。

  傅聚穎的對手看起來年紀跟他差不多大小,比他結實多了,開始的信號發出後,兩人相互行了禮,然後都比出了引手的姿勢,傅聚穎突然收回姿勢,雙腳快步踏步向前,一記衝拳迎面擊過去,對方也不是吃素的,交臂擋下來,傅聚穎趁機崩拳、砸拳、抄拳、橫拳環環相扣地打出來,對方措手不及,幾個踉蹌往後退,傅聚穎抓住機會踢出一個彈腿,將對方踢倒,等對方爬起來衝過來後,用纏手拖出對方,然後一個盤肘一個側踢,對方又飛出去。

  傅聚穎贏得很輕鬆,下來跟無波高興地擊掌,並鼓勵道:「不用擔心,他們沒我們厲害。」

  傅聚穎白了他一眼,又趕緊跟無波說不能輕敵的話,無波一邊聽一邊點頭。

  李想與凌大強把社團的DV帶過來了,傅聚穎是傅聚瀾的弟弟,順手就給錄了,這會兒兩人都呆了,瞧瞧,這長拳打得可真有勁,一看就跟電視上那些擺弄的不一樣,利索又實際,看得他們很心虛,都暗罵傅聚瀾虛偽,平常過招時留一手就不說了,居然說他們練得還行,虧他們還暗暗自得呢,幸好剛才沒在這些行家面前顯擺,不然雲大的臉都給他們丟光了。

  無波又看了一場傅聚穎的比賽才返回長槍的比賽場地,傅聚瀾跟傅聚穎交代了幾句,一起過去了。傅聚穎見哥哥的兩個同學拿著攝像機還在自己這邊,便跟他們說:「兩位哥哥,你們要想開眼見,去看我表妹的吧,那才精彩。」

  李想與凌大強面面相覷:剛才那個小丫頭,看傅聚瀾那母雞護小雞的樣子,不可能吧?

  傅聚穎又說:「要是我沒比賽就好了……你們錄好了一定要給我看啊。」

  李想和凌大強看傅聚穎一臉不甘的樣子,不太相信地去找傅聚瀾。

  傅元行早就等著無波了,看見他們過來,拍拍無波的肩膀,說:「前面三場比賽我都看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先去熱身。」

  「好啊。」無波應了一聲,站一邊去耍了一套長拳,然後拿起她的花槍找手感。

  李想兩人冷眼看著,覺得無波的長拳比起傅聚穎的軟綿多了,難免嘀咕了兩句,傅元行聽了就樂了,跟他們說道:「哥們兒,你們這就不懂了,有些人場上場下是完全不同的。」

  李想追問什麼意思,傅元行直接讓他們等著看,李想又看向傅聚瀾,傅聚瀾哪知道?他還沒見過無波耍槍呢,心想器械無波最熟悉的就是流星錘了,沒有流星錘,比棍也好呀,怎麼選了槍呢?要知道槍是長兵之帥,得要很大的力氣才能把槍抖得好,抖得圓,槍裡面大槍最厲害,無波這身板練不上大槍,只能是花槍,花槍速度比大槍快,威力自然也打折,練好不容易,加上比槍時槍頭是不取下來的,很容易受傷,他實在擔心。

  傅聚瀾的擔心一點也沒有影響到無波,她把槍當棍子耍了幾遍,聽到叫自己的號了,就理理衣服,對傅聚瀾說了聲「大表哥,我去了」就跟著傅元行過去了。

  好淡定啊,李想兩個人都這麼覺得,小姑娘,你知道你是要上去比賽,不是過家家哦,稍微緊張點或興奮點才好吧。

  傅聚瀾也有同感,隨即又想起自己剛才叫她正常心態就好了,他有些頭疼,這太聽話了究竟算不算優點呢?

  無波一上場,底下好幾雙老眼頓時就亮起來了,裁判本人更是眼都不眨一下地盯著她的花槍,李想小聲地問傅聚瀾怎麼回事。

  傅聚瀾簡單地跟他們解釋,無波的花槍那可是真正的白蠟桿花槍,可不是現在粗製濫造的材木做的,現在買都買不到了,行家一看就知道了。古代的時候,大槍桿都是白蠟桿的,白蠟樹苗一米高時就要把所有的側枝剪掉,使得樹幹筆直地往上生長,主幹也只留幾片芽葉,不讓長快了,對光照有嚴格的要求,也不能被蟲咬留疤了,最後能做成槍桿的少之又少,可見真正的好槍有多難得,無波這根還是傅清庭小時候用的,祖傳兵器了。

  裁判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清清嗓子,對比賽的雙方說了比賽的規則,然後退到一邊,喊了開始。

  無波的選手是個16歲的的男生,他從小學開始練習武術,對自己頗有自信,一看對手竟然是個12歲的小姑娘,更是沒把這場比賽放在眼裡,穩操勝券。

  無波是個很簡單的人,簡單的人往往會做很不簡單的事,因為她簡單,不會輕視對手,預備式後立刻就動真格了,一個弓步攔拿扎槍後,直接擋住對方的進槍,這時候雙方兵器孰優孰劣就高下立現了,對方的槍很硬,沒有彈性,一點迴旋都沒有,無波的槍一扎三抖,將對方的槍震得晃手。

  比賽可不是套路表演,無波不等對方的下一招出來,一個雲挑槍把對方的槍挑起,讓對方匆忙往前扎槍,她順勢來個下步下挑槍—後仰、避過對方的槍、挑槍,劈槍,如果此時有人從上空慢鏡頭看到,就會看到兩根槍一前一後勻速從無波後仰的臉前逆時針繞過,一氣呵成,成功地將對方回握不穩的槍劈落,然後單手拋槍,丁步下劈槍,阻止對方拿回槍,然後又是一個單手拋槍,槍尾對上了對手的脖子!

  比賽還沒進行兩分鐘!對方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無波收回槍,又幫對方撿回了槍,行了禮。

  李想和凌大強看得一頭霧水,這就贏了?太快了吧,他們還沒看明白呢,不瞭解的還以為是熱身賽呢。

  傅聚瀾又是另一番感想,他看得很明白,無波壓根就沒發揮全部的實力,或許一半都沒發揮,真正壓箱底的功夫影子都沒見呢,無波的實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當然很欣慰很高興,卻不免有幾分不安,能力越大責任也越大,無波現在的表現意味著他不得不調整早就給無波規劃好的路子。

  無波下場後,傅元行給她做點評,站得不遠的李想兩人就聽到傅元行恨鐵不成鋼道:「贏那麼快幹嘛?好了,接下來的對手都知道你是硬茬了,都有心理準備了,你這麼老實幹嘛?既然都贏定了,你不會慢慢耍,當熱身嗎?」

  李想兩人囧,還真是熱身賽啊?這教練太自信了吧?不過小丫頭的確很有實力,難道傅家鎮真的是全民皆武?

  這個想法在無波的第二場比賽開始後徹底被推翻,尼瑪!剛才那場跟這場比起來真的是熱身賽,這小丫頭真的是深不可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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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1、長拳、槍術的用語見百度百科相關詞條。

  2、槍術比賽參考《第二套國際武術競賽套路教學片槍術》,有興趣的童鞋可以找來看看,比較模糊,但套路很精彩,可惜啊,不是實戰。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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