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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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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淳于流落]雙節棍與荷葉雞(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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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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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8 10:15:57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 潛伏

  無波一路狂奔,她的心從未跳過這麼厲害,極力屏住的呼吸聲間可以清晰地聽到身後「噠噠噠」的腳步聲緊緊跟著,她甚至不敢回頭,咬緊牙關不讓自己腿軟,一路往叢林深處狂奔。不知道到過了多久,身後終於沒有聲響,她不敢大意,又跑了好遠躲進一堆灌木裡,就算喉嚨幹得要冒火也不敢大聲呼吸,更不要說喝水了。

  危機突如其來,何寧提醒大家要小心,他們剛要撤離營地,不知道從哪裡閃出來好幾個黑衣大漢,每個人手上都持有槍,那可是真槍實彈,不是他們手上的那些彩彈槍,六個人誰也不敢輕舉妄動。那些人拿槍指著他們,要他們往海邊那邊走,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們只能乖乖就範。

  傅聚穎走過來,抓住她的手,她對上他的目光,小表哥對她眨眨眼,她微微點頭。快要下坡時,小表哥猛然一扯她,她立刻跟在他後面往兩邊狂奔,根本來不及注意別人,餘光裡只看到幾個人往不同的方向去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竟然和小表哥分開了,現在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說不上逃跑這個舉動是對是錯,沒準會激怒對方,可對方什麼目的,誰也不知道,要是逼著他們去跳海怎麼辦?到時候再反抗就錯失良機了,無波此刻心裡亂七八糟的,很擔心小表哥的安危,又想到大表哥,他那隊應該不會也出事了吧?

  等到心情平靜了些,她開始整理思緒,看能不能從現有的情況看出什麼線索來。大前天發現不尋常的腳步,通知俱樂部,前天投食點無食物,黃雲新二人徹夜未歸,昨天投食點無食物,組織找人未果,今天返回營地,營地遇難。

  這不太像俱樂部的驚喜訓練,怎麼看都像是一夥壞人想要綁架他們去做壞事,難道他們這十五人當中有誰是皇親國戚嗎?無波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們是下午三點多到營地的,無波不習慣戴表,不清楚時間,她一直在灌木叢裡窩到了倦鳥歸林,天幕降臨,才慢慢地爬出來活動筋骨。她不知道身處何處,又無法求援,第一次獨自在荒郊過夜,四周萬籟俱靜,除了樹葉被風吹拂嘩啦啦地響聲,還有遠處有節奏的海浪聲,什麼聲音也沒有,心裡不敢放鬆。天空上沒有烏雲,上弦月掛在西面,倒不算黑,真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大前天晚上她還和小表哥一邊吃野味一邊商量著滿月時要怎麼加餐呢。

  一想到吃的,無波就覺得餓了,他們已經三天沒拿到食物了,頭兩天還有壓縮餅乾可吃,今天什麼也沒吃到,明天一定要去找吃的了,今晚太晚了,又不能生火,只能繼續忍耐。

  登山包太重了,奔逃時讓她給扔了,她只留了那個小活動包,裡面裝著小表哥給她的彩石和她之前採集的幾株草藥,瑞士軍刀她放在靴子裡了,登山繩綁在了腰間,水壺也掛著在腰上,就剩這麼點東西了。

  這時候她特別慶幸聽了大表哥的話,把地圖背了下來,不然這會兒地圖丟了,她就真的是睜瞎眼了。唉,也不知道現在小表哥怎麼樣了?

  無波找了棵迎風的大樹,她聽外公說過,蛇不喜歡吹風,所以她挑了通風的那根枝幹,用登山繩把自己綁在上面,免得睡覺的時候翻身掉下去。不過在樹上實在睡不踏實,樹葉在耳邊嘩啦啦地響,又擔心遇到哪條喜歡兜風的蛇,一個晚上都半醒著,最後快天亮的時候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緊繃了一個晚上,睡著了一發不可收,要不是臉蛋被曬得火辣,她還不願意醒呢。

  在海邊淺水區摸了一堆海蚌,找了個隱蔽的山洞生了火串了蚌肉烤了來吃,沒有鹽和姜,蚌肉一股腥味,這時候可計較不了那麼多,能填飽肚子就可以了。

  勉強吃飽後,她用髮夾做了個魚鉤,那個彎還真不好弄,她用石頭使勁地砸了很久才弄好,然後又拔了一大堆的野草,剝了皮,搓出麻條來,揉成細線,折了根小竹子,做成了魚竿,用沙地很容易就找到的沙蟲當誘餌去釣魚,這還是外公小時候幹的事兒,經常跟她念叨,讓她憶苦思甜,看來多聽老人言還是挺有好處的,她還真釣上了好幾尾魚,省著點吃也夠兩天的了。

  她用瑞士軍刀將魚開膛,清了內臟,串起來烤熟,用大草葉裹了放包裡,然後用土埋了火堆才離開。

  想要離開黃沙島,無波只知道坐補給船這個辦法,她決定在營地附近耐心潛伏,看補給船會不會來,最好等來補給船,再不濟遇上哪個同伴也好。

  她觀察了太陽和風向,大致找對了營地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過去,走幾步就躲起來觀察,確定沒人後掃了足跡再前進幾步,走了一天才回到營地附近,不過她收穫也不小,一路上她摘了不少野草野菜,特別是有一種蕨菜,摘了芽可以直接入口吃了,是張翔告訴她的,她摘了好多備著,不過她是挑著摘的,面上那些都沒敢摘,怕給別人看出她經過的痕跡。

  她找到了一塊長滿了灌木的大岩石,岩石對著海灣,那是剛出遊艇送他們登島的地方,岩石背後可以看到營地,這個位置恰好爆出,她將頭髮盤好,帶上帽子,縮在灌木裡,耐心地等待,這時候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中途營地那邊傳出聲響,無波看到幾個人影在那邊走來走去,學員們絕不敢這麼大膽,那些人手上沒有搶,也沒跟之前那夥人穿一樣的衣服,可她拿不準是不是俱樂部的人,一直等到那些人走了她還是沒出來。

  補給船每天下午會過來,可無波等到了天黑也沒等到,這裡不是過夜的好地方,她決定還是回到叢林裡去。天黑了,視野不清楚,加上她穿的是迷彩服,更加不引人注意,她行動就比白天大膽了些,走得頗快。

  鑽進一叢灌木後觀察了一會兒,她站起來繼續往前走,突然,耳邊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在很近很近的位置,她的心停了一拍,身體反應比她自己想得更快,左右轉趾步很自然就用上了,S型地閃到了右前方。那個瞬間,無波腦袋裡一片空白,身體遵循的是本能!她腳步一穩,瑞士軍刀就反手拿著了,回頭一看,模模糊糊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這時候再有半分猶豫,沒命的就是她自己了,她衝過去,一連幾個狠踢,拳頭、手肘、膝蓋、哪兒堅硬就用哪兒,硬是把對方弄倒了,她撲過去,膝蓋卡在對方的胸口上,瑞士軍刀抵著他的脖子,左手屈起,手肘狠狠地頂下去。

  對方一聲悶哼,小聲地咳起來:「江無波!是我……何寧。」

  無波一愣,何寧?她趕緊站到一邊,將何寧拉起來,既尷尬又激動,終於讓她遇到她同伴了。「隊長……」她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何寧咳了咳,捂著嘴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

  無波這才想起自己還在營地附近呢,她想到自己早上烤魚的那個山洞,位置比較偏,旁邊就是叢林,她今晚本就打算去那裡過夜,便跟何寧說了,何寧讓她帶路。

  夜路不好走,方向也不好辨認,幸好無波白天的時候留了點明顯的記號,很順利地回到了那個山洞,無波早上收集的柴火還留著,直接生了火,無波的生火技術今非昔比,拿石頭擦了幾擦,就點著了。

  火光照在何寧臉上,無波嚇一跳,隊長好憔悴!

  何寧也猜到自己此刻看起來很狼狽,他咳了咳,說無波地方選得不錯,又對無波剛才的反應大力稱讚,實際上無波的表現大出乎他的意料,這種觀察能力,這種反應神經,這種制敵本事,,絕不是她這種年紀所應該具備的,而這些還只是她未經過特別訓練的表現,僅這樣她就能虎口逃生不說,還平安地度過了一個晚上,更游刃有餘地穿梭在叢林和敵人的搜索中,若有人對她進行專業指導,他實在難以想像她能走到哪一步。

  何寧又咳了咳,無波皺眉,試探道:「隊長,你受傷了嗎?」

  何寧一僵,慢慢地點了點頭,他帶著張璐,給人追上了,張璐被他們帶走了,他肩胛骨吃了一槍,已經做了簡單的包紮。

  無波想起自己採集的那些藥草,就正要有消炎止血的,趕緊拿出來遞給何寧,何寧也不懷疑,直接放入嘴裡嚼碎,解開傷口的布條敷上去,無波見狀趕緊過來幫忙包紮。

  「隊長,你知道我小表哥他……」幫忙包紮後,無波忍不住打聽起來,傅聚穎和何寧並不是同一個方向,可她還是抱著希望問問。

  何寧沉默了會兒,對上無波滿懷希冀的目光,不忍道:「就我所知道的情況來看,多半是被抓了。」

  無波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可這樣的消息還是讓她很難受,她深深呼吸了幾下,還是無法將這種沉重的心情揮掉,真是無妄之災啊,他們只不過來參加夏令營而已,怎麼就攤上了這麼個事兒呢。

  山洞裡,兩個人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

  「我去找東西擋擋洞口吧。」無波打破了沉默,拿上瑞士軍刀出去。

  何寧並不阻攔,無波既然自己能堅持到現在,並不比他弱上多少,不需要太擔心,他只是叮囑了一句。

  從洞中出來,冷風一吹,無波微微歎氣,稍微平靜了些,她才往遠一點的樹叢走去。

  夜晚注定是幹架的天然好時期,無波剛從樹上跳下,一雙大手突然伸出來,一隻卡在她的喉嚨上,一隻捂著她的嘴,力氣很大,她怎麼掰都掰不開,脖子上的手越卡越緊。

  無波知道這時候越發急不得,她雙手抓著那人的胳膊,用盡全身力氣往下拖,成功地讓那人停頓了一瞬,就是這個時候!她快速跺腳,找準了發力點,傾力壓著那人往後退,讓他撞到樹上,她立刻用雙手套住對方的脖子,使出吃奶的勁兒往下拉,同時雙腿向後挺直,在樹上用力一蹬,硬是將那人翻了個觔斗,她爬起來,屈起手臂擋住對方的一個攻擊,順勢左手扣住對方的脖子,雙腿連環踢。

  對方雙手扣住她的腿,用力拉開,她立刻雙手側撐,另一條腿掃過去!又被對方擋下了。她抿抿嘴,從旁邊這折好的樹枝中抽出一枝拿在手上,緩緩站起來,平息凝神。

  對方也安靜下來,彷彿正在打量她。

  無波正欲先發制人,對方卻開口了:「無波,是我。」

  僅四個字,無波刷的眼淚就流出來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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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8 10:16:10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走險

  是傅聚瀾!

  一直提到喉嚨間的心在聽到這聲音的瞬間回落了,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懈,鼻子就忍不住一酸,眼淚就不聽使喚地直流。

  「大表哥……嗚嗚……小表哥他、他走散了。」無波不想說「被抓走了」這樣的話,她寧願相信小表哥只是跟她走散了而已。

  傅聚瀾一滯,然後說:「我知道的,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無波憋著淚,拚命用手擦著眼淚,她不敢道委屈,如果不是因為她,小表哥或許就不會……

  傅聚瀾微微歎息,走上前,將無波攬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別擔心,阿穎他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無波將臉埋在大表哥懷中,嗚嗚地哭起來,她不敢放聲大哭,生怕招來敵人,憋得很是辛苦,讓傅聚瀾聽得很是心疼。

  他曾經跟輝煌俱樂部的人打過交道,得知有這個野外生存夏令營,那個朋友告訴他,第一期夏令營效果很好,參營的人性格都變得很強勢,他當時就留心記下了。他知道改變需要付出代價,可他沒想過代價竟會是這樣,這對無波和阿穎來說究竟是利是弊?剛才他的出手試探,無波應付得很好,只是欠缺點一招制勝的經驗,可她一哭,他又茫然了,這算不算拔苗助長?

  無波的情緒消散後,她帶著傅聚瀾回到了山洞,何寧見到傅聚瀾面上終於有了點生氣,他對傅聚瀾始終有「這個人不是普通的大學生」的感覺,這會兒看傅聚瀾毫髮無傷,面無憂色的樣子更加驗證了他的想法。

  傅聚瀾問了何寧的傷勢後,從登山包中拿出地圖,攤開地上,他要串一下的三個人的情報,何寧受傷的事實已經說明了這不是訓練,而是殘酷無情的現實。

  無波將自己昨天回想過一遍及今天看到的事情都告訴了傅聚瀾,何寧也沒有隱瞞,傅聚瀾也說了他的情報:李康和趙磊將奇怪足跡的事帶回去,他們跟海隊一樣,提高警惕,繼續任務,可接下來兩天都找不到食物,今天天亮時被一群黑衣人突襲,最後只有他逃脫出來。

  「無波,你把第一次發現不對勁的情況再仔細說一下。」

  無波想了想,不敢有任何遺漏地將她打完鳥後發現怪聲,有人一路跟隨,後來與李康二人相遇的事全部交待了一遍。

  傅聚瀾沉吟許久,何寧也皺起眉頭,這似乎就是一切的開始。

  無波見他們兩人臉色十分凝重,忐忑不安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要是當時她再警醒點,就能抓住那個人了,沒準就不會有下面的事了。

  「別多想。」傅聚瀾瞄了她一眼就知道她腦袋瓜子又在想些有的沒的,他解釋道,「我看是李康他們兩個脫隊後跟領隊反映了這件事,領隊又反饋給俱樂部,俱樂部就搜島排查,結果打草驚蛇了,讓那群人先下手為強了。那夥人來島上肯定是做的不是好事,就算你沒發現這件事,我們遲早是他們的目標。」

  「我看這島上肯定有什麼神秘。」何寧斷定道,「據我所知,這個島本來是荒島的,兩月前輝煌俱樂部才租了這島來當訓練場地,大概他們也沒想過衝撞了別人的好事。」

  「何隊,你猜得出究竟是……」

  何寧看了一眼無波,回答傅聚瀾道:「這旮旯還能是什麼?不是白的就是紅的。」

  白的很好理解,可這紅的,傅聚瀾不是很明白,何寧便讓無波將她和張翔花了大半天時間才弄到的「石中石」拿出來,無波不明所以地拿出來,傅聚瀾拿在手上對著火光看了看,頓時理解了何寧所說的紅的,這石頭只怕是什麼難得罕見的寶貝。

  「無波,這種石頭多不多?」傅聚瀾將石中石還給無波,問道。

  無波搖搖頭:「地上那一大堆圓石就只找到了一塊,少得可憐。」

  傅聚瀾和何寧相互看了一眼,地上少,可不代表地下也如此,看來這輝煌俱樂部選這個島的目的也不是當訓練場地這麼單純的。何寧不知道,傅聚瀾卻很清楚,後來的輝煌俱樂部發展很大,投資了好幾家實體公司,俱樂部僅是其很小的一部分。

  那群黑衣人要麼是在這兒交易白貨,要麼是私挖礦產,發現有外人登島後,或許俱樂部的搜島行為被視作對他們的危險,他們可能認為自己的秘密被發現了,才急於封鎖消息。

  這麼推敲下來,那無波最初發現端倪的地方就很關鍵了,何寧提出明天要去那裡看看,指不定能發現什麼線索。

  「等不到明天了。」傅聚瀾否定了他的提議,凝重道,「從無波發現不對勁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天,當天晚上領隊得到消息,反饋給俱樂部,第二天俱樂部就應該有所行動,驚動了對方,然後抓了你們對上的兩個人,問到夏令營的信息,假設他們慎重行動,那也是你們找人那天晚上突襲了營地,算下來,俱樂部失去領隊的消息已經快48個小時了,不管怎麼樣都會登島救人。」

  「敵人不會傻等著挨打的,」何寧接過話,傅聚瀾的洞察力讓他高看了幾分,「白天目標很大,他們今晚就會撤離。」

  「等會兒會有大雨,對他們更有利。」傅聚瀾再次補充。

  無波聽得一愣一愣的,只抓住了最後一句:「你怎麼會下雨?」

  「白天我看過天色了。」傅聚瀾平靜地說道。

  無波心裡哇了一聲,大表哥好厲害哦,她最多能從天色中預測一個小時內的天氣,跟大表哥比差太多了。

  「要救人,只能是現在了。」傅聚瀾最後說道。

  洞裡沉默了下來,且不說其他劣勢,光人數上,他們就吃虧了,更不要說對方主場,還有槍呢。可又不能不救,旁人就算了,他們三人都有關心的人被抓了,那夥人要是走了,誰也說不准還能不能找到,誰也不敢打包票。可他們爭取了,就算救不回人,至少也能弄到點敵人的信息,給日後的挽救增加點希望。

  下定決心後,三人各自準備起來,無波經驗少,不知道該怎麼什麼,只是將多餘的東西都清出來,那幾顆石頭是小表哥送給她的,她捨不得丟,還是帶在了身上,早上烤的魚肉也不留了,讓三個人飽餐了一頓。

  出發前,何寧看了表,剛好是晚上10點,夏天五點就天亮了,那他們最多只有六個小時。

  三人急行軍,何寧方向感極好,加上無波提供的信息,他們只花了一個多小時就到了無波和張翔打鳥的地方,他們沒有驚擾鳥群,從周邊繞了過去,往東邊走去,因為他們是從西頭登島的,他們推測那夥人應該是在東頭登島。

  他們猜對了,往東走沒多久他們就看到了燈光,敵人在明,他們在暗,對他們有優勢,他們貓著身子小心地挪過去。

  他們面前是一個港灣,兩艘中型漁船泊在附近,船上亮著燈,甲板上不時有幾個人走來走去,海邊也有幾個巡邏的人,跟白天不同,這些人都蒙上了臉,何寧心裡一沉,別看這只是一個小改變,卻透露出這些人想要殺人滅口的心思。

  看來,不想鋌而走險都不行了。

  何寧打了個手勢,三個人小心地退回安全距離,商討救人的策略。

  敵強我弱,強攻不可取,只能智取。敵人蒙面對他們也有好處,何寧和傅聚瀾兩個人的身形跟那些人沒多大差別,可以渾水摸魚,無波只能走另外的渠道了。

  「無波,不要怕。」傅聚瀾心裡其實也很緊張,可面上卻不顯半分,生怕影響了無波。

  無波勉強笑了笑,昨天下午倉惶奔逃還歷歷在目呢,現在她要主動送上門去,怎麼能不緊張呢?可再怎麼害怕也要去呀,小表哥還在那裡呢,她緩緩地對他點了點頭。

  傅聚瀾和何寧快速閃到一邊躲起來,無波拍拍自己的臉,給自己打了打氣,然後走過去,她等了一下,看到這邊巡邏的兩個相互靠近了,她立刻往沒人的方向奔出去。

  巡邏的人發現了她,其中一個馬上追出來,無波回頭瞄了一眼,手中一顆石子馬上彈出,打在那人的腳上,他馬上跪倒在地上,無波立刻往前衝,另一個人見狀馬上追上來,跪倒的那個人也站起來追上來。

  無波成功地吸引到兩個人,毫不猶豫地往計劃的方向奔去,幾天的鍛煉讓她適應了叢林的行動,如履平地,很快就把敵人甩在後面,儘管心臟亂跳得厲害,可她還記得時不時回頭確認後面兩個人是否跟上來。

  到了目的地後,她哎呀了一聲,「摔倒」在地上,那兩人一頓,飛快地跑過來,一看,地上一個人都沒有。

  此時的無波正蹲在他們頭上不遠處呢,她屏住呼吸,如同盯上獵物的豹子,蓄勢待發。

  地上的兩個人相互對視,發覺事情的不對頭,正要拿出手機,黑暗中閃出兩道黑影撲在他們身上,同一時刻,無波也從樹上跳下來,一腳準確地踢在何寧摀住的那個人的臉上,一腳就把對方踢昏了,她雙腳著地,立刻過去幫傅聚瀾,兩人一人一拳,也把這個打昏了。

  何寧看了看無波,默默地甩了甩手,他和傅聚瀾很快換了那兩人的裝備,把這兩個倒霉鬼五花大綁捆在樹上後,拍醒了其中一個,用上他的強項,逼問到了想要的信息。

  原來這夥人把這個海灣當作秘密據點,經常來這裡進行秘密交易,這次發現有外人登島,老大擔心秘密被洩漏了,便動了殺心。

  該問的都問了,下一步該做什麼就更加明確了。

  天空中閃過一道亮光,無波清楚地看到大表哥的表情,她下意識摸了摸臉,此刻她也是這樣的表情嗎?殺氣騰騰,肅穆蕭颯。

  大雨降臨,無波垂下眼,動了動手指,再抬起眼來,已然是另一番心境,江上無波固然好,可這種情況但願風浪來得更猛烈些,把壞人統統都淹沒了吧。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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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8 10:16:27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平息

  傅聚瀾與何寧假裝成追敵失敗的巡邏二人組,罵罵咧咧地回到崗位上,何寧同志很不錯,竟然能把剛才被逼供的倒霉蛋的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再加上蒙臉本來就有點失真,其他人根本沒發現他們兩個是假冒的。

  對那個人招供的話,他們沒有全然相信,決定兩艘船都搜查。雨越下越大,海邊的巡邏小隊撤回船上了,傅聚瀾和何寧各上了一艘船,無波過了好一會兒才下水,慢慢地游到過去,還好距離不是很遠,不然她這點技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游到。

  她貼著漁船游了一圈,在其中一艘船尾看到掛著的登山繩,幸好他們沒上當,人質是在大表哥上的這艘,不像那人說的是何隊那邊。

  無波擦擦臉上的水,順著登山繩爬了上去,她偷瞄過沒人後才翻了上去。

  漁船分了三層,頂層是駕駛室,中間是活動室,下面是船艙。無波從玻璃窗看進去,發現領隊和三位教官就坐在活動室的角落裡,手腳都被綁上了,有兩個蒙面人看守著,那兩人都光著手臂,腕上沒追蹤器,不是大表哥,看來大表哥已經想辦法下到船艙了,他要在下面穩住那些人,上面就要靠她了。

  無波想了想,繞到領隊那頭,用早上釣魚的細繩綁住那塊石中石,慢慢地打開玻璃,趁兩個看守的仰頭喝酒時猛地砸到領隊身上,再一把拉回來,她等了一會兒又砸了一次,等她第三次把石頭丟過去,領隊挪了挪身子,一屁股坐在石頭上。

  看來領隊領悟到了,她又繞到對面,耐心等候領隊給她製造機會。

  很快地,活動室裡一陣吵雜,領隊和三個教官跟那兩個看守吵起來了,駕駛室和船艙都有過來看怎麼回事,領隊他們被踢了幾腳後大家才散開。

  「你們兩個,少喝點,雨停了就開船了,老大過來你們就慘了。」

  「少囉嗦,不耽誤事就好了。」

  那兩個看守又罵了幾句胡話,無波依舊沒動,因為大表哥跟她說如果沒有一招制敵的把握,寧可錯過機會也不要輕易暴露自己,大雨打在她身上,她渾身發冷,可她還是一動不動。

  過了很久,裡面領隊們又跟兩個看守鬧上了,這次其他人倒沒來干涉,駕駛室裡有人吼著讓他們安靜點,無波仔細聽著,椅子搬動,酒瓶在甲板上滾動,拖步子走動,發力的悶哼……她用手緊緊地扣在玻璃窗上,順著悶哼聲使勁一推,輕巧一翻,悄無聲息地落在活動室內。

  無波抬起頭,目光與倒在地上的徐年對上,徐年心中一沉,怎麼是這個小丫頭?他立刻移開目光,心中穩了穩,對著兩個看守挑釁道:「你們兩個孬種,有本事解開繩子跟我單挑,我非把你們揍成狗熊不可。」

  都被俘虜了還敢嘴硬?兩個看守喝了點酒,火氣大得很,徐年這麼一說,他們滿腦子就只想著把徐年狠打一頓,猛踢了幾腳後,正想拿起腳下的酒瓶來砸一頓,手卻拿空了,疑惑著正要回頭,一聲悶響,眼前一黑,後腦勺劇烈地疼起來,他們連叫疼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給人一腳踹倒了。

  徐年四個立刻凶狠地撲過來幫忙壓制一個,一人死命捂著嘴巴,另三人不約而同地用手肘猛烈攻擊對方的腹部,硬是把對方打到昏迷。

  另外一個待遇就沒那麼好了,因為無波怕自己經驗不足手段不夠,在外面等著時腦袋裡先演練了好幾種克敵的招式,這會兒太緊張了,自然地用上了最毒的那一招:她先用了一個膝蓋攻擊,沖在對方的下巴上,對方本就被酒瓶敲了後腦勺,這下子更加渾噩了,她後又一腳踢在襠部上,那人連掙扎都沒掙扎,痛昏過去了。

  徐年四個看得心驚膽戰,紛紛夾緊了雙腿。

  無波心裡趕緊念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有仇報仇,有冤報冤,這招是傅靖以教她的,要找就找傅靖以報仇去吧。她趕緊給徐年他們鬆綁,然後跟他們簡單說了何寧與傅聚瀾兩人的位置,徐年立刻明白他們的意圖。

  徐年跟無波說駕駛室上面有三個人,艙底不算傅聚瀾的話,應該有四個人,因此五個人分成三組,一個教官守在這裡以防有人進入,兩個教官對付駕駛室的人,無波和徐年則負責協助傅聚瀾搞定船艙的人。

  他們拿了那兩個看守的槍支,徐年本來要給無波一支的,無波嚇一跳,趕緊擺手,這玩意兒她可不敢拿,太危險了,徐年就拿了一支。

  何寧之前定了聯絡代碼,無波用酒瓶在船板上有規律地敲了五下,然後慎重地對徐年點頭,徐年看了一眼,點頭,負責留守的那個教官將活動室的路段電線弄斷,將火線和零線連接在一起,讓電路短路,使得整艘船陷入了黑暗的雨夜中。

  「怎麼回事?」

  「罵了隔壁的,哪個王八羔子手癢了?」

  抱怨聲四起,無波一馬當先衝下樓梯,迎面有人摸上來,她想都不想,手上的啤酒瓶就砸過去,不管對方怎麼樣,直接滑到地板上。船艙裡一片騷亂,尖叫聲四起,分不清是敵是友,她不敢亂動。

  黑暗中一聲槍響,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來:「誰也別動,不然別怪我槍子不長眼。牤子,上去看看怎麼回事,阿虎守住樓梯,小傑小九你們兩個過我這邊來。」

  幾個人紛紛應聲,其他人誰也不敢再說話。

  「牤子呢?」那個人又說道,打開手機取光。

  「哇,地板好滑。」那個叫阿虎的的走過來,在無波弄濕的地板上滑了一跤,直接滑到無波這邊。

  無波力氣小,又怕對方亂掃槍,雙腳一蹬,將阿虎踢翻,翻身騎到他背上,卡住雙腿,死死地壓住,同時飛快拿出之前綁徐年的繩子套在阿虎脖子上,雙手反絞打了個結,然後快速地將繩子鑽過對方的胳膊,幾個來回,將對方反手綁了個結實,最後一手劈在他的後頸上。

  與無波同時發動的是傅聚瀾兄弟,傅聚瀾假扮的就是小傑,那個老大剛打開手機,他兩個並步跨過去,一腳踢在對方拿槍的手上,再俯身側踢,直接踢在對方的腹部上,而傅聚穎也果斷地衝上來一頭撞飛小九,然後使出全部的看家本領打在對方身上。

  可以說,面對突然事件,做足準備的一方勝算遠高於手忙腳亂的一方。

  「我拿下了。」無波第一個喊道。

  徐年是第二個,他跟在無波後面,無波沒把人敲暈,他費了一點小力氣把對方敲暈。

  傅聚瀾和傅聚穎也隨即發了話,船艙裡一片安靜。

  「我是徐年,」徐年知道這會兒再不說點什麼,有人恐怕就要尖叫了,「那些人已經被拿下了,上面還有幾個沒搞定的,大家都不要出聲,聽我的安排。」

  傅聚瀾拉下蒙布,將手機遞給徐年,大家看到徐年的臉,確定自己得救了,好些人都哭了。無波趕緊衝到傅聚穎身邊,一把抱住他,小表哥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無波!」傅聚穎聽到無波的聲音時就很激動了,他抓著無波,心中狂喜,「幸好你沒事。」

  「幸好你沒事才是真的。」無波帶著哭腔道。

  「誰也不許哭啊,」傅聚瀾說道,「上面還有敵人呢,先辦了正事再說吧。」

  無波吸吸鼻子,拉著傅聚穎的手不放,傅聚穎嘟了嘟嘴,大哥也真的,無波已經很厲害了,他還這樣說。

  「剛才響了槍,那艘船的人應該很快就過來了,大家趕緊轉移。」傅聚瀾冷靜道,「領隊跟我先上去,無波和阿穎給他們鬆綁,馬上跟上。」

  無波和傅聚穎趕緊給其他人鬆綁,無波一邊問道:「小表哥,你怎麼沒綁著啊?」

  傅聚穎解釋道:「大哥一進來我就知道是他了,他後來偷偷給了我一把小刀,我自己割斷了繩子。」

  「你好厲害,這都看出是他呀。」無波一臉崇拜。

  「那當然,我是誰呀。」傅聚穎得意地說道,心裡卻嘀咕,就那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眼神,他再熟悉不過了,不用看都知道。

  「無波,你看到何寧了嗎?他還好吧?」無波給張璐鬆綁時,張璐急切地問道。

  無波趕緊安慰道:「何隊也來了,出去就能見到他了。」她可不敢告訴張璐,何寧上了另外一艘船,張璐要知道了,指不定有什麼麻煩呢。

  無波他們上了活動室後,船上的敵人都被制服了,傅聚瀾問有沒有人會開這種漁船,如果沒人會開,他們只能棄船游回岸上,那樣很危險,幸好朱宏宇有這方面的經驗,解決了這個難題,問題變成要怎麼確保開船後不被旁邊那艘船追上,不過這個問題隨後也解決了。

  無波和張璐一直看著旁邊那艘船,等著何寧呢,沒多久她聽到何寧在底下叫她,她趕緊跟大表哥說,何寧身上帶著傷,傅聚瀾便和一個教官下去將他拉上來。

  何寧讓他們把電路接起來,馬上開船走,另外那艘船的動力系統已經讓他給毀了!

  夠狠!大家心裡紛紛讚道。

  教官們接了線路,朱宏宇馬上開船,掉頭走了,徐年用繳來的手機報了警,跟俱樂部取得了聯繫,一切終於平息了。

  夜雨也漸漸變小了,無波靠在船舷上,看著夜幕發呆。

  傅聚瀾走過來,問道:「小傢伙,你在想什麼呢,天亮後,壞人肯定會被抓住的,不用擔心。」

  「不是呢,」無波搖搖頭,「我想外公了。」

  傅聚瀾一愣,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腦袋,說:「明天我們就回家,進去換套衣服,別感冒了。」

  「嗯。」無波應了一聲,往黑暗中遠去的黃沙島最後看了一眼,此去經年,她始終不能忘記這短而漫長的雨夜。

  徐年找到無波,將石中石還給無波:「這塊石頭是你的,現在還給你了。」

  無波一臉不解:「這是任務目標,本來就是要交給你們的。」

  徐年搖頭:「不,這是你應得的,江無波,你這次做得很好,你救了我們大家的性命,你很棒,真的,謝謝你!」

  無波不知所措了,她沒做什麼呀,不值得領隊這麼感激的,這些都是大表哥跟何隊安排的,她只是聽安排而已。

  無波再三推辭,徐年堅決不受,在他看來,是無波解救他的,而他看到無波的那一刻,心裡其實挺埋怨的,因為無波這麼小,他並不期望她能解救他們,可事實就是這樣驚喜,無波一個人解救了他們四個人。

  與徐年抱有同樣想法的不止那三個教官,還有何寧。

  何寧比徐年更清楚,無波的重要性,她是此次救援成功的關鍵。沒有她,他和傅聚瀾想混入敵方就沒那麼容易,更不要說一邊拯救人員一邊設法阻止兩艘船的呼應了。

  這種年紀有這樣的本事不出奇,難得的是心境,無畏無懼,敢於犧牲,這是很多人難以做到的。可何寧並不意外,因為無波身邊有傅聚瀾這樣的大表哥指導著,以後有機會再見面,無波或許會變得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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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指責

  當天早上,這個團伙如甕中之鱉伏法被擒,團伙的首腦坐直升飛機逃了,不過落網指日可待,這種只顧自己,將手下性命置若罔顧的老大,被手下供出來只是時間的問題。

  這種大案子,經手的人無一不沾光,因此無波幾個人得到了該市公`安系統的熱情招待,還拿到了一筆象徵性的獎金呢,錢雖然不多,無波倒是挺高興的,這可是她掙的第一筆錢呢。

  至於夏令營的主辦方,輝煌俱樂部不僅歸還了所有學員的報名費,還支付了一筆不小的受驚費(實際上是封口費),俱樂部的會長還請所有人去大酒店吃了頓好的,當面給大家賠禮道歉。人沒事,還拿到一筆不小的錢,人家又給足了面子,誰也不好再說什麼,一頓飯下來,皆大歡喜。

  徐年四個人特別感激無波,得知她跟大表哥來參加夏令營是想磨練心性的,幾個人忍不住鄙視了傅聚瀾一番,一般人遇到那種事沒嚇到尿失禁就算好的了,能逃跑的寥寥無幾,更不要說去救人了,這孩子的心性還不夠嗎?不過轉念一想,練武之人自然不能拿普通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精益求精是好事,幾個人一商量,又跟會長打了商量,讓無波留在本部訓練幾個星期,雖然比不上野外實踐受益大,可也不差。

  無波剛要拒絕,傅聚瀾就答應了,還對她說:「無波,你得好好練練游泳了。」

  「無波,回家我教你。」傅聚穎插了一句。

  無波游泳不怎麼樣,是該加強,可是她好想外公,恨不得馬上就能回到家。

  「你提前半個月就回家,外公問起原因來,你怎麼說?」傅聚瀾又說了一句。

  無波就不說話了,她摸了摸臉上被樹枝劃出的小傷口,從小到大,她說謊的次數少得可憐,原因不為別的,實在是她太不會說謊了,每次都被拆穿,可實話實說不是讓外公瞎擔心嘛。

  於是,無波半個月的特訓開始了,仰泳、蝶泳、蛙泳、自由泳,全部學了個遍,還學了攀巖,俱樂部的攀巖牆都被她弄滑溜了一層,現在她能用登山繩打很多結,什麼雙漁結雙套結拖吊結止索結,又快又好。

  期間小表哥一直跟著她訓練,大表哥每天只是偶爾過來檢查監督她的進度,其餘時間都不在,好像在忙什麼事,有一次無波去食堂打飯時看見他和幾個人走一起,其中有何寧,還有俱樂部的會長。她當時只有一個感覺,大表哥果然是大人了,她什麼時候才能長那麼大呢?

  半個月後,無波終於回到家了,她大包小包地去,大包小包地回。

  傅清庭看著無波稍微黑了點,個子好像長高了點,精神很好,空了一個月的心一下子就填滿了。

  「外公,」無波抱著外公的胳膊,臉靠過去蹭了蹭,撒嬌道,「你想我了沒?」

  傅清庭咳了咳,不自然道:「想你做什麼?去去去,看你一身泥,還不洗臉去。」

  無波撅撅嘴,哼哼道:「虧我還那麼惦記你,你居然不想我。」她轉身出去打水來洗臉,一邊說道,「我帶了些好東西回來,今晚煮來吃吧。」

  傅清庭心裡暖洋洋的,打開無波的包,看到他準備的東西原封不動帶回來了,又不免心疼起來,這孩子這一個月肯定沒吃上頓好的,這幾天得張羅豐盛點的給她補補。

  無波第二天早早就起床了,她一個月沒去武館了,心裡挺想念的,隨便找了點吃的,衝去把傅聚穎拽起來,一齊去了武館。

  傅元行看到無波,眼前一亮,不錯嘛,小丫頭眼神不錯,再看傅聚穎,似乎也沉穩了不少,待到正式過招時,他反而高興不起來了,兩人變化太大了,過猶不及。

  拿無波來說,她有天分,就算不能一說就明白,可也總能在自己的摸索中領悟到竅門,前段時間更是進步飛速,照那樣的發展,不出十年,必定是傅家鎮的箇中高手,可現在,一個月不見,衝勁大了,這是好事,可她的動作過於精狠,原本三步能做到的,現在一步就能解決了,而且招招重手,刁鑽狠辣。

  武術並不是可以速成的本事,需要多年的苦練鑽研,不斷地從挨打中成長,從無到有,從有到多,從簡單到繁複,集大成後才能化繁為簡,去蕪存菁。那些能一招敗天下的高手,哪個不是這樣過來的?別看他們簡簡單單的一招,無不是凝結了畢生武藝的體悟結晶。若世上真有一蹴而就的事,那絕不可能是練武。

  無波這種年紀「道」未穩,不該急於求「法」,否則她的未來就永遠止於目前的水平,不能再進步了,心態是好,方法卻錯得離譜,必須把他們擰過來。

  放館後,傅元行特意留了無波和傅聚穎,他開門見山問道:「你們在外面吃了不少苦頭吧?怎麼樣,跟我說說,讓我也見識見識。」

  無波兩人低下頭偷偷交換了目光,回來之前他們三個說好了,這事兒誰也不准說出去,就是說夢話也不行。

  有蹊蹺,傅元行不動聲色地又問道:「我看你們進步了不少,下次讓幾個師弟師妹也去參加看看吧。」

  「千萬別!」無波脫口而出,隨即看到小表哥無奈的目光才醒悟自己被套了話了,傅元行好陰險啊。

  果然,傅元行笑瞇瞇道:「哦?為什麼不呢?是不是……太危險了?」

  無波急中生智,馬上說:「因為,因為報名費太貴了!」這是事實,無波沒有說謊,她很坦然。

  傅元行就噎住了,無論他怎麼試探,無波和傅聚穎就是不肯回答,他只好將問題反映給傅明睿,傅明睿既是傅聚穎的父親,又是館長,於公於私都不得不重視這個問題。

  傅明睿想得比傅元行透徹,他直接找了關鍵人——傅聚瀾,傅聚瀾沒有隱瞞,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這雖然不是我期望的效果,可未必是壞事。」傅聚瀾的想法與傅元行有些不同,他認為只要引導得當,這種刺激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

  「引導得當?」傅元行極度不滿,就差沒指著傅聚瀾的鼻子開罵了,「下個月他們就要到市裡去上學了,誰來引導他們?靠你嗎?你能每天從省城飛回市裡教他們嗎?你自己都沒學好,能教他們什麼?」傅家鎮沒有也不可能有武術老師去市裡繼續教導他們,如果沒發生這件事,依靠每個週末的指導,他們可以一路順利直到成人,可現在?已經改變了的觀念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擰回來的,他又不能每天都督促他們,怎麼引導?

  傅聚瀾直接回答道:「能不能教好,不是誰說說就算了的。」

  「阿瀾!怎麼說話的?沒大沒小!」傅明睿立刻出口訓斥。

  傅元行一聽傅聚瀾的話立刻就怒了!他才是傅聚穎和江無波的武術老師,一個毛頭小子也敢跟他叫板?可到底是當老師的,他很快就將怒氣壓了下去,他可不是來吵架的,他冷冷地看著傅聚瀾說道:「傅聚穎是你弟弟,你怎麼教我都無話可說,可江無波不是你們家的,她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的學生還不需要別人來插手,別以為她叫你大表哥,你就把自己太當回事,她上有外公有媽媽,下有她自己的未來,你手腳別伸那麼長,我費那麼大力氣讓她進武館可不是讓你來糟蹋的!」

  不怪傅元行語氣這麼差,實在是傅聚瀾這次做得太過分了,事情既然發生就發生了,他居然讓兩個孩子瞞著不說,這是什麼道理?

  傅明睿臉上發燒,他心裡是巴不得傅聚瀾能對無波更關心點,這樣兩個孩子就能親近些,傅元行的話像針一樣戳在他心裡。

  「以後無波的事,你少管。」傅元行沉著臉說完就走,他還要去找無波外公談談,這麼好的苗子可不能就這麼毀了。

  傅聚瀾動動嘴,結果什麼也沒說。傅元行的指責字字切中他的內心,那晚無波的怔忪他也看在眼裡,也曾拷問過自己是不是太急於求成了,他並不想主宰別人的命運,可是無波不一樣,不管是過去的過去,還是現在的「江上無波,何以聚瀾」,無波於他,跟別人是不一樣的,他不得不這麼做。

  無波並不知道外公已經知道了自己極力隱瞞的事情,也不知道傅元行為了她的事已經將大表哥打入黑名單了,這會兒她正為即將到來的事愁悶呢。

  準備開學了,她就要去市裡上高中了,那就意味著離傅明心近了,經過上次那件事,她面對傅明心實在難以適從,該怎麼辦呢?不過她也沒愁悶多久,因為傅靖以回來了。

  傅靖以跟著傅清棟去找名醫求學,按傅聚穎的話說就是去蹭吃蹭喝,可傅靖以卻一副累慘的樣子回來,睡了兩天才出來活動。

  無波看他那張慘白的臉,奇怪地問他:「哎,你不是去學醫嗎?怎麼倒像去當了回病人一樣。」

  「別提了,倒八輩子的霉了。」傅靖以一臉悔不當初,「那群老傢伙,看見我就跟看到肉包子似的,就差沒撲上來咬一口了。」

  傅清棟經常對那些老友炫耀自己的孫子多聰明多厲害,見到傅靖以每個都抱著試探的心思,結果一試不可收拾,搶著要收他當關門弟子,換做其他人恐怕都哭著喊著上去抱大腿了,傅靖以不幹!在他看來,想讓他拜師,總得拿出真本事再說話吧,他要求不高,誰要能把他這娘胎帶來的病治好了,他就拜誰為師。

  無波指著他,半天才說道:「你說這話是故意的吧,你壓根就不想拜師,對不對?」他的病要真那麼容易治,傅清棟還不早求人給他治好了,還會留到現在?

  傅靖以膩了她一眼,說:「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故意了?」他就是煩那些人,想冷一冷他們,結果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老頭子們對他的病上了心,把他當成二十一世紀最難攻克的中醫難題來對付了,針灸、湯藥、拔罐統統上陣,自作自受啊,他趕緊逃回來了。

  「是啊,你不是故意的。」無波還不知道他?得勁裝吧。

  傅靖以換了個話題,說:「等會兒你要給我荷葉雞。」

  「為什麼我要給你做荷葉雞?」無波不解。

  傅靖以一臉理直氣壯:「因為你要感謝我。」

  「哈?」無波傻眼了,「我幹嘛要感謝你?」他不是被針扎多了,扎壞了腦子了吧?

  「因為我有東西送給你,你當然要感謝我。」傅靖以洋洋得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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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禮物

  無波認命地去給傅靖以做荷葉雞,傅靖以看她在廚房裡整上了,將摘來的荷葉隨手一丟,不樂意道:「喂喂喂,你這是幹嘛呢?」

  無波詫異道:「給你做荷葉雞啊,不是你要吃的嘛。」

  傅靖以瞪著她:「是啊,我要吃荷葉雞,你給弄什麼?」

  「我是在做荷葉雞啊。」無波一臉莫名其妙,這大爺可真難伺候。

  傅靖以一愣:「荷葉雞是這麼弄的嗎?不是要挖個坑,包起來,然後……什麼的嘛。」

  兩人大眼瞪大眼,無波忍不住爆出一陣哈哈大笑,傅靖以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好不尷尬,無波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你、你不知道荷葉雞也可以蒸著做嗎?」

  傅靖以不自在地看向旁邊:「你又沒跟我說過,我怎麼知道?」

  「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呀,」無波心情突然變得很好,撿起那些荷葉,「等著,我馬上就給你蒸荷葉雞。」

  無波很懂事,小學的時候就幫外公做家務了,五年級後就可以獨自掌廚了,現在手腳更利索了。傅靖以家的雞子不大不小剛適合,傅靖以回來前她已經去了毛,這會兒拿起刀開膛去內臟,洗淨後抹上早已備好的調料,然後先把雞子過熱油,撈起來瀝油,再將蔥、姜、蒜炒好,與鹽、料酒、砂糖等調料混好,加以糯米、香菇塞入雞肚中,最後用荷葉將雞子裹好放在蒸籠裡蒸。

  這次的雞子比上次野炊時的叫花雞更入味,無波都覺得自己這次做得出奇地好,她對傅靖以使一個眼色,問道:「怎麼樣?不錯吧。」

  傅靖以勉強嗯了一聲,又夾了一塊雞胸肉,別說,這荷葉雞肉質細嫩,滋味鮮美,荷葉的味道與調料的味道混在一起絲毫不衝突,滿口清香,糯米與香菇的味道也滲到雞肉裡,不得不說,無波手藝還真不賴。他想了想,問:「這荷葉雞是你外公教你吧?他的手藝豈不是更好?」

  「這還用說?肯定的。」無波一臉自豪,外公的廚藝可沒話說,以前還不覺得,去鎮上唸書後,每次回家外公都給她做很多好吃的,她哪次不是差點把自己的舌頭也吞了。

  傅靖以哦了一聲,看看那盤荷葉雞,說:「以後做這個不要放糯米。」

  「幹嘛不放?」無波想了一下,立刻壞笑道,「哦~我知道了,你又挑食,真的是太壞了。」

  「不吃胡蘿蔔芹菜大蒜大蔥的人還好意思說我。」傅靖以不含糊,立刻還擊。

  「哪有,胡蘿蔔現在我都不挑了……」無波終於知道什麼叫「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到了她這兒就變成「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她幹嘛想不開要跟傅靖以鬥嘴皮子?她還沒見過誰那麼厲害能在他嘴上討到便宜的,她始終認為,傅明儉之所以一見到傅靖以這個兒子臉就黑,絕對絕對是因為傅靖以嘴太毒了。

  「你說要送給我的東西呢,」無波不是很餓,吃了兩塊就飽了,「別是糊弄我的,不然我要你好看。」

  「心急什麼?」傅靖以慢條斯理地吃他的,吃到八分飽才放下筷子,他吃得不多,還剩了大半呢,他把剩下的端過去給傅清棟,還不忘提醒無波把桌子收拾了。

  「是的,大少爺,奴婢遵命。」無波無奈道,這可是他家,讓她來收拾碗筷算什麼事呀。

  傅靖以回來後,帶無波進了房間,努了努下巴,說:「在那兒呢,自己拿去。」

  無波扭頭一看,哪兒呀,就一面牆,什麼也沒有,她回頭看傅靖以,傅靖以端著水杯正在開電腦呢,她又扭頭往牆壁上看去。

  「呀,雙節棍!」無波驚喜地撲過去,將牆上掛著的雙節棍取下來。能不歡喜麼,自從看過大表哥耍過雙節棍後,她就迷上了雙節棍,平常都是拿武館的來練,可武館的大家都等著用,而且有點長了,雖然雙節棍長點威力更大,可她使得不趁手,老早就想自己買一根了,可雙節棍太狠了,外公一直不讓她買。現在她手上這根,短小精緻,檀木棍身,色澤沉厚,輕巧渾圓,鏈子結實,晃動的聲音悶實,一上手就知道是個好物件,耍起來更是順暢合意。

  「真的要送我嗎?」無波高興道,「你捨得?」衣服鞋子什麼,她分不清好賴,可這武術器械可就難不倒她了,這根雙節棍不管是材質還是做工,那都是武館那些比不上的,拿出去不知道要讓多少人眼饞呢,這下子外公沒話說了吧,這可是傅靖以送的。

  「你不想要?那我送別人了。」傅靖以有些不以為然,又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他跟傅清棟一個老友的孫子打賭贏來的,他又用不上。

  「要!」無波趕緊摟在懷裡,生怕傅靖以真的拿去送別人了。

  無波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雙節棍,一時手癢,忍不住直接耍上了,好在傅靖以的房間足夠寬敞,她越耍越喜歡。

  過了癮,無波才平靜了些,覺得自己平白拿了傅靖以這麼重的禮物有點不好,可自己又確實很喜歡,想了想,說:「謝啦,那啥,以後你想吃荷葉雞了,我給你做。」

  傅靖以正在打遊戲呢,聽到這話抬頭看了無波一眼,然後嗯了一聲,說:「記得……」

  「不要放糯米,我記下了。」無波急忙說道,然後湊過去,從身上掏出一塊石頭,笑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可沒有什麼東西好送你的,這是我去夏令營的戰利品,挺好看的,送你了。」她房間裡現在擺了不少石頭了,彩石是小表哥送的,不能再送給傅靖以了,不過徐年給的這塊石中石倒沒什麼關係,反正徐年也說了是她應得的,她覺得這塊石頭紅得很亮眼,挺好看的,送傅靖以剛合適。

  傅靖以隨意掃了過來,一頓,慢吞吞道:「戰利品不該留著當紀念?」

  「我有其他紀念品了,」無波強硬塞到他手上,「你可別小瞧它,這塊也值幾百塊呢。」她記得當時在山洞大表哥和何隊好像說這石頭挺值錢的,她琢磨著能讓大表哥認可的,怎麼著也上百了吧。

  「不敢。」傅靖以表情怪異道,他舉起手仔細觀察手中的石頭,不能叫石頭,應該是寶石,再瞄了一眼讓無波愛不釋手的雙節棍,默默地搖了搖頭,算了,反正他從她那兒順東西也是一回兩回了,不差這回,這東西擱她手上,指不定就放窗台曬太陽鎮窗簾的命了。

  無波對傅靖以兩個月的「求學」經歷挺好奇的,讓他跟她說說,傅靖以被纏得不行,挑了一點又趣地說了,無波笑得腮幫子都酸了。

  「不會吧,拿鬍子來當藥引這種事那老中醫也相信?」

  「不信他能把鬍子割下來給我?」

  「媽呀,你這什麼嘴呀,人家行醫幾十年了也給你忽悠了。」

  「這不叫忽悠,叫大膽假設,用於嘗試,知不知道。」

  說完了自己的事,傅靖以把話題轉到無波的夏令營上,無波卻一句「挺好玩的,學到不少東西」就打算糊弄過去,傅靖以也沒追問,站起來,亮了手勢,意思很明顯,有料沒料,過過手就知道了。

  無波可不樂意,傅靖以的身手底子除了她還真沒別人更清楚了,別看這傢伙身子弱,去武館就是點個卯應個到湊個熱鬧,可架不住人腦袋好。既然過於強勁威猛,講究內力的武功不適合他練,他乾脆不練,平時就練練基本功,健健身,養養精神,暗地裡卻使勁鑽研外道功夫,加上認穴功夫好,專打人死門。

  說老實話,無波跟誰打也不想跟他打,跟別人打最多受個皮肉傷,再不濟受點內傷,慢慢溫養總會好的,跟他打?保不準會留下心理陰影呢。

  無波想推脫,可傅靖以不給她時間準備,一上來就立掌為刀往她面門劈過來,讓他劈中還了得?無波趕緊一個粘掌貼上去,化了他的掌勁,傅靖以又兩指一勾洶洶而來,她一看這架勢,不打不行了,整了整態度,主動攻上去,就算壓不住他也要拖住他,反正他也抗不了多久。

  無波態度一變,攻擊就變了,不過幾招,傅靖以就感覺到不同之處了,無波清楚他的底子,他對無波也很瞭解,無波的變化,他跟傅元行一樣,第一時間就察覺了。

  「你……」他皺皺眉,這種感覺很奇怪,彷彿是自己跟自己打的感覺。

  「怎麼樣?」無波得意道,「我要來真的了。」說完,雙拳一掄,衝了上去。

  傅靖以左閃右避,第一次採取了防守姿勢,他的勝算本來就在出其不意,一招制敵,一旦攻勢被攔下不得不採取防守,他的勝算就不大了,他垂下眼,再抬起來,抓住無波的雙手,拉著她往後退了一步,無波順勢往前半步,手上一掙,正要拍到傅靖以雙肩,手上一麻,她就眼睜睜地看著傅靖以的雙掌拍在自己的胸口上。

  「呀。」無波叫了一聲,後退幾步,雙手交叉擋在胸前。

  傅靖以一臉莫名其妙:「幹嘛?」

  無波皺著眉,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想了半天最後說:「你以後不要用這招了,其他的隨便你。」

  「為什麼?」傅靖以不解追問。

  「因為,因為……」無波臉紅了,「你問那麼多幹嘛?」

  「你這不是耍賴嘛,那我也可以說你以後不能用黑龍戲水,童子拜佛也不行,還有白鶴亮翅……」傅靖以可不是傅聚穎,無波撒嬌的功效有限,他這人最較真了,她耍賴,他就比她更賴。

  無波又氣又窘,跺跺腳,瞪著傅靖以:「因為會疼啊,笨蛋!」

  會疼?傅靖以更奇怪了,他才拍到,還沒使勁呢,她疼什麼呀?他正要譏諷幾句,目光看到無波紅透的臉頰,心神一動,生物書上的某段話就出現在他腦海裡。

  「啊!」他也叫了一聲,伸手指著無波,抖抖抖:「你你你……」他也臉紅了。

  這下子,無波連對上傅靖以目光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惱羞成怒地隨手拿了一本書砸了過去,轉身就走,走出去幾步又跑回來拿雙節棍,低著頭又出去了。

  傅靖以摸摸自己的臉,有點熱哎,喃喃道:「什麼嘛,原來……」原來,大家都長大了啊。

  無波出來,撞上傅清棟,剛才傅靖以端了荷葉雞去給他,可把他的老心肝感動得稀里嘩啦的,他知道這是無波做的,看到無波忍不住誇了幾句。

  無波這會兒正渾身不舒服呢,笑著胡亂點頭。

  「無波呀,以後再給靖以做荷葉雞,可不可以不要放糯米呀?」傅清棟頓了頓,往傅靖以房間裡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靖以他身子不好,不能多吃糯米的。」

  無波一愣,原來不是因為挑食啊?剛才傅靖以怎麼沒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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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猜測

  第二天在武館見面,無波和傅靖以還是很尷尬,傅靖以跟傅清棟出去學習,跟那些老中醫會診接觸了不少女性,到底臉皮厚了不少,主動過去跟無波過招。

  無波心裡彆扭了一下也想開了,跟上次傅柳昔的事比起來,這並不算什麼,再說傅靖以不是學醫嘛,就把他當醫生看好了,她心寬,很快就把這件事放腦後去了。

  傅靖以反倒還記得無波風格變化的事,他從無波這裡問不到什麼,腦筋一轉,直接去問傅聚穎。

  傅聚穎很是驚訝,雖說隨著年齡的增長,兩人的關係緩和了不少,可還沒好到可以說悄悄話的程度吧?傅靖以這一來,他背上的汗毛立刻全樹起來了:「你來幹嘛?」

  「找你問點東西。」

  「什麼東西?」傅聚穎警惕道。

  「你去夏令營是不是撿了很多石頭回來?我的魚缸正好缺幾顆漂亮的石子呢。」傅靖以一臉理所當然,彷彿傅聚穎該給他幾顆石子一般。

  這樣的態度反倒讓傅聚穎安心,這樣才正常嘛,沒事傅靖以來找他幹嘛?不過傅靖以這麼不客氣又讓他很氣憤,他被人綁架差點丟了小命才拿回點石子,憑什麼要給傅靖以?他直接拒絕道:「不給。」

  傅靖以奇怪道:「你留著幹嘛?一看到它們不是會提醒你想起那些受苦的日子嗎?」

  傅聚穎一驚,四下慌張地看了看,沉聲道:「你知道了?無波告訴你的?」

  上鉤了!傅靖以心裡一喜,他就知道無波肯定瞞著事,他想要知道還不容易,他睨了傅聚穎一眼,反問道:「你說呢。」

  傅聚穎氣急敗壞地往無波那邊瞪了一眼,抱怨道:「我就知道她藏不住話。」

  正在耍棍的無波很敏感地察覺到小表哥瞪過來的目光,微微一愣,又看到傅靖以對著這邊無奈地搖頭,心想這兩人還真是冤家呀,從小干到大,還不厭嗎?她懶得理會他們,繼續練自己的。

  傅靖以看無波背過身去練功了,才繼續說道:「這種事還用得著瞞?一看就知道發生過大事了,」他這話倒不是忽悠傅聚穎,他因為氣虛的緣故對別人的氣息特別敏感,他感覺到傅聚穎渾身之氣跟以往有了很大的差別,更外發更銳利了,一個月的時間能讓他們變這麼大,這個夏令營肯定不是普通的野外生存訓練,而且看無波極力隱瞞的態度,他猜到了一點,結果就可以從傅聚穎口中試探出來,「江無波說你和你大哥都很厲害,她就稍微差了點……還說讓我跟你學著點呢。」

  「她這麼說?」傅聚穎一聽這話就急了,「她還差啊,她沒跟說是她來救我們的嗎,要是沒有她和我哥,我可就慘了,她怎麼能這麼說呢?」

  「她的性子你還不知道?不想出風頭。」

  「就是就是,我跟你說,當時情況危急……」經歷了這麼多大的事,大哥卻不讓他跟別人說,傅聚穎早就憋得慌了,這會兒沒了顧忌,自然毫無保留地全部告訴了傅靖以,傅靖以巧妙地問了幾個問題,問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真辛苦你了。」傅靖以最後對傅聚穎說道,轉身就沉下臉來。

  「不辛苦……」傅聚穎有些受寵若驚,沒想到傅靖以竟然這麼關心他,一時間難以接受,傻傻地看著傅靖以離開。

  傅元行是從武術老師的角度看待問題,而傅靖以則完全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來看待整件事,加上他本來就無波經常掛在嘴上的大表哥很有意見,很輕易就發現了不少問題。

  傅聚瀾為什麼執意要帶無波和傅聚穎去參加夏令營?脫險後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對他們進行心理干預?為什麼要隱瞞事實?更重要的是,後面兩個星期,他究竟跟輝煌俱樂部達成了什麼協議……

  傅靖以把無波給的石中石放到魚缸裡,然後拿一套適合給老人的按摩法引誘無波再給他再弄一塊,理由是成雙成對才好。

  無波雖然很心動,可還是搖頭了:「只有我這塊,大表哥他沒有。」

  傅靖以勸道:「你跟他又不是一個隊的,你怎麼知道他沒有?」

  無波瞪大眼:「你怎麼知道的!」

  傅靖以理直氣壯地切了一聲,說:「反正我知道了,你去問問看,難道你不想給你外公按摩按摩,鬆鬆筋骨?」

  無波猜想肯定又是小表哥打賭輸了,全部告訴傅靖以的,虧她還一直懊悔著被傅元行套了話呢,沒想到小表哥也被人撬開了嘴,看來這不算什麼秘密了,她有些沮喪道:「那我去幫你問問看,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能告訴我外公。」

  「我像八婆嗎?」傅靖以白了她一眼,「這點江湖規矩我還是知道的。」

  江湖規矩!無波差點沒笑出來,真要論什麼江湖規矩,他不知道犯了多少條呢,還要意思說這個。

  無波就直接去問傅聚瀾有沒有石中石,有的話可不可以送傅靖以一塊。

  傅聚瀾微微一笑,問:「你跟傅靖以說了?」

  「不是我不是我,是小表哥漏嘴了。」無波趕緊搖頭,「我什麼都沒說,口風很緊的。」小表哥,對不起,事關重大,我就不幫你扛了。

  傅聚瀾想了一下,然後問道:「無波,你知不知道這種石頭很值錢?」

  「知道,你跟何隊提起過,」無波以為傅聚瀾是替她心疼,從腰間把雙節棍拿出來,「傅靖以也送我東西了,你看,是不是很好?我挺喜歡的。」

  這怎麼能相比呢?傅聚瀾皺眉,目光觸及無波看雙節棍的眼神,心中一怔,隨即笑了,無波這種年紀怎麼可能會計較這些?倒是傅靖以的要求很耐人尋味,他究竟純粹要湊成雙數還是看懂了石頭的價值?

  無波觀察著大表哥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大表哥,不能送嗎?」

  「送你當然可以……」

  無波看明白了,傅聚瀾是不想送給傅靖以,她忽然發現一件很古怪的事,傅靖以跟她和小表哥很熟,也經常見到大表哥,按道理傅靖以跟大表哥就算稱不上親密,也不該很差猜對,可是,印象中,這兩人似乎就沒正兒八經說過話,這太奇怪了。

  傅聚瀾還是把石頭給了無波,無波暈乎乎地送去給了傅靖以。

  傅靖以將石頭往魚缸裡一丟,垂下眼,心想,這大表哥還真深藏不露。江無波的石頭是完成任務得到的,傅聚瀾的是哪來的?如果也是完成任務得到的,為什麼不同時發給他們?原因只有一個,傅聚瀾這顆石頭是俱樂部私自贈送的,而且還不是因為傅聚瀾的出手相救,因為傅聚穎也出力了卻沒得到……事情越來越好玩了,他輕輕扯了扯嘴角。

  「傅靖以,問你個問題。」無波遲疑地問道,「你是不是……不喜歡大表哥?」

  傅靖以很肯定地點頭:「是不喜歡。」

  「為什麼啊?」無波就奇怪了,大表哥為人和氣,待人耐心,又很聰明,好像也幫過他幾次,他怎麼能不喜歡大表哥呢。

  傅靖以更加奇怪了:「他不喜歡我,我幹嘛要喜歡他?」

  「他哪有不喜歡你!」無波辯解。

  「那你說說看,他怎麼喜歡我了?」

  無波就無話可說了,這就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事啊,來的路上她一直回想,怎麼也找不到大表哥和傅靖以親密的回憶。傅靖以撇開不說,就沒幾個人是他喜歡的,可大表哥……以前還沒發覺,現在想起來大表哥對傅靖以說不上差,可也算不上好,反正從沒有聽他提起過傅靖以。

  傅靖以看無波一臉焦急,心裡很不以為然,恐怕就只有她還天真的以為人人都該相親相愛吧,他不喜歡傅聚瀾,實在是因為看不慣那種自以為是好人事事關心事事插手的人,更重要的是因為傅聚瀾看他的眼神:時不時的悲憐,很是替他萬般可惜一樣,偶爾又會流露出的淡漠——似乎他不存在一般。

  傅聚穎回家,傅聚瀾就問他為什麼對傅靖以說,傅聚穎一驚,反應跟無波如出一轍。

  「不是我不是我,是無波先漏了嘴的,我隨便補充了兩句,大哥,我怎麼會自己說出去呢,我有那麼笨嗎?」

  你真的有這麼笨,傅聚瀾差點沒被氣死,真不知道該說他們什麼好,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呢。這傅靖以年紀小小,人卻很精明,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要使計問這件事,有何用意?

  半個月的時間在幾個人心懷鬼胎中很快就過去了,無波整理了行囊,帶著期待與憂愁前往了未來三年生活的地方——江南中學。

  傅聚穎雖然考得不錯,可到底離江南中學的錄取線還差一段距離,在傅聚瀾的強烈要求下,交了一筆贊助費跟無波一起去了江南中學。

  出發前傅靖以鬧了一場,原因很曲折:他中考成績是全鎮第一,學校本來指望他填報市高的,可傅清棟出發前就交代了傅成芳填志願要跟無波填一個學校,他是覺得孫子就跟這小姑娘玩得好,無波性子好,傅靖以跟她多親近些不定能改改性子,這個舉動直接把傅靖以的班主任差點吐血,人家是擠破腦袋也進不了市高,可這家人考上了卻填報低一級的江南中學,氣不氣人?結果志願表送到市裡,傅明儉直接到教育局去改了傅靖以的志願,改報了市高——原因是因為江南中學離他的住宅太近了。傅清棟怕傅靖以生氣,一直瞞到了開學,傅靖以當然要鬧脾氣了,他剛威脅過無波以後要幫他拿行李呢。

  無波聽說之後,越發肯定了之前的猜想,也越發無語,父子關係能處到這種詭異的程度也算難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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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心牆

  別看高中和初中僅是一字之差,兩者的差別還是很大的,拿學習來說,高中的知識面比起初中不僅寬廣了很多,更深入了不少,很多初中時代的佼佼者到了高中變得默默無聞,也有不少初中時表現一般的學生在高中大放異彩。

  無波分在了六班,第一節課是班會,班主任叫黃成良,是個帶金絲框眼鏡的中年男人,看來很嚴厲。黃成良簡單地說了幾句話,然後讓全班人進行自我介紹。

  無波上台後簡單地跟大家問了好,然後介紹自己叫什麼,來自哪裡,中規中矩。很巧的是黃成良曾經在傅家鎮高中教過書,對當地彪悍的風俗記憶深刻,他一聽無波是來自傅家鎮的,雖然是個外姓人,還是問了一句:「那你會不會武功?」

  無波遲疑了一下,緩緩地點了點頭,底下頓時一陣騷動。

  「會武功?真的假的?」一個男生大聲問道,「該不會是太極拳吧,那我爺爺奶奶都會呢。」周圍一陣偷笑,無波有些羞惱,埋怨地往黃成良那裡看了一眼。

  黃成良擺擺手,解釋道:「你們是不知道,傅家鎮的本地人,就是姓傅的,每個人都會武功,貨真價實的武功,可不是公園老太太晨練那種,人家那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當年我在傅家鎮教書時,當老師的基本上不敢批評學生,更不要說打罵了,你們知道為什麼嗎?太危險了,萬一學生有意見隨便揮個手,我們就要進醫院躺幾天了。」

  「哇!」同學們一陣嘩然,吹牛的吧?

  無波更加鬱悶了,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呢,說得好像他們傅家鎮的人都很粗暴似的,可實際上傅家鎮的孩子進武館的第一天學的就是「尊師重道」四個字,老師在他們眼中等同於父母,怎麼可能會發生打罵老師的情況呢?

  「我開個玩笑,大家別當真,」黃成良哈哈一笑,「反正大家知道我們班上有個很厲害的同學就好了,運動會不用愁了。」

  無波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剛坐下,前後左右都紛紛湊過來問她:「江無波,你真的會武功啊?」

  「什麼時候露兩手給我們看看?」

  「是啊是啊,我還沒見過真正的武功呢。」

  無波張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們的話,反倒是黃成良給她解了圍,他說:「你們別亂打主意了,想要看眼界得跟江無波回傅家鎮去才行,他們在外面可不會隨便展露武功,知道這叫什麼不?」

  底下一個男立刻回答:「真人不露相唄。」

  「錯,這叫道不輕傳,你們吶,不知道的還多著呢,打起精神來學習吧。」

  與其說「道不輕傳」,不如說「道不外傳」,無波進武館練功也有四五年了,傅元行對她可以說是盡心盡力,卻不能說毫不保留,最關鍵的那部分不是無波能學的,因為她不姓傅,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無波並不覺得委屈或不公,相反,她覺得很感激,覺得很幸運,她已經得到了很多很多,因而更加珍惜現在所擁有的。

  傅聚穎上了高中後就不讓無波再喊他小表哥了,至少在學校不能這麼喊,怪羞人的,無波便改口叫他的名字。他剛好就在隔壁的七班,課間經常過來找無波,這個時期的人都特別敏感,好幾次傅聚穎過來時她都察覺到旁邊好幾個同學的目光很奇怪。

  無波跟傅聚穎說了,傅聚穎表情有些尷尬,他倒是知道,因為宿舍有兩個人交了女朋友,他卻不好跟無波解釋,便說:「可能是嫉妒咱倆感情好吧,管他們那麼多,還是說正事要緊,現在課好多,都沒時間練功了。」

  提起這個,無波也深有同感,高中不比初中,每天安排的課程比較多,早上六點多就起來做操,晚上快十點才下晚自習,空閒的時間比較少,還要除去吃飯洗澡洗衣服的時間,余給練功的時間少得可憐,可練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三天不練,手腳就硬了,她可不想放棄這麼多年的堅持。

  「以後提前一個小時起床來練吧,到操場後面的那塊空地去。」傅聚穎提議道。

  「晚上下了晚自習也練半個個小時吧,」無波補充,「不過這樣的話又要再洗一次澡,有點麻煩……要不,下午放學我們先練半個小時再去吃飯,晚上再洗澡?」

  兩人商量好時間,第二天就開始執行,沒兩天無波就遇到了麻煩:不管她多小心,早上起床時還是帶出一點聲響,同一宿舍的人被吵到了,直接告到班主任那裡去了。

  無波挺無奈的,她動作已經盡量地輕了,總不能讓她一點動靜都沒有吧。

  傅聚穎就沒這個煩惱,他怎麼折騰宿舍那幫傢伙依舊睡得跟豬一般,他看著無波苦惱的樣子,不由道:「你們女的就是麻煩,這點小事也要去告狀,小心眼。」

  「話不能這麼說,」無波倒是挺體諒的,「睡覺很重要,覺都睡不好,白天就沒精神學習了。」

  黃成良沒跟她說是誰覺得吵了,無波沒辦法跟對方道歉,才開始了兩天的晨練被迫中止了。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無波總覺得宿舍的其他人對她的態度有些奇怪,她問同桌陳玉婷知不知道怎麼回事,陳玉婷支吾了半天,才告訴她說宿舍的某些人看不慣她的作風。

  「哈?看不慣我的作風?」無波滿頭霧水,「什麼作風?」

  陳玉婷低下頭在草稿本上寫了「傅聚穎」三個字,然後放在手邊。

  無波瞄了一眼,越發不解:「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你還不明白啊?」陳玉婷受不了地瞪了她一眼,說,「人家看不慣你們兩個這麼招搖嗎,我說你們兩個就不能低調點嗎?不怕被老師抓住嗎?」

  無波覺得陳玉婷說的話每個字她都懂,可連在一起的意思她完全沒明白,隱約覺得陳玉婷的意思跟她的意思不在一個層面上。

  「你是說……因為我跟傅聚穎走得太近了,影響不好,是這個意思吧。」

  「豈止不好啊,簡直太壞了,低調,懂不?你想啊,如果你們被老師發現了,老師順便查一下其他人,其他人豈不是也暴露了?」

  無波想了好半天才理解陳玉婷的「明示」,她大喊冤枉:「我去!這都什麼呀,傅聚穎是我表哥啊!我們怎麼可能是那種關係!」

  「表哥?」陳玉婷傻了,不會吧?「親表哥?」

  「不算親表哥,可是比親表哥還親。」無波鄭重其事道。

  陳玉婷默默地閉了嘴,這還真是……好冤哦。

  下了課傅聚穎從六班經過,大老遠跟無波揮揮手,無波有氣無力地惶晃了晃手,這事太丟臉了,她都不知道要怎麼跟傅聚穎說。

  「你確定你們不是親上加親的那種表哥表妹?」陳玉婷忽然說了一句。

  無波仰天長歎,無力地趴在桌上,哀怨道:「你饒了我吧……」

  從那以後,無波不顧傅聚穎的要求,恢復了「小表哥」的稱呼,叫得那個響亮,恨不得讓全校師生都知道他們倆是表親的關係。為此,傅聚穎還被那幫舍友取笑了,他氣得三天都沒理無波。

  無波上了高中後最期待週末雙休了,因為可以回家,週五中午她就收拾好了東西,下午放學馬上就出去坐車回家,回到家外公都會做了好吃的等著她。

  遇到下雨天就不好受了,等車變得很麻煩,有一次要等很久才等到車,回到家就很晚了,飯菜都涼了。等她洗了澡,換了衣服出來,外公就對她說:「下雨天就不要回來了,去你媽那邊轉轉吧。」

  無波正在擦頭髮的動作頓了一下,半晌才嗯了一聲。她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可她連媽媽住的地方都沒去過呢,她現在有了陰影,不想再貿貿然過去了,省得兩相尷尬。

  傅清庭一看就知道無波心裡怎麼想的,他內心歎息,以前是無波想見明心,明心下派外地不方便,見不到面,現在明心調回市裡了,無波也在市裡上學,兩人反而不肯想見,這算什麼破事?要怎麼樣才能打破這個僵局呢?他想著「一人計短,三人計長」,就去找傅清序商量,剛好傅清棟來找傅明睿有事。

  「要不,讓阿瀾去勸勸無波?」傅清序只想到了這個辦法,無波肯聽傅聚瀾的話,傅聚瀾去做這個思想工作是最好的人選了。

  傅明睿直接就否定了這個法子,傅元行才警告過傅聚瀾少管無波的事呢,又是讓他知道了,豈不是要找阿瀾的麻煩?這件事他沒跟老爺子說過,不得不找了理由:「阿瀾這段時間忙著呢,估計找不到時間回來。」

  「要不明睿你去找明心談談?」傅清序又建議道,「當初明心拜託你把無波帶回來,這會兒你去勸她,她肯定會聽進去的。」

  傅明睿只得應下來,答應這兩天就抽時間去市裡。

  傅清棟因為不明白傅明心母女倆的心牆,不好發表意見,他很喜歡無波,回到家還惦記著這件事,不時發出長吁短歎。

  傅靖以看了他幾眼,開口道:「你想說什麼直說唄,裝什麼裝。」

  傅清棟立刻就不歎氣了,想傅靖以打聽那對母女發生了什麼事。

  傅靖以想到無波那一天的失意,沒說話,他不願意無波把他的事到處說,推己及人,他自然也不會跟別人說無波的秘密,想了一會兒才說:「想改善她們母女的關係,那還不好辦?讓江無波外公出馬就行了。」

  「老四要是有法子,他今天就不會去找老大商量了。」

  「商量個屁!」傅靖以不屑道,「他直接搬到市裡去跟女兒住,不就什麼事都結了?」

  傅清棟恍然大悟,就是啊,傅清庭住到傅明心那裡,無波還能不見外公?她要見外公,不就只能去見傅明心了?這麼算下來,這母女倆的倔脾氣都是隨了傅清庭的,要不是老頭子當初反對得厲害,還有今天什麼事?

  這麼一想,傅清棟又想到了一個問題:「無波外公那脾氣,肯嗎?」

  傅靖以哼了一聲,是面子重要,還是外孫女重要,他就不相信傅清庭想不明白,不過就是缺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那還不容易,他就說:「那你可以說你在市裡挺孤單的,讓他過去做個伴。」

  「我?」傅清棟指著自己,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傅靖以奇怪地看了一眼:「我去市裡上學,我媽也回市裡跟我爸團聚了,你留這裡幹嘛?」

  傅清棟一愣,心裡頓時漫過一陣暖流,這小子!不枉他這麼多年的疼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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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被坑

  傅清棟第二天就跟傅清庭說了這個方法,傅清庭吧嗒吧嗒抽了一天的水煙,然後對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學校的無波說他準備去市裡住一段時間,無波當時就傻了,不怪她詫異,外公跟媽媽之間的彆扭她總以為這輩子都化不開了,怎麼突然間外公就決定要去市裡呢。

  「老了,也該享享女兒的福了。」傅清庭幽幽地說道。

  這樣也好,外公到市裡去就沒那麼孤單了,無波也安心些,她只是奇怪這個決定來得很突然,事前都沒聽外公提過,她沒多想,問傅清庭要不要她請假幫忙收拾東西,傅清庭說不用後她就回學校了。

  她和小表哥先坐了三輪車去了鎮上,在車站遇到了傅靖以,兩人都覺得奇怪。

  「難得見你坐班車,你爸沒開車回來接你?」傅聚穎直接就問了。

  傅靖以無精打采地看了他們一眼,沒搭話,心裡又罵了自己一次,他怎麼這麼傻,做了一件維護別人家庭團結的大好事,結果讓自己吃虧了。原來傅清棟打電話給傅明儉說要去市裡住兩天,傅明儉一聽是他的提議,立刻猜到了他的私心,在電話裡把他痛罵了一頓,今天乾脆不來接他了,虧大了!他不滿地瞪了無波一眼。

  無波被瞪得莫名其妙,伸出一個手指按在傅靖以的臉頰上,將他的臉按過一旁。

  傅聚穎搶到了兩個並排的位置,他坐了靠窗的那邊,讓無波坐在旁邊,傅靖以則選在他們旁邊的位置,坐下後就閉上眼睛。

  無波左右看了看,看到傅柳昔剛好從車窗邊經過,便探出身子招手跟她打招呼:「柳昔姐,這邊這邊!」

  「哎,無波!」傅柳昔笑著走過來,「這麼早就去學校了?吃過晚飯沒?」

  「吃了,柳昔姐,好久都沒看到你了,」無波面帶遺憾道,「下次回家我去找你家玩吧,要不,你來我家也行。」傅柳昔在鎮高上學,又不是同一個村子的,很少機會見面。

  「行!」傅柳昔痛快答應了,還不忘囑咐無波道,「你每天都還在練功吧?市裡沒武館,要自覺點哦,別假期回來一檢查發現全生疏了,元行老師肯定要生氣的。」

  「自覺是自覺了,可是……」無波頓了頓,又問,「柳昔姐你在哪班呀?宿舍裡有電話嗎?」

  「有電話,不過沒時間。」傅柳昔無奈地說道,他們回宿舍休息時一般都累得跟狗似的,洗完澡倒床上就睡著了,哪來的美國時間打電話?

  「倒也是。」無波想了想,然後笑道:「那我給你寫信吧,你一定要回信哦。」

  傅柳昔點頭答應了,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傅柳昔看了看一直坐著沒說話的傅聚穎,挑眉道:「傅聚穎,怎麼不說話?不記得我了?」

  傅聚穎清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你們不是說得正高興嘛,我插嘴就不好了。」

  「喲,幾天不見長性子了。」傅柳昔很驚訝,從見面第一次的打架,到後來的練功搭檔競爭,她和傅聚穎一直是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讓誰,傅聚穎去了市裡,她換了個女生搭檔,有點跟不上她,開始並不怎麼習慣,慢慢才適應過來。

  傅聚穎瞪了一眼過去,沒說話。

  「記得給我回信呀。」車子開動了,無波抓緊時間又提醒了一次。

  傅柳昔揮揮手:「知道了。」

  無波坐回自己的位置,對傅聚穎說:「再不好好練習,我肯定要落得遠遠的了。」

  「那還能怎麼辦?」傅聚穎也挺為難的,「要不,你申請換個宿舍?沒準其他宿舍的人沒那麼容易醒。」

  「希望吧。」無波有點惆悵。

  傅靖以聽了抽了抽嘴角,這傢伙還有心情顧慮別的?神經到底粗到什麼程度了?他不由地嘖了一下。

  無波耳朵厲害得很,加上這種聲音再熟悉不過了,立刻轉過去看他:「幹嘛?」

  傅靖以慢慢睜開眼睛,看過來,問:「我聽說你外公要搬到市裡住?」

  「咦?你怎麼知道的?」無波詫異道,這事她還沒跟任何人說呢,連小表哥都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傅靖以當然不會傻到把真相說出來,拐著彎回答道:「我爺爺也要去我爸那裡住幾天。」

  「正好可以做伴嘛。」

  「是啊,也省得我週末還要回來。」傅靖以隨意說道。

  無波一臉鄙視:「你這是有多不願意呀。」正要繼續說幾句取笑的話,她就愣住了,外公去媽媽那裡住,那她週末豈不是也要去那邊?不帶這樣的,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看著無波皺在一起的臉,傅靖以心裡暗爽,他心裡終於平衡了點。

  「怎麼了?」傅聚穎注意到無波的不對勁,關心地問道。

  無波哭喪著臉對他說道:「小表哥,我可能被外公坑了……」

  不管情不情願,又一個週末到來了,無波一個人底氣不足,硬是拉著傅聚穎作陪,磨磨蹭蹭地出了校門,果然看到外公和媽媽等著她。

  「四大爺,等久了吧?」傅聚穎見無波沒說話,趕緊打了招呼,「這是……明心姑姑吧?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著您的面呢。」他其實不願摻別人家裡的事,可無波是他最疼的妹子,他想讓這件事早點過去,不希望無波整天為這件事煩心。跟哥哥傅聚瀾的識大體不同,傅聚穎是小兒子,父親又是館長,有幾分脾氣,他始終認為是傅明心做得不對,做父母的既然把孩子生了下來,就該好好養,不然還不如不生呢,她把無波丟在古平村一丟就是十幾年,從來沒回來看過無波一眼,換做是他是無波,早就反了,非要斷絕母女關係不可,現在居然還要四大爺出馬才肯過來接無波,算什麼?他看不得無波受委屈,過來給無波撐腰的。

  傅聚穎話裡的意思刺了傅明心一刀,她僵著臉點了點頭,說:「你是阿穎吧,今晚去姑姑那裡吃個飯吧。」

  「好啊,飯堂的飯我都吃膩了。」他正愁沒借口一起跟著去呢,正中下懷,傅聚穎一臉喜色。

  「臭小子!」傅清庭順手拍了一掌過來,被傅聚穎躲過了,他看著傅聚穎身後的無波,柔聲道,「還帶什麼東西,你媽那邊都給你準備了,下次就不用帶了。」

  「嗯。」無波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四人很快回到傅明心的住處,傅明心原本是住在單位的單人宿舍,傅清庭上周給她打電話說了這件事後,她立刻在外面租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從宿舍裡搬出來,打理了一個星期才弄得像點樣子。

  無波的房間有點空,除了床和書桌,還有一點傅清庭從家裡帶來的有些她常用的衣物和書籍,她坐在床上,左右看了看,有點悶悶不樂。

  「不喜歡?以後買點喜歡的東西就好了。」傅聚穎安慰道。

  無波搖搖頭,她不喜歡這裡,這裡不是她的家,她總少了點踏實的感覺。

  傅明心回來後馬上就張羅著晚飯,傅清庭打發無波去幫忙。

  傅聚穎馬上就嚷嚷起來:「好不容易可以看回電視,幹嘛要讓無波去幫忙?」

  「又沒叫你,你急什麼?蹭飯吃的還這麼有理了?」傅清庭虎著臉瞪著傅聚穎,他別是專門來搞破壞的吧?

  無波默默地看了外公一看,抿著嘴走進了廚房。傅明心正在擇豆角,看見她進來,愣了一下,揮揮手讓她出去看電視。

  無波直接走上去,取了案板和刀,撈出水池中的鱸魚,麻利地一拍,開膛去鰭取腮,「是要清蒸嗎?」

  「呃,啊,是,是清蒸。」傅明心從恍惚中回過神趕緊回答。

  無波又開始整調料,然後熟練地將魚放到鍋裡開蒸。

  傅明心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既歉疚自責又有幾分驕傲,原來無波已經這麼大了,爸真的把無波教得很好。

  傅聚穎吃了飯就回學校了,無波洗了澡也回房間看書,房間的角落裡放著一個紙箱,她打開一看,都是她小時候看的小人書,還有爸爸生前的幾本舊書,她隨便翻了翻,翻到一張爸爸穿著警服照的相片,心裡忽然難受起來,原來,爸爸一直住在她心底深處,她並沒有將他遺忘。她忽然奇怪起來,為什麼傅明心從來不跟她提過爸爸的事呢?

  住了兩天,無波回學校了,母女倆關係稍微緩解了點,讓傅清庭有點安慰,他知道這種事急不來,日久生情,多接觸接觸就好了。

  傅明心也打定決心要改善母女的關係,她計劃著每個週五都去接無波回來,然後帶無波去市區逛逛,給無波添點東西,這個打算得到了傅清庭的支持。

  他們兩個在這邊商量著,無波那邊卻急得不得了,她每天練功的時間本來就少得可憐,本想靠著週末回武館突擊突擊,現在連週末的機會都沒了,她已經感覺自己最近的手腳有點硬了,動作沒之前那麼順暢了。

  無波再三思考,去找了班主任黃成良申請換宿舍,黃成良自然沒答應,本來學校安排集體住宿的目的就讓學生學會如何與他人相處,遇到一點困難就換宿舍豈不是違背了這個目的?再說了,他今天答應了這事兒,其他人的申請他就不能不答應了。

  「那怎麼辦呀?我不能不練功了吧?」無波不樂意了。

  黃成良馬上語重心長地勸解無波,目前的階段重點是學習,讓她把精力都放在學習上,高中可不比初中,不好好努力是考不上好大學的,她有武功底子,上了大學再練回來不會耽誤什麼。

  無波無言以對,她不好跟外行人討論武功上的事,說了人家也未必會理解。

  傅聚穎也急了,開學都一個多月了,無波都耽誤了這麼久了,他心想,當初還不如留在鎮高呢,大哥非要他倆報這裡,現在如他意了,吃虧的可是他和無波。

  「要不,我去問問大哥,」傅聚穎猶豫了一下,「你去找傅靖以看看?那傢伙鬼點子多,指不定能讓他想出怎麼對付你舍友的辦法來。」

  無波無語凝咽,找傅靖以來商量,這不是使壞嗎?

  還別說,最後還是傅靖以幫忙解決了這一大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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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誤會

  傅聚瀾的建議是讓無波申請外宿,傅聚穎心想那還不如現在呢,申請外宿,自然是要回明心姑姑那邊,每天花在路上折騰的時間都比現在耽誤的時間還要多了,哪裡還有什麼時間來練功?他乾脆沒跟無波說。

  無波給傅靖以打了電話,傅靖以上了高中後就配了手機,號碼很好記,無波實在想不出什麼法子便打電話給他。

  傅靖以聽她說的問題後,想了想,說:「這件事電話裡一時說不清楚,見面再說,你馬上出來。」

  「現在?」無波皺皺眉,「現在都下晚自習了,老師都回去了,怎麼請假?」

  電話裡傳來一聲「嘖」,「虧你還是個練武的——江南中學這點高的圍牆你都爬不過?快點出來,我在西邊牆的小商店等你。」

  無波蓋上電話,看了看時間,都已經快二十二點了,他不是去市高嗎?怎麼會在這附近?她現在倒不怕是傅靖以的捉弄,他早就不玩這種把戲了。

  第一次做這樣的壞事,無波還是挺緊張的,她四下張望,確定了沒人在場後才敢行動,她太緊張了,差點連牆頭都扒不上。

  翻了牆,去到小商店,果然看到傅靖以,他正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看電視呢,見到她,他戀戀不捨地將視線從電視中移開,走過來,順手將手上的袋子交給無波。

  無波打開一看,裡面裝的居然是幾包粗鹽,她有些奇怪:「你買這個來幹嘛?」

  「我不買這個,怎麼能出來?」傅靖以抱怨道,「快點走,回去晚了我家老頭回來了就有得煩了。」

  原來傅明儉就住在江南中學旁邊的小區裡,走幾分鐘就到了,傅靖以帶著無波很快就回到家,開了門,傅清棟和傅成芳正看著電視呢。

  「去樓下的商店怎麼要這麼久?」傅清棟隨意一瞄,然後嚇一跳,「咦?原來是無波啊……」他還以為孫子出去走一圈就帶回個女朋友呢。

  「無波怎麼過來了?」傅成芳趕緊起來招呼,「快過來坐,我給你削個蘋果。」

  無波笑笑,看著傅靖以:「好啊。」

  「我爸呢,回來沒?」

  「沒呢,找他有事?」

  「哦,沒回來更好,」傅靖以順手截了傅成芳遞給無波的蘋果,咬了一口,「以後江無波晚上會過來睡覺。」

  「噗!」傅清棟噴茶了,什麼?該不是會他想的那樣吧?他和傅成芳面面相覷。

  「啊,原來是這樣!」無波恍然大悟,這裡到學校不過幾分鐘,來回耽誤不了什麼時間,的確是個好辦法,她佩服地朝傅靖以看去。

  「行了,進來吧,電腦沒關呢。」傅靖以順手拿了一個蘋果丟給無波。

  難題解決了,無波一下子輕鬆起來,接過蘋果樂呵呵地跟著傅靖以進了房間,壓根沒注意到傅清棟和傅成芳兩人的一臉震驚,直到門關上了,兩人才回過神來。

  「爸,這、這不好吧。」傅成芳話都說不好了。

  傅清棟清清嗓子:「別亂想,我看還是去問清楚再說。」雖說傅靖以的那句話讓人浮想聯翩,可他還是相信兩個孩子不會做出什麼糊塗的事來。

  「那……您去問?」傅成芳試探道,不是她不想管事,實在是靖以那孩子太有主見了,她去問估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傅清棟也猶豫起來,傅靖以來到這個家這麼多年,他已經摸索出一套適合他和傅靖以的相處之道,如果去試探,無疑是有悖於他給自己規定的原則,他不想傷害傅靖以對他的信任,可要是有個萬一,他的不聞不問又會是一種縱容,將來出的麻煩更大。問,不行,不問,更不行,養個孩子可真不容易。

  幸好傅明儉不多久回來了,傅成芳趕緊把情況跟他說了,讓他去敲門看看,在傅靖以面前一向是他唱白臉的,這事只有他做最合適了。

  「你們簡直是胡鬧!」傅明儉臉色很不好,任誰聽到自己才十三歲的兒子帶女孩子回家過夜都會高興不起來的,儘管那個女孩子的品行好得有目共睹,他趕快走過去,先趴在門邊聽了一會兒,任何動靜也沒有,他心一沉,立刻打開門。

  一個躺床上看書,一個趴在地上鋪好的竹蓆上玩電腦,兩雙黑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看過來,傅明儉一頓,問:「我要煮宵夜,你們誰要吃?」

  「伯伯,你回來了。」無波趕緊打招呼道,「我就不吃了,傅靖以你要吃嗎?」

  傅靖以想了一下,問:「你要煮什麼?」

  傅明儉嘴角抽了抽,說:「麵條。」

  「不吃。」

  傅明儉沒再說什麼,他留了心眼,走時沒把門關上,他坐到沙發的這頭來看電視剛好可以瞄到傅靖以的房間。

  無波關了電腦,轉過來對傅靖以說道:「看來我以前的印象有點偏差,你爸他挺關心你的嘛。」

  「是『挺』關心的……」傅明儉進來問要不要吃宵夜的時候,傅靖以也挺驚訝的,可再一看傅明儉接下來的動作,他什麼都明瞭了,再回頭想想自己說過的話,好像確實有那麼點不妥當,怪不得他們誤會。

  「好羨慕啊……」無波喃喃道,「我爸爸以前也是警察哦,不過我都不太記得以前的事了。」

  傅靖以看著無波,心裡一動,不動聲色道:「你說,你爸跟我爸都是警察,你說我爸跟你爸熟不熟?」

  無波神色一頓,急切地看過來。

  「據說我老子的武功也很厲害,你要不要去請他指導指導,順便再套個熱乎問個話什麼的?」

  無波慢慢地笑了,說:「傅靖以,真的謝謝你。」他說他一周就回家住兩個晚上,平常她可以過來住,解決了她的大問題不說,他還出法子讓她多瞭解她爸的事,她真的覺得很感激。

  「感激就不用了,」傅靖以懶洋洋地翻了一頁,「趕緊把我的化學作業做完就好。」他今晚沒回學校就是因為想起好幾科作業沒完成,老師肯定要嘮叨,他乾脆請了「病假」,等做完再回去,現在有人代勞,更合他心意了。

  無波默默地收回心裡的感激,跟傅靖以談感情,傷身吶。

  傅靖以將書往床上一放,叫上無波一起出去跟傅明儉說了無波的事,傅明儉這才明白無波為什麼會跟著傅靖以回來,傅家鎮的人最喜歡肯吃苦的孩子,傅靖以身體不適合練功,他心裡多少有些遺憾,現在有一個孩子主動要他指教,說不高興那是假的,他雖然和無波接觸得不多,可從父親和妻子的口中多次聽到對無波的稱讚,他對無波的印象挺好的,於是他不用怎麼考慮就答應了。

  無波喜笑顏開地道了聲謝,然後歡天喜地給傅靖以做作業。

  「你到底打什麼主意?」無波離開後,傅明儉沉下臉對傅靖以說道。

  「我打什麼主意,」傅靖以眉一挑,「等你跟她過了手就知道了。」相信以傅明儉的眼力不會看不出無波目前的問題,這種外發銳氣的問題他最瞭解不過了,自然有辦法能把無波教過來。

  傅靖以說完就回房,傅明儉和傅清棟對視了一眼,傅明儉清清嗓子,說:「傅靖以,你今晚……就跟你爺爺睡一張床吧,女孩子不好睡地鋪,你把床讓給無波。」

  說得好!傅清棟對兒子使了個讚許的眼神。

  哪知傅靖以直接拒絕:「才不要,你晚上打呼嚕,我睡不著。」

  「誰說我晚上打呼嚕了?」

  「還用誰說?」傅靖以淡淡一眼掃了過來,「一聽就知道了,呼吸濁重急促,晚上肯定要打呼嚕。」

  傅清棟頓時無話可說,這本事還是他交給傅靖以的,反被將了一軍,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傅靖以進了房間,吧嗒一聲關了房門。

  媽呀,要是老四知道這件事,還不拿著菜刀上來找他拚命?

  當晚注定是一個難眠夜——無波腦袋裡帶著一大串化學公式暈乎乎地趴在地板上睡著了,隔壁的房間裡,三個大人睜大眼睛豎起耳朵,生怕錯過一絲不同尋常的聲響。

  第二天早早地無波就回學校了,她還不忘給傅聚穎帶了早點,傅聚穎正常時間來小空地練功時,無波已經開始打第三套拳了,額上全是密密的汗水,他很驚訝:「咦,不怕吵到你那個舍友了?」

  「不是哦,我沒吵她,」無波笑瞇瞇地搖搖頭,「傅靖以家就在旁邊,幾分鐘就到,我昨晚去他那裡睡的。」

  傅聚穎頓時腦細胞短缺,不明白無波的話是什麼意思,傻傻地看著她,心裡卻翻江倒海起來,該不是像他想的那樣吧?

  無波只能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傅聚穎這才確定他想歪了,安下心來想想,這法子還真不錯,解決了無波的難題不說,更重要的是能得到傅明儉的指點。無波可能不知道,他從小進武館,上一輩的武術能手他都知道,傅明儉就是其中一個,據說是傅元行的師兄,武功只高不低,傅明儉對無波來說絕對是莫大的好處,他都忍不住羨慕起無波的好運來了,不過他也知道他沾不上這種好事,還是悶頭苦練更實在。

  無波做了早操後先會宿舍洗了把臉才上教室,陳玉婷一臉神秘地湊過來,小聲問她昨晚去哪裡了。

  無波便說她回家住了,這個借口簡單又真實,反正又沒人會去查她是不是真的回家了,至於班主任那裡,她壓根就沒打算告訴他。

  下午的時候,無波找了個時間給家裡打了個電話,把這件事告訴傅清庭,傅清庭早就知道了,原來傅清棟一大早就給他打電話說了這事,生氣是難免的,可更多的是無奈,遇到這樣的事無波竟然沒事先跟他商量,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其實他錯怪無波了,無波本意是不想讓他操心,誰料到傅靖以竟然提出了這個建議,她都來不及跟他商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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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打擊

  於是,無波開始了她爬牆的高中生涯,每天晚上下了晚自習,跟傅聚穎練上一個小時,然後輕車熟路地翻出去。起初她都要敲門等傅成芳來開門,沒幾天傅成芳就給了她一根鑰匙,隨她出入,弄得她挺不好意思的。

  傅明儉本來只是抱著隨便教兩手的心態來教無波,可看過無波的身手後,他立刻改變想法,這時他終於明白傅靖以為什麼要讓他來教無波了,忍不住暗暗罵了傅靖以一句,竟然連老子也設計。

  無波現在這種狀態,傅明儉再熟悉不過了,因為他自己的氣就是如此,靜時如激光亮眼,動時如利劍出鞘,銳氣逼人,可他這是職業使然,在多年與敵人鬥智鬥勇的實戰中激發出來的殺氣,有時候不用動手,光這種氣勢就可以把敵人震懾住。

  可無波只是個半大的孩子,根基都沒打穩,怎麼會有這樣的銳氣呢?若不及時讓她改變這種氣,她的根基就要受損了。傅家鎮的武功教學一向循序漸進,無波銳氣外發顯然是因為別的原因,傅明儉去沒有追問無波原因,在他看來,不管原因為何,只要讓無波明白她真正的處境就好了。

  傅明儉的想法很簡單,無波狠一倍,他就比她狠兩倍,她狠兩倍,他就比她狠四倍……一直強勢壓制著她,不給她一絲一毫的機會,讓她有如泰山壓頂的絕望之感。這可以稱得上是以毒攻毒,他不用多猜都可以猜到無波是因為畏懼才會產生這樣的氣,那他就讓她更畏懼,攻破她的心防,打壞她的心境,再引導她重塑心境。

  傅明儉絲毫不擔心會壞了無波的心境,因為傅家鎮出來的人都不是孬種。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味的硬碰硬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窮極思變,無波應該會另謀他計的。

  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無波特別難熬,她從來沒在指導拳下如此狼狽,一個苦字已經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狀態,她實在是太慘了。傅明儉跟她以往接觸的長輩太不同了,傅元行跟她喂招時,都是用招式引導她打出適當的應招,讓她在出招的過程中加深見招拆招應招的能力,因此有時候會不斷地使出同一招,讓她用不同的招式來應付,以期找到最適合她自己的方式。可傅明儉完全不是這樣,他的指導拳又快又急,還不吝下重手,無波根本就只要挨打的份,毫無還手之力,每天鼻青臉腫地睡下,第二天舊傷未好又添新傷,弄得黃成良還以為是宿舍集體排擠事件,把無波宿舍的其他人每個人都叫到辦公室敲打一番。

  傅聚瀾看著無波臉上的淤青特別刺眼,他心疼得要命,拉著無波不讓她翻牆了,「我們又不欠他什麼,幹嘛要去受這樣的氣,不去了!」

  無波非要去不可,她心裡冒著氣呢,哪裡肯服輸,現在接不了招是她不夠厲害,她就不相信她一直接不上招。

  傅聚穎知道無波平時很隨和,可真執拗起來誰也說不動,只能長歎一聲,婉勸她不要操之過急。

  無波嘴角抽了抽,能不急嗎?天天挨打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她咬咬牙,用力地翻過了牆。

  無波的毅力激發了傅明儉內心的歡喜,他的歡喜跟別人不太一樣,他越是欣賞某個人就越想蹂躪那個人,無波吃的苦越多了。

  在門邊偷看的傅清棟越看越心驚,好幾次都忍不住要跳出來給兒子幾個耳光,對這麼小的姑娘下這麼狠的手,你是禽獸嗎?可看無波如小強般又跳上來挨揍,他又忍下了,然後去給無波準備藥膏,心裡祈禱著老四哥最好馬上老花眼,看不到無波的這些傷,不要來找他算賬。

  這麼明顯的傷,傅清庭又豈會看不出來?可他還是忍下了心中的疼惜和怒火,因為傅明儉找他談過,他深知傅明儉此舉對無波的發展十分重要,所以他極力勸下了傅明心,不讓她去跟無波談話,假裝沒看到無波的傷勢。

  其實無波受的都是小傷,加上傅清棟每天及時的上藥,過兩天就消腫了,只是剛消腫新的傷又來了,才會看起來一直沒有好,實際上並不是很嚴重,只是有點難看罷了。

  傅靖以看到無波臉上、手上的上,忍不住哇了一聲,這些傷已經快一個多月了,他對他老子的認識又加深了不少。

  「怎麼樣?還沒受夠虐啊?」他好心地問道。

  「別提了……」無波很是沮喪,「太打擊了!」她跟傅明儉過招以來都差不多一個半月了,她居然連一招都沒接到!經過夏令營之事後,她感覺自己已經找到了決勝的竅門,動作比之前快了,連氣勢都盛銳了,實力應該比之前高了不少猜對,可為什麼就是不能在傅明儉手底下討到一招半式呢?難道傅明儉的實力比傅元行高很多?她立刻否定了這個猜想,據她的瞭解,傅元性的武功在他那一輩中絕對是可以排得上名號的,她想了又想,總覺得自己哪裡想錯了,難道……難道傅元行之前並沒有展露過他的真正實力?她的心一沉。

  這好比一條山魚順著溪水游到大江中,便以為自己到了大海一樣,無波此時的思緒很亂。

  思緒亂的後果直接就反映在她的行動上,她第一場比賽就輸了,輸得很不應該。

  傅家鎮經過上次的比賽後引起了各方的注意,後又經過不斷的切磋交流,又趕上了省裡大力提倡傳統民間文化傳承的好時期,在省武協的組織下,直接在省武協裡開設了一個傅家鎮特別小組,開始參加大大小小的武術比賽,真可謂一鳴驚人。

  儘管沒在鎮上讀書,可有比賽需要高中生參加時,無波和傅聚穎都會請假去參加,這次他們參加的是與外省的交流賽,該省自古出武才,很值得一會。

  無波參加的是掌法的比試,對方比之前她遇到的對手更厲害些,她一上去就先發制人,對方也不賴,見招拆招,應對得很從容,兩人陷入膠合,可到後面無波發現自己在對方猛烈的攻勢面前卻始終有心無力,動作總是會時不時地遲疑,最後惜敗。

  這場的裁判見過無波,心裡很是惋惜,跟之前耀眼的比賽相比,無波這場實在是勉強為之,可惜了。

  傅元行看完了整場比賽,無波下場後照例過來聽總結,可他卻什麼也不說,只是拍拍無波的肩膀。

  無波難受得想哭,這種程度她應該能很輕鬆地贏的,為什麼會這樣呢?

  其他人見狀也不好過來安慰,傅聚穎贏了比賽的好心情更是直接沒了,他不知道怎麼開導,只能默默地跟在無波後面,然後對傅柳昔使眼色,女孩子之間應該更好說話吧。

  傅柳昔撓撓頭,走過來,摟著無波的肩膀,說:「你下午沒比賽了吧?剛好,跟我去逛街吧,我聽說省城的衣服比鎮上好太多了,又便宜又漂亮,一起去看看吧。」

  無波看著傅柳昔的笑容,又看看傅聚穎的關心,慢慢嗯了一聲。

  傅聚穎鬆了一口,偷偷對傅柳昔豎起了大拇指。

  逛街確實能讓無波暫時忘記之前的煩心事,因為其他人聽說她倆要去買衣服,嘩啦一群都鬧著要跟去,然後大家就浩浩蕩蕩地去掃街了。三個女人一台戲,一群女生熱鬧得簡直沒話說,無波被傅柳昔拉著看這個試那個,一點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忘卻只是短暫的,回來後無波更是發了狠地去練功,自然傅明儉還是沒讓她討到什麼便宜,她忍不住抱怨道:「伯伯,我是不是很弱啊?」

  傅明儉沉默了會兒才說:「要看相對誰來說了,相對於大部分人,你已經很厲害了,相對我嘛,還有點距離。」

  「那我是不是真的不能贏過你嗎?」她又追問。

  「這個問題你應該比我清楚。」傅明儉沒有正面回答,其實他大可以直接跟無波說道理,或者是將他這麼多年來的體會跟無波分享,可他沒有這麼做,而是選擇讓無波在戰鬥中領悟,那樣更直接更有效,大道理誰沒聽過,可真正記得牢的往往是自己吃過虧悟出來道理。

  無波越發頹喪,練武的心思都淡了幾分,傅明儉便打電話給傅清庭讓他帶無波回家住幾天。

  聽說了這件事後,傅靖以好奇地問傅明儉:「怎麼,你突然發善心了?」

  傅明儉怒瞪了一眼:「你懂什麼?」現在無波的心境已經開始鬆動了,他這是要一劑下猛藥,一舉將她的心境打碎,跟外人交手輸了無波最多有些沮喪,可要是被往常的手下敗將打敗,那她絕對會對自己產生懷疑,想到這裡,他看了傅靖以一眼,吩咐道:「這周你也跟著一起回去,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讓她跟以前的同伴交手。」

  傅靖以沒說話。

  「這對你來說只是小菜一碟,不是麼?」傅明儉深深地看著傅靖以,道,「老實說,你對江無波這麼好,真讓我驚訝。」

  傅靖以扯了個無意味的笑,說:「不過是一分還一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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