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萬劫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梁羽生]劍網塵絲[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1
發表於 2010-6-20 09:12: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回 不見創痕 疑真疑幻 難明心跡 非友非仇(2)

  繼母繼續說道:「其實你可無須擔心的。老頭子已經將近七十歲了,待到舒兒行走江湖的時候,他即使還活在人間,料想也不會在江猢上出現了,何需擔心舒兒碰上了他。」

  繼母對他很好,他一年年長大,對繼母的敵意早已消除,不過心上的兩個疑團卻是始終存在。他在更加懂事之後,也就更加不敢問他父親了。

  ***

  想不到他雖然沒有機會碰上齊燕然,今天卻碰上了齊燕然的孫女。

  齊漱玉聽他說罷,笑道:「我的爺爺可不是這樣說。」

  楚天舒禁不住問道:「他怎樣說?」

  齊漱玉道:「你的爹爹以晚輩自居,說是不敢高攀,其實我的爺爺是把他引作忘年之交的。」

  楚天舒道:「哦,有這麼好的交情嗎?」

  齊漱玉道:「你聽過白頭如新,傾蓋如故這句老話嗎?有的人雖然只見過一次面,相知之深就像老朋友一般?」

  楚天舒道:「你是說他們一見如故。」心裡卻是疑惑不已:「若然真的像她所說這樣,爹爹為什麼要避開她的爺爺?甚至還顧慮到我可能碰上她的爺爺,不許我在她爺爺面前提及我是他的兒子?還有,從爹爹那一次和繼母所說的口氣聽來,他對齊燕然其實所知甚少,這『相知之深』四個字,對他來說,無論如何是用不上的。」

  齊漱玉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繼續說道:「不錯,最少對我的爺爺來說,這句成語是用得再也恰當不過的了。他和令尊雖然只是見過一兩次面,但他常常和我們說,在比他小一輩的成名人物之中,配得和他做朋友的只有今尊一個。爺爺又常常稱讚你的爹爹武功好,人品好,可惜自己沒有這樣一個好兒子。」

  說至此處,笑起來說:「爺爺的兒子就是我的爹爹,你應該相信,我決不會捏造爺爺的說話,貶低自己的父親來抬高你的父親吧?」

  其實兩句話她雖然並非捏造,其他的話卻只是她的「想當然」而已。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爺爺是否見過楚天舒的父親。

  ***

  無獨有偶,她第一次聽得楚天舒父親楚勁松的名字,也是在清明時節,那一年她也是只有七歲。

  清明節對她家來說,好像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她的老家在很遠的地方,祖先的墳墓都在那兒,根本無墓可掃。

  不過,雖然沒有過節的氣氛,卻也還是和尋常的日子不大一樣。

  爺爺在清明這天,臉色總是份外沉暗,往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

  從她開始懂得人事的時候,每年過清明節都是這樣。

  那年的清明節,爺爺也沒例外,一個人在喝悶酒。

  不過有點例外的是,這一年的清明節,爺爺多說了幾句話。

  丁大叔來和爺爺說話,剛說得「少爺」二字,爺爺就沉聲說道:「你忘記了我的吩咐嗎?!不許在我面前提起玉兒他爹!」

  丁大叔垂手說道:「是。不過我想說的不是少爺,只是和少爺相關的……」

  爺爺怔了一怔,忽地好像明白了丁大叔的意思,說道:「你是想說他的……好吧,我也想知道她的下落。你是不是聽到一些什麼了?」(她的爺爺說的是「她」,但她不知道是「他」還是「她」的。)

  丁大叔道:「聽說她在揚州楚家。」

  爺爺說道:「揚州楚家,是以點穴功夫號稱天下第一的揚州楚家?」

  丁大叔道:「不錯。不過聽說由於楚家三代單傳,四筆點八脈的功夫已經是等於名存實亡了。」

  爺爺說道:「只要有一個人能使雙筆點四脈的功夫,他的點穴功夫已是足以稱為天下第一。據我所知,楚家的大少爺就會這路筆法,不過我還未曾見過。」

  丁大叔道:「楚勁松的驚神筆法,我倒曾經見過幾招。幾時你有閒情,我演給你看。」

  丁大叔似乎想引爺爺談論武功,爺爺卻沒這個興致。他皺著眉頭,若有所思,過了半晌,忽地問道:「是楚家的什麼人?」

  這句問話,突兀之極,和他們剛才的談話,上下語氣似乎並不連串。

  不過看來了大叔是明白的,因為他立即就答:「正是楚勁松!」

  齊漱玉聽得莫名其妙,心裡想道:「爺爺也真是老糊徐了,剛剛說過這個楚勁松是楚家的驚神筆法的唯一傳人,怎的地又問是楚家的什麼人?」

  那時她只有七歲,衛天元也還未來到她家。她對武學的興趣是在衛天元來了之後方始引起的。

  她正要走開去自己玩,忽聽得爺爺又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好,很好。她有眼光!」

  丁大叔道:「要不要去找楚勁松?」

  爺爺忽地雙眼一瞪,把酒杯重重一頓,說道:「找楚勁松做什麼?他的武功人品,據我所知,都算得是一流的。非但我不會找他,也不許你去找他。」

  齊漱玉更加奇怪,「那個楚勁松既然是武功又好,人品又好,為什麼反而不能找他呢?」

  爺爺說的「莫名其妙的」的話接二連三,只聽得他歎了口氣,跟著又道:「可惜我沒有一個像楚勁松這樣的好兒子!不能怪她,嗯,當然不能怪她!」

  爺爺長長歎了口氣,又低下頭來自顧自的飲悶酒了。

  過後她曾經把存在心頭的疑問問過爺爺,爺爺非但沒有解答還不許她以後再提起揚州楚家的人。

  直到去年,有一次她說起想到外面走走,爺爺方始自動和她提及。

  不過爺爺卻並非解禁,而是重申禁約。

  「你是想出去尋找你的元哥,對嗎?」爺爺笑問。

  她只是紅著臉笑。笑而不答,等於答了。

  「我不反對你找元哥,不過,一來你年紀還小,二來天元說過,至遲明年他會回來。要是明年他不回來,你再去找他如何?」爺爺說道。

  她答應了,答應得十分勉強。她的爺爺當然看得出來。

  於是爺爺笑道:「你可別瞞著我偷走。(她立即接口!那可說不定啊。)嘿、嘿,我知道你這小鬼頭一定會這樣說的。不過你肯明白說出來,總比陽奉陰違好些。」

  她趁勢撤嬌:「爺爺,你既然知道我會明知故犯,那不如爽快允許我吧?」

  爺爺故意板起臉孔,裝作一本正經的說道:「不能,不能。你只能和我討價還價。」

  爺爺說道:「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答應可以從寬發落。假如你偷走的話。」

  「什麼條件?」

  爺爺說道:「不許你和揚州楚家的人交朋友。」

  她驀地想起小時候那件事情,說道:「爺爺,你不是說過揚州楚家乃是俠義之家,那位什麼楚、楚,對啦,楚大少爺,楚勁松是武功又好,人品又好嗎?」

  爺爺說道:「不錯。但不管楚家的人怎麼好,我都不許你和他們結交,你若要知道原因,等我百年之後,去問丁大叔。」

  她當時答應了,不過卻是懷著強烈的好奇心。

  ***

  現在她果然碰上楚家的人了。而且這個人還是她爺爺當年所說的那個「楚家大少爺」的「少爺」。

  她的爺爺武功天下第一,對孩子心理的瞭解卻是一竊不通。

  孩子的心理總是喜歡做大人禁止的事情的,尤其是你說不出道理,而又禁止他的話。

  齊漱玉雖然已經不是孩子了,但那股強烈的好奇心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一來她想知道楚家和她家究竟有什麼關係,二來她目前最著急的一件事就是要找到她的元哥,而且以前這位現任的「楚家大少爺」正是可以幫她的忙的人。

  爺爺不許她和楚家的人結交,她就偏偏要和楚天舒交上朋友。

  齊漱玉說罷經過她加油添醬的「兩家交情」,笑道:「我的爺爺從來沒有這樣稱讚過別人,除了你的爹爹之外。我說他把你的爹爹當作忘年之交,沒說錯吧?」

  楚天舒道:「天下英雄,以得令祖一贊為榮。家父若是得知令祖如此讚他,自當執弟子之禮。」雙方家長的身份都已說破,楚天舒只能按照江湖的禮節說話了。

  齊漱玉噗嗤一笑,說道:「你怎麼突然文皺皺起來了。好吧,你既然代表令尊,對我的爺爺以晚輩自居,那麼咱們最少也應該是可以平輩論交了,是不是?」

  她兜了一個大圈子,說的就是這「平輩論交」四個字,楚天舒只好答道:「是。」

  齊漱玉笑道:「好,那麼你現在也應當明白了。我說的『咱們應該是朋友』,就是這個意思。」

  楚天舒道,「多謝姑娘看得起我,不過……」

  齊漱玉笑道:「你又來了,你也要學你爹爹一樣,說什麼不敢高攀麼?我只要你乾脆說一句,你認為我配不配做你的朋友?」

  楚天舒心裡的疑團尚未完全解開,也是壓抑不住好奇之心,想道:「繼母說齊燕然把她當作女兒一樣,她卻不提她的爺爺和爹爹的交情,不知是怎麼一回事?這一件事倘若是我和她沒有相當的交情,可是不便問她的。」

  另一方面,他昨晚所受的飛天神龍的氣,此時亦已漸漸消了。覺得不該遷怒於齊漱玉的。

  這麼一想,便即笑道:「好,那麼我就借用你說過的話來答覆你吧。不錯,咱們應該是朋友。」

  齊漱玉道:「好,那麼你應該把你所知道的有關衛天元的消息告訴我了。這一次我不是因為你是衛天元的朋友問你的,是因為你已經是我的朋友了!」

  楚天舒望她一眼,忽地說道:「你不知道比知道還好。」

  齊漱玉道:「為什麼?」

  楚天舒道:「因為你不必去找他了。」

  齊漱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焚天舒道:「你一定要我說?」

  齊漱玉道:「我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脾氣,你不說個明白,我就跟你死纏到底。你已經當我是朋友了,你又不能打我趕我了,我看你怎麼辦?」

  楚天舒苦笑道:「那我只好老實告訴你了,你的元哥已經和別人走了。」

  齊漱玉道:「是姜雪君嗎?」

  楚天舒點了點頭。

  齊漱玉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楚天舒道:「昨晚我在徐家看著他們走的。」

  齊漱玉道:「你到徐家做什麼?」

  楚天舒不歡喜她這樣多問,本來想說:「這是我的事情,用不著你管的。」但知她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脾氣,只怕給她這個釘子一碰之後,她更要糾纏不休,只好默然不語。

  哪知他不說齊漱玉也要追問,她忽地又是噗嗤一笑,說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我看還是你自己說出來的好。否則我替你說出來,你可要不好意思了!」

  楚天舒嗔道:「你知道什麼?」

  齊漱玉道:「你是去找姜雪君的,是不是?前天在那禮堂之中,我已經看出你對人家的新娘子特別關心了。」

  楚天舒道:「你,你別胡說!」

  齊漱玉笑道:「這位新娘子美貌如花,我見猶憐,原也怪不得你。

  楚天舒歎道:「唉,我真是拿你沒有辦法,只好老實告訴你吧,免得你胡猜亂想。姜雪君是我的師妹,不過卻也是我到了洛陽之後,方始知道的。」

  齊漱玉道:「哦,原來你是去會同門的。你到她的新房的時候。衛天元已經在那裡了,是嗎?」

  楚天舒道:「不,是我先見著師妹的。」

  齊漱玉道:「哦,我明白了,衛天元後來趕到,看見你和姜雪君在一起,他一定很不高興,於是就把你從姜雪君身邊趕跑,他卻帶了姜雪君走了。是不是這樣?」

  楚天舒終於給她誘出「口供」,憤然說道:「你沒有猜對,不過也摸著一點邊兒。是徐家的人先發現我們,那些人阻攔姜雪君逃出徐家,你的元哥方始跑來幫忙姜雪君的。」

  齊漱玉道:「衛天元把那些人都擊倒了?」

  楚天舒道:「不錯。」

  齊漱玉道:「你不是跟著他們一起逃跑的嗎?」

  楚天舒道:「姜師妹已經有了大名鼎鼎的飛天神龍幫她,自是用不著我了。」

  齊漱玉心中暗笑:「恐怕不是這樣吧?」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卻故意問道:「後來怎樣?」

  楚天舒道:「什麼後來怎樣?」

  齊漱玉道:「你有沒有親眼看見他們逃出徐家?而且即使他們當時已經逃出徐家,恐怕也還是有下文的吧?」

  楚天舒皺起眉頭,冷冷說道:「後來的事,我不知道。」

  齊漱玉道:「哦,你不知道?我可知道了!」

  楚天舒道:「你又知道了什麼?」

  齊漱玉道:「你是給衛天元一下子打暈,否則就是給徐家的人捉了去,你向徐中岳苦苦求饒,他才放你;再不然就是……」

  楚天舒給她弄得啼笑皆非,只怕她越說越不像話,只好如實告訴她道:「你別胡編亂造,我不知道後來的事情,那是因為我冷不及防,給他點了我的穴道。」

  齊漱玉笑了起來,說道:「揚州楚家的驚神筆法號稱天下第一的點穴功夫;你卻給他點了穴道,怪不得你如此氣憤。」

  這兩句話倒是說中了楚天舒的心病,楚天舒氣得對她用瞪眼。

  齊漱玉「噗嗤」一笑,說道:「你別氣惱,我已經偷了你一招點穴手法,待我見了元哥,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冷不防也點他的穴道:「

  楚天舒道:「你點他的穴道與我何關?」

  齊漱玉笑道:「咱們是好朋友呀,我點他的穴道等於是你點他的穴道。然後我再狠狠罵他一頓,不就是替你報復了嗎?」

  楚天舒道:「虧你還有心情說笑!」

  齊漱玉道:「我是說正經的。你想我替你報復,你就應該幫忙我去找他們。」

  楚天舒道:「我不是告訴你,他們已經一同逃走了嗎?我倒是佩服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齊漱玉笑道:「你以為我應該抹眼淚流鼻涕的大哭一場嗎?」

  楚天舒道:「哦,你的元哥和另外的女子走了,你不傷心?」

  齊漱玉道:「我知道他們並非私奔。即使元哥當真愛上你的師妹,那我也應該為他們祝賀。為何我要傷心?」她這話倒也並非完全口不對心,她的確是願意為衛天元的幸福犧牲自己的。但若說全不傷心,那是假的。不過她不願意在新相識的楚天舒面流露出來罷了。

  楚天舒道:「不管他們是私奔也好,不是私奔也好,他們總是一起走了。我縱然願意幫你的忙,卻叫我到哪裡找他們?」

  齊漱玉道:「不,我相信他們還在洛陽。」

  楚天舒道:「何所見而云然?」

  齊漱玉道:「因為元哥還要替他父親報仇!」、

  楚天舒恍然大悟,說道:「原來飛天神龍早就知道徐中岳是他的仇人了。怪不得他要令徐中岳血濺華堂!但為什麼他不當場殺了他呢?」

  齊漱玉道:「元哥是早就對這位號稱中州大俠的徐中岳有所懷疑,但還未敢十分肯定。他要姜雪君幫他找尋一個有力的證據。」

  楚天舒道:「原來如此,我還只道姜雪君是他的舊情人呢。」說至此處,忽地想起衛姜二人昨晚見面的情形,以及飛天神龍對自己那種妒忌態度,不禁又再想道:「報父仇與會情人雖然是兩件事情,但這兩件事情卻也是可以同時做的啊!」對自己的想法,他突然自己也覺得奇怪起來:「為什麼我卻盼姜師妹不是他的舊情人呢?」

  齊漱玉聲音有點苦澀,說道:「我不知道他們是否舊情人。但我已經知道元哥現在是敢確定徐中岳是他的仇人了。」

  楚天舒道:「何以你有這樣確定?」

  齊漱玉道:「否則他不會把姜雪君帶走,姜雪君也不會跟他走出徐家。」其實這也是她自己給自己安慰,在她內心深處,是不願意把元哥與姜雪君昨晚私會一事與「舊情」聯在一起的,她寧可相信元哥只是為了報仇才與姜雪君「私奔」。

  齊漱玉繼續說道:「昨晚他們縱然已經逃出徐家,但元哥的父仇未報,他是決不會罷休的。」

  楚天舒道:「因此你認為他們一定尚未離開洛陽。」

  齊漱玉道:「你不認為是如此嗎?」

  楚天舒點了點頭,但卻說道:「但焉知他是不是已經報了仇呢?要是他昨晚已經報了仇,今天他就會離開洛陽的了。」

  齊漱玉道:「徐中岳是洛陽數一數二的大名人,要是他已給元哥殺掉,洛陽一定會轟傳的!徐家的人就是想保守秘密,最多也只能在三兩天內不讓外人知道。」

  楚天舒道:「你要我陪你回洛陽打聽消息?」

  齊漱玉道:「徐家財雄勢大,經過了前天血濺華堂一事,防衛自必森嚴,元哥本領雖高,也未必就能夠輕易報得了仇,我知道你不高興他,但我和他可是一同長大的,我放心不下讓他一個人在洛陽冒險。」

  楚天舒本來想說:「他不是一個人,現在是兩個人。」但聽齊漱玉說得如此深情脈脈,不忍傷她的心,說道:「你是不是要我看在你的份上,助他一臂之力?」

  齊漱玉道:「我不想勉強你做不願意的事情。」

  楚天舒淡淡說道:「而且大名鼎鼎的飛天神龍,恐怕也不願意借助外人之力,尤其像我這樣的無名小卒。」

  齊漱玉怫然不悅,說道:「其實我也不是想要你出手幫元哥報仇。替父親報仇是元哥自己的事情,我與他情同兄妹,也只能從旁協助罷了。我只不過由於人地生疏,希望你幫我打聽元哥的消息而已。既然你對元哥仍是心中存有芥蒂,那就算了!」

  楚天舒故意裝作一本正經的繼續說道:「並非我心存芥蒂,而是飛天神龍壓根兒就不把我這個無名小卒放在眼內。我雖然是個無名小卒,但平生脾氣,卻是最不喜歡別人說我趨炎附勢的,不錯,在洛陽我是有些朋友,要打聽飛大神龍的消息或者也不算什麼難事;但要我去找他,只怕飛天神龍也要誤會我是害他了!」

  齊漱玉氣往上衝,哼了一聲說道:「我已經說過不再求你幫忙了,你還囉哩囉唆的說這一大車子廢話幹嗎?」

  楚天舒忽地哈哈一笑,說道:「你錯了,我只是說不想巴結飛天神龍而已,可並沒有說過不願幫你的忙。我非但願意幫你打聽消息,你若有別的地方要我效勞,我也甘心樂意為你效勞的。」

  齊漱玉氣猶未平,冷冷說道:「你不怕別人說你是巴結我麼?」

  走天舒笑道:「你忘記你說過的話了?」

  齊漱玉道:「我說過什麼?」

  楚天舒道:「你說咱們本應該是朋友的。江湖上有句俗話說得好:為朋友不辭兩肋插刀!何況只是別人幾句閒話!不錯,你的爺爺是比飛天神龍名氣更大的名人,但你的爺爺看得起我爹,你也看得起我。我和你交朋友就不算高攀,那還何須顧忌別人閒話?你說是嗎?」

  齊漱玉給他說得笑了起來:「對,對,對極了!但你這樣小心眼兒,將來不知哪家的女孩子做你的夫人,那可就倒了霉了!」

  楚天舒道:「第一,我不承認是小心眼兒,第二,我縱然小心眼兒,也並非醜八怪!」

  齊漱玉笑道:「誰叫你這樣多窮講究,什麼人該是什麼樣的交情都分個清清楚楚,你不承認是小心眼兒也得承認。第二、不錯,你非但不醜,而且長得很俊。但心眼兒一小,你的夫人就難免受你的氣了,對麼?」

  兩人口角春風,不知不覺親近了許多,倒真的像是一見如故了。

  不過齊漱玉那句開玩笑的話倒是引起他的感觸。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2
發表於 2010-6-20 09:13: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回 不見創痕 疑真疑幻 難明心跡 非友非仇(3)

  他家是武林世家,論家財雖然不及徐中岳之富甲一方,也算得是家有財產的中上人家。父親名氣之大,更是江南武林首屈一指的人物。「名門望族」這四個字,他家是可以當之無愧的。

  像他這樣的家世,這樣的人材,自是少不了有許多人想把女兒嫁給他。到他家提親的人,毫不誇張的說,當真是絡繹不絕。

  但他今年已經二十八歲了,卻還未曾訂親。或許是因為他本身條件太好,一般庸脂俗粉,他根本不會放在眼內,他的父親對兒女的婚姻是頗為開明的,雖然有時也會催他早日成家,但卻讓他自己選擇。他拒絕了也不知多少人家,這兩年,說親的人才比較少了。

  想不到這次一到洛陽,就碰上兩個驚才絕艷的女子!

  不錯,姜雪君和齊漱玉是不同類型的女子,但她們卻如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她們是同樣的年紀,同樣的美貌出功也在伯仲之間。

  不過她們的人生經歷卻是大大不同了。

  或許是由於姜雪君經歷過大多人世的風波,比較起來,也成熟得多。但也正因此,她表現出來的乃是一派艷如桃李,冷若冰霜的神態。不過在冰霜的底層,則是包著一團火的。

  齊漱玉似乎還是一個不大懂得世俗的女孩子,純真之中帶著幾分淘氣,本性善良卻又喜歡捉弄別人,她如春花燦爛,與她相對,即使是在她生氣的時候,也令你如沐春風。

  楚天舒和她們剛剛相識,遠談不上一個愛字。此際他給齊漱玉引起的感觸也決不是因為他已經愛上了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

  但他卻是不能不有感觸。他找了這許多年,莫說還未曾找到一個合他心意的人,連一個看得上眼的女子都未曾碰見過。如今他一下子發現兩個超凡絕俗的女子,這兩個女子卻都是同樣愛上飛天神龍!

  他不覺心頭苦笑:「也怪不得齊漱玉說我有點小心眼兒,我恐怕真的是在內心深處妒忌飛天神龍了!」

  也不知齊漱玉是否看穿他的心思,忽地笑道:「我和你開玩笑的,你別見怪,喂,你怎麼不說話呀,你在想什麼?」

  楚天舒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世事的變化,往往出人意料之外。」齊淑玉道:「你是指哪一方面?」楚天舒道:「許多事情都是如此,比如說我剛剛離開洛陽,現在又要和你一起回去了。」

  齊漱玉忽地噗嗤一笑出道:「你沒有說實話,不過你雖然不說,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

  楚天舒道:「哦,你知道我在想什麼?」齊漱玉道:「你在想你那位姜師妹!」楚天舒道:「別胡扯,這種玩笑,沒人的時候,你和我說說不打緊。要是給別人聽了去,那可就要引起誤會了。」

  其實齊漱玉並沒說錯,他的確是想到了姜雪君的。他之所以願意幫齊漱玉的忙,一方面固然是為了進一步和齊漱玉結交,以求打破藏在自己心中多年的疑團;另一方面卻也是為了他放心不下師妹,希望得到姜雪君的消息。

  齊漱玉笑道:「你還說不是呢,你自己已經招供了。」楚天舒道:「我招供了什麼?」齊漱玉道:「你不是說怕給別人誤會你和姜雪君有什麼關係嗎?」

  楚天舒道:「我可並不是想……」齊漱玉又是噗嗤一笑,立即接下去道:「我也不是說你對她有什麼邪念呀!但總之你是在想及她了。喂!這次我可不是和你開玩笑的,你曾經說過,徐家的人也曾誤會你引誘姜雪君私逃的,你回到洛陽,不怕給徐家的人發現,引起麻煩麼?」

  這的確是楚天舒要解決的一個難題。「我答應幫你的忙,就顧慮不了那麼多,不過你前天在徐家大鬧一場,可也得謹慎行事才好。」楚天舒道。

  齊漱玉道:「不用你提醒,我早已準備好了。」說罷拿出一張人皮面具,笑道:「你戴上這個面具,我再替你略施易容之術,包管沒有人認識你。我另外有一張面貌相似的面具,可以扮作你的妹妹。」

  楚天舒道:「這兩張人皮面具,製作極其精巧,你隨身攜帶許多人皮面具,還懂改容易貌之術!想不到你倒是江湖上的大行家!」

  齊漱玉道:「江湖上的大行家不是我,是我家裡的老僕人丁大叔。人皮面具是他的製作,改容易面之術也是他教我的。」

  楚天舒吃了一驚,問道:「你說的這位丁大叔是你家的老僕人麼?」齊漱玉道:「是呀,我還未出娘胎,他已經跟我爺爺了。怎麼,你覺得奇怪嗎?」

  楚天舒道:「不錯,我是覺得有點奇怪。如你所說,他不但是個江湖上的大行家,而且多才多藝。怎的他肯委身為奴?」

  齊漱玉道:「聽說爺爺曾經有恩於他,而且爺爺也從來不拿他作僕人看待的。」

  楚天舒道:「他叫什麼名字?」齊漱玉道:「我不知道。自小我就是叫他做丁大叔的。」

  楚天舒道:「他的武功是否你爺爺所授?」

  齊漱玉道:「不,他的武功所學甚雜,雖然不及爺爺深湛,但若論所知之多,也似乎不在爺爺之下,咦,你為什麼對我家的老僕興趣如此之濃?」

  說至此處,驀地想起一事,自間自答道:「對了,想必你曾聽得令尊提起過我們這位丁大叔?」

  楚天舒道:「因何你這樣猜測?」齊漱玉道:「這位丁大叔可能也是令尊朋友。有一天我曾聽他和爺爺談及,他曾經見過令尊的驚神筆法。」

  楚天舒道:「他還說了一些什麼?」

  齊漱玉道:「沒、沒什麼了。你別儘是問我呀,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問得這樣仔細,是否你已經從令尊口中,知道了他的來歷?」其實有一些話她尚未說出來,那天丁大叔提及楚家的驚神筆法之時,是從另外一個人說起的。丁大叔說那個人的下落,他已打聽清楚是在揚州楚家。還問爺爺要不要找那個人。爺爺跟著說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話,令她記憶最深的是爺爺嚴禁丁大叔去和那人為難。她想這個人必定是和楚家有很深的關係,故此不願在剛與楚天舒結識的時候,便即把自己所知盤托出。

  楚天舒心中一動,問道:「他最擅長的功夫,是不是擊石成粉的綿掌功夫。」齊漱玉道:「不錯。他能夠在石頭上擱一塊豆腐,把石頭打碎了,豆腐卻沒有爛。」

  楚天舒道:「那就不錯了,他是丁勃!」齊漱玉道:「丁勃是什麼人?」楚天舒道:「是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遠東大盜!」

  齊漱玉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對江湖上的各種伎倆,樣樣都是出色當行了。不過他雖然是大盜出身,平時卻是沉默寡言,毫無飛揚拔扈意態。只有喝酒時候,說話才多一點。苦是不知他的底細,看他就活似一個普普通通的鄉下老頭,對我爺爺尤其恭順。」她知道了這位曾經是江湖大盜的老僕人的來歷,倒也似乎不怎麼驚異。

  焚天舒道:「以丁勃的身份,做人家的僕人,若然傳開去的話,那將是轟動江湖的大新聞了!不過做你爺爺的僕人,倒不值得怎麼奇怪。你的爺爺是江湖上公認為天下武功第一的人,丁勃名氣再大,比起你的爺爺,也只是如螢火之比日月。」

  齊漱玉道:「你奉送給爺爺這頂高帽,我替他多謝了。不過,你可還沒有答覆我的問題呢。」

  楚天舒道:「你猜得不錯,丁勃和家父是相識的朋友,不過似乎也不是什麼深交。記得我小時候也曾見過他一次。那次他來我的家中不過逗留半個時辰,便即匆匆走了。」

  齊漱玉心念一動,問道:「大約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楚天舒道:「大約有十二三年了。」齊漱玉道:「他可曾提我的爺爺?」

  楚天舒道:「好像沒有。我是直到剛才,方始知道他和你家的關係的。」

  齊漱玉不說話了,但心中默算,丁大叔和爺爺說起揚州楚家的那一年,可不正是十二年之前的事情。

  楚天舒也想起了那一年丁勃到他家中的事情,那年他已經十六歲,繼母給他添了一個妹妹,妹妹也有五歲了。

  那天他和妹妹正在玩耍,繼母也在一旁。丁勃來拜會他的父親,父親陪客人坐了一會,興沖沖的進入內堂,叫繼母和他一同出去見客。父親告訴繼母,這個丁勃是他多年不見的朋友,聽說他娶了新夫人,特地前來拜訪的。

  父親笑道:「我和丁勃雖然多年不見,卻是意氣相投、不拘形跡的朋友。他說他要拜見『嫂夫人』,你就出去見見他吧。」

  繼母聽了丁勃的名字,卻是面色突然一變。

  「你把我的名字告訴他沒有?」繼母問道。

  父親說道:「還沒有。你問這個……」

  繼母噓了口氣,說道:「那就別告訴他。我不大舒服,也不想見他!」

  那年他已經十六歲,當然比小時候懂事得多,所以雖然明知事有蹊蹺,也沒多嘴發問。他的妹妹只有五歲,小小的心靈卻是充滿疑問,問道:「娘,你剛才還給我捉蝴蝶,怎的突然就生起病來了?」

  繼母哄她道:「娘不是生病,只是有點不舒服。」妹妹說道:「不舒服不就是生病嗎?大人都這樣說的?」繼母說道:「也可以這樣說。但不舒服只是一點小病,不緊要的。」

  繼母面色蒼白,當真像是生病的模樣。妹妹嚇得慌了,說道:「娘,你真的沒有騙我,你的病真的不緊要了?小梅不玩了,小梅給你捶背好不好?」她拍著母親回房間去。

  她以為母親把大病說成小病騙她。楚天舒則心裡明白,他的繼母根本沒有病,連「不舒服」都是假的。不過她不願意見那個名叫了勃的人而已。即使真的有點不舒服,那也只是在聽到丁勃名之後。

  為什麼繼母不願意見爹爹的這位好朋友。這個存在他心裡多年的疑團,此時方始揭開一角。

  他把這件事情和父親對他的叮囑,避免和齊家的人結交——聯想起來,心裡想道:「原來繼母是因為這個丁勃乃是齊燕然的僕人。如此看來,恐怕繼母與齊家的人曾經結下什麼梁子也說不定。」

  他小時候妒忌繼母,現在當然不會了,他的繼母對他很好,他自小失掉母愛,繼母進入他家之後,他已逐漸習慣於把繼母當作自己的生母一般了。

  因此一來為了好奇,二來也希望有機會可以報答繼母對他的愛護,「我和齊燕然的孫女做了朋友,或許有機會可以給繼母解開粱子,假如她真的是和齊家結有粱子的話。」他想。此時他是真正心甘情願的陪齊漱玉回洛陽了。

  鮑崇義突然看見楚天舒和一個少女回來,又是歡喜,又是詫異。

  「咦,你怎的改了一副面貌,我都幾乎不認識你了,這位姑娘是誰?」

  「她就是齊燕然的孫女兒,鮑老伯,我知道你和她的爺爺是朋友,所以敢和她一同來拜訪你。請你莫怪我們冒味。」楚天舒說道。

  鮑崇義怔了一怔,隨即笑起來道:「老弟,我多謝你都來不及呢,怎會怪你?」

  楚天舒道:「哦,你多謝我什麼?」

  鮑祟義道:「齊大俠是我平生最佩服的武林前輩,難得齊姑娘蓮駕光臨,你說若不是衝著你老弟的面子,這樣的稀客我是不是盼都盼不來的?」

  齊漱玉笑道:「老爹子,你可別和我客氣,我可不是什麼輕移蓮步找小姐,我只是個在江湖上亂跑的野丫頭!」

  鮑崇義哈哈笑道:「齊姑娘,你這爽直的脾氣可也正對了我脾氣。但不知你們重回洛陽是……」

  齊漱玉那日幫飛天神龍大鬧徐家之事,鮑崇義早已知道。他本來想問楚天舒和齊漱玉「你們怎的會走在一起」的,覺得不大妥當,說出來的時候改了回話的語氣。

  楚天舒道:「令暉兄尚未稟告你嗎?」

  鮑崇義一愕,說道:「稟告我什麼?」

  剛說到這裡,他的兒子鮑令暉已經出來了。

  鮑崇義恍然大悟,說道:「哦,我明白了。暉兒,你為什麼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瞞住我?」

  原來那天晚上鮑令暉從徐家回來,怕父親擔心,只敢說是送楚天舒出城。

  鮑令暉道:「爹爹,你別怪我,因為我答應了替楚大哥保守秘密的。」

  楚天舒笑道:「我是叫你對外人保守秘密,你怎的對令尊也保密了。」

  鮑崇義卻沒生氣,一本正經的說道:「對朋友守信是應該的,你大概並未對令暉說我可以例外,那就怪不得他了。嗯,天舒老弟,你不必顧著我的面子,要是你這秘密不方便告訴我……」

  楚天舒笑道:「老伯,你不怪我,我也要向你請罪。那天我事先沒有告訴你,是怕你罵我約令郎去做的事情太過荒唐。現在事情已經過去,當然應該告訴你老。」

  他把那天晚上的事情選擇可以告訴鮑崇義的一部分說了,接著簡單的說出他與齊漱玉的遭遇。

  鮑崇義笑道:「原來你們是到徐中岳家裡,徐中岳的新娘子竟然是你未見過面的師妹,這倒是我意想不到的事。徐中岳這廝,我早已看破他是偽君子,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嘿嘿,老弟,你做的事一點也不荒唐!」

  鮑崇義哈哈一笑,繼續說道:「老弟,我知道你是怕我擔驚受怕,所以事前不敢告訴我。但你還未懂得我的為人,不錯,徐家財雄勢大,姓鮑的是惹不起他。不過我雖然又窮又老,卻還有一把硬骨頭,像徐中岳這樣的偽君子,明知惹不起他,我也可碰一碰他的。假如你早點讓我知道,我都願意插手幫你撕開徐中岳的假面。」

  齊漱玉道:「多謝鮑老前輩高義,不過徐中岳是我衛師哥的仇人,我做師妹的當然不能置身事外,但卻不敢勞動老煎輩出馬。」

  鮑崇義道:「我也知道你們是無須我來插手,但若是有什麼地方用得著我的,你們不必客氣。」

  齊漱玉道:「我只想請老伯幫我打聽衛師哥的消息。他可能還在洛陽的。」

  鮑崇義道:「依理推則,衛天元和姜雪君是應該還在洛陽。不過你這位師兄號稱飛天神龍,當真是有如神龍之見首不見尾,洛陽的武林朋友,也沒有誰與他相熟,一時間恐怕是難以打聽到他落腳之處,我盡力而為就是。」

  楚天舒道:「這兩天可有徐家的新聞傳出來麼?」鮑崇義道:「外面人談論的也還只是那天飛天神龍大鬧徐家,徐中岳血濺禮堂之事。」

  楚天舒道:「那麼外面的人還沒有誰知道徐家失了新娘子嗎。」

  鮑崇義道:「我沒有聽人說過。新娘子是洛陽第一美人,假如外面有人知道,早已鬧得沸沸揚揚了。」

  楚天舒道:「徐家自是不願家醜外揚,但若徐中岳已經死了的話,就無論如何也遮瞞不住了。」鮑令暉道:「我聽到的消息倒是徐中岳的傷勢已經逐漸好轉了。」

  齊漱玉道:「他的傷本來就不很重。衛師哥對我說,那天和他比武之前,因為未敢確定害他是殺父仇人,故此也就未下殺手,只是令他受點輕傷的。他當場昏迷不醒,是他裝出來的。大概因為自己覺得羞愧難湛,所以不想開口說話。」

  楚天舒道:「如此看來,可以確定飛天神龍那天晚上,報仇尚未成功了。」此事早已在他們意料之中!亦即是說,說了半天,他們尚未得到有用的消息。

  鮑崇義忽道:「我倒是聽到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雖然和徐中岳本人無關,卻是發生在徐家的。」

  楚天舒連忙問道:「是什麼事情?發生在誰的身上?」

  鮑崇義道:「說起此事來頭大,而他就是這次替徐中岳做徵婚人的剪大先生。齊姑娘,你的師兄和徐中岳兩次比武,也是由他擔任裁判的。他在武林中德高望重,雖然論武功或許還不能算是頂兒尖兒的人物,但論身份則足可與少林、武當、峨眉、崆峒四大門派的掌門人並駕齊驅!」

  楚天舒吃了一驚,說道:「剪大先生出了什麼事情?」

  齊漱玉道:「咦,你倒像很關心他?」

  楚天舒道:「前天晚上我雖然和他打了一架,但那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不錯,他是出過大力幫忙徐中岳的人,和徐中岳的交情極為深厚,但這是因為他尚未識破徐中岳廬山真面目之故,他和徐中岳可並非一丘之貉。儘管他受了徐中岳的蒙蔽,和我打了一架,我還是尊敬他的。」

  齊漱玉笑道:「我知道你是個不計私怨的君子,你不必在我面前誇讚剪大先生,還是聽鮑老前輩說吧。」她故意強調「不計私怨」四字,實有弦外之音。楚天舒微微一笑,不再言語了。

  鮑崇義笑道:「剪大先生並非出了什麼事情,而是他做了一件古怪事情。」

  齊漱玉道:「哦,他做了什麼古怪之事。」

  鮑崇義道:「你的師兄那天大鬧徐家之後,徐家的賓客可能是由於害怕你的師兄,當天就走了十之八九,但剪大先生和另外幾個與徐中岳有特別交情的成名人物,如梅花拳的掌門人梅清風、少一林寺俗家弟子印新磨、武當派的葉忍堂則還留在徐家。」

  楚天舒道:「我知道,這幾個人都是前天晚上阻攔姜雪君逃出徐家的人。」

  鮑崇義繼蓮說道:「昨天一早,剪大先生也告辭了。印、葉等人則還留在徐家。聽說剪大先生這麼一走,令得徐家的人甚為失望。」

  齊漱玉笑道:「我倒並不覺得這件事情有什麼古怪,那晚他吃了我衛師兄的大虧,以他的身份自是無顏留在徐家了。」

  鮑崇義道:「不,古怪的事情還在後頭。他昨天一早向徐中岳告辭,卻又偷偷回來。」

  齊漱五道:「怎麼樣『偷偷回來』?鮑老前輩可以說得明白一點嗎?」鮑崇義道:「他是半夜三更作夜行人的裝束,逾牆而入的。」

  楚天舒道:「這可有點奇怪了,他回徐家,何須偷偷摸摸?難道他對徐中岳亦已有了懷疑,因此要瞞住他回來偵察?」鮑崇義道:「剛好相反,他是偷偷回來和徐中岳會面的。但卻不願意給徐家的另外的人發現。」

  齊漱玉禁不住問道:「鮑老前輩,你怎麼知得這樣清楚?」鮑崇義道:「你莫心急,聽我說下去,剪大先生偷入徐家,給一個人發現。這個人是自告奮勇,替徐中岳守夜的梅清風,他還以為自己眼花,追上去想要喝問,一個『剪』字剛剛吐出後邊,立即就給剪大先生點了穴道:「

  齊漱玉詫道:「這可真是奇怪了,他們本來是一夥的呀!」楚天舒則是不禁起了疑團,說道:「梅清風的武功雖然比不上剪大先生,相差也不太遠,怎的見面一招,就給剪大先生點了穴道?」

  鮑崇義道:「他還沒有見著剪大先生的面呢,他是在距離三丈之外,被剪大先生反手一指,就封閉了他的穴道的。」

  楚天舒更為驚詫,說道:「那不是隔空點穴的功夫嗎?」鮑崇義道:「不錯。你有什麼懷疑?」

  楚天舒道:「我曾經和剪大先生交過手,他的武功雖然比我高明,但卻似乎還未有可以隔空點穴的功夫。」

  鮑崇義道:「或許他不願意用這種功夫對付你。武學高明之上,大都是不願意輕易顯露他的絕技的。但在昨晚那樣的情形之下,他怕梅清風張揚,故而就必須在一招之內,令梅清風失掉知覺了。」

  這樣的解釋雖然很合情理,但楚天舒仍是未能信服。當下只好姑且存疑,聽鮑崇義說下去。

  鮑崇義繼續說道:「也不知過了多久,梅清風醒來了,他發覺是置身在一間密室之中,一睜眼就看見了徐中岳,房間裡也只是有徐中岳一個人。

  徐中岳一見他醒來就說:『你不用告訴我,你所遇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不必管那個人是誰,我只求你看在我的份上,別追究此事,也別把這件事情洩漏出去。」

  說至此處,鮑崇義掀須笑道:「徐中岳雖然這樣吩咐他,但他把徐中岳叫他不要告訴外人的這句話也告訴我了。」

  齊漱玉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梅清風告訴你的,怪不得你知道這樣清楚。但我卻不懂,他何以這樣相信你?」

  鮑崇義道:「我和他有二十年以上的交情,雖然不是時常見面,見面的時候,有時也會因為意見不同而爭吵,但彼此都知道對方的為人,他一向是把我當作大哥的。」

  齊漱玉道:「既然如此,何以他又會變成了徐中岳的死黨?你也不勸勸他?」

  鮑崇義道,「徐中岳雖然是沽名釣譽的偽君子,但他也確實給過一些人恩惠的。試想,他假如一點好事都未做過,他這中州大俠的稱號又焉能輕易得來。」

  齊漱玉道:「這個我懂。他施恩於人,無非是為了籠絡那些他要籠絡的人而已。」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3
發表於 2010-6-20 09:13: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回 不見創痕 疑真疑幻 難明心跡 非友非仇(4)

  鮑崇義道:「不錯。但一般江湖朋友,最看重的就是義氣二字,受了他的恩惠,又怎能不感恩圖報呢。」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造:「梅清風是個孝子,有一年他出外遠遊,母親在家裡得了重病,無錢醫治,是徐中岳請大夫替她治好的。而且這剪大先生那樣德高望重的人都和徐中岳交朋友,梅清風又怎能不受他的籠絡呢?

  「不錯,我一向懷疑徐中岳是偽君子,但徐中岳作偽的手段極之高明,我拿不到他作偽的證據,怎能說得梅清風相信?」

  齊漱玉道:「出了這件事情,『德高望重』這四個字,剪大先生是否還可以當之無愧,恐怕很難說了吧?」

  鮑崇義道:「梅清風就正是因為碰上這件古怪的事情,心中惶惑之極,所以才偷偷告訴我的。現在他已經聽我的話,撤手不理徐中岳的事情,回他保定老家去了。」

  知道了發生在剪大先生身上的這件怪事,只是使得楚、齊二人多了一層戒俱,對他們並無幫助。

  齊漱玉說道:「剪大先生那天也曾接過我一招鐵袖功夫,他的功力似乎也不比我高明多少,想不到他卻是深藏不露,但倘若他真的有那樣高明的隔穴功夫,我的衛師哥是否打得過,恐怕也是未可知之數了。不過既然衛師哥報仇未成,他一定還會再去徐家。我們恐怕也只有到徐家去找他了。」

  齊漱玉猜得不錯,就在這天晚上,飛天神龍果然三入徐家。不過上兩次是飛天神龍匹馬單槍,這次他的身邊卻多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助手。

  雖然未曾正式拜堂,但也還未曾正式解除婚約。最少在名義上姜雪君還是徐中岳的新娘。亦即是說,她的「身份」仍然是這間大屋的女主人。

  但現在她以「女主人」的身份,卻要偷偷摸摸的「回家」。

  這件事情,說起來可真是有點「荒唐」可笑。

  前幾天她被大紅花轎抬入徐家,滿堂賓客,擠著來看新娘。

  現在她則是跟著另一個男子自己走來,唯恐給人發現。

  世事變化之奇,令得姜雪君也不禁有著滑稽的感覺。

  但她卻是笑不出來。

  上一次她被大紅花轎抬入徐家,好像是一個失掉靈魂的木偶,任人擺佈。

  這次她重人徐家,是她自己作主的,但心頭的感覺,卻是更加沉重了!

  日間,她曾經和衛天元去找過那個替她父親治病的大夫。

  事情如出一轍,結果和她去找三叔一樣,他門又是來遲了一步。

  他們發現的只是那個大夫的屍體。死狀和她的三叔相同。天靈蓋並沒碎裂,頂門已經凹陷,是給人用掌力震斃的。

  她的母親在臨死之前,曾經說出兇手的名字,這個兇手不但是殺死她三叔的兇手,也是殺死她母親的兇手。

  她母親說出來的是在武林中響噹噹的名字,令得他們不敢相信卻又不能不信的剪大先生。

  那種兼具大摔碑手和綿掌功夫的掌力,是剪大先生的獨門武功。

  剪大先生殺人的證據接二連三給他們發現,他們是再也沒有懷疑了。

  徐中岳是否衛天元的殺父仇人之一,他們還未敢十分肯定;剪大先生是姜雪君的殺母仇人,也是主謀用四川唐家的毒藥死她父親的仇人,則已是鐵證如山。不過主謀是一個還是兩個(加上徐中岳)則還有待查究。

  事情就快要水落石出了,如今他們已經發現了疑凶。

  花園裡樹蔭深處,有一間精舒,隱隱透出燈光,紗窗上現出兩個人影。

  不是別人,正是徐中岳和剪大先生。

  只聽得徐中岳說道:「我有恩於梅清風,諒他不敢不聽我的吩咐,但要是你不放心,殺了他也未嘗不可。」

  剪大先生道:「我知道他是你的人,而且他好歹也是一派掌門,要是他死在你的家中,恐怕多少會給你帶來一點麻煩。」

  徐中岳道:「我倒不怕什麼麻煩。不過正如你所說的,他好歹也是一派掌門,對我也還有點用處。不過假如你……」

  剪大先生笑道:「我也不怕他說出去,反正他說的也不是我。」

  徐中岳哈哈笑道:「不錯,萬一他不聽我的吩咐,我就索性將計就計,來個移花接木,說不定對咱們還有好處。你不怪找說得坦率吧?」

  剪大先生笑道:「你我利害相關,你是為我打算,我怎會怪你。你說得對,咱們何須將他殺了滅口?」

  他們的說話,衛天元和姜雪君都是聽得莫名其妙。不過從他們的談話,卻證實了剪大先生和徐中岳的關係大不尋常,衛大元心裡想道:「以往我只道剪次先生是受徐中岳的蒙蔽,看不清楚他的為人,才受他的利用,現在始知,原來他們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姜雪君的想法亦是一樣,她想:「原來剪大先生比徐中岳還更善於作偽,他平日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完全是裝出來騙人的!」如此一想,更加認定剪大先生是她的殺母仇人了。

  只聽得徐中岳繼續說道:「梅清風要走就讓他走吧,只可惜……」

  剪大先生笑道:「只可惜走了你那位如花似玉的新娘,是吧?你別著急,咱們慢慢想個法兒。」

  徐中岳道:「她已經跟飛天神龍跑了,還有法子好想。」

  剪大先生道:「只要除掉飛天神龍,我想也還是有辦法可以把她騙回的。到時讓我做惡人,讓你做好人便是,你可以完全推在我的頭上。」

  徐中岳道:「飛天神龍武功這樣高強,又有誰能夠除他?」

  剪大先生道:「不錯,我和他也只能打成平手,要除他實是不易。不過,我除不了他,也並非就是沒有人能夠除他?」

  姜雪君心中冷笑:「你能夠和元哥打成平手了當真是大言不慚!」要知她是和剪大先生交過手的,那不過是前兩天晚上的事情。剪大先生不過是比她略勝一籌而已,衛天元一來,立即就點了他的穴道了。雖然她現在已經知道剪大先生會綿掌功夫,那天晚上未使出來,但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剪大先生能是她的元哥對手。

  「不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功比元哥更高的人不會沒有。但遠水救不了近火,今晚我就要取你的性命,哪還容得你們從容去請什麼高人?」姜雪君心裡想道。她已經是躍躍欲試了。

  衛天元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再等會兒,反正他們逃不出咱們掌心的。」他是希望從剪大先生和徐中岳談話中多聽到一些秘密。

  姜雪君想到的徐中岳似乎也想到了,只聽得他繼續說道:「不錯,我也相信一定有人能夠勝過飛天神龍,不過,勝得過他的未必肯幫我的忙,肯幫我的忙而又能勝得過他的,一時間恐怕也未必就能請到。」

  剪大先生說道:「其實是用不著這樣害怕飛天神龍的,不過謹慎一些也好。你不如暫且離開洛陽,上京去吧。」

  徐中岳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投靠穆統領嗎?」

  剪大先生說道:「不錯,你的意思怎樣?」

  姜雪君悄悄問道:「元哥,他們說的這個穆統領是什麼人?」

  衛天元道:「是御林軍統領穆志遙,躡雲劍穆家的傳人。」

  果然給他們聽到了一個秘密了。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剪大先生,一向被人認為是俠義道首領之一的剪大先生,竟然和清廷的御林軍統領有這麼密切的關係?

  衛天元聽到這裡,也不禁大吃一驚,暗自想道:「剪千崖作偽的本領比徐中岳還要可怕,要不是親耳聽見,做夢也想不到他是這樣的人。哼,要不是他和穆志遙的交情非同泛泛,他怎會主張徐中岳去投靠穆志遙?」

  他猜得不錯,只聽得徐中岳繼續說道:「我和穆統領的交情雖然不錯,但恐怕還未到可以投靠他的程度。」

  剪大先生笑道:「我不敢說我和穆統領的交情比你更深,但這件事情,我倒是和他說過的。他早已答應幫忙咱們對付飛天神龍的。要是你還有什麼顧慮的話,我可以和你一起上京找他。」

  剪大先生這番話,等於是親口招供,他是徐中岳的同謀者。

  衛天元不禁暗暗歎了口氣,心裡想道:「想不到這位德高望重的剪大先生,和徐中岳果然是一丘之貉!他不但在武功上作偽,做人上更加作偽。」

  不過,他比姜雪君細心得多,雖然親耳聽見了剪大先生和徐中岳這番說話,卻還是有懷疑。

  疑點是:由於剪千崖德高望重,江湖上的朋友都是習慣尊稱他為「剪大先生」而聞名的,徐中岳對他的禮數尤其周到,但在他們適才的談話之中,徐中岳卻未曾叫過他一聲「剪大先生」,只是你我相稱,說話的口氣也似乎並不是怎麼尊重他?

  不過這個小小的疑點當然仍是未能改變衛天元對剪大先生的看法,他隨即想到:「也許正因為他們已經是一丘之貉,所以在私下的談話,徐中岳就用不著裝得那麼尊敬他了。」

  正當他推敲疑點之際,忽聽得好像有腳步聲向這邊走來下。

  姜雪君恐怕夜長夢多,說道:「元哥,動手吧!」連人帶劍,化作一道銀虹,穿窗飛入。

  衛天元後發行至,叫道:「你抓徐中岳,我來對付這位剪大先生!」要知他的武學見識自是比姜雪君高明得多,他與剪大先生兩次較量,一次在明,一次在暗,明的那次,剪大先生給他一照面就點了穴道,暗的那次,他沒有見著剪大先生的面,但他施展彈指神通飛出的石子,卻給剪大先生打落,他對剪大先生的真實武功,自是不敢像姜雪君那樣低估。

  徐中岳犯的罪還未證實,比較起來,姜雪君還是恨剪大先生更多。

  但衛天元已經搶在她的前頭,她只好向徐中岳撲過去了。

  幾個人動作都炔,徐中岳嚇得跳了起來,連忙退後。

  剪大先生則是一躍而起,迎上前去。

  「篷」的一掌,剪大先生和飛天神龍首先對了一掌!飛天神龍晃了一晃,剪大先生也只是退了一步。雙掌相交,飛天神龍好像碰著一塊燒紅的鐵。

  剪大先生的掌力不但兼具綿掌和大摔碑手之長,似乎還練過西藏密宗的「雷神掌」,似邪非邪,似正非正,怪異之處,難以言宣。饒是飛天神龍,也不禁心頭一凜:「這老賊的真實武功還在我估計之上。」

  飛天神龍長袖揮出,衣袖本是柔軟之物,在他一揮之下,竟然帶著金刃劈風之聲,他施展的正是齊燕然所傳的武林絕學——鐵袖拍穴功夫。

  剪大先生以劈空掌力抵擋,把飛天神龍的衣袖盪開,冷笑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你也見識見識我的點穴功夫。」

  他也揮動衣袖,遮蔽飛大神龍的視線,反手一指。但這一指卻是指向姜雪君。

  徐中岳尚差兩步,就要逼到牆邊。這堵牆壁是裝有機關的,一按機關,就會現出暗門。

  但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手尚未摸著牆上的機關,姜雪君的劍尖已經觸及他的後心。

  徐中岳叫道:「雪君,咱們雖未拜堂,好歹亦已有了夫妻名份,你,你饒了我吧!」

  姜雪君的劍尖只要向前一挺,縱然不取他的性命,也可令他重傷倒地,束手就擒。

  刺穴的功夫她是會的,但並不擅長。

  背心的風府大是人身死穴之一。要是她的力度用得稍有不當,徐中岳就會死在她的劍下。

  一來是徐中岳的罪證尚未確實,需要留下活口審間,二來她也不願下此辣手。

  她沒有把握刺他的死穴還能保全他的性命,只能找另外一個麻穴刺他。

  不料就在她略一遲疑之際,忽覺虎口一麻,噹的一聲,手中的青鋼劍跌落。

  她著了剪大先生隔空點穴的暗算。

  剪大先生出手如風,第一次點了她腕脈的關元穴,接著一指,隔空點著她膝蓋的環跳穴。

  非但長劍墜地,咕哆一聲,她也摔倒了。

  徐中岳大喜過望,轉身立那抓她。

  幸而她的內功頗有根底。剪大先生的隔空點穴功夫也還未到爐火純青境界,她雖然給點著兩處穴道,尚未幸於絲毫不能動彈。

  她一個打滾,避開了徐中岳的一抓。就在此時,發生了雙方都意想不到的變化。

  飛天神龍也被剪大先生隔空點著他的一處穴道。不過飛天神龍的內功遠在姜雪君之上,剪大先生的隔空點穴只能令他的穴道略感酸麻,不能將他穴道封閉。他一記劈空掌,趁著剪大先生未能化指為掌之際,將他震退。

  徐中岳未能抓著姜雪君,先給他抓著了。

  衛天元抓著了徐中岳,正自歡喜,忽聽得剪大先生一聲冷笑,冷冷說道:「飛天神龍,你是想要人家如花似王的妻子,還是想要他本人?」

  原來正當衛天元出手擒拿徐中岳之時,剪大先生也把姜雪君抓住了。

  衛天元喝道:「你敢動姜姑娘一根頭髮,我就要徐中岳的性命!」

  剪大先生哈哈笑道:「如此說來,你還是寧願要妻子不願意要丈夫的。好,咱們做一宗交易,你放開除中岳,我交還你的姜姑娘。」

  衛天元已經知道他們的打算,心裡想道:「我若讓徐中岳到京師去投靠御林軍統領,以後再要抓他,可就難了!」

  但姜雪君已經落在剪大先生的手中,他又豈能捨她而去。

  他略一躊躇,突然撕破塗中岳的上衣。

  這霎那間,他的心時也是亂成一片。假如證實了徐中岳就是那天晚上帶領八名大內侍衛來殺害他父親的那個蒙面人的話,他放他呢還是不放?

  他必須找到這個謎底,但又怕這個謎底揭開。

  謎底隨著徐中岳的上衣被他撕破而揭開了。

  徐中岳的肩頭並無齒印,連傷痕都一點沒有。

  剪大先生喝道:「你幹什麼?」

  徐中岳受到這突如其來的驚嚇,也是「啊呀」一聲叫了出來。

  剪大先生從徐中岳這聲呼叫,知道他沒有受到內傷,這才鬆了口氣。

  他哼了一聲,說道:「勸你還能懸崖勒馬。哼,你別忘了你也有人質在我手中,可千萬不要胡來。你不傷害徐大俠,我也不會傷害姜姑娘。」

  衛天元找到了「謎底」,心中卻仍是一片茫然。他本來以為徐中岳一定是那個蒙面人的,誰知竟然不是。但雖然不是那個蒙面人,徐中岳還有另外許多嫌疑,他仍是不能相信徐中岳與他父親受害之事完全無關。不過由於最有力的證據並未在徐中岳的身上找到,他倒是有了可以放開徐中岳的借口(雖然這只是自己安慰自己的借口),而用不著對自己死去的父親抱愧了。

  剪大先生見他遲遲不答,只道他還在躊躇,倒是不禁有點著急。

  「這宗交易你到底做是不做?」剪大先生喝道。

  衛天元道:「你急什麼?……」要知彼此都不能相信對方,怎樣交換人質,也還需要說個清楚的。

  他正在思量交換的辦法,話猶未了,忽聽得有人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接著說道:「衛施主別來無恙,老袖在此恭候多時。」

  衛天元聽了一驚,回頭看時,只見一個容貌清瘦的老和尚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個老和尚在武林中的名望比剪大先生更大,他不是別人!正是少林寺的監寺枯禪上人。

  衛天元第一次和徐中岳在嵩山比武之時,就是請枯禪上人做他們的首席證人的。

  在武林的成名人物之中,枯禪上人也是唯一知道他的來歷的人。因為枯禪上人和他師祖齊燕然乃是莫逆之交。

  嵩山與洛陽同在河南境內,相去不過數日路程,徐家出大事了,徐中嶽立即將他請來,那也是意料中事。

  不過他恰巧在這個時候出現,衛天元卻是不能不有一點戒俱於心了。「他與爺爺交情非淺,縱然他是徐中岳請來的,也不至於只相信徐中岳的片面之辭吧?」衛天元心想。

  當下他還了一禮.說道:「上人原來是特地為了晚輩而來的嗎?晚輩可真是受寵若驚了,不知上人有何指教?」

  枯禪上人說道:「衛施主,你看清楚沒有?請你老實告訴我,徐大俠到底是不是你所懷疑的那個人?」

  衛天元呆了一呆說道:「上人,你都已知道了麼?」

  枯禪上人道:「不錯,你要找尋什麼證據,令師祖已經告訴我了。假如徐大俠當真是那疑凶,老袖不敢多事。」

  剪大先生也不知是真的不知還是假的不知,臉上的神色極為驚詫,憤然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徐大俠怎能是什麼疑凶?」

  枯禪上人說道:「這是他們兩家的事情,剪大先生,請恕老衲不能說出來。」說罷回頭再問衛天元:「看來你並沒有在徐大俠的身上找到證據吧,對不對?」

  衛天元道:「證據是沒找到,不過……」

  枯禪上人道:「不過什麼?」

  「不過什麼」,衛天元倒是不知從何說起了。沒有真憑實據在手,如何能夠說得別人相信,說出來只怕也定會給當作節外生枝!

  枯禪上人緩緩說道:「不過你的疑心尚未消除,是吧?咄,浮雲蔽日,癡嗔蔽心。你與徐大俠彼此都曾有過誤會,那也難怪是各有障蔽了。但既沒找到證據,讓老衲說句公道的話,你就不該與徐大俠為難了!」

  言下之意,顯然是指責衛天元對徐中岳懷有成見,而「浮雲蔽日,癡嗔蔽心」這句佛偈,更是含有弦外之音。衛天元暗自想道:「他這癡嗔二字,不知是否指責我不該對雪妹還有私情,由對雪妹的『癡』而生出對她丈夫的『嗔』?若然這位高僧的本意真是如此,我可真是有口難言了!」

  衛天元難以明言,只能暫時妥協。

  本來即使沒有枯禪上人出頭,他也準備和剪大先生交換人質的。甚至,即使在徐中岳身上找到證據,他也決不能讓姜雪君受辱的!事已如斯,還有什麼好說呢?

  「好!」衛天元一咬牙根,說道:「剪大先生,請你解開姜雪君的穴道,咱們同時放人!」

  有枯禪上人在場,他自是無須提防剪大先生會使奸弄詐了。

  剪大先生說道:「好,就照你劃出的道兒,我數到一個三字,咱們同時放人。一、二、三,放!」

  姜雪君又是尷尬,又是感激。尷尬的是自己的處境,是給這位少林寺的高僧誤會。感激的是衛大元對她的一片愛心。她知道衛天元為了報仇,不知費了多少心力,而現在他卻願為了自己釋放仇人!

  她心情激動的叫了一聲「元哥!」情知這麼一叫,別人更要把她當作喪盡廉恥的女人,她也顧不得許多了。她掩著臉就向衛天元奔去。

  剪大先生並沒弄奸使詐,確實是解開了她的穴道。但意外的事情卻突然發生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4
發表於 2010-6-20 09:14:1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回 不見創痕 疑真疑幻 難明心跡 非友非仇(5)

  徐中岳與她面對面的各自跑向一邊,中途碰上。在他們的旁邊是一座假山。

  姜雪君忽地感覺假山洞裡有一縷陰風射出,她側身一邊,突然膝蓋一麻,一個踉蹌,就跌在徐中岳懷中。

  徐中岳順手牽羊,立即將她抓住。補上一指,點了她的麻穴,令她頓時昏迷。

  姜雪君「嚶」的一聲,在他懷中暈了過去。徐中岳假意說道:「娘子,你願意重回我的懷抱,我很歡喜。你也不必多說了,你過去的錯誤,我都可以原諒。」

  衛天元這一驚非同小可,身形箭也似的射出去,喝道:「無恥之徒,快把她放下!」

  說時遲,那時快,剪大先生亦已搶上前來,攔在徐中岳面前,和衛天元對了一掌。

  他們功力悉敵,剪大先生雖然未能擊退衛天元,卻把他擋住了。

  徐中岳冷笑道:「豈有此理。你搶我的新娘,居然反過來說我無恥!哼,你武功再好,也強不過一個理字。有枯禪上人和剪大先生在此,他們自會給我主持公道,我不屑與你這無恥之徒多說!」

  他裝作害怕衛天元的模樣,搶回新娘,立即跑回那間密室,開動牆上機關,躲進復壁的暗室去了。

  衛天元在外面聽得見軋軋聲響,看得見牆上開了暗門,就是無法闖得過剪大先生這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姜雪君被徐中岳挾持,在他眼前消失。

  高手搏鬥,哪容分神?衛天元一刀,被剪大先生的指鋒劃過他的左肩,火辣辣作痛。幸而他及時施展鐵袖功夫,這才沒有給他戳穿琵琶骨。

  衛大元大怒,急攻三招,剪大先生見好即收,斜躍出去,退到枯禪上人身旁。

  衛天元喝道:「剪千崖,你怎麼如此不顧信義?」

  剪大先生道:「我怎樣不顧信義?」

  衛天元怒道:「我不是依你劃出的道兒,和你同時放人的嗎?」

  衛天元急怒之下,口不擇言,喝道:「你好不要臉,你的人已經平安回去,我的人呢?」

  剪大先生冷笑道:「姜雪君是你的人嗎?你自己不要臉還敢說別人不要臉!

  「不過你不要臉是你的事情,我剪某可是說話算數的。你要我放開姜雪君,我已經放開,至於徐中岳要回他的妻子,那是另一樁事情,與我無關!」

  雖是狡辯,卻也言之成理,衛大元在急切之間倒是想不出怎樣反駁他才好了。

  沉默許久的枯禪上人忽地說道:「剪大先生,此事也不能說是與你無關!」

  衛天元精神一振,好似沉在水中的人抓著一根稻草似的,連忙說道:「對,枯禪上人,請你評評這個理。」

  枯撣上人雙掌合什,唸了一聲「阿彌陀佛」,緩緩說道:「衛施主,老袖盼你戒除妄念,絕嗔斷癡,回頭是岸!」

  衛天元心頭一涼,亢聲說道:「上人此言何意?」

  枯禪上人此時卻不理會他了,回過頭來對剪大先生說道:「剪大先生,此次衛施主與徐大俠的糾紛,你自始至終在場,比老衲更加清楚。衛施主要評理,你似乎也不該置身事外,幫老衲一同曉喻他吧!」

  用的是「曉喻」二字,立場已是分明。衛天元這才知道,原來枯禪上人對剪大先生說的此事與他有關乃是這個意思。

  一時間,衛大元給氣得說不出話來。

  剪大先生則微笑道:「衛天元剛剛與我交過手,我還是避嫌的好,上人,你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這件事由你仲裁,諒也沒有誰敢不服。」

  枯禪上人不置可否,但卻說道:「衛施主,你可願意平心靜氣,聽老衲一言。」那即是接納了剪大先生的提議了。

  衛天元對枯禪上人不能不尊重幾分,只好說道:「請上人指點。」

  枯禪上人道:「指點不敢。但老衲與令師祖多年友好,我不能不勸一勸你,姜雪君是徐中岳明媒正娶的妻子,無論如何,你不該搶人家的妻子!」

  衛天元道:「姜雪君並不願意嫁給徐中岳,我也不是要搶他的妻子……」

  枯禪上人眉頭一皺,截斷衛天元的話道:「她有煤灼之言,父母之命,縱然心裡不願意,此身也是屬於徐中岳的了。何況,若然她不願意,她又肯過門?

  「衛施主,老衲是看在師租份上,盼你回頭,不忍深責。依你的所作所為,實己是有虧德行!若再執迷不悟,勢必自絕於世人!那時責備你不是的就恐怕不僅是老衲了。」

  他的語氣越來越重,衛天元心中的氣憤也是越來越強。

  「善未易明,事未易察。這件事我一時也難說得清楚。但剪大先生前天晚上做的一件事情,我必須先告訴上人!」衛天元說道。

  枯禪上人眉頭一皺,望向剪大先生。要知他與剪大先生乃是互相尊重的朋友,假如他未徵得朋友的同意,一口便即答應讓一個晚輩在他的面前,說剪大先生的壞話,那就是有失禮貌的事了。因此他這眉頭一皺眼睛一望,實是含有兩種意思,對衛天元的不信任和詢問剪大先生的意思。

  剪大先生昂頭說道:「事無不可對人言,剪某平生坦蕩,自問從沒人做過虧心之事,任他怎樣說也無妨!」

  枯禪上人道:「好,那你說吧。」

  衛天元冷笑道:「你沒做過虧心之事?真是臉皮厚!你雙手沾滿血腥,居然問心無愧麼?」

  剪大先生怒道:「我平生殺的只是壞人!」

  衛天元氣往上衝,又一次冷笑道:「不見得吧!」

  枯禪上人道:「衛施主,請你別只是攻汗別人私德,快點把事實說出來。」

  衛天元朗聲說道:「他前天晚上殺了姜雪君母親和三叔,姜雪君的三叔雖是小人,罪亦不至於死。至於姜雪君的母親,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她是壞人吧?」

  枯禪上人道:「用不著討論好壞問題,我只問你,你說的是他前天晚上殺人?」衛天元道:「不錯!」枯禪上人道:「什麼時分?」衛天元道:「三更時分。」

  枯禪上人道:「你親眼見他殺人?」衛天元道:「姜雪君母親臨死之時說出兇手的名字,我聽得清清楚楚,他說的是剪千崖這三個字!而且他殺人的手法也正是他的綿掌功夫!」

  枯禪上人唸了一聲「阿彌陀佛」,緩緩說道:「衛施主,我希望不是你說謊,只是姜雪君的母親看錯了人!」

  衛天元悲憤交加,澀聲叫道:「上人,你不相信?……」

  枯禪上人雙手一擺,制止他說下去,接著便的說道:「老衲當然不信!因為你只是親耳聽見的,老衲卻是親眼看見的!」

  衛天元怔了一怔。大聲問道:「你看見什麼?」說話已經不大客氣了。

  枯禪上人緩緩說道:「前天晚上,老衲和剪大先生下棋,下到四更時分,他才回房間睡覺的。」

  一聽此言,衛天元頓時呆了。

  剪大先生怎能在同一個時間,一方面在徐中岳家裡陪枯禪上人下棋,一方面又在姜雪君的三叔家裡殺人?

  那天晚上,他雖然沒有看見兇手的廬山真面,但從背影看來,他已可以判斷是剪大先生無疑。何況他清清楚楚聽見姜雪君的母親說出兇手的名字。

  難道剪大先生竟有分身之術,這是決不可能之事!

  難道這位少林高僧也在說謊?這似乎也是決不可能之事。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的望著枯禪上人。

  枯禪上人道:「衛施主,你還有什麼疑問?」

  衛天元頹然說道:「上人既然力證剪大先生前天晚上是和你下棋,我縱有疑問,也只能存在心中,難以開口了。」

  枯禪上人怫然不悅,說道:「衛施主,你若然不相信老衲的話,老衲也沒有什麼好說了。」

  衛天元道:「不敢,……」

  枯禪上人壽眉一軒,說道:「孽由自造,魔自心生。老衲但願你三復斯言。既然不敢,那你就該懸崖勒馬。阿彌陀佛,你回去吧!」

  衛天元道:「但還有一事,上人恐怕未知!」

  枯禪上人冷冷說道:「又有何事?」冷漠的語氣,顯然是認為他節外生枝。

  衛天元道:「上人,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但這是我剛才親耳聽見的,剪大先生正在和徐中岳商量,要往京師投靠御林軍的統領!」

  枯禪上人怫然說道:「老衲與剪大先生相交數十年,素來知道他的為人!衛施主,我對你的期望本來甚大,但你這次的行為可真是七顛八倒,令老衲灰心!但願你只是一時受心魔所障,以後別再妄語胡言!」他果然不相信衛天元的話,而且越來越是聲色俱厲了!

  此時徐家的人已是聞風來到現場。有徐中岳的弟子李仲元、方紹武和金兆英,還有留在徐家的賓客印新磨、謝國鋁等人。

  印新磨是少林弟子,那天晚上,他吃了衛天元的大虧,此時恃著有枯禪上人在場,禪杖一頓,說道:「監寺師伯:這小子奪人之妻,毀人清譽,無恥無賴,無所不用其極,若不嚴懲,咱們少林寺如何還能領袖武林。」

  枯禪上人口宣佛號,朗誦經文:「報怨行苦,當念往劫,捨本逐末,多起愛憎。割肉喂鷹,捨身救虎,妄動無明。」

  衛天元於佛學可謂一竅不通,但這段經文並不深奧,大概的意思他還是懂的。枯禪上人是借這段經文對印新磨作個訓示,同時也是點化他的。大意是說佛法重在普渡眾生,即便是對惡人也不例外。狠如鷹,凶如虎,佛祖尚且要割肉捨身,來施捨它們,何況是人。因此,若然只思報怨,那就是捨本逐未。只是自律(不作任何惡事),那也還是下乘修為。最後兩句,意思更為明顯,印新磨請他嚴懲衛天元,他的答覆是不許印新磨妄動無明。

  念完經文,枯禪上人揮手說道:「衛施主,盼你好自為之,你去吧!」

  衛天元只覺一股柔和力道推來,不由自己的便向後退。他心裡又是吃驚,又是悲憤。吃驚的是枯禪上人的功力非同小可,他雖然已經練成了上乘內功,還是不能抵禦。悲憤的是,這位少林高僧竟然為剪大先生和徐中岳所愚,善惡不分。

  但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還有什麼辦法可想,不走也只能走了。當下作了一個長揖,說道:「多謝上人訓誨,是非善惡,日後真偽自明。」

  印新磨聽得出枯禪上人是以經文訓示於他,但也聽得出枯禪上人是不值衛天元所為,心想無論如何,這位師伯總還是要幫自己的,於是佯作不懂,禪杖一揮,喝道:「我的師伯,慈悲為懷,好心勸你,你不領情,還敢反唇相譏,師伯容得你,我容不得你!」

  衛天無使出流雲飛袖的功夫,揮袖一捲,把印新磨的禪杖奪出手去,噹的一聲,禪杖被他擲向一座假山,深入山石之中。大笑聲中,揚長而去。

  枯禪上人喝道:「印新磨,我叫你不可妄動無明,你因何不聽。」

  印新磨只道一交上手,師伯非得幫他不可,哪知不過一招,便遭慘敗。這才知道,那天晚上,衛天元對他還是手下留情。禪杖插入山石,杖尾兀是顫動不休,印新磨嚇得呆了。

  剪大先生說道:「善哉,善哉!此人怙惡不悛,大師縱加點化,恐也難收效果。不如由我保護徐大俠,暫且離開洛陽,避避他的鋒頭吧!」

  枯禪上人歎道:「衛大元如此胡作非為,老衲亦是始料不及。論理我該替徐大俠消除災禍。但老衲身為監寺,不能久離嵩山,思之有愧。如今得剪兄銳身負責,那是最好不過。」原來當衛天元與徐中岳第一次在嵩山比武之時,枯禪上人是曾經替衛天元說過好話的。當時另外兩位證人——剪大先生和崆峒派的一瓢道人都受江湖上一般輿論的影響,以為飛天神龍衛天元是個無惡不作的魔頭,只有枯禪上人力言人言不可深信,替衛天元辯。因此剪大先生和一瓢道人才答應對比武雙方一視同仁,出任公證的。(若然把衛天元當作魔頭,那就不能依照江湖上的規矩比武,而是必須群起而攻之了)此際枯禪含有後悔之意的感歎就是因此而發。

  他哪知道剪大先生的「銳身負責」,其實是找個借口與徐中岳離開洛陽,偷往京師的。只要枯禪上人不懷疑他,他即使在京師給別人發現,別人也不會相信飛天神龍所說,疑心他是在京師做見不得光的事了。

  枯禪上人內疚於心,沒向徐中岳告辭,便與印新磨走了。

  剪大先生騙過了枯禪上人,心裡暗暗歡喜。但也有另外一樣擔心:「徐中岳得回嬌妻,只怕他迷戀美色,明天未必就肯與我前往京師,最少也要在溫柔鄉中多享幾天艷福了。」

  他哪知道徐中岳也有徐中岳的煩惱,美人雖然睡在他的身旁,他的艷福卻還未曾得享呢。

  姜雪君漸漸有了知覺。聽得有個騷媚的聲音格格笑道:「徐中岳,我替你奪回嬌妻,你怎樣謝我?」

  姜雪君認得這個女人的聲音,暗自奇怪:「怎的是她,她平時不是冷若冰霜的嗎?她說這樣的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她懷疑自己聽錯,把眼睛張開一條縫,偷偷一看,幸而徐中岳和那個女人都是背向她沒有發現,她卻看清楚了。

  她沒有聽錯。原來這個女人果然是徐中岳前妻的姐姐,在江湖上有玉面羅剎之稱的趙紅眉。趙紅眉是老處女,今年已經三十六歲了,一向住在徐家。

  徐中岳嬉皮笑臉的道:「大姨,你要我怎樣謝你?」

  趙紅眉啐了一口,說道:「你自己應當知道。」

  徐中岳笑道:「我知道,你是想我小姨夫作大姨夫。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做名正言順的徐夫人的!」

  趙紅眉冷笑道:「我聽你這樣說,不知聽過多少次了!」

  徐中岳道:「這次決不會騙你。」

  趙紅眉道:「總有一天,哼,總有一天?你要我等到哪一天?」

  徐中岳陪笑道:「這次包保用不了多少時候,你稍為耐心一些,多則半年,少則三個月,定能如你所願。」

  趙紅眉道:「你若真有此心,為何千方百計要娶姜雪君?」

  徐中岳道:「我對她不過假意。對你才是真心,你相信我吧。」

  趙紅眉道:「我不相信,姜雪君背你私逃,她已經有了野男人你還要她做你妻子,還說不是真心。」

  徐中岳應聲道:「就是因此,我不甘心輸這口氣。眉姐,你給我解藥吧。」

  趙紅眉道:「你若只是力爭一口氣,趁她現在昏迷,你佔了她的身子,然後將她一刀殺掉,那不是什麼都報復了嗎?何必還要給她解藥。」

  徐中岳道:「不,不,我要她心甘情願做我的妻子,不能現在就殺她!既然要她心甘情願,也就不能用強!」

  姜雪君假裝熟睡,心中可是氣怒交加,當下極力抑制自己,暗自想道:「徐中岳原來果然是個人面獸心的大壞蛋,竟然要用這樣毒辣的手段對付我。但他為何千方百計要娶我呢?」這是趙紅眉剛剛問過徐中岳而徐中岳尚未答覆的問題,姜雪君也同樣存有這個疑問。

  只聽得趙紅眉冷笑道:「你是騙她還是騙我?說你心裡的話吧,你是捨不得她的美色,要和她做恩愛夫妻!」

  徐中岳歎口氣道:「你不相信,那我把實話告訴你吧。我之所以娶她,那是因為要利用她!」

  趙紅眉道:「哦,她有什麼可供利用之處,她只不過是個黃毛丫頭!」

  徐中岳道:「她的父親和飛天神龍的父親是最要好的朋友,你知不知道?」

  趙紅眉冷笑道:「我當然知道,就因為他們兩家有這交情,所以你的矯妻才忘不了她那舊情人!不過飛天神龍和她的父親亦都已給你害死了,你還能利用什麼?」

  徐中岳道:「噓,小聲點兒!」

  趙紅眉笑道:「你怕什麼,她中了我的酥骨針,最少也得昏迷十二個時辰,你就是在她的耳邊大叫大嚷,她也不會醒來。這地方是地下密室,亦無須顧慮隔牆有耳。」

  她哪知姜雪君練的家傳內功有自行通解穴道之能,還有一樣特別之處,即使是在熟睡之中,內息也會自己運行。姜雪君中了她的酥骨針至今雖然不過六個時辰,卻早已醒了。

  但她這酥骨針和口服的酥骨散有異曲同工之妙,姜雪君僅能恢復知覺,尚未恢復氣力。

  姜雪君聽得徐中岳自我招供,知道他果然是自己的殺父仇人,胸中充滿怒火,恨不得跳起來一劍將他殺掉。但試一試用點氣力,卻連一根小指頭都不能動彈。

  只聽得徐中岳苦笑道:「我是不害怕她聽見,但這個秘密,我是不願意任何人知道的,只告訴你一個人。你又何必挑起來說呢。」

  趙紅眉笑道:「一個人做了虧心的事,總是難免驚惶,這也怪不得你。好啦,你說下去吧。」

  徐中岳私自辯解:「我並不認為這是虧心之事,我這是為朝廷立功,我要利用姜雪君,也就是為了繼續給朝廷立功。」

  趙紅眉道:「題目倒是很大,但你如何能利用她為朝廷立功?」

  徐中岳道:「飛天神龍的父親是天地會的首領之一,並且和過去在小金川那股反抗朝廷的強盜也有關係,姜雪君的父親和他是最好的朋友,雖然我未找到證據,恐怕也是同一黨的,否則不會結成生死之交。」

  趙紅眉道:「好,就算他們生前是同一黨的,那又怎樣?他們如今都已死了。」

  徐加岳道:「但姜雪君可還活著,她的父親生前和一些什麼人來往,她多少會知道一些,這一次她給飛天神龍騙了出去幾天,甚至飛天神龍的若干秘密,她也會知道的。」

  趙紅眉冷笑道:「你以為她會告訴你麼?」

  徐中岳道:「她並不知道我害她的父親,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飛天神龍當著她的面撕破我的上衣,已經證明我與十年前那件血案無關,亦即不是他們兩家的仇人了。而我卻有和飛天神龍是好朋友的證據。我會說得她相信這不過是一場誤會,不過是飛天神龍由於妒忌我得到她,才懷疑我是仇人的,她本性善良,她嫁到我家,已成事實,說不定她會心甘情願做我妻子。」

  越紅眉哼了一聲,說道:「你打的倒是如意算盤,但真相總是不能永遠瞞住她的,比如說你肩上的傷痕……」

  徐中岳霍然一省,說道:「對啦,我正想問你,你用移植人皮的手術,給我彌縫這肩上的齒印,當真是巧妙之極,但不知有效的期限是多少,總不至於只是三個月吧?」

  趙紅眉格格笑道:「不告訴你,你也不必急著知道,嘿嘿,你這人靠不住,我總得抓著一條繩子,才縛得住你這老猴兒。」

  徐中岳擅皮笑臉道:「我對別人靠不住,對你可是真心真意,因為咱們臭味相投。」

  趙紅眉啐道:「鬼和你臭味相投?」

  徐中岳笑道:「我任憑你的擺佈就是,你也說得很對,你幫了我一次忙,就能幫我第二次忙。」

  趙紅眉冷冷說道:「那就要看你是否知恩報恩了,你對我好,我自然對你好。」

  徐中岳笑道:「我現在就報你的恩。」

  話聲中斷,跟著響起的是一片淫亂的笑聲。姜雪君用不著張開眼睛,也知他們在於什麼。

  她氣得幾乎炸了,可惜她雖然凝聚了一點真氣,比起剛才也不過好了一些,能夠動動抬頭而已,只能夠動動指頭,還是無濟於事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5
發表於 2010-6-20 09:16: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回 不見創痕 疑真疑幻 難明心跡 非友非仇(6)

  「原來元哥所要尋找的證據,的確是在他的身上,只可惜元哥也給他騙過了。唉;元哥此際不知是在何方,還有何人能夠救我?」想到目前的處境,心裡不由得又是氣怒,又是害怕。

  ***

  在徐中岳的家,還有一個人也是心亂如麻。

  雖然他不如姜雪君之氣怒,但心中的惶惑,則是尤有過之。

  這個人是徐中岳最得意的弟子郭元宰。

  姜雪君的氣怒是因為業已知道了徐中岳是她的殺父仇人。

  他的惶惑卻是不知道他的師父是什麼樣的人,但已經是開始懷疑了。

  而且不是一點點小事的懷疑,是對師父整個人的品格起了根本懷疑。

  想到自己一向崇拜的師父,可能是一個大奸大惡的偽君子,他是不寒而粟了!

  何以他有這樣的懷疑呢?

  這個懷疑是由於他從師妹徐錦瑤的口中聽到的一件事情而引起的。

  事情發生在昨天晚上。

  徐錦瑤悄悄告訴他:「昨天晚上,爹爹請大姨替他治傷,可真是令我覺得有點奇怪?」

  他說:「你的大姨擅於用喂毒的暗器,但也是擅於治毒傷的能手,那有什麼奇怪。」

  徐錦搖道:「爹爹並非要她解毒,他雖然受了飛天神龍掌力所傷,其實也不很重,這兩天他早已好了的。」

  他說:「你的大姨,除了擅於解毒,還會治普通的傷。也許是你爹爹為了謹慎起見,請她複診,那也沒有什麼奇怪呀!」

  徐錦瑤道:「不是,不是。」他道:「不是什麼?」徐錦瑤道:「不是普通的傷,爹爹是請大姨替他消除肩頭的齒印。」

  他怔了一怔,說道:「齒印?那麼你的爹爹是給人咬傷的嗎?」

  徐錦瑤道:「是呀,飛天神龍可沒有咬過他呀。而且我偷聽他們的說話,爹爹這齒傷並非是這次所受的傷,而是很久以前給人咬傷的!」

  他也開始覺得有點奇怪了。

  徐錦瑤繼續說道:「還有呢,爹爹不許我在旁邊,只要大姨一個人在他房中替他治傷。」

  他笑道:「或許你爹爹因為治這傷要光著上身,在女兒面前不免有點難為情。」

  徐錦瑤聽出他話中有話,面上一紅,說道:「爹爹和大姨可能會有私情,這我早已看出來了。你是不是因此對我爹爹有點。有點……」

  他說:「師妹,你也不必胡亂猜疑。縱有此事,也不過是無關重要的私德,我對師父是始終尊敬的。其實他由於暗戀姜雪君,師父和別的女人有了私情,還要娶姜雪君,他是很不以師父此舉為然的。

  徐錦瑤卻道:「你說得不錯,其實在我心中,我倒是寧願大姨做我繼母,不願爹爹娶姜雪君的。」

  他回到原來話題,問道:「師父既然不許你在他身邊,那你怎麼知道的?」

  徐錦瑤道:「我悄俏回去偷聽,他們是在地道的密室,我知道機關。我一向聽爹爹的話,可能因此爹爹也沒防備我會回來。嗯,師哥,我還聽到大姨說的一句頗為古怪的說話呢!」

  郭元宰好奇心起,問道:「什麼古怪的話?」

  徐錦瑤道:「我不知道大姨怎樣替爹爹治傷,但那句話則是在手術完畢之後大姨說的。她說:我不敢誇口天衣無縫,但只要飛天神龍不是細心察視,包保他看不出來,爹爹肩上的傷痕怎的和飛天神龍發生了關係,不是有點奇怪嗎?」

  這件事情是昨天晚上徐錦瑤告訴他的,他當時聽了,也是百思莫得其解。

  但如今他已是從迷霧之中找到一些線索了,雖然真相尚未大白。

  他的腦海裡閃過了剛才所見的一幕。

  飛天神龍抓住他的師父,剪大先生抓住了姜雪君。剪大先生要求交換人質,飛天神龍在答應之前,突然撕破了他師父的上衣。

  跟著就是枯禪上人的出現。

  枯禪上人問飛天神龍是否已經在他的師父身上找到證據,飛天神龍回說沒有,枯禪上人便道既然沒有,你就應該放回徐大俠。結果飛天神龍接受調解,但姜雪君最後仍然是落在他的師父手中。

  當時他師父的性命已是在飛天神龍手上,這個「證據」顯然是關係極為重大,甚至可以說是決定了他師父的死生的。

  這個「證據」是什麼呢?聯想起師妹告訴他的那個事情,顯而易見,「那一定是師父肩上的齒印了!」

  從枯禪上人與飛天神龍的對話之中,他已經知道飛天神龍是來報仇的,雖然飛天神龍要報的是什麼仇,他仍然一無所知,不過聽枯禪上人的口氣,對飛天神龍要報仇並無非議,他非議的只是飛天神龍不該錯把他的師父當作仇人而已。

  「如此看來,師父恐怕當真是飛天神龍的仇人,而師父要掩飾肩上的傷痕,恐怕也真的是由於自知做了虧心之事了!」郭元宰雖然一向尊敬師父,但在事實面前,卻是不能不有這樣的懷疑了。

  不過他仍是不願意「相信」他的師父是個壞人。

  正在他惶惑不安之際,忽聽得有人輕輕敲窗。

  「是誰?」他吃了一驚,問道。

  窗外的人笑道:「我是前幾天曾經和你的好朋友鮑令暉來過敲那個人,那天晚上,你暗中幫了我的忙,我還未曾向你道謝呢!」

  「啊,原來楚大俠!」他又驚又喜,打開房門。

  站在門外的果然是楚天舒。

  楚天舒不是獨自來的,另外還有一個他不認識的陌生人。這個人似乎比楚天舒還年輕,臉上木然毫無表情,眉宇間卻隱隱有幾分秀氣。

  當真是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麼?郭無宰在一怔之後,多看了他兩眼,卻又忽地有個奇怪的感覺,覺得這個人似曾相識似的。

  郭元宰關上房門,悄悄說道:「楚大俠,飛天神龍剛剛來過!」楚天舒道:「我知道。我們就是為他來的。」

  郭元宰道:「這位兄台是——」

  那陌生少年「噗嗤」一笑,說道:「你不認識我了麼?我也是曾經來過的。不過是來搗亂罷了,那大飛天神龍鬧得你的師父拜不成堂,結不成親,我就是他的『幫兇』,只盼你不要像你的師父一樣,把我當作對頭。」

  郭元宰恍然大悟,說道:「哦,敢情你就是那位、那位把飛天神龍從禮堂拉走的姑娘?」

  那「少年」笑道:「不錯,我是飛天神龍的師妹,名叫齊漱玉。」說罷,拿下人皮面具,現出原來面目,說道:「楚大哥本來也是戴著人皮面具的,他怕你不肯開門,到了門前,方始除下的。

  剛剛走了一個飛天神龍,又來了一個齊漱王,飛天神龍幾乎要了他師父的性命,這個飛天神龍的師妹又將鬧出什麼事情來呢?

  本來心裡已是充滿惶惑的郭元宰,此時更是忐忑不安了,一時間他竟是不知道怎樣發問才好。

  楚天舒道:「鮑令暉已經把我的來歷告訴你了吧?」

  郭元宰道:「我知道你是姜雪君姑娘的師兄。」

  楚天舒道:「我也知道你是鮑令暉最要好的朋友,所,以才敢來求你幫一個忙。」

  郭元宰心亂如麻,想道:「他們此來,定是對師父不利的。我幫你們的忙,豈非和師父作對。」訥訥說道:「這個,這個……」

  齊漱玉忽地又是噗嗤一笑,說道:「你叫他的師妹做『雪君姑娘,不稱作『新師娘』,這個忙料想你是應該幫的。」

  郭元宰面上一紅,故意把話題岔開,說道:「齊姑娘,你不為是令師兄來的嗎,令師兄已經走了。」

  齊漱玉道:「我的師兄走了,姜雪君可還沒有走,是吧?我知道不是她不想走,她是被迫留在這裡的!」

  郭元宰甚是尷尬,說道:「不錯,她是我的師父留下的。不過談到『被迫』二字,這似乎,似乎……」

  齊漱玉道:「似乎怎樣?『被迫』二字,我說得不對嗎?」

  郭元宰苦笑道:「我不敢說你不對,但姜姑娘是大紅花轎抬來,她總還是我師父的妻子。」

  齊漱玉道:「你也知道,她並不甘心嫁給你的師父!」

  郭元宰忽道:「齊小姐,我可有點不懂——」

  齊漱玉道:『不懂什麼?」

  郭元宰道:「何以你這樣熱心,要替你的師兄討回姜雪君。」從那天齊漱玉跑來將飛天神龍拉走一事,他早已知道她是愛上她的這位師兄的了。

  齊漱玉道:「一來是因為我不值你的師父所為,我同情姜雪君不忍見她受你師父所騙;二來也正因為她是我師兄喜歡的人!」

  郭元宰想不到她會這樣直率回答,一時間他只能苦笑了。

  楚天舒道:「郭兄,我不想令你為難,不過姜雪君是我的師妹,並非救她出去不可!我知道她是被令師囚在密室,只盼能夠得你的指點,讓我們找得到那間密室,我們自己救人,你當作不知好了。」

  原來他和齊漱玉來到徐家的時候,正是飛天神龍剛剛逃出徐家,也正是徐中岳把姜雪君拉進復壁那間密室的時候。

  依齊漱玉的脾氣,本來就想立即出去救人的,是楚天舒將她勸住,她一想有枯禪上人和剪大先生在場,他們確實也是無法救人,這才聽楚天舒的辦法,來求郭元宰相助,哪知郭元宰推三阻四,她不覺得又有點生氣了。

  郭元宰想了片刻,忽地說道:「齊小姐,我也有一事不明,不知你肯不肯說給我聽。要是你知道的話。」

  齊漱玉道:「什麼事情?」

  郭元宰道:「我師父肩上的齒印,你可知道這傷痕的來由。」

  齊漱玉道:「這件事情,我也是前兩天才聽得衛師兄說的。不過、不過,我曾答應替他保守秘密。」

  郭元宰道:「我不想勉強你,但是我心裡的這個疑團不能解開,請恕我不能和我的師父作對。」

  齊漱玉道:「好,為了救姜雪君,衛師兄想必也不會怪我的,我就告訴你吧!」

  郭元宰越聽越是吃驚,好不容易等到齊漱玉把發生在十年前那件案子說清楚之後,只見他的面色蒼白如紙!

  他這才知道,原來他師父肩上的齒印果然是飛天神龍咬的。

  而且這個傷痕的「來歷」比他所能設想的還更可怕!他的師父竟然是出賣了抗清義士換來了這個傷痕!

  一向崇拜的偶像突然在心中幻滅,他也像風中之燭,搖搖欲墜了。

  楚大舒將他扶穩,說道:「郭兄,你怎麼啦?」

  郭元宰咬著嘴唇道:「沒什麼,我支持得住!」

  齊漱玉道:「你沒想到你的師父是這樣的人吧?」

  郭元宰沒有回答。許許多多他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突然一齊都湧到心頭來了。他必須冷靜的想,仔細的想!

  楚天舒道:「師父是師父,徒弟是徒弟。蓮出污泥而不染,我們不會因為你有這樣的師父而輕視你的。」

  郭元宰仍然沒有回答,但他已經重新挺起腰了。

  齊漱玉想起剛來時所見的情景,問道:「你的師父上衣是不是給我的衛師兄撕破的?」

  郭元宰道:「不錯。」

  齊漱玉道:「那麼你也應該相信我們說的不是假話了,你還在躊躇什麼?」她來的時候正是飛天神龍離開的時候,不過,她雖然沒有瞧見,但既然知道飛天神龍撕破徐中岳的上衣,料想定已發現傷痕,是以有這樣的話。

  哪知和她期待的回答剛好相反,郭元宰低聲說道:「我師父肩上並沒傷痕。」

  齊漱玉怔了怔,說道:「你何必替你師父遮瞞?」

  郭元宰道:「我沒有說假!」心裡則在想道:「我要不要把真相告訴他們呢?不錯,我是沒有說假話,但師父卻是弄假!」

  齊漱玉急起來了,冷笑說道:「難道是我師兄說謊?」

  楚天舒不禁也是有點思疑不定,想道:「有枯禪上人在場,要是飛天神龍當真在徐中岳身上找到了證據,枯禪上人決不會不顧是非,偏袒徐中岳的。飛天神龍既被逼逃出徐家,莫非他當真沒有發現傷痕?」

  心念未已,只聽得郭元宰已在緩緩說道:「你的師兄也沒說謊!」

  楚天舒道:「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郭元宰道:「我也不很清楚,不過要是你們見著了姜雪君,可能會弄得明白的。」其實他不是「不清楚」,而是不願意揭發他的師父。

  齊漱玉道:「好,那就請你指點我們怎樣去救姜雪君吧。」

  郭元宰道:「你們必須答應我一件事情,我才可以告訴你們。」

  楚天舒道:「請說。」

  郭元宰道:「你們只能救人,不能傷人!」

  楚天舒道:「你的意思是……」

  郭元宰道:「無論如何,你們不能傷害我的師父!」

  齊漱玉眉頭一皺,說道:「這麼樣的混帳師父,你還要替他求情?」

  郭元宰面色一沉,說道:「我一日未離徐門,一日還是徐中岳的弟子,不管他的行為怎樣,齊姑娘,請你不要在我面前罵我的師父。」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我希望你們兩位明白,我把你們當作朋友幫忙你們;因為我自小身受師恩,也得對師父盡一點心意!」

  楚天舒早就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齊漱玉初時還不大懂,此時經他再這麼一說,亦已恍然大悟了,「他要我們答應這個條件用來報答師恩,日後他才可以心安理得的和徐中岳脫離師徒關係。不過,徐中岳不但是元哥的仇人,也是最善於作偽的武林敗類,就這樣放過了他,也未免太便宜他了!」

  她尚在躊躇,楚天舒己是一口答應:「郭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依你的話就是!」

  齊漱玉道:「但要是你的師父和我們動手,卻也難保他絲毫不會受傷!」

  郭元宰道:「總之,我是求你們手下留情,不管怎樣,都不能傷及家師性命!」

  齊漱玉這才說道:「好,我答應你。」

  郭元宰還有點放心不下,說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好,咱們擊掌立誓!」

  立過誓後,他才把怎樣進入地道,和怎樣開啟機關等等秘密,說給楚、齊二人知道。

  ***

  姜雪君已經凝聚了幾分真氣,但尚未足以打通經脈。徐中岳和趙紅眉也還在摟作一團。

  只聽得趙紅眉暱聲說道:「解藥我就給你,不過你可要等到天亮才給她服下。」

  徐中岳笑道:「你要和我多親熱一回嗎?」

  趙紅眉說道:「瞧你把我說成什麼樣子,你當我是小淫婦嗎?誰要你和我親熱,但我也不願意你就和這賤人親熱。」

  徐中岳笑道:「好沒由來吃什麼乾醋,我不是早就和你說了嗎,我心裡真正喜歡的只是你。」

  趙紅眉心花怒放,佯嗔說道:「你的嘴上好像塗了蜜糖,就會哄人歡喜。哼,你別騙我了,姜雪君如花似玉,比我又年徑又貌美,你心裡不想和她親熱?只不過她反正是你的人了,你就忍耐點兒吧。我不願意見到你和她親熱!」

  徐中岳指天誓曰:「紅眉,你怎能疑心我是騙你呢?用你的話來說,咱們乃是臭味相投,姜雪君長得再美,她和我也不是同一路人,做不了長久夫妻的!」

  趙紅眉明知故問:「騙人,那你告訴我,誰才能夠和你做長久夫妻?」

  徐中岳哈哈笑道:「當然是你這小淫婦啦!」

  淫聲浪語,又在姜雪君的耳邊響起來了。

  姜雪君恨不得一劍將他們殺掉,只可惜自己尚未恢復功力。不過她雖然又羞又氣,卻也有幾分慶幸:「幸虧我未與他正式拜堂成親,否則這真是傾西江之水也難洗掉我的奇恥大辱!」

  就在她氣得幾乎要爆炸的時候,淫聲浪語突然停止!

  卜通的一聲,密室的門突然給人推開!

  「誰?」徐中岳與趙紅眉驚得跳了起來!

  姜雪君張開了眼睛,這霎那間,她也是又驚又喜,幾乎不敢相信起自己的眼睛來。

  不用說,來的人不是別個,正是她的師兄楚天舒和齊漱玉了。

  楚天舒冷笑道:「堂堂中州大俠,原來躲在這裡干見不得人的無恥之事!」

  徐中岳顧不得穿上衣裳,破口大罵:「姓楚的,我與你河水不犯井水,你偏偏幾次三番和我搗亂,我和你拼了!」

  楚天舒駢指如戟,以攻為守,化解了他的大摔碑手,冷笑說道:「像你這樣的武林敗類,人人得而誅之,只和你『搗亂了』,那已經是便宜你了。嘿嘿,中州大俠,你大聲嚷吧,我撞破了你的好事,也難怪你要著惱,你叫你的門人弟子、親人好友,全都來吧!」

  徐中岳頓時哼也不敢哼一聲了。

  他的武功本來比不上楚天舒,此時光著身子,更是心顫膽怯,本來他可以抵擋三五十招,結果不過五招,便給楚天舒點了他的穴道。

  正是:

  「好事」揭穿難作偽,十年疑案探分明。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6
發表於 2010-6-20 09:19:0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回 陌路相逢難分邪正 鴛膠再續莫問根由(1)

  齊漱玉和趙紅眉還在搏鬥。

  趙紅眉最擅於用毒,武功雖也不弱,但比起齊漱玉卻是有所不如。

  她一絲不掛的和齊漱玉搏鬥,所有的喂毒暗器都來不及取用,給齊漱玉打得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

  此時她見徐中岳已被生擒,更是心慌。惡念陡生,驀地一個斜身滑步,向姜雪君撲去。

  她是抱著同歸於盡的念頭,要把毫無抵抗能力的姜雪君置之死地。

  她光著身子不能收藏喂毒暗器,但她的十指長甲,也是一種厲害的喂毒暗器。她的指甲長得很長,都是淬過毒藥的,勝過十支毒針。

  齊漱玉武功比她高,她根本沒有可能「欺身」搏鬥,也即是說她根本沒有辦法利用毒指甲來傷齊漱玉。但用來對付姜雪君就不同了,姜雪君睡在床上,絲毫不能動彈,毒指甲只須在姜雪君的身上劃破一點點皮肉,就能見血封喉!

  距離如此之近,她抱著同歸於盡的念頭,齊漱玉施救已來不及!

  但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結果竟是未能如她所願。

  姜雪君已經凝聚了幾分真氣,功力雖然未復,但已經並非是不能動彈了。

  在這性命俄頃之際,潛力驀地發揮,姜雪君滾落床下,剛好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開了趙紅眉的毒爪!

  說時遲,那時快,齊漱玉已是使出流雲飛袖的功夫,阻止趙紅眉再下毒手。

  齊漱玉恨她下毒,鐵袖飛揚,僻僻啪啪在她面門打了幾下。

  齊家的鐵袖功是武林絕學之一,齊漱玉的功力雖然尚嫌不足,但經過她的玄功妙運,亦已非同小可,和一片薄鐵板也差不多了。

  這幾下登時打得趙紅眉的險上好像開了顏料鋪,紅的是血,青的是鼻涕,瘀黑色的是面皮。趙紅眉登時給打得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楚天舒搶著把姜雪君扶了起來,說道:「師妹,你怎麼樣?」

  姜雪君歎了口氣,說道:「沒什麼,師哥請你把那瓶解藥給我。」

  楚天舒正為著解藥發愁,趙紅眉給一打暈了,要迫她拿出解藥,還得待她醒來才行。一聽姜雪君已知那是解藥,喜出望外。

  楚天舒還不放心,問道:「師妹,你中的是什麼喂毒暗器?」

  姜雪君道:「聽說名叫酥骨針,倒不是什麼致命的毒,但可令人筋酥骨軟。」

  楚天舒道:「毒針起出來沒有?」姜雪君道:「好像還沒有。」

  楚天舒道:「傷在哪兒?」姜雪君道:「在右腿三里穴下。」

  她有點莫名其妙,心想:「乾脆給我解藥不就行了,何必問這許多?」

  心念未已,只聽得楚天舒已在說道:「齊姑娘,請你幫我一個忙,用這塊磁石把毒針吸出來。」

  齊漱玉替姜雪君吸出毒針,楚天舒亦已搜出了趙紅眉所藏內各式暗器,找到了酥骨針了。

  他拈起一枚酥骨針,突然刺入自己的小腿。

  齊漱玉吃了一驚,說道:「楚大哥,你幹什麼?」

  楚天舒道:「試試解藥。」吞了一顆解藥,過了片到,果然酥麻的感覺漸漸消失。楚天舒臉露笑道:「不錯,這是解藥。」這才放心讓姜雪君服下。

  姜雪君感動之極,說道:「師兄,你不該這樣冒險以身試毒的,我,我……」

  楚天舒不待她說出感謝的言辭,便即笑道:「咱們是同門兄妹,客氣什麼。你中毒已深,我怕那是假藥,毒上加毒,那就不妙了,所以不能不小心一些。好了,現在你先別說話,趕快運功,加速藥力的運行吧。」

  齊漱玉面對著兩個赤條條的人體,剛對搏鬥之時,還不覺得怎樣,此時靜止下來,不禁面紅過耳。「呸」了一聲,說道:「什麼中州大俠,什麼以冷若冰霜名著江湖的玉面羅剎,原來是這樣無恥的東西。你們不懂得羞恥,我也為你們羞恥。」她替趙紅眉穿上衣裳,趙紅眉被她擊暈,此時尚未甦醒。

  楚天舒也替徐中岳穿上衣裳,徐中岳是被他點了麻穴的,不能動彈,但未失知覺。饒他臉皮再厚,此時也不由得羞得通紅。

  正當他要替徐中岳穿上上衣的時候,忽覺背後微風颯然。原來姜雪君已經恢復了幾分氣力,她拿回自己的寶劍,唰的一劍,就要取徐中岳的性命。

  楚天舒揮袖一拂,噹的一聲,姜雪君的寶劍又再墜地。姜雪君怔了一怔,說道:「師兄,你這是幹嗎?」

  楚天舒道:「不能殺他。」

  姜雪君道:「這奸賊與我仇深似海,你為何阻我殺他。」

  楚天舒不便明言,只能背著徐中岳向姜雪君遞個眼色,說道:「師妹,請你看在我的份上,饒他一次。」

  姜雪君聽出弦外之音,說道:「師兄,你的意思是只饒他第一次。」

  楚天舒道:「不錯。下次他碰著你,你要殺他,我決不阻攔。」

  姜雪君雖然尚未懂得楚天舒何以要饒徐中岳這一次的原因,但看了他的眼色,聽了他這樣的說話,已知內中定有隱情。便道:「我的性命是師兄救的,按江湖規矩,師兄要我一命換一命,我也該答允,看在師兄的份上,就饒了奸賊這一次吧,不過……」

  楚天舒心想:「不讓她出一口怨氣,恐怕她也不甘罷手。」問道:「不過什麼?」

  姜雪君道:「命我可以暫時不要他的,但好歹我也要剝他一層皮。」

  楚天舒吃一驚道:「剝一層皮,他還能活嗎?」

  姜雪君道:「只是撕破一點皮肉,我保證不致令他重傷。」她試一試運勁於指,感覺氣力似乎未夠撕破人皮,於是繼續說道:「師兄,要是你害怕我下手不知輕重,麻煩你幫我這個忙,你願意麼!」

  楚天舒與郭元宰所訂的條件,是可以令徐中岳受點輕傷,他也確實有點害怕姜雪君出手太重,便道:「既然師妹答應不傷他的性命,我自然可以代勞。師妹請說。」

  姜雪君道:「請你輕輕撕破這奸賊右肩近琵琶骨處的一層皮。」

  那是人工移植的一層人皮,很容易便撕下來了。

  姜雪君把油燈加亮,移近一看,只見徐中岳的肩頭果然有一排齒印。

  姜雪君道:「齊姑娘,你想必知道這奸賊肩上傷痕的來歷。」

  齊漱玉咬了咬牙,說道:「楚大哥亦已知道了的。哼,哼,這奸賊果然是我的上師哥的殺父仇人之一!哼,」要不是楚天舒趕忙輕輕捏她一下,示意一下,不要把原因說出來。「要不是看在楚大哥份上,我也恨不得一劍將他殺了。」

  楚天舒道:「師妹,你走得動嗎?」

  姜雪君道:「勉強可以施展輕功。」

  楚天舒道:「好,那麼咱們走吧。」

  不料正在他們要走的時候,忽聽得地道有腳步聲走來,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叫道:「爹爹,爹爹!」

  是徐錦瑤的聲音。

  原來徐錦搖受剪大先生之托,有事要稟告父親,她知道父親定是和大姨在密室之中,為了避免進來尷尬,她自是不便採取「突如其來」的方式撞進去。故此她一進地道,立刻揚聲,並且加重腳步。好讓父親知道她來,先叫趙紅眉迴避。

  徐中岳聽見女兒的聲音,又是擔憂,又是羞愧,更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擔憂的是敵人未走,不知他們會怎樣對付自己的女兒;羞愧的是讓女看見他目前的模祥,他還有什麼顏面為人之父?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楚天舒心念一動,悄悄和齊、姜二人道:「她來得正好,齊姑娘,你和我出去,師妹,你留在這兒。」

  徐錦瑤聽不見父親的回答、腳步停了下來,叫了一聲:「爹爹!」心想:「莫非他們還未穿好衣服,爹爹不好意思應我。」

  忽覺微風颯然,徐錦瑤未叫得出聲,楚天舒一躍而出,已是點了她的穴道。

  楚天舒在她耳邊說道:「徐姑娘,你別害怕,我是你的郭師兄的朋友。」

  徐錦搖認得楚天舒的聲音,稍為放了點心。

  齊漱玉跟著說道:「徐姑娘,我知道你喜歡你的郭師兄,如果你要救他的性命,必須聽我們的話。」

  徐錦瑤剛剛鬆了口氣,不覺又是一驚,想道:「這女子是飛天神龍的師妹,那天大鬧禮堂,連剪大先生也對付不了她,她出手之狠,比飛天神龍更甚。她這樣說,難道是她要殺郭師哥?」

  齊漱玉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在她耳邊繼續說道:「我們並沒傷害你的爹爹,更不是要殺你的郭師哥。不過,你的郭師哥目下有殺身之禍,你只有聽我們的話,才能為他解難消災。」

  楚天舒解開她的一半穴道,讓她上身可以動彈。說道:「徐小姐,你相信我嗎?要是相信的話,你就不必問什麼原因,只須依從我們的話。」

  徐錦瑤點了點頭,楚天舒道:「你告訴令尊,說是你被我們所逼,不得不把這個秘密所在告訴我們。你怕爹爹受到傷害,我們放了你,你就立即趕來,哪知我們還沒有走。」

  要知楚天舒為人雖有幾分狂氣,但可不是粗心之輩,他得郭元宰指點救出姜雪君,在感激之餘,卻也想到了此事有點不妥。

  徐家的人知道這個秘密所在的,料想沒有幾個。徐中岳吃了這個大虧,務必要查究是誰洩漏的秘密,嫌疑最大的當然是郭元宰了。故而楚天舒要用這個辦法,為郭元宰洗脫嫌疑。

  徐錦瑤此時已經能夠說話,她點了點頭,表示願依所教之後,示意叫齊漱玉把耳朵貼到她的唇邊,輕輕說道:「剪大先生正在等我爹爹,他住在花園南面的那座紅樓,你們從西面一條秘道出去,就不怕碰上他了。」

  齊漱玉心想索性把這場假戲演得逼真一些,於是她故意哼了一聲,說道:「我只道她是個普通丫頭,原來她竟是徐家的大小姐,早知如此,剛才咱們就應該點了她的穴道的。」

  楚無舒道:「現在點也還不遲。」接著用冷冷的腔調對徐錦瑤道:「我們不屑傷害你這個小丫頭,不過,我們也不能讓你現在就見你的爹爹,你躺兩個時辰吧。」假戲真做,重新用輕手法點了徐錦瑤的穴道。

  點了徐錦瑤的穴道,他回到那間密室,這才給徐中岳穿上上衣。

  「嘿,嘿,徐大俠,我點了你女兒穴道,這是幫你的忙,你懂不懂?哈,要是給她瞧見你們現在的模樣,你這個盜名欺世的大俠,恐怕在女兒面前也抬不起頭了。你的穴道可以先半個時辰解開,那時你再替你的女兒解穴吧。好啦,姜師妹,咱們可以走了。」

  姜雪君的徐中岳的臉上吐了一口唾涎,恨恨說道:「奸賊,這次我看在師兄份上饒你一命,下次你可別碰在我的手上!」

  ***

  他們依照徐錦瑤的指點,從海面那條秘道出去,果然人不知鬼不覺的順利走出徐家。

  天明時分,他們已經到了洛陽城外。

  旭日初升,朝霞燦爛,是一個好天氣。姜雪君心上卻仍是罩著一片阻霸,四顧茫然。

  楚天舒道:「師妹,你準備上哪兒?」

  姜雪君道:「我不知道。」

  她定了定神,過了半晌,繼續說道:「父母之仇,我是非報不可的。不過,我也知道,目前我還沒有能力報仇。」

  楚天舒這才把剛才何以不讓她殺仇人的原因告訴她,說道:「師妹,我很抱歉,攔阻了你的報仇。好在我已經和郭元宰講好,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今後我一定盡我的力幫你報仇,補我之過。」

  姜雪君道:「師兄,言重了。這不是你的過錯,換了是我,我也應該這樣報答郭元宰的。要不是他,只怕我此刻已經受辱。他為了救我而不惜背叛師門;他的要求,咱們豈能不允。不過,師兄要助我報仇的好意,我卻只能心領了。」

  楚天舒道:「師妹,你一定要親手報仇麼?」

  姜雪君道:「一來我不願連累師兄,……」

  楚天舒眉頭一皺,立即說道:「咱們是同門兄妹,你這樣說不嫌見外麼?」

  姜雪君道:「我還未說完呢!二來報仇之事,遙遙無期。你也不應為了我的事情虛耗太多時日。」

  齊漱玉道:「要殺徐中岳雖然不易,但也不會太難吧!他的武功平平,待枯禪上人一走,他那些門人弟子,包括他請來的護院在內,諒也保不了他的平安!」

  姜雪君道:「徐中岳已經決定和剪千崖上京師投靠御林軍統領,此刻可能已經動身了。」

  楚天舒道:「就只他們兩個人麼?」

  姜雪君懂得他的意思,說道:「師兄,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剪千崖的武功實是非同小可,那天他在禮堂和齊小姐交了一招,是故意裝作武功平平的。剛才在你們未來之前,衛大哥曾與他見過真章,衛大哥似乎也還要比他稍遜一籌。」

  衛天元的武功在楚天舒之上,楚天舒聽得她這麼說,心裡雖然有點不大舒服,也只好不作聲了。

  齊漱玉忽地笑道:「雪君姐姐,你的仇人也是我元哥的仇人,要是他和你聯手報仇,你總不會反對吧。」

  昨晚姜雪君本來就是與衛天元聯手來報仇的,此時她也正是想找衛天元,不過,不好意思在齊漱玉面前說出來罷了。

  齊漱玉卻是個性情爽快的姑娘,看出她的心意,便即笑道:「我知道元哥與你是青梅竹馬之交,要是你願意和我們一起,我決不會妒忌元哥對你比對我更好的。」

  姜雪君面上一紅,說道:「齊姑娘說笑了。」

  齊漱玉道:「我不是開玩笑的,我是誠心邀請你。」

  楚天舒道:「你的意思是請她到你的家裡去?」

  齊漱玉道:「不錯。而且我不僅邀請她,也邀請你。」

  楚天舒若有所思,不置可否。

  齊漱玉繼續說道:「元哥這次報不了仇,固然是由於碰上剪千崖這個勁敵,但更大的阻力,則是來自枯禪上人的作梗。這個只知念阿彌陀佛的老和尚,不識人心奸險,受了徐中岳的蒙蔽,偏袒於他,元哥要想報仇,可就難了。不過這個老和尚和我的爺爺倒是頗有交情,因此我料想元哥這次報仇不成,一定會回到我的家中,請我的爺爺出來與枯禪上人評理。齊姐姐,你要找他,恐怕只有和我回家去找。」她見姜雪君似乎還在躊躇,又加上一句:「即使我猜得不對,也勝於你胡亂摸索!」

  姜雪君暗自思量:「元哥和這位齊姑娘本來是一對佳偶,我插在他們中間,只怕元哥對我舊情復燃,那豈不是破壞了他們的好事?不過,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卻又是非與他聯手不可。再說目前我在這世上已經是沒有一個親人,我既然不願意連累剛認識的楚師兄,若又不找元哥的話,我是連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想到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想到要幹大事就不當拘泥小節,姜雪君終於毅然說道:「好,齊姑娘,你不怕我給你添上麻煩,我就不客氣的去打擾你了。」

  齊漱玉回過回頭來,笑道:「楚大哥,姜雪君已經答應了,你呢?」

  楚天舒卻是好生委決不下,心裡想道:「爹爹不許我和齊家的人結交,我已經犯了。要是我更到齊家去拜見齊燕然,那豈不是更加違背爹爹意旨。但聽繼母和這位齊姑娘所說,似乎齊燕然這老頭子對我的爹爹頗為賞識,即使他們並非朋友,最少也不會是曾結有什麼梁子的仇敵?」他抑制不住好奇之心,在齊漱玉催問之下得了一個主意,說道:「齊姑娘,我有一個請求,不知你肯不肯答允?」

  齊漱玉笑道:「你不說我怎麼知道能不能答允?」

  楚天舒道:「見了你的爺爺,請你不要把我的來歷告訴他。」

  齊漱玉道:「為什麼?」

  楚天舒道:「我不想受父親的庇蔭,我只想作為一個與你家毫無關係的人去拜見你的爺爺。」

  齊漱玉笑道:「你這個人真怪。你是不是一定要這樣才肯到我家去?」

  楚天舒道:「不錯。你願意為我遮瞞嗎?」

  齊漱玉道:「那麼,你是不是要捏造一個假名?」

  楚天舒道:「這倒不必,只需你別說出我是某某人的兒子就行。」

  齊漱玉也是還有幾分孩子氣的,聽罷笑道:「好吧,你出的這個主意雖然有點荒唐,卻也有趣,我依你就是。」

  楚天舒伸出手掌,說道:「君子一言……」齊漱玉哈哈笑道:「你還信我不過嗎?好,我雖然不是君子,也可以與你擊掌立誓。」煞有介事的模樣伸出纖纖玉手,接下去道:「快馬一鞭!」與楚天舒完成了擊掌立誓的江湖規矩。

  齊漱玉以為衛天元已經回到她的家中,哪知這一次她卻是猜錯了。

  那晚衛天元報仇不成,反而失掉了自己心愛的人,心中悲痛,自是難以言宣。但他是個拈得起放得下的人,咬牙忍著悲痛,暗自思量:「如今是姜、衛兩家的血海深仇都要我來報了,萬事無如報仇要緊,雪妹的死生,唉,我只能暫且不管了。」

  接著想到:「徐中岳和剪千崖要上京投靠御林軍的統領,若是讓他們到了京師,夜長夢多,報仇更加不易!我必須在途中攔截他們,與他們一拼!」

  他這個計劃倒也不是徒逞血氣之勇,要知倘若有枯禪上人在場,他當然是決計報不了仇。但徐中岳倘若只是和剪千崖結伴同行,他就有可乘的機會。

  不錯,他已經知道剪千崖的武功與他不相上下,但中途截擊,是他在暗處,只要一擊得中,先傷了剪千崖,他就有取勝之機。再不濟,他縱然傷不了剪千崖,但拼了一死,要殺徐中岳亦非難事。

  出了洛陽城,他找回自己那匹坐騎,便即按照擬定的計劃首奔京師。

  第二天中午時分,到了鞏縣,他一大清早趕路,已經感覺有點餓了,於是進城略事休息,找了一間門面裝修得較好的酒館,便即進去。

  哪知「無巧不成書」,他隨便走進一間酒樓,就在這家酒樓上碰見了熟人。而且不只一個,是五個之多!

  更意外的是,這五個人中,有他的大仇人在內!

  不過這個大仇人,卻不是徐中岳,而是江湖中人十九都要尊稱他為「剪大先生」的剪千崖。

  剪千崖坐在那張桌子的當中位置,正是面向著他。崆峒派的大弟子游揚在左邊,崑崙派小一輩的弟子孟仲強和青城派的女弟子凌玉燕坐在右邊。

  這三個人也還罷了,與剪千崖並坐當中的那個人可是非同小可!

  這個人竟然是游揚的師父,崆峒派的掌門一瓢道人。衛天元第一次與徐中岳在嵩山比武之時,這一瓢道人也是證人之一。

  崆峒派在武林的地位,本來一向是不及中原四大門派(少林、武當、峨嵋、華山)的,但一瓢道人卻是百年罕見的武學奇才,有人認為他的武功已是足以和少林派的監寺枯禪上人並駕齊驅,是否屬實,不得而知,但自從他出任崆峒派的掌門之後,四十年來,卻的確是調教出許多名震江湖的一流高手,崆峒派也日益興旺,雖然還不及少林、武當,但己逐漸有凌駕峨嵋、華山之勢。而且一瓢道人為人剛直,江湖上的俠義道亦是甚為尊敬他的。衛天元也正是因此,第一次和徐中岳比武之時,才同意接受他為三個證人之一。

  不過一瓢道人已是年過七旬,比枯禪上人年紀還大,最近兩年,實際上已是他的大弟子游揚替代他執行掌門的職務,他不過掛個名罷了。徐中岳「續絃之喜」,專人送請帖給他,他也沒來。

  衛天元突然發現他在這家酒樓,而且是和剪大先生一起,自是不禁吃了一驚:「奇怪,徐中岳哪裡去了?一瓢道人早已不理世事,怎的又會跑到這小縣城來?莫非他正是為了我的事情來的?」

  衛天元沒有猜錯,一瓢道人的確是因為聽到了他在洛陽大鬧徐家的消息(游揚托丐幫飛鴿傳書)趕來的,不過他的來意,和衛天元所想的也並不完全相同。

  這一下陌路相逢,衛天元自是吃驚,剪大先生更是又驚又怒。

  兩人打了一個照面,剪大先生哼了一聲,面色鐵青。

  山雨欲來風滿樓,食客中認識剪大先生的不少,一見這個情狀,都預感到將有事情發生,嘈嘈雜雜的聲音頓時靜止。

  青城女俠凌玉燕曾經吃過衛天元一點虧,忙向一瓢道人說道:「道長,這小子就是飛天神龍,他恃強……」一瓢道人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你別多說。」

  衛天元明知一瓢道人倘若是幫剪千崖的話,他莫說報不了仇,只怕脫身也難。但已然碰上了,他也不能示弱,大踏步就走過去。

  剪大先生仍然沒有作聲,一瓢道人卻是先和衛天元打招呼了。

  「嘿,嘿,衛老弟,我正想找你,想不到就在這裡碰上了。這可真是應了一句俗話:人生無處不相逢啦!」

  衛天元哈哈一笑,說道:「是呀,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對我來說,不但是陌路相逢,還是機會難逢呢!」

  一瓢道人面色一沉,說道:「衛老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衛天元道:「難得剛好碰上你和剪大先生同在一起呀!一瓢道人,我想麻煩你替我做一件事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7
發表於 2010-6-20 09:19:4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回 陌路相逢難分邪正 鴛膠再續莫問根由(2)

  一飄道人怔了怔,說道:「哦,你要我做什麼事情。」

  衛天元道:「一客不煩二主,我想麻煩你替我再做一次比武的證人!」

  他沒有說出是要和誰比武,但目光卻是嚴似寒冰利箭的射向剪大先生。

  剪大先生涵養再好,亦已忍耐不住,拍案而起,罵道:「好小子,我與你何冤何仇,你,你,你競如此連番欺我。」

  衛天元冷褲道:「你幹了什麼好事,你自己應該明白!我還沒有說你,你倒敢說我欺你!」

  一瓢道人拉住剪大先生,說道:「剪兄且慢發作,這件事讓我還你一個公道如何?」說得已是十分明顯,他不但要仲裁此事,而且分明是向著剪大先生的。

  果然他便即回過頭來,對衛天元說道:「老弟,你既然開門見山,我也和你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在洛陽做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說老實話,我是不值你的所為!」

  衛天元心頭火起,毫不客氣的口話:「一瓢道人,我不知道你知道的有多少,不過,我卻知道你只是聽信一面之辭!」

  一瓢道人居然並不發怒,但神色卻是更加嚴肅,扳起臉孔,緩緩說道:「衛老弟,或許你有你的道理,不過,這裡不是說話之所,這樣吧,你過來先和剪大先生賠個禮,咱們再另外找個地方,讓我替你們評一評理。」

  他說是要「評理」,卻要衛天元先行「賠禮」,按說是沒有這個「道理」的,但因他早已在心目中認定飛天神龍是理虧的一方,覺得這樣處置對衛天元已是十分寬容的了,所以說得極其自然,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衛天無哈哈大笑三聲,說道:「一瓢道人!這理我看評不評也罷!」

  一瓢道人目射精光,說道:「怎麼,你認為要你賠禮是委屈你嗎?孰是孰非,暫且不論,你總是小輩。」

  剪大先生憤然說道:「當令之世,唯力是視,哪裡還有什麼前輩晚輩之分?道長,你又何必勉強人家,人家年少英雄,眼睛裡還能有我們這斑糟老頭子嗎?」

  衛天元忽道:「好,我給一瓢道人幾分面子,我給你賠禮。」

  這一下倒是頗出一瓢道人意料之外,一瓢道人點了點頭,說道:「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

  話猶未了,只見衛天元雙抽一掘,果然真的向剪大先生行禮。

  但這次剪大先生可也真的是擔當不起。

  衛天元在這一揖之中,使出了齊燕然衣缽真傳的鐵袖功夫。

  桌子上的酒杯都給他的袖風捲了起來,裂成了無數碎片,每一片都是厲害的暗器。

  一瓢道人喝道:「你,」雙掌斜飛,一招「攬雀尾」推出!

  無數碎裂的瓷片好像給一股無形的力道「托」了起來,飛向上方,叮叮之聲不絕於耳,這些碎片都嵌在天花板上了。

  距離如此之近,碎片如此之多,一瓢道人竟然一舉手就給剪大先生全都擋開,功力之深,手法之妙,饒是飛天神龍已經盡得齊燕然的衣缽真傳,亦是不禁心頭大駭!

  這霸那間,酒樓上的客人都給嚇得伏低,有的更鑽進了桌底。

  衛天元是因為情知這一戰決難避色,是以打走了先下手為強的主意,拼著與敵人兩敗俱傷的。但不料一瓢道人的本領還在他估計之上,他這一突襲竟給一瓢道人輕描淡寫的化解開去,而剪大先生卻毫髮無傷!

  剪大先生的武功衛天元是業已知道了的,單打獨鬥,他自忖也要略遜一籌,這一突襲不成,不由得頓時心裡一涼,把性命置之度外。

  此時他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趁著一瓢道人未能騰出手來,一招「擒龍手」向剪大先生琵琶骨抓下。

  說時遲,那時快,游揚的雙掌和凌玉燕的一柄青銅劍亦已同時向衛大元兩側夾攻。

  剪大先生反手一掌剛好接著衛天元的一抓。

  只聽得「哎喲」一聲,剪大先生的手背給他抓裂了一片皮肉。

  衛天元抓傷了剪大先生,反而呆了。

  這一抓抓傷了剪大先生,實是他始料之所不及。

  按說他的武功和剪大先生乃是在伯仲之時,只以功力而論,剪大先生可能還出他稍勝一籌,決不會只是剪大先生受傷而他卻絲毫無損。

  「奇怪,這老賊的本領怎的又突然變得如此之不濟了?」

  更令他奇怪的是,剪大先生的武功「變回了」第一次和他交手時候的模樣。

  他與剪大先生曾經兩度交手,第一次交手,剪大先生給他用流雲飛袖的功夫一下子就制服了,而且立即便給他點了穴道!雖說那一次剪大先生乃是在和楚天舒激戰之後才和他交手,但三招兩式都不能抵敵,顯然是剪大先生的武功比他差得甚遠。

  第二次就大大不同了,剪大先生使出大摔碑手和綿掌擊石粉的合而為一的功夫,他絲毫也佔不到便宜。

  因此,他認定剪大先生在第一次和他交手所顯露的功夫必是故意示弱,決非他的真實本領。因為第一次交手之時,他尚未知道剪大先生是殺害姜雪君母親的兇手,故而並無拚命之意,剪大先生是個武學行家,料想也看得出來。剪大先生知道自己並無性命之憂,才敢讓他點了穴道的。

  第二次交手,剪大先生的「假俠義道」的面目已經給他揭破,真實的本領就不能不拿出來。

  現在是第三次交手,按說剪大先生既已知道他要殺他,而且是在他的「拚個兩敗俱傷」的打法之下,是沒有理由不全力對付他的。

  但結果卻只是剪大先生受傷,這怎麼解釋呢?剪大先生的武功為什麼忽強忽弱,好像俗話所說的「早晚時價不同」呢?

  饒是飛天神龍精明能幹,這種奇怪的現象亦是令他百思莫得其解。

  但此際已是不容他思索了。游揚的雙掌和凌玉燕的一柄青銅劍已是從兩翼襲來。

  更要命的是,一瓢道人掃蕩了他的暗器之後,亦已騰出手來,朝他發掌了。

  剪大先生似乎並非弄假,他不但掌背受到抓傷,而且受到飛天神龍的掌力震盪,竟然像皮球一般的拋了起來,幸而他受的只是皮肉之傷,身形騰起,一個鷂子翻身,從窗口飛了出去。

  一瓢道人卻不知剪大先生傷勢如何,大怒之下,就要取飛天神龍的性命。

  一瓢道人動了真氣,大怒喝道:「無恥小賊,膽敢在我面前行兇,今日叫你難逃公道:「大喝聲中,掌力盡發,痛下殺手!

  正面是一瓢道人泰山壓頂的一擊,兩側是游揚和凌玉燕雙拿一劍的夾攻,飛天神龍三面受敵,形勢的險惡,當真說得是到了千鈞一髮的地步!

  看來飛天神龍已是絕對難逃一死,但人的潛力往往是在最危險的時候給逼出來的,一個平時似乎愚鈍的人,往往也會在關鍵時刻表現出超凡的智力,何況本來就是武功智力兩皆不弱的飛天神龍!

  飛天神龍根本不理會凌玉燕那柄長劍,反手一招,把游揚的掌刀引了過來。

  凌玉燕的劍尖已經刺到飛天神龍身上,驀地只覺得劍尖一滑,虎口突然一震,長劍頓時脫手!

  游揚的掌力發出,並未感受到對方的反擊之力,反而受到牽引,不由自己的掌力盡向前吐。

  原來飛天神龍的對付辦法乃是因人而施。

  三人之中,凌玉燕是最弱一環,他只使出「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內功,已是足以對付。這還是他手下留情,否則凌玉燕不僅兵刃脫手,最少也得重重的摔一大跤。

  游揚的功力,在凌玉燕之上,卻不及飛天神龍。飛天神龍就用借力打力的辦法對付他。借力打力倘若碰上功力比自己強的人,那是辦不到的。

  不過他「借」來的力卻並非用來「打」游揚本人,而是借來對付比他更強的一瓢道人。

  兩股力道合成一股,已是可以和一瓢道人對抗了。

  一瓢道人深恐傷了徒弟,只好撤回掌力護身,游揚身不由己,撲上前去,一瓢道人掌勢輕輕一帶,游揚斜躍數步,碰翻了一張桌子,這才穩住了身形。

  飛天神龍已經從窗口跳下去了。

  「一飄道長息怒,我可沒有欺騙你老人家,你要我賠禮,我已經賠了。但我並沒有答應你老人家可以就此放過姓剪這個老賊!」

  他匆匆忙忙的交待了這幾句,腳步不停,追上了剪大先生!

  剪大先生怒道:「飛天神龍,你發瘋了嗎?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因何……」

  豈知飛天神龍比他更加發怒,「苦苦相逼」四個字他尚未曾說出來,飛天神龍已經逼近他的身前,舌綻春雷,一聲暴喝:「老賊,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剪大先生德高望重,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被人罵為「老賊」。剪大先生又氣又怒,斥道:「當真是瘋狗咬人,無理可喻!」說時遲,那時快,飛天神龍己是一掌向他當胸劈到。

  剪大先生雙掌橫胸,劃了一道圓孤,全取守勢,接了他的一掌,總算他有幾十年功力,只守不攻,勉強抵敵得住。

  飛天神龍心裡想道:「奇怪,怎的他還是不把真功夫使出來?」原來剪大先生接他這招,雖然已經用盡全力,但還是遠遠不及前天晚上,他在徐中岳家中與飛天神龍交手時所顯露的本領。

  但飛天神龍急切報仇,亦已無心推究原因,攻勢有如一個浪頭高過一個浪頭,第二掌又打下來了。

  剪大先生給他的掌力震得搖搖晃晃,不由得心頭一驚:「這樣莫名其妙的死在飛天神龍掌下,真是不值。要知他的武功雖然比不上飛天神龍,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他已經知道自己是決計抵敵不了飛天神龍的第三掌了。

  飛天神龍獰笑道:「老賊,你納命吧!」雙掌斜飛,左掌直搗,拳掌兼施,痛下殺手!

  這第三招比剛才兩招更其厲害了。

  也是剪大先生命不該絕,一瓢道人業已趕來,人未到,掌先發。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飛天神龍只覺一股勁風背後襲來,把他推得向旁邊滑了一步,就這一步之差,救了剪大先生的性命。

  剪大先生的胸口本來已是如受巨石所壓,飛天神龍一步偏斜,壓力減了幾分,剪大先生堪堪能夠化解。

  但饒是如此,他亦已站立不穩,急忙倒縱出去,在地上打了兒個盤旋,方始穩得住身形。

  一瓢道人道:「游揚,你過去照料剪大先生!」說話之間,身形疾驚,已是截住了飛天神龍。

  飛天神龍氣憤填胸,說道:「道長,你一向為人正直,因何定要偏袒這個老賊?」

  一瓢道人大怒喝道:「是你先不講理,如今你要求饒也難了!」

  怒吼聲中,身形驟起。左掌駢指如戟,疾點飛天神龍面上雙睛,右掌橫掌如刀,削向飛天神龍膝蓋。飛天神龍一個「燕子穿簾」的身法,斜飛出去。此時他早已默運玄功,真氣布瞞全身,人在半空,披襟迎風,衣裳有如漲滿的風帆。他的功力雖然不及一瓢道人,這一衝的勁道亦是非同小可。

  只聽得「波」的一聲,有如戳破氣球似的,飛無神龍衣襟開了一道裂縫,原來饒是他閃避得快,亦已給一瓢道人的指力波及。

  飛天神龍固然吃了一點小虧,但一瓢道人這迅猛的一擊收不到預期效果,卻是禁不住心頭一凜了。「怪不得這小子如此猖狂,這三十年來我所見的武林後起之秀,確實是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他!可惜如此人才,偏不學好!」

  憐才之念終於被「除惡」之心掩蓋,一瓢道人如影隨形,跟蹤到,大喝道:「小賊還想逃麼!」他是長輩身份,不欲在背後襲擊,故此先喝一聲,方始出招,不過這一招卻比前一招來勢更猛了。

  飛天神龍腳尖剛剛著地,難以又再立即施展輕功躲避,只好硬接他這一招。

  但見他身形滴溜一轉,掌勢跟著身形轉動,閃電般的轉了幾個圈圈,掌法的怪異,即使是一瓢道人也未見過。原來地這幾下疾圈急轉,乃是齊燕然獨創的「卸」字訣,結果雖然只能卸去一瓢道人的幾分力道,卻是可以勉強抵擋了。

  一瓢道人大怒道:「好呀,我倒要看你這小賊能夠接我幾招!」掌劈指戳,竟是把崆峒派的鎮山之寶……七十二手連環奪的劍法化到掌法上來。

  飛天神龍越來越感覺吃力,一瓢道人喝道:「小子,給我倒下!」化掌為拳,一招「橫身打虎」猛搗出去。此時飛天神龍已是在他的拳風掌勢籠罩之下,這一拳勢難招架了。

  一瓢道人已經看準他沒有還手之力,這一拳倒是不想取他性命,只是想打斷他幾根肋骨,廢他一半武功。哪知飛天神龍沒有還手之力,卻有「還袖」之力。

  在這性命俄頃之際,飛天神龍使出了獨門的流雲飛袖功夫。

  他霍的一個「鳳點頭」,衣袖突然從肩頭反甩過來,「啪」的一聲,裹住了一瓢道人的肩頭。這一下奇峰突起,大出一瓢道人意料之外。

  但兩人功力相去頗遠,他的「鐵袖」當然還是裹不住一瓢道人的拳頭。

  一瓢道人這一拳用上了渾厚的內力,拳風虎虎,剛猛之極。

  飛天神龍的袖子裹得住他的拳頭,裹不住他的內力。一瓢道人內力一衝,只聽得聲如裂帛,飛天神龍的半條袖子化成了片片蝴蝶。

  幸而飛天神龍是籠手袖中,否則已是斷臂之災。

  鐵袖功雖然還是抵敵不住,但他毀了半條袖子,卻是可以免於重傷了。

  不過,重傷逃過,輕傷仍然不免。飛天神龍給震得退出數丈開外,身形恍似風中之燭,嘴角沁出血絲。

  一瓢道人哼了一聲,說道:「可惜了你這一身武功,偏不學好!」正要續施殺手,剪大先生忽地叫道:「道長且慢!」

  一瓢道人怔了怔,說道:「剪兄,你是想要親手除他?」雙方的武功深淺他已是瞭然於胸,心知飛天神龍的內力雖然有所損耗,只怕剪大先生仍非其敵。

  剪大先生說道:「不,他雖然要殺我,我卻不想殺他!」

  飛天神龍濁氣上湧,喝道:「姓剪的老賊,我不要你假慈悲!你來殺我吧!有一瓢道人給你撐腰,這是你唯一可以殺我的機會!今日你不殺我,他日我必殺你!」

  他已拼著豁了性命,激剪大先生上來出手。只要他一上來,就全力將他撲殺。寧可自己同時也死在一瓢道人掌下。

  一瓢道人知他心意,說道:「剪兄,這小賊已是喪心病狂,無可理喻。你肯饒他;我也不能饒他,這件事你就別管了,讓我替你打發吧。」

  剪大先生道:「不,我不想殺他,我也希望你別要殺他!」語氣竟似十分誠懇。

  一瓢道人詫道:「他要殺你,你卻反而替他求情,這是為何?」

  剪大先生道:「這是因為我想知道他為何這樣恨我的原因。我自問確是與他無冤無仇,不知他何故定要把我置之死地?」

  他這麼一來,倒是令得飛一神龍疑惑了,「他耍的是什麼花招?」冷笑說道:「剪老賊,你當真想與我評理?」

  剪大先生道:「不錯,我縱然不能以德服人,自問平生也沒做過虧心之事。就憑你罵我『老賊』二字,我就與你評理!若然是我理虧,你非但可以罵我,殺我也行!」

  忽見有兩個兵士跑來。

  原來他們在街上打架,嚇得店舖紛紛關門,路人爭相逃避,已是驚動了縣衙的公差了。

  那兩個公差喝道:「你們是些什麼人,白日青天,膽敢在街頭酗酒打架,都跟我們到縣衙去。」拿出鎖鏈,在手裡抖得嘩啦啦作響。

  但是打架雙方,似乎都不是易與之輩,只敢恃著官威恫嚇,可還不敢真的上去鎖拿他們。

  游揚是老江湖,上前說道:「對不住,我們沒功夫打這場官司。這裡有兩個元寶……」

  那兩個公差見錢眼開,說道:「聚眾打架,罪名可是不小……」

  他們是想多勒索一點銀子。話猶未了,游揚已是笑道:「兩位嫌少麼?請兩位掂掂斤兩,依我看,似乎也不輕了。」

  他口中說話,把那兩個元寶在掌心裡已經搓成了兩個圓球。說罷就遞過去。

  「掂掂斤兩」,這句話可是一語雙關。兩個官差嚇得面青唇白,連忙見好便收,接過銀球,說道:「確是不輕,多謝厚賜!不過,要是你們餘興未盡,請你們換個地方比武如何?」

  游揚再拿了一錠銀子出來,說道:「這錠銀子勞煩兩位代我給這間酒樓的老闆。兩位請上去喝酒吧,我們的事,不敢勞你們多管了。」

  說罷,一面將那錠銀子遞過去,一面揚聲叫道:「老闆,我們打壞了你的許多杯盤椅凳,賠給你十兩銀子,連酒錢在內,夠不夠?」

  那老闆正在酒樓上失聲痛哭,連忙說道:「夠了,足夠了。」

  游揚一笑說道:「銀子由這兩位公差給你,要是不足的話,我們會替你討帳。」他料想這兩個公差見過他的厲害,決不敢多貪領幾銀子的便宜,於是把話說明之後,便即走開。

  一瓢道人道:「好,你既然願意評理,那就跟我來吧。」

  飛天神龍心中疑惑不定,想道:「我反正是打算豁出性命的了,且看看他們是耍什麼花樣。」

  游揚熟悉地理,走在前頭帶路,一瓢道人與飛天神龍並肩同行,防他傷害剪大先生。

  游揚帶路,出了縣城,走到江邊,四顧無人,停下腳步。

  「就在這裡吧。衛天元,你因何仇恨剪大先生,請把你的理由說出!」一瓢道人仍然對飛天神龍採取監視的姿態,盯著他冷冷說道。

  「好!」飛天神龍同樣的用冰冷的語調說道:「剪千崖比我年長,按規矩我讓他先說!」

  在未成「定案」之前,「評理」雙方的地位是平等的。但一瓢道人剛才對飛天神龍說話的語氣,卻似是把他當作業已有罪的人審問,故此飛天神龍當然很不服氣,定要嚴格的照江湖規矩來辦了。雙方各自申述理由,按規矩是年長的先說的。

  不過飛天神龍雖然對一瓢道人不若初時客氣,對剪大先生卻是比較客氣了一些,只是直呼其名,不再罵他「老賊」了。

  剪大先生說道:「好吧,讓我先向衛天元請教。說老實說,我真是莫名其妙,不知他何故恨我如此之深。」

  接著他回顧幾次與衛天元見面的事實。

  「三年前我在嵩山替他和徐中岳作比武的證人,我是應枯禪上人之請管這『閒事』的,自問並沒偏袒哪方,不知衛天元是否認為我不公平,以至心中抱怨?」

  衛天元冷笑道:「那次我是自願讓徐中岳佔點便宜的。公平也好,不公平也好,都與你無關。」

  剪大先生繼續說道:「第二次我和他見面,是在徐中岳的婚禮當中,他與徐中岳完成上次的比武,把徐中岳打得重傷。我與游揚擔任公證,說老實話,當時我雖然覺得他做得過份,可也沒有攔阻他。自問我沒失證人身份。」

  飛天神龍道:「那天我尚未識破你廬山真面目,我讓你繼續做比武的證人,就足以說明當時我還是信任你的。你別盡扯這些與正題無關的事吧。」

  一瓢道人眉頭一皺,說道:「我必須完全清楚你們之間的過節,假如我覺得他說的事實無關緊要,我會阻止他說下去的。用不著你越俎代包。」

  剪大先生說道:「好,那麼你不是因此而恨我的了。第三次是在五天之前的晚是,你到徐家拐帶徐夫人……」

  飛天神龍怒道:「理尚未評,請你別用拐帶二字!」

  剪大先生冷笑道:「好吧,那我就說,那晚你是要和徐中岳的妻子私逃,這是事實吧。」

  飛天神龍道:「你要這樣說也可以。」

  剪大先生繼續說道:「那晚我在徐家作客,我不值你的所為。」

  飛天神龍冷笑道:「這點你無須說明,你當然是恨不得把我置之死地。」話出了口,方始發覺似乎有點不對。那晚剪大先生和他交手,可是並沒用真正的功夫。

  剪大先生搖了搖頭,說道:「我是認為你的行為不當,卻並無殺你之心。那天晚上,我只是想阻止你與徐夫人私奔,只恨自己本領不濟,反而給你點了穴道。」

  一瓢道人哼了一聲,說道:「衛天元,你是不是因為剪大先生那晚阻撓你幹的『好事』,故而才恨不得要殺了他?」

  飛天神龍道:「假如我存心殺他,那晚我已經可以殺了他了。不過,實話實說,那晚我不殺他,只不過是因為我尚未知道他的本來面目之故。」

  剪大先生道:「那你說吧,在你的眼裡,我的本來面目是怎麼樣?」

  飛天神龍道:「我會說的,待你說完再說。」

  一瓢道人說道:「你的理由尚未申述,我也暫且不議論你那晚的行為,但無論如何,你令一個在武林中德高望重的長輩受了羞辱總是不該!如你所言,最少那天晚上,你還沒有把剪大先生當作壞人的,即使這個壞人,只是你所認為的壞人,對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8
發表於 2010-6-20 09:20:3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回 陌路相逢難分邪正 鴛膠再續莫問根由(3)

  飛天神龍道:「不錯,也正因為當時我對他還有幾分敬意,否則,哼哼……」言外之音,已是無須畫蛇添足。

  剪大先生苦笑道:「他只點了我的穴道,已經算是對我手下留情了。」

  飛天神龍冷冷說道:「彼此彼此,誰也不必謝誰。」

  剪大先生怔了一怔,說道:「彼此彼此,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飛天神龍道:「那天晚上,我固然是手下留情,但你也未出全力。」

  剪大先生只道他是說「反話」,說道:「多謝了,你不必為我遮著!我是打不過你,我也無須掩飾!」

  飛天神龍不禁心頭一動,大感詫異,說道:「你說實話,那天晚上,你的確是已經使出了全副本領麼?」

  剪大先生怒道:「剪某平生從不撒謊,你是不是要我親口承認,我是已經竭盡全力,仍然抵擋不住你的三招兩式?」

  飛天神龍見他一副氣憤之極的神情,似乎不是偽裝,心中猜疑不定,不覺呆了。

  一瓢道人問道:「衛天元,何以你懷疑剪大先生未盡全力?」

  飛天神龍道:「因為他那晚所使的武功和後來顯露的真實功夫不大相同!」

  一瓢道人詫道:「後來,什麼後來?」

  飛天神龍愕了一愕,說道:「後來就是後來。……」心想:「這有什麼要解釋的?」但見一瓢道人仍似大惑不解的望著他,只好「畫蛇添足」,補上一句:「就是過了那天晚上之後的後來呀!」

  一瓢道人大惑不解,把眼睛移向剪大先生。

  剪大先生正在似是有意,又似無意的點了點頭。

  飛天神龍莫名其妙,一瓢道人則已猜到幾分。

  一瓢道人沉吟片刻,忽地問道:「你既然認為剪大先生乃是壞人,那麼他有什麼理由要藏一手,不以全力與你周旋?難道他不怕你取他性命?」

  飛天神龍道:「實不相瞞,我懷疑他是有心弄假。」

  一瓢道人道:「他這樣做所為何來?」

  飛天神龍道:「為的是繼續冒充俠義道。」

  一瓢道人道:「你這樣說,恐怕有點不能自圓其說吧。武林中誰敢懷疑他不是俠義道,何須再用這等手段。」

  經過了雙方的對質,至此飛天神龍也覺得自己這個假設,似乎不能成立了。

  一瓢道人道:「好吧,現在言歸正傳。衛天元,你剛才說剪大先生的武功前後不同,這是怎麼一回事?」

  飛天神龍冷笑道:「剪千崖,你說下去吧。你好像還未說完呢!」

  剪大先生道:「我已經說完了,再說就是剛才的事了。」

  飛天神龍哼了一聲,說道:「這一跳跳得太遠了吧?從那天晚上到今日之前,中間這四天,你幹了些什麼勾當?」

  剪大先生道:「今日之前,我與你一共不過見面三次,都已說過了。至於這幾天之中,我做的事情,似乎用不著向你稟報!」

  飛天神龍冷箏道:「你不敢說出來麼?」

  剪大先生怒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我有什麼不敢說。但我認為與你無關,不必浪費時間!」

  一瓢道人說道:「按照評埋規矩,剪大先生已經說完,那就應該輪到你說了。」

  飛天神龍雙眼一睜,說道:「好,他不敢說,就讓我替他說出來吧:剪千崖,那晚過後,第二天晚上你做了什麼事情?」

  剪大先生冷笑道:「你不是要替我說的嗎?何必又來問我?」

  一瓢道人道:「衛天元,聽你的口氣,你似乎是要指責他那天晚上做了什麼壞事?」飛天神龍道:「不錯!」一瓢道人道:「好,那你就直截了當的說出來吧,他做了些什麼?」

  飛天神龍沉聲說道:「他殺了人!」

  一瓢道人詫道:「他殺了什麼人?」

  飛天神龍道:「殺了姜雪君的母親和三叔。姜雪君的三叔是徐中岳所養的一條走狗,殺了他也還罷了,殺姜雪君的母親可是大大不該!」

  剪大先生怔了一怔,說道:「我殺了徐夫人的母親,這話從何說起?」

  一瓢道人問道:「徐夫人的母親不是早在半年之前護送她亡夫的靈樞回鄉的麼,剪大先生又怎麼在洛陽殺她?再說,依你所言,剪大先生與徐中岳乃是『一丘之貉』,為何剪大先生又要殺他的岳母和他妻子的三叔?」

  飛天神龍道:「姜雪君已經不是徐夫人了,請你們別再給她加上這個頭銜。」

  一瓢道人道:「徐中岳已經正式休了她嗎?」

  飛天神龍道:「不是徐中岳要休妻,而是姜雪君不願意嫁給仇人!他們也沒有正式拜堂成親!」

  一瓢道人道:「哦,怎的徐中岳又變成了自己新夫人的仇人了?」

  飛天神龍道:「這件事說來話長——」

  一瓢道人打斷他的話道:「好吧,既是說來話長,那就不必多生枝節了。你只說與本案有關之事,姜雪君的母親怎的會在洛陽被剪大先生所殺?」

  飛天神龍說道:「姜雪君的母親就是因為發現她的亡夫乃是死於非命,而嫌疑最大的兇手是徐中岳,因此趕回洛陽最想要阻止女兒嫁給徐中岳的。不料剪千崖替徐中岳先下毒手,就在她回到洛陽的第一天晚上,便即殺人滅口。由於姜雪君的母親住在她的三叔家裡,因此連姜雪君的三叔也遭了毒手!」

  一瓢道人道:「有關姜雪君母親,我不知你是否捏造事實,但即使她是遭人所殺,兇手也決不會是剪大先生。」

  飛天神龍冷冷說道:「你怎麼知道?」

  一瓢道人道:「剪大先生,請你把那天晚上你是和誰一起告訴他吧!」

  剪大先生道:「那天晚上,我和少林寺的監寺枯禪上人在徐家下棋,將近四更時分,方始就寢。」

  一瓢道人道:「姜夫人遇害,是在那天晚上的什麼時分?」

  飛天神龍道:「三更時分……」

  一瓢道人不待他把話說完,便即面色一沉,駁斥他道:「他四更還在下棋,那你怎能指證他是殺人兇手?難道你竟懷疑少林的監寺也在幫他說謊嗎?」

  飛天神龍道:「晚輩不敢,那天晚上,晚輩只見著兇手的背影。但即使我是認錯了人,剪千崖的武功我是不會認錯的。」

  一瓢道人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飛天神龍說道:「兩天之後,他與我再度交手。這次他用出了他的真實功夫,這功夫也正是他用來殺姜雪君的母親和三叔的功夫!」

  剪大先生道:「哦,我用的是什麼功夫?」

  飛天神龍道:「大摔碑手與綿掌合而為一的功夫。」

  一瓢道人哼了一聲,說道:「你說的兩天之後,是指他那晚給你點了穴道之後的兩天之後,對嗎?」飛天神龍道:「不錯。」一瓢道人再問:「那即是前天晚上了?」飛天神龍道:「不錯!」

  一瓢道人冷笑道:「我告訴你,剪大先生是在三日前的中午時分在距離洛陽七十里的白馬寺碰上我的。這三天來,我一直和他一起。前天晚上,他與我在黑石關孟彪的家中喝酒,許多人可以作證。」

  飛天神龍聽得他這麼說,不禁呆了!

  一瓢道人繼續說道:「我不怕告訴你,我是因為聽得你在洛陽胡作非為的消息,恐怕你會傷害徐大俠,是以準備赴往洛陽幫徐大俠的忙的,就因為我碰上剪大先生,得知枯禪上人已離開徐家,我以為枯禪上人會制服你的,剪大先生因為受你之辱,心情極壞,他不願重回洛陽,因此我只好陪這位老友到處散心。想不到今天還是碰上了你。」

  飛天神龍有如墜入五里霧中,對一瓢道人所說恍似聽而不聞,逕自向剪大先生發問:「你當真是三天之前離開徐家?」

  剪大先生好像也在沉思什麼,頭也沒有抬起來看他。

  游揚怒道:「他被你所迫,離開洛陽,是我們三個人陪他那天一起離開的,難道你以為我們都是串通了來說假話?」

  剪大先生這時才抬起頭來,緩緩說道:「你說前天晚上我和你交手,用了大摔碑手和綿掌合而為一的功夫,是在什麼地方,又有什麼人可作見證?」

  飛天神龍冷冷說道:「當然仍舊是在徐家,枯禪上人也在場的!」

  一瓢道人大為詫異,說道:「哦,枯禪上人也在場目擊?」

  飛天神龍說道:「此種事我豈能信口開河,道長若然不信。大可以到少寺去一問枯禪上人!」

  凌玉燕在飛天神龍手下一再受挫,餘怒未消,冷冷說道:「飛天神龍,你捏造的這番鬼話騙得了誰,這三天來我們都是和剪大先生同在一起的。」說至此處,聲音提高:「道長,你也分明知道他說的是鬼話了,為何還容了胡說八道?他不過是想用緩兵之計,希望目前能夠逃過你的懲罰罷了,道長,你本人就是最好的證人,足以證明剪大先生是受他誣賴的了。難道你不相信自己,反而當真要上少林寺去問枯禪上人嗎?這豈不笑話。」

  飛天神龍森然說道:「我說的幫是事實,信不信隨便你們。」

  一瓢道人若有所思,凌玉燕雖然在慫恿他,他依然沒有出手。

  剪大先生忽地一聲長歎,說道:「現在我總算弄清楚幾分頭緒了。」

  一瓢道人已經猜到幾分,說道:「你弄清楚了什麼?」

  剪大先生道:「我並不是飛天神龍指控的那個兇手,前天晚上在徐家和他交手的那個人也不是我。但我相信他所說的話,他並非說謊!」

  飛天神龍駭然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剪大先生不答。飛天神龍再問:「那人是誰?」剪大先生依然沒有回答。

  飛天神龍大聲問道:「一瓢道長,你是給我們評理的人,究竟誰是誰非,你總得擺出一句話。」

  一瓢道人緩緩說道:「你沒有錯,他也沒有錯。依我看,恐怕是有人冒充剪大先生……」表現出來的神情,似乎他已經知道那個人是誰了。不過在未得剪大先生同意之前,他不想說出來,他一面說話,雙眼一直在望著剪大先生。

  剪大先生說道:「好,飛天神龍,我答應你,這件事情,就著落在我的身上,給你弄個水落石出吧!」

  一瓢道人點了點頭,說道:「衛老弟,我誤會了你,我該向你道歉。不過這件事目前我雖稍有頭緒,尚未能完全確定,必須假以時間,才得分明。但不管那人是誰,只要你所指控的是真,我決不會偏袒他的。請恕我現在也還未能和你細說分明,你請便吧。」說罷,和剪大先生立即就走。

  凌玉燕拔步急道,叫道:「道長,你等等我啊,我有話想和你說!」

  一瓢道人放慢腳步,說道:「好,你說罷。」

  凌玉燕道:「道長,你這次評理似乎有欠思量!」

  孟仲強「噓」了一聲道:「凌師妹,你對老前輩說話,怎可如此無禮?」

  一瓢道人道:「不要攔阻她,我喜歡聽別人直話直說。」

  凌玉燕道:「即使真的有一個人冒充剪大先生,那也只能證明飛天神龍說的前晚之事不是謊言,兇手是不是那人仍未能斷定的。你說是嗎?」

  一瓢道人道:「不錯,所以我要先到洛陽查明事實。」

  凌玉燕未遭駁斥,更覺得自己有理,繼續說道:「再說,也不能因為在某一件事情上飛天神龍沒有說謊,就證明他不是壞人。無論如何,他搶徐大俠的妻子總是不該!」

  一瓢道人道:「我也並沒有偏袒飛天神龍啊!」

  凌玉燕道:「但你剛才說的什麼『誤會』,不是等於把他當作了好人,把徐大俠反而當作了壞人嗎?」

  一瓢道人道:「我並沒有這個意思。剛才我不過是就他說的這件事而論。」

  剪大先生忽道:「飛天神龍奪人之妻,不知是否確有如他所說的『隱情』,不過即使他只因垂涎姜雪君的美色,那也只是他的私德有虧,比較起來,那個冒充的人,不管他是否殺人兇手,他這樣做,就一定是因為幫的事是見不得人的了,他犯的罪,依我之見,就比飛天神龍更大了。」

  此時他們已是離開江邊半里之遙,不過飛天神龍凝神細聽,仍然聽得見他們說的每一句話,不覺心裡想道:「剪千崖雖然未曾盡悉底蘊,但他能有如此見解,足見他確是公正無私的了。嗯,看來我前晚真是認錯人了。」

  心念未已,只聽得一瓢道人說道:「剪兄,我佩服你的正直,不過假如真的是那個人,你,你要我怎樣——」

  剪大先生說道:「看他所犯的罪是大是小,要是當真難以寬恕的話……」

  一瓢道人道:「那怎麼樣?」

  剪大先生道:「求你幫我廢了他的武功,再幫我求枯禪上人替他削髮為僧,讓他在嵩山面壁十年。」

  飛天神龍凝神細聽,聽到此處,不覺心中一動,暗自想道:「聽他的口氣,這個冒充他的人似乎是他的親人。」

  游揚問道:「師父,你們兩位老人家準備上哪兒?」

  一瓢道人道:「到徐家去走一趟。」

  游揚說道:「徐大俠曾對我露過口風,他為了逃避飛天神龍向他尋仇,可能離開洛陽了。」

  一瓢道人道:「即使他離開洛陽,他的新夫人總該還在家中吧?」

  游揚說道:「徐夫人那天晚上已經跟飛天神龍跑了!」

  一瓢道人說道:「但據飛天神龍剛才所說,徐夫人在前天晚上,又已給徐中岳奪回去了。」

  游揚道:「飛天神龍說的未必是真。」

  剪大先生忽道:「我相信他的話。若然徐夫人不是回到徐家,飛天神龍豈能不和她一起?」

  凌玉燕道:「她在徐家那又怎樣?」

  一瓢道人道:「那我就可以從她的口中多少打聽到一點真情。比如說,她是否被逼嫁給徐中岳的,徐中岳又是否的確如飛天神龍所說的是她的仇人等等。」

  凌玉燕道:「這個女人既然對丈夫不忠,她說的話恐怕也就未必可靠。」

  剪大先生正容說道:「凌姑娘,真相未明之前,最好不要先有成見!」

  凌玉燕碰了一個釘子,好生沒趣,只好不說話了。

  一瓢道人道:「游揚,你不必跟我去洛陽了,順便送他們二人回山吧。」

  凌玉燕吃一驚道:「你不許我們去看熱鬧?」

  一瓢道人微笑道:「小姑娘不要多事。」

  凌玉燕道:「但我們和飛天神龍可是結了粱子的。」

  一瓢道人笑道:「你怕離開了我,飛天神龍就會欺負你們嗎?不會的,依我的看法,他縱然不是俠義道,也不至於像你們想像那樣壞。只要你們不去惹他,料想他也不會與你們為難。」

  凌玉燕撅起小嘴兒道:「道長,你就這樣相信飛天神龍?」

  一瓢道人笑道:「最少我相信他不會恃強欺負你這位小姑娘。」

           ※        ※         ※

  飛天神龍已經聽不見他們說話的聲音了,但也沒見游揚與凌、孟二人回來,想必他們是從另一條路走了。

  飛天神龍仍是站在江邊,心頭一片茫然。

  事情演變的結果實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那冒充剪大先生的人又是誰呢?驀地心念一動,他想起了江湖上「千崖不如一山」的傳說。

  「千崖」就是剪大先生,「一山」則是他的弟弟。兄弟二人性情大不相同,哥哥喜歡在江湖上行走,替人排難解紛,弟弟則株守家園,極少在江湖上出現。尤其是近十年來,據說根本就沒有外面的人曾見過他。

  剪千崖德高望重,武功也可以算得是一流角色。但據說他的弟弟剪一山武功更為厲害,但到底怎樣厲害,卻也沒有誰說得上來,大多只是用「深不可測」四個字來形容他的武功。不過「千崖不如一山」這句說話,卻是早已在江湖傳了。

  當然傳說總是不免誇大的,比如就有人傳說剪大先生曾與少林寺的監寺枯禪上人印證武功,打成平手。其實那次只是友誼的切磋,枯禪上人不願以長輩自居,借「印證武功」為名,指點老友上乘的內功心法的。這樣的切磋當然不會分出勝負,兩人的武功其實亦是相差甚遠。

  不過傳說也總得有點根據,剪大先生的武功雖然不如枯禪上人,也算得是武林中一流好手。既然早就有「千崖不如一山」的傳說,那麼剪一山的武功和那個冒牌的剪大先生差不多,大概也是可以相信的了。

  「莫非那個冒牌的剪大先生就是他的弟弟剪一山?」飛天神龍心想。

  兄弟的相貌大都是相同的,這是飛天神龍這個想法的主要根據。

  但另外一個事實卻又令他懷疑這個推斷是否能夠成立。

  這個事實是除了剪家的人之外,只有他的師祖齊燕然知道的。

  剪一山這十年來從未露面,倒並不單純是由於他的孤僻性情,而是因為他練混元氣功,急於求進,練得不當,以致半身不遂。

  齊燕然不但是武學宗師,而且頗精醫術。他也是剪一山極少數的朋友之一,剪一山半身不遂之初,他曾經替剪一山看過病的。可惜他的醫術也不能幫剪一山復原。齊燕然是早就隱姓埋名的了,而且他也不願外人知道剪一山業已半身不遂的秘密,所以從沒對人說過,只除了他這個心愛的徒孫。

  齊燕然也曾約略和飛大神龍談過剪一山的為人。據他說他和剪一山雖然不是深交,總共也不過見過三四次面,但倒是相當投合,否則他也不給他看病了。

  飛天神龍也曾問過師祖,江湖上「千崖不如一山」的傳說是否屬實,可惜他的師祖也無法作出明確的答覆。不錯,齊燕然和剪一山是見過幾次面,但只是武學上的談論,未見過剪一山顯露武功。只就武學上的見識而言,齊燕然是認為乃弟勝於乃兄的。

  不過,據齊燕然所說的,最後一次他給剪一山看病,從他的病象卻可以看出他的內功造詣是很深。而他的半身不遂,也正是由於練上乘內功練得不當(過於急進)之故。內功越深治癒的希望越少,依齊燕然的看法,剪一山恐怕是難免終身殘廢的了。

  從剪大先生的語氣推測,飛天神龍不能不懷疑是弟弟冒充哥哥。

  但從師祖和他說的這件事實判斷,冒充剪大先生的又似乎不該是剪一山。

  「即使剪一山或有奇遇,幸遇良醫,醫好了他的半身不遂。但俗話說江山易改,品性難移,他的性格該不至於經過一場大病就完全變了吧!」飛天神龍心想。雖然剪一山的性格究竟是怎麼樣,他的師祖並沒和他論及,但既然師祖也可以和他做朋過,他相信總不會差到哪裡去的。飛天神龍最尊敬師祖,他就不能懷疑師祖的朋友。

  正在他苦思難解之際,天色突然變了。

  雷聲隆隆,大雨傾盆而降。雷聲將他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大雨逼使他要離開空曠的江邊了。

  「不管那個冒充剪大先生的人是誰,只要剪大先生肯主持公道,真相總有大白之時。雪妹若然還在徐家,也有脫難的希望。」姜雪君的處境是他最關心的一件事,如今心事雖然未能解開,卻是可以少些擔憂了。於是他決定按照原來的計劃,回縣城取回坐騎,繼續前往京師。

  江邊不遠有一座小山,首先他準備上山躲避越下越大的暴雨。

  這段江面正是水流極其湍急的一段,此時正有一隻小舟,在江心順流而下,疾如奔馬。

  飛天神龍無意間眼光投向江心那隻小舟,剛好看見兩個人出船艙收下風帆,他眼光一瞥,不覺驀地呆了。

  狂風暴雨,船在江心,距離也相當遠,那兩個人投入他的眼簾的只是兩個模糊的影子,但他一看就覺得「似曾相識」,尤其因為其中一個女子是他最關心的人!

  是姜雪君!他呆了一呆,想要看清楚時,那個女子已經回船艙去了。另外一個女的露出半邊臉孔,向那個男的招手,小舟疾如奔馬,轉瞬間,船上的情形都看不見了,小船也在風浪中消失了。

  那個在艙中向同伴招手的女子,雖然只是露出半邊臉孔,但在飛天神龍一瞥之間,亦已隱約認出來了。

  他呆了一呆,失聲叫道:「師妹、師妹!」

  暴雨狂風,驚濤拍岸,小船早已遠離江心。他的呼喚被風濤之聲淹沒,當然沒有回答。

  他定了定神,心裡想道:「即使是我眼花,那也不會有這樣巧合的事,兩個人都這樣像!第一個出來的女子像極了雪君,這個露出半邊臉孔的少女,更是像極了師妹!」

  在最初看見姜雪君的時候,他本來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但接著又看見了齊漱玉,他卻不能不懷疑自己最初的懷疑了。「這該不是幻覺吧?但奇怪的是,她們怎的會在一起了?」

  他忘記了自己要避雨,發狂的沿江邊追去,大聲叫道:「雪妹,雪妹!」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9
發表於 2010-6-20 09:21: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回 陌路相逢難分邪正 鴛膠再續莫問根由(4)

  雷聲隆隆,他還沒有跑到江邊,小船早已在風浪之中消失。

  飛天神龍變作了落湯雞,身體感受的寒冷,倒是令得他清醒過來了。他定了定神,心裡想道:「倘若真是雪君,那即是她已經脫險了,我還擔心什麼?」

  清醒過來,再觀剛才所見的情景,不禁又是心念一動:「那男的我也似乎曾經見過,他是誰呢?」

  那個男子是和姜雪君同時出現船頭,收下風帆,被他瞧見的。只因當時他的注意力幾乎都集中在姜雪君身上,故而對那個男子忽略了。

  現在仔細一想,他終於想起來了,他第一次進徐家的時候,這個男子當時正在和姜雪君一起逃走的。「呵,不錯了,他就是那個曾經被我點了穴道的楚天舒!後來我才知道他也就是雪君在那天晚上方始相識的同門師兄楚天舒。」

  飛天神龍猜疑不定,心裡想道:「這個姓楚的武功雖然不弱,卻絕對不是那個冒牌的剪大先生對手,奇怪,他怎能把雪君救出來?即使玉妹和他聯手,按說也還是不行的。但擺在眼前的事實,卻又分明是他們三個人同在一條船上!難道我認錯了人?認錯一個,也不會認錯兩個,認錯三個的!」

  想起那晚自己對楚天舒的無禮,飛天神龍不禁臉上一發燒,心中也忐忑不安。姜雪君脫險,他本是應該歡喜才對,怎的他又似乎感覺「不安」呢?他有這樣的心情,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不過,雖然在他內心深處,他是有點妒忌楚天舒和姜雪君同在一起,但無論如何,總要比她落在徐中岳的手中好得多了。

  他當然也曾想到這個問題:姜雪君可能去什麼地方?這個問題也只能有兩個答案,一個是跟齊漱玉回家;一個是跟楚天舒到揚州去會師伯,若然他要追蹤,把這疑幻疑真的適才所見弄個明白,料想亦非難事。

  不過真相雖是不難弄清,時機卻是不容耽誤。因為他正在有著更緊要的事情。他是在追蹤仇人的。他已經知道徐中岳是要上京投靠御林軍的統領了,他豈能不怕夜長夢多,讓仇人得遂所願。

  還有,他也害怕在見到齊漱玉之後,齊漱玉又會纏住他。而且他也不敢完全肯定他剛才沒有認錯人。萬一認錯了人,遠赴揚州,徒勞往返,那不是什麼大事都耽誤了?

  風雨如晦,疑幻疑真,飛天神龍江邊遙望,如醉如癡。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覺眼前豁然開朗,原來霧散雲收,雨已止了。

  飛天神龍像是從夢境中醒了過來,心境也如雨過天晴,霍然一省,想道:「大丈夫應當拈得起放得下,雪君若然已經脫險,我就更可以放心上京了,我還等待什麼?」

  他放棄繼續追蹤的念頭,迎著雨後的彩虹,邁開大步,走上大道。

           ※        ※         ※

  暴風雨已經過去,那一葉輕舟已過了險灘。

  飛大神龍並沒認錯人,在那隻小船的三個人果然是一男二女,楚天舒與姜雪君、齊漱玉。

  齊漱玉笑道:「楚大哥,想不到你駕船的本領也這麼好,剛才我真是捏了一把汗。」

  楚天舒道:「我是江南人,在我們南方,處處都是水鄉,出門都是乘船的,就如你們北方人出門都是騎馬一般。」

  齊漱玉道:「你的騎術也不錯呀!」

  楚天舒道:「南人善駕船,北人善騎馬,這是一般情形,當然也有個例外。不過,要是比起你來,我的騎術恐怕也只能說是合格而已。」

  齊漱玉點了點頭,道:「你這話說得不錯。」楚天舒道:「你的騎術本來不錯嘛。」齊漱玉道:「我不是說我的騎術,我是說你剛才的那番議論。在一般的情形之中也是有特殊的。」楚天舒笑道:「我一番普普通通的議論,到了你的口中,倒似頗有哲理了。不過我猜你的意思是說在你相識的人當中也有善於駕船的吧?」

  齊漱玉若有所思,伸手出船邊撥水,半晌說道:「不錯。」楚天舒隨口問道:「他是誰?」齊漱玉忽地板起臉道:「你為什麼這樣愛管閒事,不告訴你!」

  楚天舒覺得奇怪,笑道:「我又不是存心打探你的什麼秘密,不過隨便和你閒聊,你幹嘛耍脾氣啊?」

  齊漱玉發覺自己「失態」,忙道:「你別胡猜,我不是發脾氣,我只是沒心情和你閒聊。」

  楚天舒眼光一瞥,發覺姜雪君臉上的神情也似有些異樣,他心中一動,笑道:「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那人是誰?」

  齊漱玉道:「哦,你知道那人是誰?」

  楚天舒道:「當然是你的元哥了。」

  齊漱玉道:「你怎麼以為是他?」但卻似鬆了口氣了。

  楚天舒道:「他外號飛天神龍,神龍當然是精通水性的。」齊漱玉道:「亂嚼舌頭。」又低下頭不言語了。

  原來她想起的是她失蹤的母親。她小時候很喜歡玩水,有一次跳到山澗去玩,幾乎被淹死,奶媽把她救起來,她還是興致勃勃,一點也不害怕。奶媽責罵她,無意中透露了一句:「真是奇怪,你怎的樣樣都像母親。」她問:「我媽小時候也是很喜歡玩水的麼?」奶媽說道:「豈只喜歡玩水,她水上的本領比陸上的本領還好。」她大喜問道:「怎樣好法,你說給我聽。」可惜就在這時,丁大叔來了,丁大叔罵她的奶媽:「老爺怎樣吩咐過你的,這次我可以為你隱瞞,下次可不要再和孩子胡亂說了!」她的爺爺是不許家人提起她那失蹤的母親的。奶媽害怕丁大叔,她也害怕丁大叔。奶媽不敢再說,她也不敢再問。這件事情漸漸也就忘記了。

  不知怎的,小時候這件事情,此刻突然又想起來。她對自己母親的事情,知道得實在大少了。「如今我已經長大,這次回去,最少我要奶媽告訴我,媽究竟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

  楚天舒笑道:「說起飛天神龍,我倒想告訴你們一件事情,說來奇怪,剛才、剛才——」

  姜雪君眼睛一亮,搶著問道:「剛才怎樣?」

  楚天舒道:「我好像聽見他的呼喊聲音。」

  齊漱玉跳起來道:「真的?我也好像聽見一種似乎和風聲不同的聲音,但聽不出是人的叫聲還是浪聲。你真的認出是他的聲音了?」

  楚天舒笑道:「我是懷疑是他的聲音,但怕你說我亂嚼舌頭!」

  齊漱玉面上一紅,陪笑道:「楚大哥,我不會說話,剛才得罪了你,你別見怪。求你說實話,你真的是聽見了元哥的聲音嗎?他說什麼?」

  楚天舒道:「他在叫你的名字。」

  齊漱玉喜道:「真的?」楚天舒道:「當然是真的,他在叫玉妹,玉妹,在這條船上,還有誰是他的玉妹?」

  齊漱玉半信半疑,說道:「不對吧。我沒有走出船頭,他若然當真看見了船上的人,他呼喚的也不應是我。」說話之際,若有意、若無意的看了姜雪君一眼。

  姜雪君忽地笑道:「玉妹,楚大哥是逗你高興的,倘若真的有人呼喚,怎的只是他聽見我聽不見!」

  其實姜雪君是聽見了的,只是她怕楚天舒把衛天元也在呼喚她的事情說出來,引起齊漱玉的妒忌。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她也不願此刻便與衛天元重會。不是她不想見衛天元,而是怕衛天元對她的熱情尚未冷卻,那時勢難避免尷尬,縱然齊漱玉不嫌她,她也不願意變成他們之間情感發展的障礙。

  她暗自思量:「齊家終非久住之所,將來還得另作打算才好。唉,但若不依靠元哥,父母之仇只怕也報不了。楚師兄雖是同門,究竟相識未深。」她患得患失,心事如麻。只覺自己就像這一葉輕舟似的,在茫茫人海之中,不知飄向何方?

  齊漱玉卻哪裡知道她有這樣複雜的心思,她本來就不大相信在剛才那種狂風暴雨天黑如墨的情況之下,遠在岸上的衛天元會看得見她們,而楚天舒又會聽得見他的聲音。她相信了姜雪君的話,「卜「的一掌向楚天舒打去,嗔道:「你這人好壞,我把你當作兄長尊敬,你卻故意逗我!」

  楚天舒一笑閃開,說道:「誰叫你先自沒來由的亂髮我的脾氣,我逗你玩兒,對你也沒有什麼損害呀!」他是個聰明人,一見姜雪君否認,便知她的心意,故此特地替她圓謊。

  齊漱玉喃喃道:「好啦,好啦,不鬧了。你是騙我也好,不是騙我也好,咱們回到家中,元哥也總要因來的。我倒希望真的是他,那久說不定咱們前腳進門,他後腳也會跟進來了。」姜雪看見她如此癡情,在自己的面前也毫不掩飾,心裡越發難過。可是她和齊漱玉都不知道,飛天神龍是已經進京了。

  小舟順流而下,未到黃昏,已是離開洛陽百里之外的孟津地界了。

  孟津流入黃河,這一段江面較寬,水平如鏡,有一艘帆船迎面而來,比他們這條船大得多。

  他們這條小船是順流而下,那艘帆船則是逆流而上,但舟行的速度竟是不在他們這條小船之下。楚天舒不由得多看兩眼,心裡想道:「那兩個船夫一定不是尋常舟子,不但馭船的技術高明,內力也很不弱。」那兩個舟子,一個掌舵,一個划槳,身材都很魁偉,約在五十歲左右。

  那兩個舟子似乎發覺楚天舒在注意他們,也朝著他的這條小船看過來。轉眼便即交叉而過。

  齊漱玉正陪著楚天舒在船頭閒眺,那條帆船過去之後,齊漱玉說道:「楚大哥,你注意到沒有,那兩個人的眼光好凶,我覺得他們似乎是在惡狠狠的盯住我!」

  楚天舒道:「他們是在盯住我望,大概因為他們發覺我在注視他們。」齊漱玉道:「但我發覺他們好像注意我更多,而且目露凶光,似平與我有仇似的。」

  漂亮的女孩子總是喜歡別人注意她的,楚天舒只道齊漱玉也是這個心理,心中暗暗好笑。不料一聽風中傳來的那兩個舟子的對話,卻是齊漱玉說對了。

  那艘帆船在他們後面,距離約莫也有二三十丈水面之謠,不過由於江面空闊,而楚,齊二人聽覺又比常人敏銳,如還是聽得甚為清楚。

  一個舟子說道:「老三,你看是不是那個婆娘回來。」

  另一個舟子笑道:「老二,怪不得你剛才那樣怒氣沖沖,原來你是看錯人了!」

  那舟子道:「哦,我看錯了人?不會啊,事情雖然隔了將近二十年,那婆娘的模樣我還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那「老三」笑道:「看呀,既然是隔了將近二十年,那婆娘焉能還是如此年輕,我看那女娃兒恐怕還未到二十歲。」

  「老二」不覺也笑了起來,說道:「我知道你說得有理,可是她們實在大相像了。剛才你不是幾乎怒氣要發作嗎?」

  「老三」說道:「咱們黃河三傑,當年都栽在那婆娘手裡,大哥最慘,給削去膝蓋,成了廢人!不過,聽說那婆娘亦已得到報應,這筆帳是無需算了。」

  「老二」說道:「你說的報應是指她已變成了寡婦?但只要她還在生,這口氣……」

  「老三」說道:「聽說她早已失蹤,有人說她是跟以前的情人私奔呢。」

  「老二」說道:「那婆娘失蹤的事我是知道的,只不知她那個舊情人是誰?這幾年我不大出門,你卻常在江湖走動,可知道麼?」

  「老三」說道:「我也不知道。但聽說是江南一家武林世家的子弟。」

  「老二」說道:「江南的武林世家,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也有十來家。」

  「老三」說道:「你想逐家去打聽嗎?打聽這種秘密是了犯忌的,恐怕不容易打聽出來吧!」

  「老二」說道:「我也不想知道她的舊情人是誰,但我在想,在想……」

  「老三」道:「在想什麼?」

  「老二」這才緩緩說道:「我是在想,目前倒有一個報仇的機會。只不知你有沒有這個膽量?」

  「老三」道:「你說來聽聽。」

  「老二」說道:「不錯,凡稱得起武林世家的必有獨門武功,但無論是哪一家武林世家,總比不上齊老頭那樣難惹吧!」

  「老三」道:「這又怎樣?」

  「老二」繼續說道:「那婆娘倘若還在齊家,咱們自是不敢動她一根毛髮,但她若然跟了別的男人,管他什麼武林世家,倒是可以打她的主意了。」

  「老三」說道:「是哪一家咱們都未知道,又怎樣去打她的主意?」

  「老二」說道:「就在剛才碰見的那個女娃兒的頭上打她的主意。天下哪能有這樣相像的兩個人?我敢斷定,那個女娃兒十九就是她的女兒!」

  「老三」說道:「我也是這樣猜測。那麼依你之見,咱們是否回去追她?」

  「老二」說道:「那也不必如此若急,那條小船上有三個人,咱們兩個未必就能對付得了,不如趕快回去稟報大哥,……」

  說到這裡,大船和小船的距離已有半里之遙,他們說話的聲音已越說越低,聽不見了。

  齊漱玉和楚天舒聽見了他們說的這番話,心中都是不禁翻起波瀾。

  「他們說的那個『婆娘』莫非就是我的母親?媽媽失蹤原來是跟別的男人私奔,怪不得爺爺不許家人提及她了!唉,但願這只是他們捏造的謠言吧。」齊漱玉暗自思量,不覺面紅耳赤。她抬起頭來,正碰著楚天舒的目光。

  楚天舒心中紛亂,臉色卻沒表露出來,迎著她的目光,故意問道:「那兩個傢伙說些什麼,你聽見沒有?」

  齊漱玉臉上發燒,心頭更是卜卜的跳,訥訥說道:「我聽得不清楚,你聽見什麼?」

  楚天舒道:「我只聽見幾句,他們好像是自稱叫什麼黃河三傑,但大哥則早已被人打成殘廢了。這黃河三傑不知是什麼來頭,但身為老大的都被人打成殘廢,想必也不會是什麼英雄好漢!」

  齊漱玉心裡一鬆,問道,「你還聽見別的什麼?」

  楚天舒道:「我就只是斷斷續續的聽見這幾句話,還摸不到他們的底細,所以我才問你。」

  其實那兩個人所說的話,楚天舒全都聽見了。他知道假如他誰說什麼都聽不見的話,那是騙不了齊漱玉的。因此他才避重就輕,誰說只聽見那麼幾句,以免令得齊漱玉難堪。

  齊漱玉半信半疑,不過楚天舒既然沒有說穿,她也沒有那麼尷尬了,當下說道:「我也只是聽見他們說的這幾句話。不過黃河三鬼的名頭我倒是聽得了大叔說過的。」

  楚天舒笑道:「原來是黃河三鬼,不是黃河三傑嗎?」

  齊漱玉笑道:「黃河三傑是他們自封的,據了大叔說這三個水寇論武功勉強算得是二流角色,不過他們水底的功夫卻是第一流,最擅長潛伏水底鑿穿客商的船隻。後來給一個水陸功夫都比他們更好的英雄『收拾』了,以後一也就聽不到他們的消息了。因為他們只能在水底做見不得光的勾當,故此人稱黃河三鬼。」

  這「黃河三鬼」的來歷,她從丁大叔口中知道的就只這麼一點,她倒是如實的轉述了。就只隱瞞了一個字。那個「收拾」了黃河三鬼的人本是「女英雄」,她轉述時少說了一個「女」字。

  丁大叔對江湖上的人和事知道很多,她時常要求丁大叔給她講故事。有一天她不知從哪裡聽見別人談及「黃河三鬼」,回來問了大叔,丁大叔好像很不願意說給她聽,給她纏不過才告訴了她一些。但那個「女英雄」是誰,丁大叔卻是無論如何不肯說了。(他雖然推說不知道,但她卻是看得出他是不願意說的。)

  像「黃河三鬼」這樣的小角色她也不放在心上,故此了大叔不肯告訴她,她也就算了,這件事本已淡忘,想不到今天卻會碰見三鬼中的兩鬼。

  幾乎忘記了的兒時往事,忽地重新記起來。齊漱玉不覺暗自想道:「丁大叔說的那個女英雄莫非就是我的娘親?奶媽也說過我的娘親精通水性的。」齊漱玉把他們二人的話聯想起來,心中不由得一陣顫慄。

  楚天舒也是和他一樣,心頭遍佈疑雲。

  由於齊漱玉提及她家的老僕人丁大叔,而這個丁大叔正是多年前曾經到過他的家中一次的,這就不禁挑起他的記憶了。

  他知道這個「丁大叔」原名丁勃,本是遼東大盜,和他的父親頗有交情的。

  但那次丁大叔來到他家,他的繼母卻不願意見這個客人。

  從父母的談話之中,他又知道繼母與齊家一定有點不尋常的關係,只不知是什麼關係而已。

  接著他把幾件表面看來似是不相干的事情聯想起來,繼母精通水性,他駕船的本事也是跟繼母學的;父親不許他和齊家的人結交;小時候父親常常講武林中人的故事給他聽,但卻極少提及武功被公認為天下第一的齊燕然,(僅有一次,那是因為父親被他纏問不休,不得已才告訴他一些的,但跟著就嚴辭厲色禁止他再問這個人了。直到這次他要到北方來,他父親才重申禁今。)

  而現在他又知道了一件事情,齊漱玉的母親原來是在丈夫死了之後,與舊情人私奔的。

  這幾件「不相干」的事情連串在一起,輪廓漸漸鮮明,許多似乎不可解的疑團也似乎可以解了。

  但他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事情該不會這樣巧罷?不過,即使當真如我所想的那樣,我們的父母也沒有什麼不對吧?但聽說那齊老頭子喜怒無常,性情甚為怪僻。他的想法卻未必和我的想法一樣。」

  兩人都是滿腹疑團,但都不敢向對方求證。姜雪君也是滿懷心事,不知不覺,大家都沉默了。

  忽地遠處傳來一聲長嘯,把他們驚酸。

  齊漱玉跳起來道:「這回該不是我聽錯了,是、是……」她的神情又興奮、又惶恐!

  楚天舒驚疑不定,說道,「聽是聽見了,不過……」底下的話卻沒說出來,像是聲音突然給人「切斷」似的,嘎然而止。

  原來他想說的是:「不過卻好像不是飛天神龍的嘯聲。」驀地想起,他們剛剛否認聽見過飛天神龍的嘯聲,那又怎能拿來比較,知他是也不是?

  他擔心齊漱玉追根問底,問他「不過什麼?」幸好齊漱玉沒有追問。因為她又隱隱聽見那遠處傳來的嘯聲了,但卻弱了一些。

  姜雪君也走出船頭來仔細聽那嘯聲了,楚天舒見她也是一臉迷茫的神色,兩人目光相對,姜雪君緩緩搖了搖頭。不用言語,彼此都已知道對方想說的話。姜雪君知道楚天舒那充滿疑問的目光是要問她知不知道發嘯的人是誰,楚天舒也知道她這搖頭的意思乃是表示她雖然不知道是誰,但已知道這絕對不是飛天神龍的嘯聲。因為這嘯聲甚為蒼勁,內力的雄厚也許不及飛天神龍,但這人的年紀卻一定比飛天神龍大得多。

  楚天舒道:「江湖上的異人在所多有,要是咱們有功夫的話,倒不妨去結識結識他。不過如今咱們既然是要趕著回去,那也不必多事了。」

  齊漱玉忽地用斬釘截鐵的聲音說道:「不,不能不理,這次我相信決不會聽錯,我已經知道是誰的嘯聲了!」

  姜雪君笑道:「玉妹,恐怕是你心中想著那個人,以至就疑心是那個人吧。我聽卻是不像!」

  齊漱玉道:「你以為我疑心是誰的?」

  楚天舒道:「你不是以為是你的元哥嗎?」

  齊漱玉道:「誰說是元哥的嘯聲!」楚天舒怔了一怔,問道:「那麼是誰?」」

  齊漱玉道:「是丁大叔的嘯聲!」楚天舒吃了一驚,說道:「當真是他的嘯聲?」

  齊漱玉道:「楚大哥,你的武學造詣比我深,江湖經驗比我多,你說,丁大叔是不是碰上了強敵?」

  楚天舒道:「從嘯聲中聽不出來,不過……」齊漱玉已是搶著接下去說:「不過他的嘯聲一次比一次弱卻是可以聽出來了,是嗎?」用不著她畫蛇添足,楚天舒己是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了,假如不是碰上強敵,而且是在激鬥之中消耗了內力的話,丁大叔的嘯聲是不會一次比一次弱的。

  齊漱玉當機立斷,說道:「快,快,把船靠岸,我可不能不理丁大叔!」

  正是:

  滿腹疑雲恩怨織,忽聞異嘯客心驚。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0
發表於 2010-6-20 09:22:5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回 一失足時死生成謎 再回頭處恩怨如煙(1)

  楚天舒道:「丁老前輩乃是家父的朋友,既然是他,那當然不能不理了。」

  嘯聲是從南岸的一座山峰上傳來的,楚天舒將船攏岸,三人立即施展輕功,向那座山峰奔去。此時已是入黑時分,一彎新月剛剛升起。那座山距離岸邊只有數里之遙,不過半枝香時刻即到了。但在這段時間之內,他們和沒有再聽見嘯聲。

  楚大舒驚疑不定,心裡想道:「丁勃本是遼東大盜,從他的嘯聲可以從山上傳到江心,功力之高,可以想見。現在聽不見他的嘯聲,不知他是已經把強敵打退,還是身受重傷不能發嘯?但無論如何,他的對手也一定是十分厲害的了,只不知是誰?」

  跑至山腰,一片危崖擋住去路。好在他們都是一等一的輕功,危崖峭壁,也還難不倒他們。三人之中,楚天舒武功最高,江湖經驗也最豐富,他跑在前頭開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危崖的彼端是一片松林,靠近峭壁處有一株橫伸出來的方松,枝葉茂密,形如蒼龍櫻海,丹鳳朝陽,蟠松的野籐飄拂石壁。朦朧的月色之下,楚天舒目光一瞥,忽見樹枝無風自搖。懸空的裡野籐,飄拂不足為奇,未曾脫離母體的樹枝無風自搖可有異樣。楚天舒凝伸一聽,隱隱聽得樹林裡似有沙沙聲響。楚天舒叫道:「提防有埋伏!」雙掌一個盤旋,使開夜戰八方的招式護身,踏上那株橫伸出來的松幹,隨即躍上危崖,衝入林中。

  江湖上本來有「逢林莫入」之戒,但他們為了要救丁大叔,卻怎能顧這許多禁忌。姜雪君和齊漱玉都拔出劍來,舞劍防身,跟著楚天舒闖進樹林。

  樹林裡並沒遇上埋伏,只是有幾隻鳥兒給他們嚇得從窩裡飛了出來。齊漱玉笑道:「楚大哥,你是疑心生暗鬼吧,這裡鬼影也沒一個!」楚天舒驚疑不定,暗自想道:「按說樹枝不會無風自搖,我剛才所見也分明不是眼花。難道是一隻松鼠竄過樹枝,以至令得它無風自搖,唉,但願是松鼠就好,假如真的是一個人的話,這人的輕功之高,可真是神奇之極了!」

  心念未已,他們已經穿出這片松林,前面地勢開曠,他們又開始聽到一種聲音,似是風聲呼呼,細聽又不是風聲。楚天舒跑快兩步,站上高處往下一望,叫道:「那邊有人打鬥,齊姑娘,你快,……快來」二字未曾說完,齊漱玉亦已登上那塊石頭,往下一看,失聲叫道:「啊,果然是丁大叔!丁大叔,你莫慌,我們來幫你!」

  下面有個山坳,山坳形如鍋底,地勢較為平坦,一個身材高瘦的老頭正在和兩個魁梧的漢子搏鬥。雖然只是小時候見過一面,楚天舒也認出來了。這個瘦長的老頭正是曾經到過他的家裡的丁勃,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遼東大盜丁勃。

  和丁勃交手的那兩個漢子面貌看得不大清楚,但身材卻是一般高矮,服飾也是相同,似乎是兩兄弟。

  楚天舒定睛看去,只看了幾招,就不禁大吃一驚。

  那兩人騰躍撲擊,忽如巨鷹盤空,忽如猛虎伏地,招招凶狠,方圓十數丈之內,沙飛石走,發出的聲音就似狂風刮過一般。丁勃則是兀立如山,見招拆招,見式拆式。但形勢則顯然是他處在下風。只有招架的份兒了。楚天舒這才恍然大悟,丁勃何以不能繼續發嘯的原因,那是因為給人攻得應接不暇,已是不能再耗內力發嘯。「果然不愧是曾經名震江湖的遼東大俠,假如換了是我,在這兩個魔頭聯手撲擊之下,只怕抵擋不了十招!」楚大舒心裡想道。

  雖然明知他們三人齊上,也未必就能替丁勃扭轉敗局,但在這樣緊急的關頭,卻是誰也無暇為自身的安危打算,大家都是飛快的跑過去。

  和丁勃交手的一個漢子縱聲笑道:「丁勃,你縱然伏有同黨,我們也不懼你!嘿嘿,原來你的救兵就只是這三個娃娃嗎?哈哈,來吧,來吧,一齊來送死吧!」他說到一半;已經看清楚來的是什麼人了。

  跑得最快的楚天舒,也只是剛剛走過一半的距離,那兩個漢子正在加緊攻擊,齊漱玉緊緊跟在楚天舒後面,一顆心卜卜的跳,只怕援救已來不及。

  丁勃比她還要著急,連忙叫道:「小姐,你快走,別理我!」

  話猶未了,一個漢子陡地躍起一丈來高,向他撲下,丁勃一矮身軀,斜竄出去。齊漱玉看不清楚,但聽得「轟隆」一聲,原來是那漢子一拳打中一棵松樹,把那棵松樹打得齊腰折斷。

  齊漱玉看不清楚,還只道是丁大叔閃避得宜,故此沒有給他打中。丁勃卻大為詫異,「奇怪,怎的他這拳如此失了準頭?」原來那兩個漢子是分進合擊的,丁勃若要避開那凌空一擊,就要著另一個漢子的一掌,故此他雖然身形斜竄,卻並非避招,而是要搶在前頭先化解另一個一敵人的攻擊。但是否能夠如他所願,他實是毫無把握的。想不到出乎他意料之外,凌空一擊那一拳竟打歪了。

  這兩人乃是孿生兄弟,心意相通,配合得天衣無縫。不料這次卻出了岔子。哥哥那一拳莫名其妙的打歪,這就給了丁勃一個擊破的機會了。他反手一招「手捏琵琶」,剛好迎上了弟弟劈向他後心的一掌。

  雙掌相交,「蓬」的一聲,那人給他的掌力震得退出了六七步,幾乎跌倒。

  這一下又是大出丁勃意料之外。要知對方雖然失了兄長的配合,但丁勃也是差不多到了強弩之未的田地的。這兩兄弟的功力,倘若是各自力戰,與丁勃單打獨鬥,丁勃比他們略勝一籌,但也不能一揮手就把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震退六七步的。何況此際丁勃乃是在以一敵二的情況之下,業已惡鬥了半個時辰,內力的消耗遠比對方為甚。他原來的估計,也只是希望能夠板成平手而已。

  不但丁勃意想不到,那兩兄弟也似乎是始料之所不及,弟兄相對,目光一片茫然。

  這兩兄弟心意相通,互相看了一眼,做哥哥的點了點頭,做弟弟的搖了搖頭。雖然一個點頭,一個搖頭,大家的想法卻是一樣。兩人不約而同的齊聲叫道:「姓丁的,你有主子撐腰,我們只有認栽了!哼,但願你的主子長命百歲,讓你做一世老奴才吧!」說罷轉身便逃,後面這兩句當然是「反話」,但也可見得他們對丁勃的「主子」實是敢怒而不敢罵。

  原來那個老大凌空擊下之時,足部突然好似給利針一刺,不由自己的便向前衝去,結果是拳頭打著了松樹方才定著身形。那個老二發掌之時,虎口也好像突然給螞蟻叮了一口,力量登時減一半。但他們又立即發現並非是中了梅花針,甚至是否暗器,他們也捉摸不透。

  他們本來不把楚天舒、齊漱玉、姜雪君三人放在心上放在心上,但此時一想,齊漱玉是齊燕然的孫女兒,孫女兒既然在此處現身,莫非做爺爺的亦已來了?除了齊燕然,別人也沒有這麼大的本領能夠暗算他們,而令他們絲毫也沒察覺!

  兩兄弟同一心思,都以為是齊燕然,兩兄弟交換互相詢問的目光,做哥哥的點了點頭,表示他和弟弟的猜測一樣。做弟弟的搖了搖頭,則是表示既然是齊燕然,那就只能乖乖認栽,不可再鬥了。

  丁勃雖然不知道他們想的是什麼,但亦已猜到了他們是著了暗算,並且知道他們是猜疑誰了。

  齊漱玉喜出望外,跑到丁勃身邊,笑道:「丁大叔,你哪裡惹來的這兩個強敵?」

  丁勃息過口氣,說道:「他們是江湖的人稱冀北雙鷹的薩家兄弟,二十年前,我干沒本錢買賣之時,曾經和他們有過一段過節,想不到今天碰上了。」

  冀北雙鷹,老大名叫薩都刺,老二名叫薩都拉,齊漱玉也曾聽得爺爺說過他們的字號。據說他們本是勃海中一個名叫貓鷹島上的土生野人。「貓鷹」是一種變種的貓頭鷹,比普通常見的貓頭鷹大得多,性極凶悍,是一種罕見的猛禽。因為它們聚集於那個小島,「貓鷹島」因此得名。貓鷹島附近有一個「蛇島」,盛產毒蛇,貓鷹克制毒蛇;常常把毒蛇抓來當作食糧。這兩兄弟因為常常看貓鷹撲擊毒蛇,無師自通,練成了一身非常怪異的以撲擊為主的武功。

  薩家兄弟二十年前已經惡名昭彰,齊燕然也曾想要剪除他們,可惜一直沒有機會碰上。

  齊漱玉說道:「原來是冀北雙鷹,怪不得如此厲害。但想不到這兩個鷹頭都給我們嚇跑了!」

  丁勃滿腹疑團,看了楚天舒一眼,問道:「這位是……」

  楚天舒笑道:「丁老前輩,咱們是見過面的,你記不得了?」

  丁勃怔了一怔,說道:「恕我丁勃記憶不佳,咱們是在哪裡見過面的?」

  齊漱玉笑道,「這位楚大哥是揚州楚勁松楚大俠的公子,他曾功經和我說過,說是你曾經到過他的家裡的。」

  丁勃拍拍腦袋說道:「我想起來了,那時你還是個拖著兩筒鼻涕的小孩子呢。」

  楚天舒笑道,「那一定是你記錯了,我自小愛乾淨,不會拖著兩筒鼻涕見客人的。」

  談笑之間,姜雪君亦已來到。齊漱玉道:「這位姜姐姐就是元哥常常提及的那位雪君姐姐。」

  丁勃不禁又是一愕,說道:「令尊的大名可是上志下奇,後來改號遠庸的。」

  姜雪君道:「不錯。但家父已在半年前去世了。」

  若在平時,丁勃見著楚天舒和姜雪君,自必又驚又喜,而且有許多話要問他們的。但此際由於他有更重大的心事盤恆胸際,無暇去問他們了。

  他心裡想道:「楚勁松的兒子和姜志奇的女兒,本領料想是不錯的,但卻怎夠得上暗算冀北雙魔?」

  他看了看楚天舒,又看了看姜雪君,狐疑滿腹,問道:「還有誰和你們一起來麼?」

  齊漱玉道:「就只他們二人,沒有別的人了。我是請他們二人到咱們家裡作客的,丁大叔,你要不要我告訴你怎樣巧遇他們的事情?」

  丁勃說道:「我是要知道的,不過你稍後一下說也還不遲,我倒想先問你一件事。」

  齊漱玉詫道:「什麼要緊的事呀?」

  丁勃說道:「你們上山的時候,可碰到過什麼人嗎?」

  齊漱玉道:「沒有呀,何以你有此問?」見丁勃神氣甚為古怪,似乎在想什麼,遲遲未回答她,又補問一句道:「你以為我會碰上什麼人?」

  丁勃想說的是:「那個人是你最親近的人,但又是你不認識的人。」不過因為時機未到,心中想說的話卻是不便對齊漱玉說出來。

  齊漱玉何等聰明,眼珠一轉,便即笑道:「丁大叔,難道你以為爺爺當真是和我一起來嗎?那兩個魔頭繪爺爺的威名嚇跑,我也意想不到呢!」

  丁勃說道,「我也知道你的爺爺不會來的,不過——」

  齊漱玉道:「不過什麼?」

  丁勃說道:「沒什麼。不過,那兩個魔頭好像不只是給嚇退的。」

  齊漱玉笑道:「那麼,你以為當真是有高人暗中相助嗎?若然真的有這樣高人,除了我的爺爺還能有誰?」言下之意:既然你知道不是爺爺,那當然是沒有別的人了。她哪知道,丁勃心中所想的那個人並非她的爺爺,但她亦已猜得甚為接近。

  丁勃一臉范然神色,說道:「我不知道,我只覺得這兩個魔頭走得莫名其妙。」

  齊漱玉道:「這兩個魔頭嚇得狼狽而逃,料想他們不敢再來。他們既然走了,咱們也不必費腦筋去暗猜了。好,不要再說這兩個魔頭了,丁大叔,我倒要先問你一件事。」丁勃說道:「小姐請問。」齊漱玉道:「你何以不在家中,卻跑到這裡來?」

  丁勃說道:「正是因為小姐你離家出來,老爺放心不下,故此叫找出來找你回去。他猜想你可能會在洛陽,我就是正要到洛陽去聽你的消息的。老爺猜得對麼?」

  齊漱玉笑道:「爺爺猜礙不錯,不過我猜他也是放心不下衛師哥的吧。」丁勃說道:「不錯。前天我在路上已經聽說他在徐家鬧事,不知是真是假?」

  齊漱玉道:「是真的。啊,你在路上沒有碰見他嗎?」丁勃笑道:「要是我已經碰見了他,我也不用問你這消息是真是假了。」齊漱玉好生失望,說道:「我還以為他已經回到了家呢。」

  當下將她在洛陽的遭遇,簡單扼要的說給丁勃知道。

  丁勃好生驚異,歎口氣道:「想不到徐中岳號稱中州大俠,竟然是個假仁假義的奸賊。不過說到剪大先生也是和他一樣的人,我卻還有點不能相信。」齊漱玉道:「不錯,剪千崖的名望比徐中岳更高,但我親眼看見他幫徐中岳對付元哥的。而且他是殺害姜姐姐母親的兇手,此事亦是無可懷疑。」

  丁勃沉吟半晌,說道:「雖然我不敢說絕無此事,但剪大先生的為人我是知道比較清楚的,我總覺得他與徐中岳不該是一丘之貉。」齊漱玉道:「世上有許多大家都以為是不該發生的事情,卻偏偏發生了呢!」丁勃笑道:「大小姐,經過這番磨練,你是比以前老成多了。」

  齊漱玉甚為得意,卻佯嗔道:「你以為我永遠都是不懂事的孩子麼?」丁勃笑道:「是啊,你是個懂事的大姑娘了,不過剪千崖這件事,最好你先問過爺爺,不要私自找他算賬。對剪家的人,你爺爺知道得比我更深。」

  齊漱玉道:「我也沒有本事單獨找他算賬,這次回家,我是準備與元哥會合,再和姜姐姐一起去找那兩個老賊報仇的。要是元哥已經回到家中,想必他也會對爺爺說了。」

  丁勃沉吟不語,心裡想道:「就只怕天元這孩子不是回家。」但他不想掃大小姐的興,心中的疑慮沒說出來。

  齊漱玉提起了她的元哥,卻是更加歸心如箭了,說道:「咱們趕快回去吧,說不定元哥已經回到家中了。」

  丁勃想了一想,忽地微笑說道:「對,你爺爺等你正在等得心焦,你是應該趕快回去的。大小姐,我這就托你回去稟告老爺……」

  齊漱玉怔了一怔,說道:「丁大叔,你說什麼,你不回去嗎?」

  丁勃說道:「我還有點事情,待料理完後,大約遲三五天才能回去。」

  齊漱玉詫道,「你不是說爺爺叫你到洛陽接我的嗎,你另外還有事情?」

  丁勃說道:「是呀!這件事情是今天才遇上的。你既然回來了,那我就想抽空辦點私事,向老爺告個假了。」

  齊漱玉道:「是什麼事情?」

  丁勃說道:「也沒什麼緊要的事情,只是想去找一個多年未見過面的朋友喝幾杯老酒。」

  齊漱玉道:「又是你從前在黑道上的那些朋友麼?」

  丁勃說道:「小姐,你長大了倒管起我來了!」

  齊漱玉道:「好,你不肯告訴我,那就算了。走吧!」

  丁勃說道:「小姐,恕我不送你們下山了。」

  齊漱玉道:「我不是膽子小要你送,但你也總得下山才能去找朋友呀。難道他是約你在這荒山喝酒的嗎?」

  丁勃笑道:「當然不會有這樣荒唐的朋友,不過我也總得恢復了精神體力,才能下山去找朋友呀。」

  齊漱玉吃了一驚,說道:「我真是不懂事,沒想到你惡鬥一場,已經筋疲力竭了。要不要我們在旁守護?」

  丁勃笑道:「還不至於這樣不濟事,何況正如小姐你剛才所說,諒那兩個魔頭也不敢回來。小姐,你別管我,快點回家。」說罷,便即盤膝閉目,做起吐納功夫。

  齊漱玉也想早點回家,她知道丁勃練的內功自成一家,隨時可練也隨時可以停止,不像某些門派的內功,非練到一定的時刻不能罷休的。因此若有外敵,他立即便可醒覺。「以丁大叔的功力,只要他恢復幾分,即使這山上有毒蛇猛獸,料想也傷害不了他。」如此一想,齊漱玉也就放心下山了。

  他們那隻小船繫在河邊,為了趕路,楚天舒主張不進縣城投宿,讓小舟順流而下,天明便可渡過孟津。齊漱玉喜道:「這敢情好,過了孟津,咱們再走陸路,只有兩天路程,就可以回到家裡了。」

  楚天舒上了船就不說話,齊漱玉道,「咦,你在想些什麼?你又沒有和那兩個魔頭打架,總不至於像丁大叔那樣疲累吧?」她這樣一天接連碰上幾樁事情,心情可有點不大寧靜,很想找個人閒聊。

  楚天舒笑道:「我正是想起你的丁大叔。依我看來,丁大叔倒不像你說的那樣疲累。」

  齊漱玉道:「這是他自己說的,你懷疑他說謊嗎?」

  楚大舒道:「或者是他故作謙虛吧,不過還有一件事情,說出來你可能認為我是多疑……」

  齊漱玉道:「多疑也好,謹慎也好,快說出來,別吊我的胃口。」

  楚天舒道:「你有沒有注意到,當你問丁大叔是否約了朋友在荒山喝酒之時,他雖然回說不是,但他的笑容卻是很不自然!」

  齊漱玉怔了一怔,說道:「我倒沒有留意。不過,你說這話的意思,好像是認為丁大叔存心騙我。」

  楚天舒道:「這話說得重了一點,或許丁大叔只是不願意你目前就知道了。」

  齊漱玉道:「然則你認為他當真是約了朋友在這荒山喝酒?」

  楚天舒笑道:「喝酒當然是不會的,但卻可能是一個只圖見上一面的約會,否則他本來是要到洛陽去接你的,為何不走大路,卻跑到荒山野嶺上去?」

  齊漱玉道:「那是因為冀北雙魔的約鬥呀,咱們不是親眼見到了嗎?」

  楚天舒道:「咱們只是見到打鬥,但丁大叔可沒說過冀北雙魔約他到那裡打鬥的。而且丁勃是個一老江湖,精明幹練,他明知以一敵二,是鬥不過冀北雙魔的,他又豈能單人匹馬,趕這約會?」

  齊漱玉道:「如此說來,你是認為他本來是赴朋友的約會,但卻出乎他的意外,朋友沒來,卻來了敵人。」

  楚天舒道:「我是這樣猜想。不過,他的朋友恐怕亦已來了。」

  齊漱玉道:「你倒很會推想。但我倒想問你,你是何所見而云然?」

  楚天舒道:「他在激鬥之時,連發數聲長嘯,你不覺得奇怪麼?」

  齊漱玉江湖經驗雖少,人卻並不糊塗,一得楚天舒提醒,頓時也起了懷疑,說道:「你懷疑他的嘯聲是為了求救?」

  楚天舒道:「不錯,用這種上乘內功是很耗內力的,要不是為了呼援,他何必自耗內力?但在那荒山之山,他又怎知道會有救兵?」

  不必多加解釋,結論只有一個:丁勃本來是約了一武功比他更好的人在那裡相會的。

  齊漱玉道:「那麼咱們要不要回去看看那人是誰?」

  楚天舒笑道:「他們既然要避開你,就是立即趕回去,也決計見不著他們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7-5 03:48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