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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善惡難分(二)
隔日一早,連送隱約感覺身邊的人起了身,她渾身酸痛沒力氣,只躺著不動。待今日朗穿好衣服,她方勉強睜眼。
映入眼的人一身白衣勝雪,亭亭玉立。她揉揉眼睛,仿若看到去世的人又活過來了。
她邊坐起邊問:「師父,怎麼今天穿白衣了。」
「隨意拿了一件,入手才發現是白衣。」他拿過她的外衣走到床邊給她披上。
連送穿著衣服,抬眼看今日朗眉心的紅蓮比昨天又淡了些,竟是隱約不可見了。
難道師父身上的魔掌得到了紓解?
「怎麼了?」今日朗問。
「給我探探你的脈象。」連送不等他伸手,握住他手腕。
今日朗的脈象沉穩平順,雖仍有逆沖交錯期間,但比原先舒順許多。
這是為何?
連送仔細思索,想起今日朗曾對她說過,他們在地洞相遇那次,他雙目發紅狀似妖魔,便是因為經脈逆流所致,那時他血脈沸騰,陽氣亢盛,需與女子歡好才能紓解。現在留芳功雖練成了,但想那陽氣亢盛的問題還是存在,甚至更加嚴重。所以,恰恰是她與師父行那夫妻之禮才緩解了留芳功的反噬?
可修煉留芳功的反噬絕對不簡單,豈是一次魚水之歡便能解除的,怕是還有別的什麼原因誤打誤撞上了。
那別的原因,她暫時想不到,知道與師父歡好肯定能減輕師父走胡入魔的痛苦便好,不管什麼方式,只要是為師父好的,她都竭力去做。
「師父,」她忍不住歡喜,緊緊抱住他說,「以後我每天都與你歡好,好不好?」
今日朗拍拍她的頭說:「你這丫頭,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也不知羞。」
連送聽他聲音少了很多尖銳的冷意,多了五年前記憶中的溫潤,她更加高興,抱得他更緊。
「好了,你真想勒死你師父?」
話雖埋怨,他卻沒有推開她。
連送笑嘻嘻地放開手,今日朗拉好她衣服。兩人收拾收拾廚房門。月影已經在飯廳裏擺好早飯。
連送吃著問:「你今天不用出門辦事?」
今日朗道:「要出門的。稍後,你隨我一起走?」
「去哪兒?」連送問。
今日朗說:「千山外的百里雪山長著一種罕見的菡萏花,可駐顏。這種花一旦離開冰雪便會凋謝,採摘後要立即服下才有效用。」
連送喜悅非常:「我就知道師父對我最好了。」
今日朗看著她嬌憨的模樣,笑她說:「你這丫頭,在師父面前,總不自覺像個孩子。」
連送亦打趣他:「師父現在倒更像師父了。」
「我以前不像嗎?」
「以前更像是妖……」連送及時把「精」字吞回去,改口說,「以前更像是神仙。」
今日朗聽了很受用,彎起嘴角。
日頭上了中天,他們出發了。
從此地去百里雪山,路途遙遠。他們先是騎馬,累了以後,兩人牽著馬在路上走。
路上,連送將兩人的劍藏在馬鞍下,儘量避開武林門派聚居的地方,走了兩天都風平浪靜。
第三天時,他們在客棧裏歇腳喝茶。門外來了幾個個風塵僕僕的少年,小的六七歲,大的也不過十五六,由領頭的兩個中年男子帶著,占了兩張桌子坐下。小二每桌各上一壺茶,其中一名戴紫冠的中年男子讓小二撤了一壺,接著點了兩盤青菜和七個饅頭。自己拿兩個饅頭,給一個身邊的黃冠男子,另四個各掰一半分給幾個小的。
連送吃著水晶蘆筍,數了數他們的人數。除開兩個大的,小的共七人。饅頭分到最後還剩下一半,年長的孩子想讓給那個最小的,手遞過去時,紫冠男人搶先拿過來吃了。
「這世上竟有這樣吝嗇的人。」連送直搖頭,又對今日朗說,「師父,我們點幾個菜送給他們吧。」
她正準備喚小二。今日朗按住她的手說:「那些是蜀山派的人。」
連送問:「蜀山派不是很少涉足江湖嗎,怎麼到這兒來了?」
今日朗說:「去年他們的掌門走火入魔,臨死前將蜀山派殺死大半。蜀山門庭也被毀了。他們只好下山,四處流浪尋覓安身之所。」
連送又對他們同情了一分。但她明白師父按住她的意思。師父是武林公敵,若是為了一時不忍引起懷疑,又將是一番廝殺。
望著那個六七歲的孩子可憐巴巴地舔筷子,連送飯也吃不下了。
今日朗說:「吃完了?」
連送點點頭:「走吧。」
小二來結賬,今日朗付了銀子,另放了一錠在小二手上說:「給那兩張桌子再加三個菜。他們若問,就說你只管上菜,其他一概不知。」
小二機靈,點了個頭便走了。
連送寬慰,出門時忍不住朝那幾個孩子投去微笑,卻碰上紫冠男人探究的目光。她立馬回過頭去。師徒兩個重新上路。
他們走後,小二端出幾樣時興的菜放到蜀山一行人面前。小師弟看到有菜,高興地歡呼一聲。紫冠男子瞪了他一眼,問小二道:「我們沒點,你送錯了吧。」
小二依今日朗所言一字不差說了,便匆匆入了廚房。
黃冠男子道:「邵師兄,我看應該是有貴人暗中相助。」
邵克進橫眉而對:「什麼邵師兄,我如今是蜀山派掌門。敬連師弟,你不以掌門稱呼我,是想造反嗎?」
方敬連垂頭作揖:「掌門恕罪。」
邵克進冷哼一聲。幾個弟子都冷冷看著邵克進,目光中透著不屑。方敬連對他們點了點下巴,示意低頭吃自己的。小師弟歡天喜地拿起筷子。邵克進早已自顧自吃起來,他吃一吃,停一停,看向門外思索著,一會兒說:「這菜應該是方才坐在我們東南方向那一男一女送的。」
方敬連說:「掌門如何得知?」
邵克進聽方敬連叫他掌門,油然而生幾分得意之色說:「那姑娘臨走時,曾向我們這裏似笑非笑望了一眼。看他們錦衣玉食的做派,定是富貴人家出生的公子小姐,不像武林中人。」
方敬連連連點頭:「掌門說的是。知道是何人相助便好,若是以後能遇上,必定要報答他們。」
邵克進冷笑一聲道:「報答?這麼大一隻肥羊送上門來,豈有不宰之理?」
方敬連看邵克進又露出慣常的算計之色,心知那兩個無辜的善心人又要遭殃,可惜他打不過他,無力阻止他的惡行。
連送與今日朗依舊抄人煙稀少的小路行走。往前幾裏便到海邊,他們將乘船北上,去北方極寒之地。
走路的半個時辰,連送臉上一直掛著笑,不停看向今日朗。她的師父越來越像從前的師父了,不僅脾氣見好,今天還慷慨助人,看來她這些天的「努力」著實有效。師父眉間的蓮花只剩紅紅的一個星點,把師父點綴的仿若天上神仙。她怎麼看怎麼喜歡。
今日朗忽然停下腳步。連送的笑臉一僵。雖然她現在沒有武功,但她看師父表情便知附近有危險。
她凝神細聽,有腳步聲追來。等那人到了面前,她驚訝一聲,居然是客棧裏蜀山派那行人。照理說師父今日不管是穿著神態皆與入魔時不同,蜀山又從未跟師父有過交集,他們為何要氣勢洶洶地跟來。
連送當下便問:「各位兄台,有何貴幹?」
邵克進並未立即回答,他先是對身後人擺手:「去,到那兒等著。」
方敬連帶著一干小的站到樹下,回身時目光與連送接觸,嘴型示意她:「快走。」
連送看看方敬連,又看看邵克進。
邵克進說:「我們江湖中人行走天下,難免有個不方便的時候。剛才得二位慷慨解囊吃了一頓飽飯。多謝。」
邵克進抱拳向前,順便亮了亮手中的劍。
連送看他反應,知道並未認出他們,放心不少。不管邵克進什麼目的,她都不想與他過多糾纏。
「你的謝謝我們收下了,天不早了還要趕路,告辭。」連送拉著今日朗便要走。
邵克進怎會讓她輕易離開,他飛身跳至二人面前,獰笑著道:「別急著走。所為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們也要趕路,可惜沒盤纏。只好借二位的銀子用一用了!」
邵克進目露凶光,一劍刺向今日朗。連送驚了一驚,大叫:「別殺他!」
今日朗躲過一劍。
邵克進以為連送是對他叫的,轉頭道:「小娘子別著急,等我殺了你弱不禁風的相公,便來殺你!」
連送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邵克進的武功並不高明,但極為罕見。
連送在傲岸山聽了許多江湖奇聞,其中關於蜀山便是一件。蜀山是武林中資歷最老的門派,創派更在少林之前。雖同屬道宗,蜀山不像玄宗廣開門楣收納弟子,而只收有緣之人。可這有緣之人又不是那麼容易尋得的,幾百年來,蜀山人丁稀微,加上遺世獨立的作風,漸漸在武林中銷聲匿跡。連收集了天下武林秘辛的汲典閣內,也沒有關於蜀山武功一星半點的記載。
突遇蜀山武功,武功高強如今日朗,也不免緩了緩神。
邵克進本以為今日朗只是普通書生,從與他交手過後,便知自己錯了。
幾招之後摸清邵克進路數,今日朗左手握住邵克進攻來的劍,右手在他腋下一擊。邵克進的手臂遽麻,握不住劍,隨後腹背各受一擊,五臟六腑全部移位元,倒下去時,眼中看到今日朗一雙雲錦鞋,自始至終竟都未曾移動半步。
自知自己此次輕敵吃了大虧,他不甘心地問:「你並非常人,哪門哪派報上名來。」
他說:「無門無派,今、日、朗。」
邵克進和方敬連皆變了臉色。
「原來你就是大魔頭今日朗。」邵克進邊說著邊往後挪動,靠近方敬連他大喊一聲,「還看著做什麼,你們再不動手,他就要連你們都殺了!」
方敬連立刻讓孩子們擺起七星陣,圍住今日朗。
先前報出了姓名,今日朗已動殺機,血中魔欲蠢蠢欲動,隱隱顯在眉心。
「師父,你別動氣啊。」連送在包圍圈外喊道。
聽到連送聲音,今日朗壓制魔性。蜀山弟子趁他不備攻過來被他一一踢開,他冷冷說道:「你們不是我對手。走吧。」
方敬連本也不想讓蜀山僅存的弟子冒險拼殺,聽今日朗如此說,他便招手讓弟子們回來。邵克進卻不甘心,若能殺了今日朗,他必定在江湖上揚名立萬。機不可失,在今日朗轉身之時,他使了蜀山絕招無形幻影做致命一擊。
方敬連大喊:「師兄!」眼睜睜看著邵克進被今日朗按住頭骨,腦漿迸裂。
邵克進的劍到了今日朗手中。方敬連驚訝地發現今日朗眉間多出一朵紅蓮,他頓時明白為何武林中有人稱今日朗為紅蓮教主。他眼前所見再也不是一名文弱書生,取而代之的是從地獄中飛出的魔王。
今日朗被鮮血徹底激出魔性,一步步向方敬連他們靠近打算趕盡殺絕。
「師叔,你帶著師弟們快走!」蜀山大弟子韓松落擋在方敬連身前。
不等方敬連逃跑,今日朗冰冷聲音說:「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還未出招,只聽這聲音,韓松落便冷汗直流。他大喝一聲,率先沖向今日朗。
忽然間,一個紅色身影飛到他眼前,乓一聲劍鋒交錯。
今日朗動作停住,連送手中的劍斷成兩截,人往後退開兩步。她雙手麻痹,疼痛難忍,抱著手臂蹲在地上。
「連送!」今日朗憤怒地拉起連送訓斥道,「你忘了你已經沒了武功?你以為擋我的劍是兒戲嗎?」
「我不會讓你再殺人。」連送緊緊抓住今日朗手臂,對愣在一旁的韓松落說,「你們快走。」
韓松落還未從必死決心中回過神來,他身後的方敬連一把抓住他衣領,一手揮趕著弟子們迅速逃離。
蜀山一行逃走的同時,今日朗亦拂袖轉身。
生氣總比殺人好。
連送牽上馬一聲不吭走在今日朗身後。她逐漸摸索出今日朗的魔性,只要見到血,只要有人攻擊他,他的魔性便會顯露出來。
不能任他的魔性這樣發展下去。她決定晚上要好好試驗一回,看男女交歡到底會不會對去除魔性有那麼大功效。
臨近海邊的鎮子因著商隊往來極為繁榮。連送隨今日朗進到一間客棧。店內生意紅火,只剩偏僻位置讓他們坐。
那邊桌子說的火熱,這邊今日朗和連送默默吃飯,顯得他們這個偏僻角落更加冷清。連送吃的無聊,豎起耳朵聽四處在說些什麼。
左手邊看似本地漁民的中年漢子說的最熱鬧,別人都樂意聽他。
他說:「最近出的那采花賊太他娘的氣人,專找年輕貌美的小姑娘下手,把咱著縣城裏搞得烏煙瘴氣。咱這地方,本就男多女少,現在那混蛋玩意兒這麼一鬧,姑娘們尋死的尋死,出家的出家,咱們這些沒娶媳婦兒又沒錢的,更沒戲了。改明兒啊,我也去出家得了。」
旁邊兒一個小個頭的青年說:「上回不是請了幾個走江湖的來治過了嗎,我出海打漁三天沒回來,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拿著人了嗎。」
提起這事兒,中年漢子大歎口氣說:「奶奶的,別提了。咱們好幾十幾戶人家湊了十兩給那什麼華山派的,以為他有點本事,到頭來還是給栽了,連他們自己的師妹都差點被采花賊擄了去。」
「真沒用啊。」很多人都嗤之以鼻。
「就是就是。被采花賊打敗了以後,幾個人提屁股就走了,也不退錢,白白浪費我們那麼多銀子。」
「對了,我聽那什麼華山派的人說那個采花賊練了什麼歸陰大法,必須靠吸取女子的精氣才能提升功力。你們說說,這些江湖上混的人是不是都他娘的有毛病,好好日子不過,專門練這種禍害人姑娘的武功。」
「說的是啊……」
啪。今日朗放下筷子,起身離座。
連送從細聽中回過神來,也跟著放下筷子走進客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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