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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波波]珠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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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14:29:35
第十章 ②

  ②

  難道連今天這樣短暫的快樂,也只是一種狩獵的香餌和手段?頃刻間回神,在萬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將心穿上鎧甲,我淡淡地笑:“謝謝你的禮物。”盡管不適合我。

  “是不是很特別?”見我沒有動怒,少年的眼睛晶亮。

  “似乎送錯了對象。”我仍是淡淡的語氣,神情冷漠。

  “沒有。”那孩子倔強地堅持。

  “隨便吧。”我皺了皺眉,不願再停留原地,與他爭辯。

  “我喜歡你。”見我無動于衷,小秋在我身後斗氣般發出驚人之語。

  “如果十年後,不,五年後,你在面對我時仍然能這麼說,我就嫁給你。”我走得很從容,既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加快步伐。

  喜歡我?也許吧,在這個特殊的氛圍里,也許你是真心喜歡我的。只是,脫離了這個氛圍,回到現實的生活中去,你會發現人人都是在盡可能的范圍內選擇自己最佳層次的配偶,這個最佳層次幾乎與他和她的位置大致相同。這也是這個世界上根本沒公主與乞丐聯姻的原因。

  再不是游戲的年紀了,愛情不再是我的玩具。呵小秋,我不可能像對林昊那麼對你,也不可能像喜歡紀楊那麼喜歡你,更不可能像愛明傑那麼愛你。

  男人和女人,是多麼的不同。男人可以為了美而追求愛情,女人卻是為了愛情而追求美。女人追求美,從外表逐漸向心靈轉移,于是她們持久而執著;男人追求美,從空幻向現實墜落,于是他們短暫而可悲。

  女人,怎麼敢拿自己持久的愛情去賭男人短暫的追求。

  “你為什麼對所有的事、對所有的人都這麼冷漠?”那孩子在我背後激動地叫喊,語氣充滿難堪的困惑。

  為什麼?呵,這個世界本就是這麼冷漠的,你不過才學了第一課。我可以拿你當朋友,因為朋友可以眾多,聚散沒有束縛。卻不能選擇你做愛人,因為愛人必須只有一個,並且將終生相守。因此,在質量上,愛人往往高于友人,所以孩子,選擇愛人比選擇友人謹慎得多。

  這種謹慎表現得最多的形式,就是冷漠。這種冷漠,捍衛我,也保護你。如果你不能懂,又怎麼能夠輕易就說出喜歡我。

  等你學會了冷漠,你才能了解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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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14:30:50
第十章 ③

  ③

  “泡吧”的生意一如既往地火爆,小秋在DJ台上歇斯底里地狂擺和嘶叫,少見的激情穿過舞台五彩迷離的燈光,瘋狂地在舞池爆炸,引領著台下狂野地甩動著身體的紅男綠女跟著他一起熊熊燃燒。

  酒吧永遠是這樣,沸騰著嘶吼的音樂和墮落的荒靡,隔著煙霧彌漫的舞台,我看不太清小秋的臉,在這雷射激情閃爍、音響妖冶而魅惑的所在,那孩子的臉竟似絕色。

  發泄也是一種療傷的藥,只要傷口能好,至于它是怎麼好的,並不重要。

  “請給我調一杯‘瑪格麗特’。”

  轉過頭,在吧台外看見那雙滄桑的眼睛。他眼里的憂郁與溫暖有些刺眼的逼迫。我淡淡地看他,冷笑。原來,危險並不曾有一刻真正地遠去,它一直躲在牆角虎視眈眈、伺機待發。

  沉默,將冰塊放入調酒壺內,注入特基拉酒和檸檬汁,用力搖晃著手里的搖酒壺。這個男人,居然會喜歡“瑪格麗特”。

  傳說,在1949年,美國洛杉磯一位叫簡·雷特沙的調酒師,為了寄托對情人瑪格麗特在他們狩獵時不幸被子彈擊中而死在他懷抱里的哀思,設計了耐人尋味的“瑪格麗特雞尾酒”。

  那他呢,又想借“瑪格麗特”來品味什麼?男人不說話,只用那種含著淡淡憂郁的眼神望著我。避開他的目光,我用檸檬皮將雞尾酒杯的杯口擦了一遍,杯口頓時變得濕潤芳香。

  “我沒想到你還會調酒。”男人看著我嫻熟的動作,微笑。

  手頓了頓,我抬起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麼東西都是可以學的。”

  將杯口放到鹽上轉動,使之呈現一圈兒白色的鹽環,我將酒濾入載杯內,推到他面前。

  “你還會調什麼?”男人對我的冷淡不以為忤。

  “紅粉佳人、血腥瑪麗、藍色夏威夷、龍舌蘭日出……”低著頭,在吧台內忙碌,我報出一連串兒酒名。

  “我可不可以請你喝一杯?”男人眼角的微笑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暖。

  “請我喝酒是收雙份兒的。”我把價目表推到他面前,冷淡地看他。

  “我還付得起。”男人按住推過來的表格,勾起了唇。

  不再說話,我在高杯中放入4塊冰塊,將量好份量的白酒和可口可樂依次倒入杯中攪拌。等到酒精達到15度,再把一小袋跳跳糖倒入杯中,插上一根吸管。

  跳跳糖在酒中爆裂,發出輕輕的響聲,我狠狠地吸入一口,清甜爽口的酒液順著喉嚨滑入腹中,一時竟有些恍惚。還以為自己不會再喜歡有著美麗外表的事物了,原來並不。

  “這酒叫什麼名字?”男人好奇地看著杯中的世界,輕聲詢問。

  “午夜星輝。”我松開吸管,杯中的酒液已消失殆盡。

  “仿若節日里群星熠熠、時有爆響的夜空。”他輕聲稱贊,“好傳神的名字。”

  “可要一杯?風味很別致。”我又可賺一筆。

  “好。”男人默默地看我,眼角一直泛著溫柔的紋路,“謝謝你。”

  “你要付錢的。”我淡淡一笑。真多余。

  “你與公司的事解決了麼?”男人也笑,“怎會想起到酒吧上班?”

  “解不解決我都要吃飯的。”笑話!那個案子電視台不是一直在跟進麼?何須問我?虛偽的男人:“我喜歡這里。”

  “口是心非的女人。”男人的語氣里有了一絲絲的不認同,“這里不適合你。”

  呵!又一個自為以是的人,抱著自己的臆想妄圖點評我的生活。

  “你幾點下班?”男人絲毫不隱藏自己的目的,“我送你回去。”

  “客人走完了就下班。”我冷嘲地勾起唇角,淡淡地提醒,“不用你費心了,可能會很晚。太晚回去,你的太太和孩子會為你擔心。”

  還是他的太太,對他太過信任?對他太過放心?呵愚蠢的女人!記得以前看過周德東的一篇短文,他說:“可以相信男人纏綿的情火熱的愛,卻不可以相信男人的專一和長久。因為他們心中關于貞潔的概念常常都很矛盾,有時甚至是徹底對立的。除了天性極其古板的男人,大多數男人的心都像海洋一樣動蕩。如果被一位美麗又富貴的女人勾引,即便是那些平時看來道貌岸然的男人也會忍不住墮落。他們一方面對其他男人拈花惹草感到深惡痛絕,一方面又期待著從天而降的豔遇;他們認為自己的愛人最美好,同又總是感到別的女人更可愛;他們偷香竊玉或者只是想入非非的時候,也仍然覺得自己的心靈十分純潔。”

  “我想你對我有點兒誤會。”男人皺起了眉。

  “是麼?”我淡淡地一笑,又如何?“你的事我不想知道。”

  誤會?呵,請不要侮辱我的智慧。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怎敢以身犯險?田妮的遭遇,鑿鑿確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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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14:32:21
第十章 ④

  ④

  男人不再說話,沉默地喝酒,一杯接著一杯。

  激情火爆的的士高中場,有二十分鍾的柔情舞曲,舞池換上了柔和的燈光。我透過安然的肩膀看向DJ台,小秋倚著牆角燃起了一支煙,黑暗的空間亮起一團小小的火星,若隱若現,我看不清楚他的臉。

  吧台盡頭的電話“丁鈴鈴”地響起,站在那邊的另一個調酒師巧兒接起電話:“駱姐,找你的。”

  我的?只有岑岑和雙親知道我在王玨的酒吧,難道母親又有事了?我搖搖頭,有些無奈地接起電話:“喂?”

  “生日快樂!”

  手中的玻璃杯掉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我同時感覺到不同年齡的兩個男人傳來的關切的目光,安然的滄桑與小秋的清澈。但我無暇理會,我只是震驚地捏住話筒,一句話也說不出。

  “很意外?”電話那頭的聲音輕笑。

  好半天,才從混沌的狀態中回過神,我小心翼翼地確定:“林昊?”

  “是我。”

  “你怎會有這里的電話。”我疑惑。

  “我打電話到你家里,你母親告訴我的。”林昊的語氣里有一絲責怪,“怎麼不告訴我你換了電話?”

  母親竟也這麼多事!微微歎了口氣,我啞然失笑,怎不告訴?傻孩子,這都不懂,不告訴A就是不想讓你知道。既然明知我不想讓你知,又何苦打破砂鍋,死死糾纏?林昊,依舊是小孩兒的心性,一別經年,也未曾改。

  “你最近過得好嗎?”林昊透過細細的電話線傳遞他的款款溫情,“我很想你。”

  從什麼時候開始,擄掠和征服一個女人變成了癡纏?

  這便是我不告訴的原由了。不過是想遺忘一片狼藉的過去,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自然要斬斷那些令人不快的過去里的一切,包括物、包括事,也包括人。

  我的明天,不可能有你的空間。

  “我不想聽這些。”我不耐煩地打斷他,“你有什麼事?”

  當然不止對我說一句“生日快樂”那麼簡單。我太了解這孩子的性格了。早在四年前,就看得清清楚楚。

  “沒什麼事啦。”竟還是不肯說實話,“就是想跟你說聲‘生日快樂’,對了小輝也叫我代為祝賀。”

  “他好嗎?”我微笑起來,小輝是我最得力的助手,當初跟我的時候和林昊一樣,也才十九歲,可是打工的經曆卻已經有六年了,從最初的雜工爬到後來的打版師傅這個位置,除了他為人謙虛好學之外,與老板的“知人善用”也有莫大的關系。

  就像自己,那年剛進公司的時候不也對軟膠這一行完全無知麼?接連碰壁兩個月的自己當時不是對老板肯給自己一個邊做邊學的機會感激萬分麼?哪里會想到原來身處的環境會這麼複雜和波濤暗湧?

  “很好,就快和阿蘭結婚了。”電話那頭的聲音心不在焉。

  “是麼?替我恭喜他。”一直挺喜歡沉靜聰明的小輝,以前每次看到他,我都會想起小自己五歲的弟弟駱珩,但洛珩卻是個小人精呢,又調皮又聰明,賊得很。我不禁微笑起來,眼前浮出駱珩淘氣的笑眉笑眼。

  “我會的。”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頓,“阿琳……”

  “還有什麼事嗎?”我淡淡地問,耐性已被磨盡,還是不肯痛快一點?呵這孩子,這麼多年也沒能摸清我的個性,“沒事我掛了。”

  “別……”林昊在電話那頭急急地嚷,終于暴露出他今天的目的,“周生很想你回來幫他手,他讓我……”

  “讓你來當說客?”我冷笑,竟連老板,也沒摸清我的性格。若是說客,叫小輝來也比林昊穩當得多。那般狡猾世故的人,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難不成他以為,女人一旦跟男人發生了肉體的糾葛,就會像被攻陷的城堡,永遠沉淪其中,藕斷絲連?

  敢情我駱琳在別人的眼里還是一個會顧念舊情的人?敢情林昊竟然也算是老板手里的一張王牌?呵!簡直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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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14:33:42
第11章 ①

  ①

  “也不算是說客啦……”林昊一點兒也沒聽出我的語氣有異,反而很興奮,徑直往下講,“周生說他十分想念你……”

  是想念我這一人頂仨的廉價勞動力吧?我冷笑,“是嗎?他還想我給他賣命?每天做到半夜一兩點鍾,卻沒有一分錢的加班費?”

  “不會啦,周生說了,你這次回來只負責樣版的工作,生產上的事不會再讓你跟進啦。”林昊已經完全被老板洗腦了,呵,這樣的話竟然也信?不過他非當事者,自是不能感同身受。即便老板說的是真話,我又怎會不知跟版的複雜和辛苦甚至超過了跟生產。即便是單純到做一個樣版的詳細記錄,也一點也馬虎不得。大到樣版的規格尺寸、印花細微的顏色差別,小到一個小釘的型號、車線的針腳是一寸幾針,都得詳細備案。這些資料是做貨時的憑據,有一絲的錯誤就可能引起客人的刁難拒收產品,造成公司的損失。此外還得計算出樣板的成本:菲林、網紗、木架、油墨、軟膠、模具、人工……雜七雜八,更勿論其它了——在重重排擠中協調每個部門的人事,攬下助手的錯失,忍受主管們的抱怨和老板的責難。這份工作,一點也不輕松,也不是隨便找個人就可以扛得下來的。

  “是嗎?他給我多少工資?”先不論其它,人總是向著最實際的目標前進的。

  “這個……一定會比以前多啦。”林昊想必根本沒想到我會問這樣的問題。

  哈!這就是老板,他不知道我在他這個老奸巨滑的商人的的引導下,已然變成一個小奸巨滑了麼?社會是這樣現實,生活是這般殘酷,如果沒有切實的勸降方案,又怎能讓你的說客做好降敵的工作?而林昊,在萬事不備,只俱東風的情況下,竟然敢來,好一個愚勇天真的莽夫!

  “你幫我回了周生。”我淡淡地道,何需跟這孩子動怒,早知他是這樣的性情,幾年都未見長進,想必仍沒有栽過跟頭,“我是不會再回去的。”

  我的工作效率極快並很少出錯,這也許是老板比較信任我且戀戀不舍的原因,如果當初沒有發生田妮出車禍後請假那件事,我對老板一直都是心存感激的,哪怕我的工作量再大,工作時間再長,我也從來沒有抱怨過。初到深圳時,因為不會講白話,沒有在深圳工作過的經曆,我找過很多工作,但都不盡如人意。那時我做過餐館打雜的小妹,盜版光碟廠的臨時包裝小工……從來沒有在一個地方呆上超過一星期,只有在這間公司,我一做就做了兩年,因為當初只有這位老板沒有計較我的工作經驗,肯讓我邊做邊學。我後來才知道我們這位老板有“培養”新人的習慣,因為新人便宜,而請一個有工作經驗的員工,不管是管理人員,還是工廠的工人,工資都比新手貴。也許老板的目的只是出于私心的考慮,但不管怎麼說,他還是等于幫了我一個大忙。如果沒有田妮那件事,我還是會感激老板的,也許現在仍不會計較太多,肯為他拼命。可惜的是,為什麼偏偏會讓我遇到田妮那件事呢?

  那讓我看清了這個世界的現實與冷酷,看透了人的翻臉即可無情,從而徹底粉碎了我的天真。呵看我是多麼記仇的女人。若是有人有一分對不起我,我肯定一生一世都會記得,一旦有機會反噬,便雙倍奉還。

  “為什麼?”想是我的冷淡與決絕令電話那頭的林昊動了怒,他驀地語氣揚高,吐出一句我萬萬不曾想到的話來,“你難道就不為我們的將來想一想嗎?”

  那語氣,就像我是多麼的不知好歹!我愕然,複啞然失笑,多可笑!我跟你怎會有將來?我們甚至不曾有過過去!

  不過是為了排解工作與生活的壓力而產生的性,那種純粹的發泄,甚至談不上是慰藉。莫非你竟以為,還會有人對這樣的發泄產生出感情,而且戀戀不舍?

  這孩子這麼輕易就背離了游戲的規則,哪堪得是一個好的玩家?是誰當初還信誓旦旦地揚言,不過是要獵捕我這個該死的女人來的?

  “林昊,我跟你從來都沒有將來。現在不會有,以後更不會有。”我笑,語氣溫和,唇角卻勾著殘忍的弧度,“我與你之間的糾葛,四年前就結束了。”

  “你不能這樣對我。”林昊在電話那頭歇斯底里地嚷,“我愛你!”

  呵我懷疑,你是否真的懂愛情。該長大了,如果你沒有栽過跟頭,那我就是你人生路上的第一塊石頭。

  “那是你的事。”我繼續微笑。該結束了,我與這孩子之間的一切,不能任它像塊頑固的牛皮癬,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複發。如果是四年前的不夠干脆,以至令你戀戀不舍,那就在今天讓你徹底死心,“林昊,我無法忍受像教弟弟或兒子一樣教我的丈夫。”

  林昊在電話那頭沉悶地嚎哭,果然還是老樣子,沒用的男人!我漠然地掛上電話,切斷了令我的忍耐力達到崩潰邊緣的聒噪。

  呼出一口差點令我窒息的悶氣,一抬眼,那雙滄桑眼睛的主人默默地注視著我,不置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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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14:35:07
第11章 ②

  ②

  他的眼神,莫測難懂。剛才的一切,想必全都落入這個男人的眼中了。為什麼這個男人,每次都能看到我最狼狽的時候?

  無端端地就有些憤怒了,不知道這股莫名而來的怒氣是針對他,還是針對我自己。我瞪著他,有些賭氣地叫囂:“看我干嘛?”

  “每次看到你,都會帶給我完全不同的感覺。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你?”他微笑,對我的嗔怒不以為忤,“駱琳,你是個謎一樣的女子。冷漠孤傲的外表下面,包裹著一顆熱情執著的心。”

  “笑話!”這男人憑什麼一副自以為看透了我的口吻,難道他沒看到我剛剛甩掉一個男人是那麼冷酷絕情和輕而易舉?但可恨的是我竟找不出詞語來反駁。然,駱琳,你怎麼可以認輸?

  “你好像很有錢?”我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看他。

  男人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我,並不作答。

  “不介意再請我喝一杯東西吧?”我微笑,今晚要讓你花錢花得以後不敢再來。

  “當然不。”男人淡淡地笑,“我的榮幸。”

  “不過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錢付賬?”存心要氣破人的肚皮,我望著他的眼睛嘲弄地笑。

  男人從身上摸出錢夾,放在吧台上。我看了他一眼,抓過皮夾,打開,呵!果然很有錢。取出所有的現金,想了想,再放回一張大鈔:“這張留給你坐車。”

  男人搖頭一笑,沒有說話,眼里卻有縱容。那就好,這正是女人可供利用的武器。我冷笑,開始調各種各樣的酒——香氣高雅的黑色俄羅斯、又烈又苦的馬丁尼、酒性強烈刺激的紅魔鬼……我頭也不抬:“你很少有機會能看到我調酒的。”

  “全是烈酒?”男人皺眉。

  “對。”我舉起一杯紅魔鬼,得意地笑,“這種酒適合個性強悍的人。”

  “駱琳,你並非你所想的那般強悍。”男人的口吻不以為然,卻一針見血。

  這男人簡直是生來跟我作對的。我惡狠狠地瞪他,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接著是黑色俄羅斯、曼哈頓、馬丁尼、血腥瑪麗……

  “你喝了好像不止一杯了。”男人終于皺眉,按住我拿酒杯的手。

  “你心疼錢了?”我醉眼朦朧地看他,冷笑。

  “我心疼你。”男人的語氣,竟似溫柔。

  嗤!我冷哼,一把揮開他的手,舉起了杯子。男人抓住我的手,將酒杯拿開:“不要再喝了,你喝多了。”

  “要你管?”我掙不開他的鉗制,有些震怒,“你是我什麼人啊,憑什麼管我?”

  “我就是要管。”男人也有些生氣了,卻仍固執地堅持,語氣里有一絲隱忍。

  我就知道,跟這男人說不清楚,得用更直接的方式。低下頭,我往他的手背上猛咬一口。

  男人吃痛地松開手,我趁機掙脫手腕,從吧台匆匆離開。頭有些暈,情緒這麼差,男人那麼討厭,再呆在那里,我可能會失控。

  “駱琳!”男人緊跟在身後叫我。得趕快,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三號包房好像沒有客人。我一把擰開門沖進去,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安然已經沖到門口,他根本沒費什麼勁兒就推開我緊緊抵著的房門,我又忘了,女人怎麼可以和男人比試蠻力。

  挫敗地松手,男人r地栽進來,我沖著他歇斯底里地尖叫:“你到底想要干嘛?”

  我的尖叫聲被門外震耳欲聾地音樂聲掩埋,下半場的的士高又開場了。男人關上房門,站在門口:“我只是擔心你。”

  “不要你假好心。”我被心里那股莫名的怒火燒得幾乎失去理智,“你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干嘛像只陰魂不散的冤鬼似的?”

  “你為什麼這麼不可理喻?”男人也生氣了,“為什麼像只刺猬似的,整天張牙舞爪地舉著你的刺……”

  “沒人要你來受我的氣?”我咆哮著打斷他,他憑什麼那麼大聲?老天,頭又開始暈了,我口不擇言地沖著他尖叫,“是你自己湊上來的,別跟我說你是個日行一善的大善人。你到底想要什麼?你有什麼目的?”

  “什麼?”男人怔了怔。

  “你想我從身上得到什麼?我的身體?”我冷笑,伸手扯開自己襯衣的紐扣。

  “你做什麼?”男人看見我氣勢洶洶的動作,懵了。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我反手將襯衣甩到沙發上,一把扯下胸圍,裸出光潔的上身,抬頭迎上他的眼睛,我的語氣充滿嘲諷,“是不是給了你之後你就不會再來煩我?”

  男人沉默了,黑眼睛里閃著鷙猛的光,陰郁地盯著我,我毫不退縮地怒視他的雙眸。四月了,風仍是有些冷,裸在空氣中的皮膚一見風就起了一層雞皮,我吸了口氣,昂著頭,挺直了脊背。

  男人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我在心里冷笑,呵,這就是男人,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為了這個最終的目的罷了。

  他卻沒有碰我,而是拾起沙發上的襯衣,披到我肩上,冷冷地說:“穿上!”

  “為什麼?”我甩掉肩上的襯衣,這個時候了,還裝什麼正人君子?我斜眼看他,冷嘲地笑,“難道你是性無能?”

  “我對你這麼胖的女人沒興趣!”男人發怒了,撿起地上的襯衣,一把抓過我的手,套進袖管兒里,“穿上!”

  我在他手底蠻橫地掙紮,惡狠狠地看進他的眼,與他對峙,他的目光也是鷙猛凶悍的。手被他擰得好痛,可是仍是被他三下五除二地套上襯衣。這個男人,平時看起來憂郁溫和,其實都是假相,暗地里他比任何人都來得凶猛強悍。我頓時就被一股洶湧而來的無力的挫折感強烈地擊倒了。為什麼無論做什麼事到最後都是我在屈從?屈從于生活的壓力,屈從于社交人情,屈從于道德規范,現在還得屈從于這個男人的蠻力。

  我不知道第一滴眼淚是從什麼時候滑下的,當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在哭的時候,我完全呆住了。有多久不曾流過眼淚?我記不清,也不想去記,就放肆這麼一次,一次就好,過了這個時刻,又將重新在自己的臉上戴上面具。

  淚將安然胸前的襯衣打濕了一大片,這個男人身上,為什麼總有我渴求的體溫?這樣的溫度,會讓每一個在荒漠的世界里渴求一點溫暖的女人,喪失抵禦寒冷的能力。然,怎麼可以?若是貪戀這借來的虛偽溫暖,就會像隱君子舍不得拋棄毒品般,令孤獨的女人上癮。

  怎可沉淪在這樣的溫暖里?怎可讓自己陷入無法自拔的境地?怎麼可以?我止住抽泣:“放開我。”

  他松開雙臂,退了一步。冷風立即就灌滿了我與他之間的空隙,突如其來的空虛感令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我低下頭,尷尬得不知所措。

  “還要我幫你扣上扣子嗎?”見我不敢抬頭,安然忽地輕笑,眼光探向我的胸前,燃著壓抑的火苗。

  “不要。”我猛地反應過來,捂著胸口倉皇地後退一步,飛快地轉身背對他,手忙腳亂地扣上紐扣。全身不知何時火辣辣地熱起來,我捂住燒得滾燙的臉,哦……老天,我剛剛做了些什麼……

  “我送你回家,可好?”安然溫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語氣里沒有戲謔,竟似誠懇。

  我回過頭,他的眼神,竟也似誠懇,眼角笑出溫柔的紋路。我微笑,怎可拒絕這樣誠懇的溫柔?這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男人:“我若是堅持不肯,你恐怕又會動用蠻力了吧?”

  安然微微一愕,大笑,眼中的神采,竟似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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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1 14:36:56
第11章 ③

  ③

  相對于“泡吧”的喧鬧,午夜的街道一片寂靜。

  坐在安然的車上,空中又飄起了雨,眼見著有越來越大的傾向,雨夜中的城市在被連日的大雨洗刷後,空氣中多了一些清新的氣息。我坐在搖晃的車內,望向窗外,一時竟有些怔忡。

  “在想什麼?”安然盯著前方的公路,輕聲地問。

  “沒……”我驀然回神,從包里拿出一支煙,“可以嗎?”

  安然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語氣有些微妙,“這好像是你第一次征求我的意見。”

  我怔了怔,是嗎?我竟有這麼跋扈?

  “啪!”他將打火機遞到我面前,打斷了我的失神。

  “謝謝。”滑下車窗,讓清爽的夜風灌進車內,我精神一震,“你這個人也有意思,明明不喜歡別人抽煙,卻還要幫人點火。”

  安然淡淡地道,“我沒有權力讓別人因為我的喜惡而去改變他們自己的生活方式。”

  “說得好聽,你可有做到?”噴出一口白色的煙霧,我嘲笑,“你總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面前,莫名其妙地激怒我。”

  “你是例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面對你都會失去自制。”安然忽地笑了,語氣有些自嘲,“也許我仍是一個很大男子主義的男人,不能容忍女人的跋扈。”

  “嗤!跋扈的女人何止我一個?也沒見你去管別人?”我冷哼,複又輕嘲,“早知道你自己有車,我剛剛就不該給你留車費。”

  他大笑:“駱琳,這就是你與眾不同的地方。”

  “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我冷淡地看著手中的煙,看他的表情在繚繞的煙霧里朦朧。

  安然來不及說話。我的手機在包里歡快地唱著“快樂頌”,掏出來,看向屏幕,我微笑。

  是紀楊。

  “喂……”聲音不自覺的柔軟,面對紀楊,竟從來沒有過一絲脾氣,于我這樣火爆性情的女子來講,也算是奇跡了。

  “生日快樂。”紀楊的聲音也溫柔。

  “謝謝。”我不自覺地微笑,“你還記得?”

  “怎會不記得?”紀楊笑,“今天過得開不開心?”

  開不開心?我忍不住看了安然一眼,他沉默地開車,從側面,我看不清他的眼神。開不開心?呵簡直是驚喜不斷,從下午小秋帶來的“驚喜”,到晚上林昊帶來的“驚喜”,到剛剛安然帶來的“驚喜”,我都不知道還會有誰過生日會比我過得更加驚濤駭浪。

  “開心。”我仍然微笑著,“你幾時回來?我好想你。”

  “還得呆上一個多月。”紀楊笑,“我也想你。”

  只是寂寞中的慰籍,卻有一份莫名的想念與牽掛。也許想念或牽掛的,也只是相互慰藉的那一刻,這樣最好,除了依偎沒有別的訴求。愛是什麼?最容易讓人疲憊的東西吧?

  “男朋友?”收了電話,安然淡淡地問。

  “嗯。”我微微一笑,並不否認。何必自找麻煩,能理解這種關系的人,必竟不多。

  安然沉默。我轉頭看向窗外,夜風撩起了我的頭發,路燈在濕漉漉的地面反射著光怪陸離的光,在泥濘中掙紮著飛快地退向車尾。

  雨更大了。一路上,我們都不再說話。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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