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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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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桐華 -【長相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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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 00:44: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結髮兩不疑

小夭帶著璟到瑯琊洞天去拜見王母時,看到一隻白色的瑯鳥停在桃花枝頭,小夭對璟說:“這就是烈陽。”

璟對白鳥行禮,烈陽居高臨下地打量了一番璟,說道:“王母清醒著,你們進去吧!”

璟和小夭走進屋子,看到王母靠躺在桃木榻上,,獙君和水葒垂手立在一旁。 璟上前行禮:“晚輩塗山璟見過王母娘娘。”

王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喝著百花釀,不願搭理的樣子。

璟跪下:“小夭的娘親在出征前,將小夭託付給娘娘,娘娘撫養了小夭七十年,之後又多有照顧,小夭為娘娘做事很應該,但小夭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讓她接掌玉山。”

王母冷哼,不悅地說:“你以為玉山王母是說做就做,說不做就不做的嗎?”

小夭坐到了王母身邊,搖著王母的胳膊說:“我的好姨外婆,您就別逗他了!”

王母無奈,對璟說:“起來吧!女大外向,留也留不住!”

“謝娘娘!”璟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才站起。

水葒鬱悶地問:“小夭不做王母了,誰來接任王母?”

王母掃了一眼獙君,獙君說:“我已經派青鳥通知了白芷,推遲兩三日舉行繼位儀式應該沒有問題。”

“白芷?”水葒想了一瞬,輕嘆口氣,頷首道:“她倒也合適。”

王母說:“既然你不反對,那就這樣吧!等繼位儀式後就昭告天下,白芷成為王母,接掌玉山。”

“是!”水葒行禮後,退下。

王母問小夭和璟:“你們以後有什麼打算?”

璟看小夭,小夭笑道:“娘娘說過,心安處,就是家。天下之大,總能找到一處世外洞天讓我們安居。”

王母點點頭:“只要心能安,處處都能安家。你們收拾收拾,就離開吧!”

小夭說:“我不想走,我想……”

“我知道,你想看著我死。”

“娘娘,我只是……”

王母抬了下手,示意她都明白:“你們想看著我死,可我不想讓你們看著我死。”

小夭、獙君都難掩悲傷,小夭說:“我們再住幾日。”

“隨便你們!我累了,你們……”王母想讓小夭和璟離開,獙君輕輕咳嗽了一聲,王母話鋒一轉,問道:“你們知道小夭體內有蠱嗎?”

小夭表情一滯,沒有回答,璟說:“知道!”

王母道:“小夭昏迷時,我發現她體內有蠱,幫她解了,你們沒意見吧?”

璟欣喜若狂,結結巴巴地問:“娘娘的意思是小夭的蠱已經解了?”

王母冷冷地說:“你質疑我說的話?”

璟忙道:“不是,不是!晚輩只是太高興了!”王母性子清冷,話不多,但向來說話算話,她說解了,就肯定解了。

小夭心中滋味難辨,其實早在相柳行刺顓頊,卻殺了豐隆時,她已經以血還債,和相柳恩斷義絕,但聽到兩人最後的一點聯繫在她不知道時就被斬斷了,還是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悵惘。 小夭嘲諷自己,人家自始至終不過是把你看作了一枚棋子,你有什麼好悵惘的? 難道悵惘他的冷酷無情嗎?

王母疲倦地閉上了眼睛,揮揮手。 小夭和璟行禮告退,獙君也隨著他們,出了屋子。

行到桃林內,獙君說:“事情太多,一直沒來得及問究竟是誰救了璟,為什麼這麼久才歸來?”

璟將東海鮫人的事情說出,獙君聽完後,心頭一動。 九頭妖是妖力強大的海妖,驅策鮫人做點事完全可能,但是,完全不懂人語的鮫人,廣袤無垠的大海,即使真是他做的,他也狠絕到一點痕跡沒留。

小夭問:“阿獙,你怎麼了?為什麼表情這麼古怪?”

獙君忙道:“沒什麼!”

兩日後,白芷趕到玉山,玉山按照古訓,舉行了繼位儀式,繼而昭告天下,新王母接掌玉山。

第二日清晨,小夭和璟去探望王母,被水葒攔在了外面。

水葒說:“阿湄已逝。”

一瞬後,小夭才明白過來,阿湄就是王母。

水葒對小夭說:“不必難過,她在睡夢中,安詳地離去了,臉上有笑容,我想她夢見了她想見的人。”

水葒對璟說:“你已在玉山住了三日,今日天黑前,請離開。”

璟拉著小夭往回走,小夭恍恍惚惚地想,是不是因為每個王母接掌玉山時,都已斬斷塵緣,所以每個王母都會走得這麼決絕?

小夭和璟留在玉山的原因是為了王母,如今王母走了,小夭和璟準備離去。

烈陽和獙君來送他們,小夭問烈陽和獙君:“你們有什麼打算?”

烈陽和獙君相視一眼,獙君說:“我們在玉山住習慣了,不打算離開,你們呢?”

小夭看了璟一眼,說:“我們還沒商量過,應該會去一趟青丘,璟要處理一點未了之事。”

獙君道:“等你們定下婚期,通知我和烈陽。”

璟道:“好!”

小夭說:“那……我們走了。”

獙君對璟說:“小夭就交給你了。”

璟彎身行大禮,如待兄長:“我會好好照顧小夭。”

烈陽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受了,獙君卻躲到了一邊。 妖族等級森嚴,獙君是狐妖,九尾狐是狐族的王族,可以說獙君一見到璟,就天生敬服,只不過他妖力高深,能用靈力壓抑住本能。

深夜,小夭和璟到了青丘。

小夭問:“休息一晚,明日再去塗山府嗎?”

“現在去,正好不用驚動太多人。”

當小夭和璟出現在靜夜和胡珍面前時,兩人驚駭得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璟笑道:“怎麼,你們不高興看到我嗎?”

靜夜腿一軟,跪到了地上,泣不成聲:“公子……公……”

胡珍漸漸冷靜下來,行禮道:“族長,請坐!”

璟笑道:“換回以前的稱呼吧!我已不是族長。”

小夭把靜夜扶起:“你哭什麼呢?璟回來了,不是該高興嗎?”

幾日前,也不知道誰號啕大哭了半個時辰。 璟瞅了小夭一眼,手握成拳,掩在唇畔微微咳嗽一聲,擋去了笑意。

璟問胡珍:“瑱兒可好?”

“好,很好!”胡珍將塗山瑱當上族長後的事講了一遍,最後說道:“族長雖然是篌公子和防風意映的兒子,可大概因為他一直受公子教導,我觀察他行駛頗有公子的風範,肯定會是一位好族長。”

靜夜這會兒已經平靜,補充道:“本來我們不打算告訴他公子因何失蹤,但人多嘴雜,總免不了有人在他面前說,與其讓他胡亂猜測,不如告訴他事實。我和胡珍商量後,把防風意映留下的信提前交給了他,將一切都如實告訴了族長。族長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後,難受了好一段日子,我擔心他恨公子,沒想到他說: '是伯伯和娘親做錯了',還說'如果不是為了來看我,爹爹不會失蹤'。直到現在,族長依舊不肯叫篌公子爹爹,一直稱呼他伯伯,稱呼公子是爹爹。”

璟說:“人死萬事空。你們平時多找機會,給他講講大哥少時的事,也多講講我們兄弟沒有反目前的往事,讓他明白大哥所作所為也是事出有因,是他的奶奶先做錯了事。”

靜夜本來深恨篌,壓根兒不願提他,可現在璟平安歸來,她的恨淡了,應道:“奴婢明白。”

胡珍聽出了璟的言外之意,問道:“為什麼不是公子講給族長聽?難道公子要離開青丘?”

璟微微一笑,道:“今夜是專程來和你們告別。”

靜夜的眼淚又要出來,胡珍問:“公子想去哪裡?”

璟看向小夭,笑道:“小夭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胡珍想說什麼,可如今塗山氏一切安穩,瑱也可堪大任……想到璟和小夭一路走來的艱難痛苦,胡珍將一切挽留的話都吞了回去。

璟把兩枚玉簡遞給胡珍:“一封信交給瑱兒,一封信交給長老。”

胡珍仔細收好:“公子放心,我們一定會守護族長平安長大。”

璟拉著小夭的手站起。

靜夜哭著說:“公子,你……你……”

璟笑道:“都已經嫁人了,怎麼還這麼愛哭?胡珍,快勸勸你家娘子!”

璟轉身要走,靜夜叫道:“公子,等等。”靜夜很清楚,此一別再不會有相見之日,“公子,以後奴婢再不能服侍您了,讓奴婢給您磕三個頭​​。 ”

靜夜跪下,邊哭邊給璟磕頭,少時的收留之恩,多年的維護教導之恩……沒有璟,就沒有今日的她。

靜夜磕完三個頭,璟對胡珍笑點了下頭,牽著小夭的手,出了門,衣袂飄拂間,已翩然遠去。

靜夜哭著追出來:​​“公子……公子……”只看到漆黑的天上,皓月當空,一隻白鶴馱著兩人,向著月亮飛去,越飛越高,越去越遠,一陣風過,蹤跡杳然,只皓月無聲,清輝灑遍大地。

第二日中午,小夭和璟到了軒轅城。

白帝不在軒轅山,小夭想直接去打鐵鋪找白帝。 璟拉住了她:“先找家客棧,洗漱一下,休息一晚,明日再去拜見白帝陛下。”

小夭問:“為什麼?”

璟竟然好像有些羞澀,低聲道:“收拾整齊一點,去拜見岳父大人比較好。”

小夭忍著笑點點頭:“有道理,一直趕路,難免有點旅途風塵,實在有損公子風儀。”

璟拽著小夭走進了客棧。

兩人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日穿戴整齊,才去狗尾巷的打鐵鋪。

大清早,街上已經熙來攘往,很是熱鬧,但走進破舊的狗尾巷,依舊戶戶閉著大門,有些冷清。

璟上前敲門,裡面傳來苗莆的聲音:“誰啊?這麼早來打鐵?晚點再來!”

小夭對璟做了個“噓”的手勢,不吭聲,只重重地拍門。 本以為苗莆會受不了,衝出來拉開門,正好嚇她一跳,不想一個人影無聲無息,突然從屋頂落下,飛撲向小夭,璟和小夭倒被驚得一跳。 璟立即一手把小夭護在懷裡,一手攻向來人,想把他逼退。

小夭忙擋住了璟,叫道:“左耳!停!”

來者頓時停住,璟也收回了靈力,小夭還沒來得及給璟和左耳介紹彼此,苗莆撲了過來,抱住小夭就哭,小夭忙安撫她:“別哭,你別哭……”

好不容易,苗莆平靜了一點,她一抬頭看到璟,竟然被嚇得啊一聲慘叫,沖向左耳,還不忘拽著小夭。 小夭靈力低微,只能任憑苗莆擺佈。 苗莆把小夭推到左耳和自己身後,靠著左耳,才有底氣看璟,哆嗦著問:“你……你……你是誰?”

璟笑道:“你說我能是誰?”

“璟公子?你活了?”

小夭在苗莆的腦袋上敲了下:“就你這樣,還曾是暗衛?真不知道當年你是怎麼通過選拔的?”小夭走回璟身旁,牽起璟的手,對左耳說:“他就是璟。”

左耳早已經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璟,面無表情地說:“你沒死,很好!”轉身就進了院子,顯然沒有寒暄的意思。

小夭對璟做了個鬼臉:“不用我介紹,你也該猜到他是誰了。”

四人走進堂屋,白帝已坐在主位上,看到璟,別說驚疑,連眉毛都沒抬一下。

璟和小夭上前,跪下磕了三個頭,璟說:“晚輩平安歸來,讓陛下擔心了。”

白帝點了點頭:“我倒沒什麼,你讓小夭受苦了。”

璟緊張地說:“晚輩明白。”

白帝說:“你明白就好,日後慢慢彌補吧!”

璟的緊張散去,說道:“晚輩一定做到!”

“都起來吧!”

璟和小夭起身坐下,小夭看白帝一直不搭理她,嬉皮笑臉地問道:“父王,你教了左耳什麼手藝?”

白帝冷冷地說:“你們認定了我不能離開軒轅山,一個兩個都想糊弄我。你倒是說說,為什麼突然打發了他們倆來我身邊?還一再叮嚀我,十年內不許他們離開?

再說顓頊為什麼突然秘密去了一趟歸墟? 還有,顓頊為什麼說你身體不適? 一個月內,顓頊去了兩趟玉山,如此反常又是為了什麼? “

小夭張了張嘴,不知道能說什麼。 不是不信任父王,可她就是不想告訴父王顓頊做過什麼,這是顓頊和她之間的事,就算親如父王,她也不想說。

璟完全明白小夭的心思,解圍道:“小夭,你去和左耳、苗莆敘舊吧,我和陛下單獨說會兒話。”

“好!”小夭如釋重負,和左耳。 苗莆出了屋子,去廚房,一邊看苗莆燒早飯,一邊聽苗莆講他們這段日子的生活。

待苗莆的早飯做好,璟和白帝的話也說完了。 白帝對小夭不再冷言冷語。 小夭悄悄拽璟的袖子,光動嘴唇,不出聲地問:“你告訴父王實話了?”

璟笑了笑,沒有說話,給小夭舀了一碗湯。

好不容易憋到吃完飯,正好有人來打鐵,白帝去前面招呼生意時,小夭趕緊問璟:“你把實話告訴父王了?”

“當然沒有了!既然你不想讓人知道,我怎麼能說?”

小夭舒了口氣:“沒說就好。”繼而,小夭又納悶起來,“既然沒說實話,父王怎麼就不追究了?”

“我告訴父王,所有事已經發生了,既然我和小夭如今都平平安安,就沒有必要再追問過去,而是要努力未來依舊平平安安'。”

“就這麼一句話,父王就什麼都沒問了?”

璟道:“小夭,陛下只是如今在打鐵,以前可不是在打鐵。很多事,陛下應該都已猜到,他剛才那麼質問你,並不是真想知道什麼,大概只是傷心了,發生了那麼多事,你居然一點沒有想過向他求助。”

“我不是把左耳、苗莆託付給他照顧了嗎?”

璟盯著小夭,不說話。

小夭心虛地低下了頭:“我知道父王、烈陽、阿獙都對我很好,可那是我和顓頊之間的事,我不想任何人插手!”

璟低下頭,溫柔地吻了一下小夭的額頭:“我們都沒有怪你,只是心疼你。”

小夭抱住了璟的腰:“我明白。”

兩人靜靜相擁了一會兒後,小夭問:“你只說了一句話,就讓父王不再生我的氣,可你們聊了那麼長時間,在聊什麼?”

璟笑道:“我以為你不會問了。你覺得什麼才能讓我們連個男人聊了好一會兒呢?”

“我?”

“聰明!”

小夭皺眉:“總覺得你不懷好意,快點老實交代說了什麼!”

“我們在聊,什麼時候我可以改口叫陛下父王。”

小夭臉燒得通紅,卻做出一副談論正事的樣子,一本正經地問:“那你們聊出結果了嗎?”

璟在小夭的臉頰上刮了兩下,也一本正經地說:“這頰上的顏色好看是好看,不過染嫁衣還是不夠。”

小夭再繃不住,扑哧笑了出來,一手羞捂著臉,一手惱捶著璟:“快點說!再不講,我就走了!誰稀罕聽?”

璟握住她的拳頭,說道:“我無父無母、無權無勢,除了己身,一無所有,你也只有幾個親人。我和陛下商量,四日後,正是吉辰,在朝雲峰舉行一個小小的婚禮,你覺得可以嗎?”

小夭淚光盈盈,點點頭:“好!”

四日後,軒轅山。

山坡上荒草叢生、野花爛漫,六座墳塋坐落在其間。

小夭沿著彎彎曲曲的山徑,慢慢地走上了山坡。 她站在五彩斑斕的野花叢中,遠遠望了墳塋半晌,才好似鼓足了勇氣,朝著墳塋走去。

小夭跪在嫘祖的墓前:“外婆,我來看你了。”

她一邊擦拭墓碑,一邊說:“外婆,我要嫁人了,本想帶他一塊兒來,可父王說行禮前不可見面,等明日我再帶他來見你。”

小夭沉默地拔著草,不知不覺,淚珠滾落。 從小到大,每次祭奠,都是和顓頊一起。 身邊有個人陪伴,可以分擔一切,即使悲傷,也不會覺得很痛苦。 這是第一次她獨自來,很多久遠的記憶湧現到心頭——

外婆彌留時,娘和大舅娘整夜守在外婆的榻邊,茱萸姨為了方便照顧她和顓頊,讓他們同睡一榻。 小夭雖然模模糊糊地知道外婆死了,可畢竟從沒經歷過生離死別,對死亡沒有深刻的感受。 顓頊卻親眼目睹過娘親自盡,他又一出生就撫養在奶奶身邊,和奶奶感情深厚。 他的懼怕悲傷遠比小夭強烈,夜裡常會驚醒,生怕奶奶在他睡著時就離開了。 顓頊驚醒後,再無法入睡,有時候是無意,有時候是故意,反正小夭也會被他弄醒。 小夭早已經習慣,每次醒來,就學著娘親哄自己入睡的樣子,抱住顓頊,輕拍著他的背,困得眼皮子都睜不開,卻會哼哼唧唧地胡亂唱著歌謠。

那一夜,顓頊又醒來了,穿戴整齊後,搖醒了小夭:“奶奶要死了。”他拿了小夭的外衣,要幫她穿衣服。

小夭想睡覺,往被子裡縮:“你別做噩夢了,我給你唱歌。”

顓頊說:“小夭乖,別睡了!你要打扮好,去見奶奶最後一面,讓奶奶不要擔心,以後……”顓頊說著眼淚掉了下來。

小夭忙一個骨碌坐了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說:“你別哭,我起來就是了。”小夭羞了顓頊的臉一下,“你眼淚可真多,你看我,從來不哭!”

顓頊彆扭地轉過了臉,小夭忙討好地說:“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誰都不告訴!”

小夭剛穿戴整齊,茱萸姨衝了進來,原打算叫醒他們,可竟然看到兩個人手拉著手,站在門前。 茱萸姨顧不上多想,拉著他們就走:“我們去見王后娘娘,你們記住啊,待會兒不管娘娘說什麼,都要聽仔細了,也要牢牢記住。”

進了外婆的屋子,娘和大舅娘一人抱起一個,把她和顓頊放在外婆身子兩側。

外婆把小夭和顓頊的手放在一起:“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也都是苦命的孩子,不管世人如何對你們,你們都是彼此最親的人,不管發生什麼,都要不離不棄,照顧彼此。這世間,只要還有一個人能倚靠、能信任,不管再難的坎,總能翻過去。”

外婆說完,劇烈地咳嗽起來,她枯瘦的手緊緊地拽著顓頊和小夭。 小夭想到,死了就是睡著了,再也醒不來,那日後外婆再不會給她講故事,也再不會在顓頊惹惱她時幫她了……小夭的眼淚撲簌簌落下,嚷道:“外婆,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顓頊此時卻一滴眼淚沒有,沉穩如大人,對奶奶說:“我記住奶奶的話了。”

外婆盯著小夭,等著她的回答,可小夭壓根兒沒聽明白外婆剛才說了什麼,只是哭著說:“外婆,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外婆想要再叮囑一遍,卻咳嗽得說不出完整的話,顓頊情急下,用力擰了小夭的耳朵一下,小夭痛得摀住耳朵,止住了哭聲。 顓頊盯著她,一字字清晰地說:“奶奶說'我們都是苦命的孩子,不管世人如何對我們,我們都是彼此最親的人,不管發生什麼,都要不離不棄,照顧彼此',你記住了嗎?”

小夭含著淚,卻沒敢再放聲哭,點點頭。

顓頊說:“你給奶奶說一遍。”

小夭把顓頊的話重複了一遍,外婆抓著他們的手,凝視著他們,似乎還有千言萬語,最後只是咳嗽著對顓頊說:“顓頊,以後不要讓人欺負小夭,保護好小夭。”

顓頊鄭重地答應了:“我記住了,會保護妹妹!”

小夭不滿地哼了一聲。 顓頊打架都打不過她,明明是她會保護顓頊,不讓別人欺負顓頊!

外婆讓茱萸姨把他們領了出去,留下娘和大舅娘說話。

小夭和顓頊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後,聽到了大舅娘的哭聲,顓頊不顧茱萸姨的阻攔,拉著小夭衝進了屋子。 小夭看到外婆閉著眼睛,安詳地睡著了。

顓頊直挺挺地跪下,沒有一滴眼淚,倔強地緊抿著唇。

小夭叫了好幾聲外婆,都聽不到應答,號啕大哭起來……

一隻手突然伸出,幫著小夭清理剩下的一點野草。 小夭抬起頭,淚眼模糊中,看到了顓頊。

他神情平靜,薄薄的嘴唇緊緊地抿著,一如他小時候。 一時間,小夭悲從中來,扶著外婆的墓碑,放聲大哭起來。

顓頊低著頭,快速地拔草,直到野草全部拔乾淨,他走到小夭身旁,擰了小夭的耳朵一下:“好了,別哭了!在哭下去,奶奶還以為你是被我強逼著嫁人呢!”

小夭捂著發痛的耳朵,呆呆地看著顓頊。

顓頊別過了臉,走到大伯的墓前跪下,給大伯磕了三個頭,又給墓旁的茱萸磕了三個頭。 緊接著,他開始清理野草。 小夭擦乾眼淚,走了過去,跪下磕頭,磕完頭,擦拭墓碑。

兩人各干各的,誰都不說話。 小夭偷偷瞅了顓頊好幾眼,顓頊卻是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清理完大伯、大伯娘的墓,顓頊又去打掃二伯的墓。 小夭跟了過去,先給二舅磕頭,然後擦拭墓碑。

小夭擦完墓碑,盤腿坐在地上,顓頊仍彎著身子,低著頭,在清理荒草。

小夭咬了咬唇,開口問道:“那天夜裡,你怎麼會知道外婆要走了?”那夜之後,悲悲切切、紛紛擾擾,一次離別接著一次離別,小夭忘記了詢問。

顓頊說:“說不清楚,就是突然驚醒了,覺得心慌、心悸,好像不管怎麼樣都不妥當。第一次我有這種感覺時,天明後,聽到姑姑說爹爹戰死。第二次我有這種感覺時,沒多久娘親就自盡了。”

“原來是這樣。”

打掃完二伯的墓,顓頊走到爹和娘親的合葬塚前,跪下。

小夭去溪邊提了一桶水回來,顓頊仍舊不言不語地跪在墓前。

小夭跪下,磕了三個頭:“四舅舅、四舅娘,我和顓頊又來看你們了。”說完,小夭擰了帕子要擦拭墓碑,顓頊說:“我來!”

小夭把帕子遞給他,坐在了地上,看著顓頊仔細擦拭墓碑。 聽說四舅娘自盡時,鮮血灑在了墳墓四周,所以這座墳上沒有野草,只有紅色的花開滿整座墳塋。

顓頊擦完墓碑,磕了三個頭,說道:“娘,我不恨你了。你說有朝一日,等我遇到一個能讓我送出若木花的女子,我就能體諒你的做法了。我已經遇到她了。你還說,等我遇到她時,一定要帶她來給你和爹看一眼,我帶她來了,我想你和爹爹肯定都會喜歡她。”

顓頊回頭看著小夭:“過來!”

小夭全身僵硬,狐疑地問:“你想做什麼?”

顓頊攤開了手掌,掌間有一朵紅色的花,花蕊頎長,花瓣繁麗,整朵花嬌豔欲滴,就好似剛剛從枝頭摘下。 這是若木族的神木若木結出的若木花,自古以來,不是若水族的族長戴著,就是族長夫人戴著。 小夭記得,四舅娘的髻上一直簪著這朵花,知道她自盡那日,交給了顓頊。

顓頊說:“小夭,你過來,讓我爹娘看清楚你。”

小夭不但沒過去,反而手撐著地,開始後退。 顓頊淡淡地說:“如果你想待會兒的婚禮取消,儘管走。”

小夭不甘地捏了捏拳頭,膝行到顓頊身邊,瞪著顓頊。

顓頊打量了她一番,把若木花簪到了她髻上,笑著點點頭:“很好看!娘,你覺得呢?”

小夭剛想張口,顓頊摁住她的頭:“磕頭!”

本來就是舅舅和舅娘,小夭沒有抗拒,和顓頊並肩跪著,一起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磕完後,小夭才覺得有些怪異,她和顓頊這樣,很像婚禮上一對新人叩首行禮。

小夭問:“顓頊,你究竟想做什麼?”

顓頊沒理她,徑直起身,走到了姑姑的衣冠塚前,開始清掃墳塋。

小夭想拔下若木花扔掉,可這是舅娘唯一的遺物……小夭根本不敢,也不捨得。 她衝到顓頊身邊,也許是因為在母親的墓前,她膽氣壯了很多,大聲說:“顓頊,你別裝聾作啞!你到底想怎麼樣?今日當著我娘、你娘,還有外婆、舅舅的面,咱們把話說清楚!”

顓頊淡淡瞥了她一眼:“等我清掃完姑姑的墓。”

小夭立即偃旗息鼓,乖乖坐下,看著顓頊,心裡七上八下。

顓頊拔完野草,擦拭完墓碑,在墓邊挖了個很深的洞,把一把刀埋了進去。

小夭忍不住問:“你埋的什麼?”

“你爹用過的兵刃,被叫做蚩尤刀,很多痛恨你爹的人為了搶奪這把神兵,打得你死我活。我命人拿了來,把它和姑姑的衣冠合葬,你日後祭拜時,總算有個寄託。”

小夭心中感動,卻什麼都沒說。

顓頊用靈力將墳墓修整好,對小夭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小夭跪到墓前,顓頊也跪下,說道:“姑姑、姑父,今日小夭會嫁給塗山璟,你們放心,他還不錯,會照顧好小夭。”

小夭驚疑不定地看著顓頊,顓頊淡淡地說:“不給你爹娘磕頭嗎?”

小夭和顓頊並肩跪在一起,給爹娘磕了三個頭。

小夭起身,準備趕回去換衣服,她摸著頭上的若木花,想要取下。

顓頊說:“這朵花是你的了,仔細收好,這不僅僅是神兵,還是若水族的信物,不管任何時候,憑藉此花,都能調動若水族的兵力。”

小夭心內一軟,表情柔和了許多,說道:“哥哥,你……你……究竟是來喝喜酒、祝福我,還是……還是……你明知道舅娘是要你把這朵花送給自己的妻子……”

顓頊問:“你想順利嫁給塗山璟嗎?”

小夭看了一眼親人的墳塋,痛快地說:“想!”

“只要答應我一件事,今日之後,我就只是你哥哥。”

小夭立即說:“我答應!”話出口後,她懊惱地捶了一下自己的頭,急忙改口:“你先說什麼事?”

顓頊說:“一生一世都戴著這朵若木花。”

就這麼簡單? 小夭摸著髻上的花,想了一瞬,說:“好,我答應你!”

顓頊說:“待會兒,婚禮儀式上也不許摘下!”

小夭皺眉:“你別太欺負人!”

“誰叫我是天下人之君呢?我已做了最大的退讓!”顓頊語氣清淡,面無表情。

小夭跺跺腳,憤憤地說:“戴就戴!我就當是舅娘送我的!”

顓頊笑笑:“隨你便!反正你要一直戴著!”

小夭看看日頭:“吉辰要到了,我得趕緊回去了!”她大步跑著離開,都已經跑了老遠,卻一個轉身,又匆匆地往回跑,跑到顓頊面前,一邊喘氣,一邊問:“從今以後,你還是我哥哥,是外婆叮囑的哥哥嗎?”

“是!”

“你說話算話?”

顓頊的視線掃了一遍六座墳塋:“我敢說話不算話嗎?”

小夭咧開嘴,想笑,眼淚卻落了下來,她伸出小指,顓頊也伸出小指,兩人鉤了一下。 小時,兩個搗蛋鬼要一起偷偷做什麼壞事時,都會鉤手指盟誓。

小夭一邊抹眼淚,一邊轉身就跑,邊跑邊大叫道:“顓頊,你別遲到!”

顓頊目送著小夭的身影消失在山坳處,收回了目光。

顓頊看向山坡上的六座墳塋——他和小夭的親人。 到這一刻,顓頊徹底相信了豐隆臨死前說的話,璟不愧是想出了“舍軒轅山、佔神農山”奇謀的人,他知道,如果天下還有一處能讓小夭順利出嫁的地方,必定是軒轅山。

在這座山上,有那個小顓頊和他的小夭妹妹的全部快樂回憶;在這裡,那個快樂無憂的小顓頊一夕之間失去了父親,親眼目睹母親自盡,悲傷地看著奶奶死去,無奈地送姑姑出征;也是在這裡,孤獨無助的小顓頊目送著小夭被送走,軒轅山那麼大,卻沒有一個地方能留住小夭,他不怪別人,只怪自己太弱小。

姑姑戰死的消息傳來時,他在奶奶和爹娘的墓前跪了一夜,他知道小夭會很悲傷害怕,他多麼想把小夭接回來,日日夜夜陪著她,就如她曾經陪伴他一樣。 可是,他在王叔的眼睛裡看到了殺意,他終於理解了姑姑的話,他照顧不了小夭。

就在那一夜,他對自己發誓,對他所有死去的親人發誓,他絕不會再失去他最後的一個親人了! 他要強大,強大到任何人都不能再傷害他唯一的親人,他會去玉山接小夭,他會保護照顧她!

人生真是諷刺,他是為了不再失去小夭而上路,可當他跋山涉水、歷盡艱險地走到路的盡頭,他卻失去了她!

顓頊對他和小夭的親人輕聲說:“對不起,我沒有辦法遵守當年的誓言了!我必須讓另一個男人來保護照顧我們的小夭了!他叫塗山璟,秉性善良,智計過人,對小夭一心一意,把小夭託付給他,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你們都放心吧!“

微風徐徐,四野無聲,野花雖然繽紛爛漫,卻難掩寂寞荒涼。

數千年,陰謀、奪位、戰爭、刺殺……所有親人都化作了白骨。 但,不管如何,他和小夭活了下來,不僅活了下來,還都活得很好!

顓頊轉身,姿態從容,腳步堅定,向著灑滿陽光的山徑走去。

苗莆最後幫小夭整理好嫁衣,讚道:“好看!真好看!”

小夭看著水鏡中的自己,吐了口氣,自嘲道:“第三次穿嫁衣了!”

苗莆笑道:“這次一定一切順利!”

小夭問:“你可知道到底請了誰?”

苗莆搖搖頭:“陛下和公子都很神秘,我只看出賓客肯定不多,因為廚房準備的酒菜不超過十人量。”

小夭鬆了口氣:“那就好。”

喜樂聲響起,侍女來催促新娘子。

苗莆為小夭戴上鳳冠,瓔珞垂旒,珠光寶輝,小夭的面容若隱若現。

苗莆扶著小夭姍姍而行。

快進大殿時,小夭感覺到有人站在了她身邊,卻不好扭頭去看,正緊張,感覺有人隔著衣袖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是璟! 小夭放下了心,忍不住抿著唇笑起來。

兩人並肩走入朝雲殿的正殿。 隔著垂旒,小夭看到黃帝坐在正中,白帝坐在黃帝左側略下方,顓頊坐在黃帝右側更下方。 顓頊的下首,坐著阿念。 白帝的下首,坐著阿獙和烈陽。

小夭愣住,竟然不顧禮節,掀開鳳冠的垂旒,脫口問道:“外爺,你怎麼也來了?”

黃帝故作不悅地說:“什麼叫我也來了?你不歡迎我?”

“不……不是,當然不是!只是我以為顓頊來了,您就不能來了,本來我心裡還很遺憾……”

黃帝笑道:“我和顓頊分開走,看你行​​完禮,我就立即回去,不妨事。”

小夭看著眼前三帝齊聚的奇景,一面覺得很是怪異,一面又覺得很幸福。

禮官開始唱詞。 隨著唱詞,小夭和璟一起行禮。

第一拜,拜天地。

第二拜,拜尊長,小夭和璟跪下磕完頭,黃帝和白帝虛抬了下手,示意他們起來。

第三拜,新人對拜。 小夭這才真正能看到璟,她卻又不好意思看了,一直垂著眼睛,

禮官高聲宣布,禮成。

小夭暈乎乎,她和璟已經成了夫妻? 那下面該做什麼?

侍者和侍女開始上酒菜。

白帝說:“待會兒黃帝陛下和顓頊都要離開,就不要拘泥於俗禮了。小夭、璟,你們都坐過來。”

璟幫小夭摘下鳳冠,拉著小夭的手,坐在了白帝下首。

璟斟了酒,和小夭一起敬黃帝。 敬完黃帝,又敬白帝,兩位陛下都笑著飲了。

去給顓頊敬酒時,小夭有點緊張,顓頊和璟都若無其事。

璟恭敬地敬酒,顓頊端起酒,對璟說:“我用了你的計策,你奪了我的至寶,也算互不相欠。”

顓頊一飲而盡,璟躬身行禮:“謝陛下。”

小夭給顓頊敬酒,好似有很多話要說,卻又無從說起,小夭索性一仰脖子,先乾為敬。 顓頊將酒飲盡,祝福小夭和璟:“夫妻結同心,恩愛到白頭。”

小夭愣愣地看著顓頊,她能聽出,顓頊是真心實意祝福她和璟。

顓頊溫和地說:“只有你安好,我的天下才會有意義。”

小夭眼眶發酸,哽咽著說:“你……你……也要安好!”

小夭拉著璟走到烈陽和獙君面前。

璟行禮,獙君立即站起,想避開,小夭按住了獙君,璟說道:“我是以小夭夫婿的身份給兩位兄長行禮。”

獙君只得站著,勉強接受了璟的禮。 烈陽卻是大馬金刀地坐著,高傲坦然地接受了璟和小夭的行禮敬酒。

獙君飲完酒,微笑著對小夭說:“你爹和你娘一定很開心。”

小夭和璟走到阿念面前,阿念忙站了起來。

小夭打趣道:“雖然你是王后,可今兒是家宴,你最小,應該你給我和璟敬酒!”

阿念笑瞅了一眼璟,對小夭說:“姐姐、姐夫,你們這杯敬酒,我是吃定了!”

小夭斟了酒,璟給阿念敬酒,阿念笑飲了,說道:“祝姐姐姐夫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阿念倒了一杯酒,經給小夭,話裡有話地說:“當年你打了我一頓,給了我兩條路選擇,我們誰都沒想到,最後竟走了第三條路!你是個好姐姐,對我一直維護照顧,我也可以坦然地說,我是個好妹妹。”

小夭笑著聽完後,並未多想,接過酒盅,一口飲盡了酒。

等小夭、璟敬完酒,黃帝和顓頊略微吃了點菜,就準備動身,趕回神農山。

一行人送著他們出了殿門,小夭突然叫道:“哥哥,能單獨和你說幾句話嗎?”

其他人都走在了前面,顓頊和小夭落在後面。

小夭說:“聽說,在蓐收猛烈的攻勢下,共工的軍隊節節敗退。”

顓頊道:“傾舉國之力攻打彈丸之地,勝利是肯定的,只是以何種代價而已。本來我想以最小的代價,可豐隆的死逼得我只能不惜代價。”

小夭說:“哥哥,你……你……能不能放過相柳?”

顓頊很​​意外,說道:“他殺了豐隆,難道你不想為豐隆報仇?”

“殺了他也不能讓豐隆復生。”

顓頊若有所思地盯著小夭。

小夭說:“我知道你很為難。但我從未求過讓你為難的事,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後一次。”

“相柳就是防風邶,對嗎?”顓頊看似是在問小夭,神情卻很篤定。

小夭也不想隱瞞,沉默地點點頭。

“原來如此!難怪我一直覺得有些事很奇怪,現在終於全想通了。難道你們現在還有交往?”

“我們已經恩斷義絕,我此生此世永不會再見他,他也絕不會想再見我!但不管他如何對我,我……我還是希望他能活著。”

顓頊嘆了口氣:“相柳殺了豐隆,我必須給赤水氏和神農氏一個交代!否則不能安撫中原氏族!不過,只要相柳肯放棄,我可以給他一次消失的機會。”

消失並不等於死亡,顓頊已是答應了她所求,小夭笑道:“謝謝哥哥。”

“你先別謝我,爺爺和我曾多次招降相柳,我甚至允諾隨便他提條件,可他依舊不肯背叛共工。其實,一直以來,都不是我不肯放過他,而是他不肯放過我。如果他執意要決一死戰,我也不可能讓蓐收他們冒著生命危險退讓!他的命是命,所有將士的命也是命!”

小夭咬了咬唇,低聲道:“我明白。”

顓頊拍了拍小夭的肩膀,說道:“他有他的選擇,你已做了你所能做的,也算對得起你們相交一場了!不管結果如何,你都可以將一切忘記了!”

小夭點點頭。

顓頊登上了雲輦,小夭叮囑:“你保重!”

顓頊凝視著她髻上的若木花,平靜地說:“我一定會的!”我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小夭,他對璟笑了笑,“小夭就交給你了!”

璟彎身行禮:“請陛下放心!”

顓頊關上了車門,吩咐瀟瀟:“起駕!”

雲輦騰空而起。

小夭目送著黃帝和顓頊各乘各的雲輦,各帶各的侍衛,各自趕回神農山,這就是帝王,縱使血脈相連、互相信任,卻不得不各自走各自的路,就好像只有燕雀才成群結伴,雄鷹從來都獨自飛翔。

小夭輕嘆了口氣,從今往後,神農山就遠離了她的生活,她不再是承歡於黃帝膝下的孫女,也不再是陪顓頊攜手而行的妹妹。 小夭看了看身旁的璟,頭輕輕靠在了他的肩頭,從今往後,她是他的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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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 00:44: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委心任去留

清晨,璟坐在榻邊,叫道:“小夭,小夭……”

小夭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嘟囔道:“讓我再睡一會兒。”

璟說:“昨兒晚上,你可是答應了烈陽和阿獙,今日要一起去為岳母和岳父掃墓。”

小夭揉揉眼睛,清醒了。

昨兒送走了黃帝和顓頊,他們重回大殿,繼續喝酒。

幾百年後,阿獙和烈陽重回故地朝雲殿,在阿珩女兒的婚禮上,與故人白帝重逢,更多的故人卻已不在,百般滋味上心頭,都喝酒如喝水。

小夭陪著他們也喝了很多,即使酒量再大,也喝得暈暈乎乎,似乎提起娘,還和烈陽抱頭大哭了一場。 後來,好像是璟把​​她抱回屋子……

小夭猛地坐起:“我們成婚了?”

璟摸了摸小夭的額頭,故作納悶地說:“沒聽說醉酒會失憶。”

小夭結結巴巴地說:“昨夜……昨夜我……你……我們……”

璟含笑道:“昨夜你醉的厲害,讓你睡了。以後日子還很長,我不著急。怎麼?你很著急?”

小夭瞪了璟一眼,紅著臉開始洗漱穿衣。

穿戴整齊後,小夭和璟去找烈陽和阿獙。

用完早飯,四人一起去祭拜小夭的親人。

雖然璟早知道小夭的親人都葬在這裡,可親眼看到六座墳墓時,還是很震驚。

烈陽和阿獙一座座墳墓祭奠,小夭把璟介紹給外婆和舅舅們。

小夭看璟、烈陽和阿獙都神情嚴肅,笑道:“餵,你們別這樣!今日可是我的好日子,多笑笑!外婆和我娘他們也會喜歡看到我們笑!”

烈陽點點頭,對阿獙感嘆道:“阿珩的女兒是真長大懂事了。”

小夭撇嘴:“說得好像你很懂事一樣,這話阿獙說還差不多。”

阿獙忙道:“你們兩吵嘴,千萬別把我拉進去!我中立,誰都不幫!”

小夭挽住璟的胳膊,得意洋洋地說:“好稀罕嗎?我如今有人幫!”

烈陽看看小夭和璟,忍不住欣慰地笑了起來,小夭倚在璟的身上,也是笑。 笑語聲迴盪在山林間,墳塋四周的野花隨風搖曳,好似隨著笑聲起舞。

烈陽和阿獙又住了幾日後,告辭離去。

小夭和璟送完他們後,去軒轅城找父王和阿念。

反正五神山無事,阿念打算多住一段日子,陪陪父王。 這幾日,她都隨著白帝去了打鐵鋪,幫點小忙,甚至跟著侍女學做菜。

小夭和璟道打鐵舖時,阿念和白帝不在,苗莆說白帝帶阿念去那個號稱千年老字號的破酒舖子喝酒去了。 小夭不禁笑起來,對璟說:“看來父王打算給阿念講講他過去的經歷了,我們不去打擾他們了。”

兩人在街上隨意逛了一圈,小夭帶璟去了一家飯館,點了一些軒轅的風味菜餚。

兩人正在安靜用飯,七八個士兵走了進來,領頭的官爺滿臉喜氣地大叫:“店家,上好酒好菜!今日我請客,見者有份!小二,給每個人都上一杯酒,慶賀軒轅軍隊打了大勝仗!”

店內的人都興奮起來,七嘴八舌地詢問,原來是蓐收大將軍又打了勝仗,幾個食客笑道:“蓐收將軍最近不是一直在打勝仗嗎?”

請大家吃酒的官爺說:“這次是非同一般的大勝仗!九命相柳死了!你們這些商人肯定不知道相柳那廝有多兇殘厲害……”

猶如猝不及防間,被利刃穿心,小夭只覺雙耳轟鳴,胸口疼痛欲裂,手中的酒杯掉落。

璟擔心的叫:“小夭!”

小夭喃喃說:“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就這麼死了!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我什麼感覺都沒有……”她突然想起,情人蠱已經被王母解了,她的確不可能有感覺,小夭眼前發黑,身子向後軟去。

璟忙扶住小夭:“我們先會軒轅山,讓苗莆拿父王的令牌去打聽一下。”

小夭頭重腳輕,昏昏沉沉,心頭嘴邊翻來覆去都只是三個字“不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的朝雲峰。

璟吩咐著苗莆,又對她說了什麼,她卻什麼都聽不清。

苗莆匆匆離去,感覺中,好像只過了一會兒,又好像過了很久,苗莆回來了。

小夭立即問:“是假消息吧?”

苗莆說:“應龍大將軍說相柳戰死了。”

小夭厲聲尖叫:“不可能,我不相信!”

苗莆被嚇了一跳,不敢再說話。

璟端了一大碗烈酒,半強迫著小夭喝下,他柔聲問:“你還要聽嗎?如果不想聽,我陪你喝酒。”

小夭扶著額頭,對苗莆說:“你繼續說吧!”

“赤水族長死後,陛下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全殲共工軍隊!蓐收大將軍集結二十萬大軍圍剿共工軍隊。在軒轅的猛烈進攻下,共工的軍隊節節敗退,縮在深山不出,不正面應戰。蓐收大將軍堅壁清野,放火燒山,逼得共工不得不撤出山林。陸上都是軒轅的軍隊,不僅有蓐收大將軍的軍隊,離怨將軍的二十萬大軍也隨時可以策應,共工只能率領軍隊逃往海上。蓐收大將軍早料到共工只能逃往海上,早派了精通水戰的禺疆將軍率領水兵把守,準備截殺共工。本來接話萬無一失,可相柳實在厲害,竟然帶著一隊死士,以弱勝強,擊退了禺疆將軍,為共工開出一條血路。但蓐收大將軍、禺疆將軍一路緊追不放,一連追擊了幾日幾夜,最後,終於在海外的一個荒島上追上了共工。蓐收大將軍領兵將海島重重包圍,據說都動用了上古神器設置陣法,就算共工是條小魚,也逃不掉。禺疆堅決則帶兵攻上了荒島,和共工展開激戰……”

苗莆的聲音小了下去:“一千多人對十萬大軍,沒有一個人投降,全部戰死。禺疆是神族第一高手,卻一直打不過早已受傷的共工。後來,蓐收大將軍下令所有士兵萬箭齊發,共工被萬箭射殺。他死後,露出了原身,是九頭妖……蓐收大將軍這才知道上當了。”

小夭彎下身子,雙手摀著臉,肩膀在不自禁的輕顫,苗莆不敢再說,璟一邊輕撫著小夭的背,一邊說:“你接著講!”

苗莆遲疑地看左耳,左耳面無表情的頷首,苗莆才有勇氣繼續說:“蓐收大將軍發現上當後,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高興的說'相柳死,最艱難的戰役已經打完'。因為相柳實在傷了我們太多的士兵,聽說很多士兵想拿相柳的屍體洩憤,可蓐收大將軍鞭笞了企圖冒犯相柳屍身的士兵,下令撤退。他們剛撤出海島,相柳的屍體竟然化作了黑血,噴湧而出,毒性劇烈,所過之處,草木皆亡,連土地都變得焦黑,到後來竟然整個海島再無一個活物,所有士兵都很恐懼,連蓐收大將軍都覺得後怕。如果不是他敬重這位對手,不允許任何人褻瀆,只怕連他也逃不掉。”

小夭的身子軟軟地伏在了榻上,如果說之前還不相信,那麼這一刻,她不得不相信了……這種事只有相柳才能做得出來。

璟對苗莆和左耳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出去。

璟把小夭擁進懷裡,柔聲說:“你要是心裡難受,就哭出來吧!”

小夭臉色泛白,身子不停地打哆嗦,卻自己騙自己,喃喃說:“我沒事!我早有心理準備……剛認識他時,我就知道有這一日,我一直知道! ”

璟提起酒壇:“我們喝點酒吧!”

璟給小夭倒酒,小夭端起就喝,一碗碗烈酒灌下去,小夭的臉色白中透出紅來。

天漸漸黑了。

璟說:“你要是不想休息,我陪你去外面轉轉。”

小夭搖搖晃晃的爬到榻上:“我能睡得著。”

璟看她非要和自己較勁,也不再勸,放下了簾帳,躺下休息。

小夭呼吸平穩,一動不動,好像很快就睡沉了。

半夜裡,小夭突然睜開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帳頂。

她悄悄起身,看璟依舊安穩地睡著,放下心來。 她披上衣服,走出了寢殿,坐在玉階前。

宮牆外,一輪皓月,冷冷清清。

小夭想起了清水鎮的月亮,相柳死時,天上的月亮可也是這樣靜靜地照拂著他? 他可有想起他們曾一起看過的月亮?

雖然東海與軒轅山遠隔萬里,但只要相柳願意,總能讓她知道。 可是,縱然死亡,他都不屑於和她告別。 在他眼中,她和他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一直都是交易,每一筆都清清楚楚地公平交易。

軒轅突然想起了什麼,急急忙忙地在身上翻找,拿出了貼身收藏的狌狌鏡。 鏡子裡面有兩段記憶,是他唯一無償留給她的東西了。

一段記憶是在清水鎮時,他因為受傷不能動。 玫小六逮住機會,趁機報了長期被欺壓的仇,用灶膛裡拿出的黑炭在他臉上畫了七隻眼睛,加上本來的兩隻眼睛,恰好是九隻眼睛,嘲諷他是個九頭怪。

還有一段記憶是在海裡,玫小六和相柳達成交易,相柳帶著她遠赴五神山,為顓頊解蠱。 解完蠱後,他們被五神山的侍衛追擊,為了躲避追兵,相柳帶著她潛入了海底,那是小夭第一次真正領略到大海的瑰麗多姿。 趁著相柳沒注意,她悄悄把相柳自由自在,隨意遨遊的樣子記憶了下來。

小夭深吸了口氣,用靈力開啟鏡子,一圈圈漣漪蕩開後,卻什麼都沒有。

小夭一下子慌了,一邊說著:“不可能!不可能……”一邊急急地用靈力探查鏡子。 可是,不管她尋找多少遍,都沒有了相柳的記憶。

他唯一留給她的東西也徹底消失了!

小夭難以置信,不甘心地翻來覆去地看鏡子:“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突然,她想起了,在她昏迷時,相柳發現了鏡子裡的秘密,還要她將一切刪除。 等他清醒後,他卻沒有再提,她以為他忘記了,原來不知何時,他已經銷毀了一切!

小夭摩挲著鏡子,含著淚問:“相柳,我在你眼中,真就那麼不堪嗎?你竟然連一段記憶都不屑留下!”

“九頭妖怪!我恨你!”小夭猛地將鏡子狠狠砸了出去,一串串淚珠卻潸然落下。

在清水鎮時,她是玫小六,他是相柳,雖然總是針鋒相對,他卻會在受傷時,藏到她屋子療傷,她也會不知不覺,把從未對人提起的不堪過去講給他聽。

在軒轅城時,他是浪蕩子防風邶,溫柔體貼、玩世不恭,卻認認真真、一絲不苟地傳授了她十幾年的箭術。

在海底沉睡了三十七年時,他們曾夜夜相伴,那大概是相柳最溫和的時候,沒有利用交易、沒有針鋒相對,有的只是一個帶著另一個在海底徜徉,一個偶爾說幾句話,一個永遠的沉默。

在赤水婚禮上,他來搶婚,要她履行承諾,還問璟要了三十七年的糧草,他付出的代價不過是失去了一個虛假的身份,她卻名譽盡毀。

從那之後,他是共工的將軍,她是顓頊的妹妹,兩人每次說話都刀光劍影。

最後一次見面,是因為豐隆的死,在兩人曾一起遊玩過的葫蘆湖上,她想射殺他,他利用璟的死煽動她為璟報仇。 那一夜,他幾乎要盡了她全身的血,只是為了儲備一點療傷的藥丸。 她恨他冷酷,發誓永不相見!

如果她知道那是他們此生此世最後一次見面,她一定會說點別的,不管他對她多冷酷無情,她也不想說那些話!

小夭淚流滿面,仰著頭,無助地看著天。

相柳,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為什麼連最後的記憶都不肯留下……難道百年相識,對你而言,都只是交易算計嗎?

相柳走的太決絕,沒有片言只語留下,連屍骨都化成了毒水,再沒有人能回答小夭的問題。

璟從小夭身後抱住她時,小夭才發覺天已濛濛亮。

被冷風吹了一夜,小夭身體冰冷,璟用靈力溫暖著她的身體:“什麼時候起來的?”

小夭一邊匆匆地擦去眼淚,一邊心慌地說:“剛起不久。”

璟在她後頸上,輕輕地吻了下。

小夭無力地靠在了璟懷裡,半晌後,她低聲說:“剛才我說假話了​​,我起來很久了,其實,我昨夜一直沒有睡。”

璟輕聲說:“沒有關係!縱然親密的夫妻,也需要一些獨處的時間,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很痛苦,更需要獨處。”

小夭不安:“我……我……”

璟摀住了她的嘴:“不要把你的夫君想的太小氣,相柳對你有數次救命之恩,我對他很感激。”

小夭的眼淚緩緩滑落,濡濕了璟的手掌,璟卻一言未發,只是靜靜地抱著小夭。

小夭喃喃地說:“雖然我一直警告自己他是顓頊的敵人,可我……我並沒有準備好!我好希望一切都是假的……他那麼狡猾,想活著總能活著!”

璟沉默不語,他知道小夭不需要他說話。

“他就是太狡猾了,才不想活著!有一次,他對我說'其實,對一個將軍而言,最好的結局就是死在戰場上',他為自己選擇了最好的結局!”

“什麼最好的結局?他就是世間最傻的傻子!他對得起共工,對得起所有死去的袍澤,可他對得起自己嗎?”

“我才是傻子!他根本不在乎,我為什麼要難過?我不要難過……”

小夭邊哭邊說,漸漸地,話少了,到最後,她蜷縮在璟懷裡,沉默地看著高高的鳳凰樹。 一朵朵緋紅的落花凋零在風中,就如一幕幕逝去的往事,不管曾經多麼絢爛美麗,都終將隨風而逝。

小夭疲憊的閉上了眼睛:“璟,我想離開了!”

“我們去哪裡?”

“去海上!萬里碧波,天高海闊,相柳曾說過海外有很多無名小島,也許我們可以找一個美麗的小島安家。”

“好!”

小夭本想讓左耳和苗莆跟著白帝,等左耳學會鑄造技藝後,哪裡都可安身,可苗莆哭著要求:“小姐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左耳默不作聲,卻一直盯著小夭,顯然比苗莆更難纏。

小夭只得投降:“只要你們不怕苦,就跟著我和璟把!”

小夭開始收拾行囊。 其實,主要就是慶典結婚時收到的禮物。 外祖父送了兩箱珠寶首飾,應該是外婆的遺物;父王的禮物是他親手鍛造的​​一柄短刀、一把匕首;顓頊的禮物非常實用,是軒轅城內的一座宅邸,軒轅城外的百畝良田;阿念的禮物是一捆扶桑神木;烈陽的禮物是一對靈丹妙藥,估計是他幾百年來收羅的,連見慣了好藥的小夭都暗自咂舌;阿獙的禮物是一對用玉山古玉琢的同心佩,一個用扶桑神木雕刻的大肚笑娃娃。 都是他親手做的。

小夭從外祖父送的首飾裡挑了三件喜歡的收了起來,留做紀念;父王送的短刀和匕首既可做防身兵器,又可以用來削水果,留下;顓頊的禮物,小夭仔細看了一會兒後,收了起來;阿念的禮物也是仔細收好;烈陽的禮物自然是要全部藏好;阿獙送的同心佩平平日戴著可以頤養身體,關鍵時刻還可以當奇藥續命,小夭把玩了一會兒,順手給璟係了一塊在腰間,自己也戴上了另一塊。

最後是大肚笑娃娃……小夭一開始就很好奇,阿獙為什麼不用玉山桃木,卻用了扶桑神木,扶桑神木無火自燃,並不適合用來雕刻東西。 也不知道阿獙用了神木法術,才能讓這塊扶桑神木不燒手。

小夭捧著大肚笑娃娃,對璟說:“阿獙可真逗,人家雕的胖娃娃就是頭大,他的娃娃連肚子都大,難道表示這胖娃娃是因為貪吃才胖的? ”

璟看了一眼大肚笑娃娃,說道:“這是數万年的扶桑神木,水火不侵、刀劍不傷,可不好做,阿獙應該費了不少心血。”

大肚笑娃娃看起來沒什麼實際用處,但小夭覺得可愛,捧在手裡越看越喜歡,。 大大的腦袋,大大的肚子,穿著個石榴圖的肚兜,咧著小嘴,笑的憨態可掬,小夭也忍不住對著他笑起來。

這是幾日來小夭第一次展顏而笑,璟終於鬆了口氣,低聲對苗莆叮囑:“把這個笑娃娃一定要收好了!”

離別的那日天氣晴朗,微風徐徐,正式適合遠行的日子。

白帝和阿念送著他們來到了官道,道路兩側綠柳成蔭,不少人在此折柳送別,時不時有淒切的笛聲、嗚咽的哭聲。

左耳和苗莆一個挽著馬車,一個坐在車轅上,等小夭和白帝話別。

小夭對阿念說:“你若在五神山呆的無聊時,就來軒轅山看父王,但記住,永不要踏足中原!永不要過問顓頊的事情!”

阿念道:“你放心!我依然如當年一樣喜歡顓頊,可曾經的哭泣讓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阿念。你可別忘記,我連戰場都已上過,仗雖然是句芒幫忙打的,但所有的鮮血和死亡,是我自己去面對的。”

小夭徹底放心了。

白帝問璟和小夭:“想好去哪裡了嗎?”

璟回道:“沒有,先四處走走,如果能遇到兩個人都喜歡的地方,也許就會住下來。”

白帝半開玩笑地說:“定居下來後,記得告訴我們,千萬別一去就總計杳然。”

璟笑了笑,什麼都沒說,和小夭一起跪下,給白帝磕了三個頭。 小夭說:“父王,您多保重,我們走了。”

白帝暗嘆了口氣,笑著說:“你們去吧!”

璟和小夭上了馬車,車輪轆轆,匯入了南來北往的車流中。

小夭乘坐的馬車,普普通通,與所有行在路上的車輛一樣,分辨不出車上的人與其他人有何不同。

白帝的目力雖好,也漸漸分不清楚哪輛車是小夭乘坐的,只看到無數輛車在趕路。 所有行人都是世間最平凡的人,小夭也變成了他們中的一個。

白帝心中滋味難辨,有悲傷,更多的卻是釋然。

小夭有著世間最尊貴、最沉重的姓氏,她的母親曾盡全力想掙脫,都沒有掙脫,她卻終於掙脫了。

小夭有駐顏花,璟是九尾狐的後裔,一旦離去,他們就會徹底消失。

白帝早已察覺到璟和小夭的心思,卻一直沒有點破,反而故作姿態,任由黃帝和顓頊以為小夭會留在軒轅城。

幾百年前,當小夭逃離玉山、流落民間時,大概就已註定今日的結局。 她短暫的回歸,從五神山到軒轅山,從軒轅山到神農山,見證了大荒的統一,也許只是為了完成她母親的遺願,讓顓頊平安。 如今阿珩的遺願已了,小夭選擇了水歸海、鳥入林,再次回到了她來的地方。

白帝帶著阿念,安步當車,慢慢走回鐵匠鋪。

此時正是軒轅城內最熱鬧的時刻,大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 小夭有可能是那當壚賣酒的小娘子,有可能是在藥堂內打瞌睡的醫師,有可能是那搖著扇子追孩子的婦人……

白帝不禁微微笑著,等顓頊找不到小夭時,肯定會震怒,但他遲早會明白,小夭在芸芸眾生中,芸芸眾生就是小夭,只要這天下太平,他們的小夭就會快樂地生活著...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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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 00:45:03 |只看該作者
番外:願你一世安樂無憂

群山連綿,層林起伏。

在一處靠近水源的山谷內搭建著一座又一座營帳。 此時天已盡黑,本該篝火熊熊,營帳千燈,可是,為了隱匿蹤跡,漆黑的山谷裡,不見一點燈光,沒有一點聲音,只有一隊隊衣衫污濁、神情疲憊的士兵來回巡邏著。

相柳悄無聲息地走過一座座營帳,如雪的白衣猶如一道微風,緩緩飄過營地,成了壓抑黑夜中唯一的明亮,每個看到他的士兵不知不覺中都覺得心情一松,精神振作了一點。

很多年前,曾有新兵不滿地對老兵抱怨:“那個九頭怪整日顯擺什麼?我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相親,非要穿得那麼扎眼嗎?”

已經歷經生死、親手焚燒過袍澤屍體的老兵們總是帶著滄桑,淡然而笑:“等打上幾次硬仗後,你們就明白了!”

等新兵們的眉梢眼角也染上了滄桑時,他們理解了老兵的話。 所有士兵都害怕紅到白色的身影,可在戰場上,只要那道白色的身影一出現,就會立即吸引敵人的注意,最厲害的攻擊都被他引走了,總會有更多的士兵能活到下一次戰役;在夜晚的營地,只要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不管敵人距離自己多麼近,士兵都能睡得踏實。

當焚燒過一具又一具並肩作戰的袍澤屍體後,士兵們覺得自己明白了相柳為什麼總是一襲白衣——也許他只是太狂傲自大,想讓敵人能一眼看到他;也許他只是個好將軍,想讓所有浴血奮戰的士兵,不管多麼黑暗時,都能一眼看到他。 究竟是哪個原因,沒有人敢去向相柳求證,相柳為什麼總穿白衣的原因成了營地里永遠爭論不出結果、卻永遠被爭論的話題。

相柳巡視過了營地,走到了山頂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營地。

遠處的山林有隱隱火光,那是蓐收在放火燒山、逼他們應戰。 最後決戰的一刻就要來了,所有士兵都清楚自己的命運,但他們依舊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這條路。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他們已經被時光無情地拋棄,成為了多餘的人,死亡是最好的解脫,也是最好的歸宿。

相柳在青石上坐下,拿出一塊扶桑神木的木雕,仔細雕琢著,一個憨態可掬的大肚笑娃娃已經成形,只眉眼還差了一點。

相柳仔細雕好後,上下打量一番,覺得還算滿意。 他把大肚笑娃娃頭朝下,倒放在了膝上,打開底座,露出中空的肚子,又拿出一枚冰晶球。

晶瑩剔透的冰晶球裡包裹著一汪碧藍的海。 幽幽海水中,有絢麗的彩色小魚,有紅色的珊瑚,還有一枚潔白的大貝殼,像最皎潔的花朵一般綻放著。 一個美麗的女鮫人側身坐在貝殼上,海藻般的青絲披垂,美麗的魚尾一半搭在潔白的貝殼上,一半浮在海水中。 她身旁站著一個男子,握著女鮫人伸出的手,含笑凝視著女鮫人。 角落裡,一個男鮫人浮在海浪中,看似距離貝殼不遠,可他疏離的姿態讓人覺得他其實在另一個世界,並不在那幽靜安寧的海洋中。

相柳靜靜凝視了一會兒,以指為刃,在冰晶球上急速地寫下了兩行小字。 此際,恰一縷皎潔的月光穿過樹丫,照在冰晶球上,將男鮫人旁的兩行小字映了出來: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處可去,願你一世安樂無憂!

一隻白羽金冠雕從空中俯衝而下,落在峭壁上,嘴裡叼著一個玉桶,裡面盛滿了濃綠色的扶桑汁液,靈氣充裕到綠霧縈繞。 白雕毛球知道那扶桑神木看著灰不溜秋,實際一個不小心就會把它的羽毛燒壞,它小心翼翼地把玉桶放到相柳身旁,立即跳開了幾步,不敢出聲打擾,只是好奇地看著相柳的一舉一動。

相柳把冰晶球放進了笑娃娃中空的肚子中,不大不小,剛剛容納下冰晶球,蓋上底座,冰晶球被封在了笑娃娃的肚內。 冰晶為水,扶桑為火,水火相濟、冷熱相伴,恰好冰晶不再寒氣逼人,扶桑木也不再滾燙灼人,及時沒有靈力的一般人也能拿起扶桑笑娃娃。

相柳把笑娃娃浸泡到扶桑汁液裡。 笑娃娃的身子和底座本就是同一塊扶桑神木,只要設置個陣法,過上幾個月,底座就會和笑娃娃長到一起,但現在沒那麼多時間,只能耗費靈力。

相柳以血布陣,用數十顆萃取了上萬年日光精華的日光石做引,催動靈力,玉桶內的綠色扶桑汁液翻湧起伏,猶如煮開的開水。 漸漸地,汁液被笑娃娃吸收,越來越少,等汁液完全乾涸時,笑娃娃的身子已經完全和底座長到一起,看不到一絲裂痕,就好像整個木雕是用一塊實心木做的。

相柳用了四五成靈力,想打開笑娃娃,都沒有打開;他又抽出兵器,砍了兩下,笑娃娃也沒有絲毫裂痕,相柳終於滿意地點點頭。

毛球單腳獨立,歪著腦袋,像看瘋子一樣盯著相柳。

相柳凝視著掌上的大肚笑娃娃,笑娃娃眉眼彎彎,咧著小嘴,笑瞇瞇的看著他,相柳的唇角也慢慢上彎,微微地笑起來。

他把笑娃娃裝進一個袋子,綁到毛球背上,毛球咕咕問,相柳說:“去玉山,告訴獙君,這是他送給小夭的結婚禮物。”

毛球瞪大鳥眼,嗷一聲尖叫,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九頭妖做的東西,卻要說成是那隻狐狸做的,相柳打了它腦袋一下,冷斥:“別廢話,就這麼說!”

毛球喉嚨裡咕嚕咕嚕幾聲,振動翅膀,騰空而起,向著玉山的方向飛去。 相柳仰頭,目送著毛球越飛越遠,漸漸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還記得清水鎮外初相逢,你嬉皮笑臉、滿嘴假話,唯一的一句真話是:我無力自保、無人相依、無處可去。

數十年箭術,你已有力自保,不必再危急時只能用自己的身體去保護想守護的人;一個如意情郎,你已有人相依,不必再形單影只,與孤寡作伴;天高海闊,你已有處可去,不必再被人追逼、無處安家。

相柳在心裡默默地說:小夭,從今往後,我再不能守護你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願你一世安樂無憂!

(長相思3-思無涯,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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