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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桃花符籙卷 第110章 最年邁的七連戰士
為了讓張六一看如今的祖國風貌, 蘇妙接受了晁沖的提議,自駕回海市。
路過閔匯時, 又捎上了表哥馮天。
“開車回?”表哥說, “你們的老兵救助項目進展如何了?”
蘇妙瞟了眼將腦袋探出後備箱,一路感慨的兩位老兵, 回答:“還不錯, 找到了七連, 還剩兩件事……”
表哥捏著直板手機笑道:“嗯,我想也是, 我妹妹可是福星, 能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東西。”
蘇妙:“……哦, 你是說七連戰士們的遺體嗎?你戰友告訴你了?”
表哥笑得神秘, 卓忘言瞥了他一眼,拿出一張符籙。
好半晌, 符籙上才浮出馮天的姓名和八字。
“接下來去哪?”馮天問。
“先回海市。”蘇妙說, “我們跟投資人聯繫了, 目前正在打聽消息……”
“不如向我打聽?”
蘇妙道:“唔……跟你打聽應該打聽不出吧?你的學校和工作地點都在南邊……話說我們要找的老兵應該在北邊。”
“我戰友遍佈全國。”馮天一眨眼, 笑道,“你給個名字我就能找到,如果有服役部隊的番號, 不到一天我就可以搞定。”
蘇妙:“……這樣好嗎?我不瞭解你們的規章制度。”
“別人不行, 但我可以。”馮天笑著說, “我有許可權。”
蘇妙愣了愣, 說:“……哥, 你可別吹牛皮哈,那我把資料給你,只有名字跟服役的部隊參加過的戰役,你看這些行嗎?”
馮天接過她的筆記,眼睛掃過筆記上的字,單手飛速錄入到手機中,從輸入到發送不到十秒時間。
他關上手機,舒展了上肢,翹起二郎腿,笑眯眯道:“等消息吧。”
他說完,雙手抱胸,閉上眼睡了過去。
蘇妙嘁了一聲,道:“拽。”
她的表哥一半像他爸爸,沉穩有才氣,另一半像他媽,臭屁且拽。
或許正因為如此,蘇妙總覺得馮天就是個軍校畢業的普通男人。
更何況,她印象裡,表哥現在不是現役。
她正在發愣,卓忘言遞來一張符紙。
“嗯?”
卓忘言:“你看。”
蘇妙接過符紙,上方寫著一行小字:
不該聽的不聽,不該看的不看,不該問的不問。
“這是什麼?”蘇妙低聲問道。
卓忘言指了指閉目養神的馮天。
“我不瞭解,但這是規則。”卓忘言說,“會出現這種情況,在進一步探究某些人時,他們的個人資訊是隱蔽的,會出現相應的隱蔽規則。”
“……這麼神奇?”
開車的晁沖道:“情況應該和卓老師的相似。”
他說得很隱晦。
蘇妙:“臥槽,不是吧?”
她一直認為表哥只是個普通的軍校畢業生,在某個單位領個清閒職位,後來轉業退役。
蘇妙戳了戳馮天:“哥,你不是退役了嗎?”
馮天睜開眼,笑嘻嘻道:“對啊,你們認為我退役了就行。”
“……你在學校讀的什麼專業?”
“我之前給你說的是什麼專業?”
“……我忘了。”蘇妙誠實作答。
“那我也忘了。”馮天說道。
他打開手機,點開新來的信件,迅速看完後,他說:“蘇妙,你要找的這個鄧康,我給你找到了。”
蘇妙:“靠!哥,牛!你搞情報的吧?”
馮天哧了一聲,笑道:“……那誰知道呢,隨便你想,我們只是搞戰略支援的。”
晁沖唔了一聲,說:“哦,那就是了。”
戰略支援,多麼含蓄的名字。
馮天做了個封口的手勢,對著雙眼閃爍著崇拜星光的蘇妙,彈了個腦瓜崩,說道:“清醒點,我只是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信你就沒鬼了。”蘇妙捂著額頭說道,“這麼牛掰,忽然感覺你吹牛皮時的得意樣子不那麼刺眼了……”
“嗯,以後對我尊重點。”馮天說。
“先說你打聽來的消息吧。”蘇妙身旁是聽到鄧康名字後,湊過來催促她快些問的老兵。
馮天道:“這老爺子還健在,下週六要過八十八大壽,目前在三陽市兒子的家中休養。”
馮天邊說邊把消息發給了蘇妙:“地址給你發過去了,另外還有件事,我替你提前考慮了。”
他面無表情道:“這個月底會舉辦迎新年新春晚宴,我是說首都國會廳。到時候會邀請參加過抗戰的老兵出席,你要做什麼,你就在月底之前聯繫他的家人,再晚幾天,老人家就要北上了。”
“明白,時間還挺緊迫,我們要想個理由了。”蘇妙比了個OK,不忘誇讚馮天,“哥,牛就一個字,我只說一次!”
卓忘言慢慢舉手:“我有話要問。”
“問我?”馮天頗感興趣,“你說。”
“我們還有一個委託,不知你能不能做到。”卓忘言道,“還有一個七連,葬身異國,能把它們找到帶回來嗎?”
“……你是說援朝?”馮天道,“這個,我們一直在交涉,涉及國與國之間的,情況會複雜一些,不過我可以幫你們留意。你們是要找人嗎,名字告訴我,我給你們打聽進展?”
蘇妙聽到司令和連長異口同聲道:“全部!”
蘇妙道:“不是某一個人,是全部,我們接到的委託,是希望所有的戰士們都能回家。”
馮天:“瞭解。”
把馮天送回家後,車上的幾個人不由松了口氣。
晁沖道:“怪不得之前接到消息,有人登錄資訊庫查卓忘言的資料,還追蹤不到IP地址……當時我以為是小林。看來把王查了個底朝天的,是你表哥啊……蘇總,你家人真是臥虎藏龍。”
蘇妙:“……那個,我說個事,你們別太驚訝。我能看見鬼這件事,我表哥知道,而且是第一個知道的,但是吧,他當時說他不相信。”
晁沖:“他怎麼說的?”
“我發現去他家鬼少了好多……所以就跟他說要住在他家,他說要相信科學,如果只是想住在他家看他的漫畫,就不要找這種藉口,然後就說,隨時歡迎。現在想想,我表哥跟我說的話,沒幾句是真的。他太陰險了……”
蘇妙用崇拜的語氣說出了滿含褒義之情的貶義詞。
“以後你們要提防他嗎?”蘇妙問道。
卓忘言說:“沒必要。”
蘇妙的手機收到了新的消息,點開後,是表哥發來的。
“你找的這個,也和你一樣,對吧?”
蘇妙弄明白什麼意思後,表達了對馮天洞察力的感慨:“……真可怕。”
有了“真可怕”表哥的幫助,蘇妙聯繫上了鄧康的家人。
“我是他孫女。”電話那端的女人說道,“爺爺的戰友嗎?”
“是,不知你有沒有關注最近的新聞,戈壁灘找回了鐵七連戰士們的遺骨,我們整理遺骨時,發現了老人家也曾經在七連服役,連長叫張六一。”
“沒錯!我爺爺經常講七連,他是七連的,沒錯!”女人說道。
“是的,老人家……是七連唯一一個倖存戰士,我們想把駐軍部隊頒發的鐵七連榮譽稱號和旗幟轉交給他。我們瞭解到,這週六是他老人家的八十八歲大壽?屆時我們去看望老人家,不知是否方便。”
“可以。”
“他老人家身體如何?”
“還能聽懂話,眼睛基本上看不見了,聽力也有些吃力,要戴助聽器,但能聽懂,也能交流。”
“那就好,這週六,麻煩你們了。”
三陽市距海市一百多公里,也不算遠。
蘇妙抱著裝有七連紅旗和水壺的鐵匣子去看望鄧康。
星星之火把他的經歷整理發送給了她,蘇妙認真讀給衛紹儀和張六一聽。
從援朝戰場上退役後,鄧康被王行峰和張六一扭送到了學校。
發奮補習了半年後,鄧康就讀於軍校,最終因軍事地形學成績優異,留校做了教師。
二十年前,他才從崗位上退休。
“臭小子,當老師了!”張六一說,“沒給咱們丟臉!”
衛紹儀笑容溫柔且自豪,他找回自己後,越來越儒雅,說話也輕柔了許多:“這麼多年,他教出了多少好戰士……”
星星之火,一代又一代的傳承。
七連的精神之火,從來沒滅。
卓忘言提著蛋糕,蘇妙捧著鐵盒和鮮花,按響了門鈴。
身後的老鬼手緊緊捏著,靜靜等在門外。
“他很老了。”張六一說。
“真好啊,能看見這個小孩兒老去……”衛紹儀說,“沒有什麼能比他那一臉皺紋更讓我安心的了。”
鄧康的家人十分熱情,屋裡很熱鬧,似乎能來的親戚都來了,大多都穿著軍裝。
“我是跟你聯繫的,鄧放。”三十多歲的女人身穿著軍裝,溫柔笑著。
一家的……軍人?
“他老人家呢?”蘇妙問道。
“在陽臺,小輩兒們陪著他,給他講故事呢。”女人轉過頭,叫道,“小七,跟太爺爺說,有人來看他了。”
陽臺處傳來含糊不清的聲音:“是……學生……嗎?”
“不是,是您以前的戰友,爺爺。”女人說。
衛紹儀和張六一靜靜跟著蘇妙,“近鄉情怯”般,慢慢走向陽臺。
陽臺的籐椅鋪著軟墊,一個老人窩在軟墊裡,閉著眼,聽小孩子們給他講故事。
一個小孩兒背對著他們,趴在桌上,正在給他讀一則新聞。
“時隔六十年,終於找到了他們的遺體,七連的戰士們,歡迎回家……”
“康娃……”張六一輕聲叫道。
小孩兒脊背一僵,轉過頭,瞪大了眼。
“……老鬼?!”他驚愕道。
蘇妙:“……不是吧?”
衛紹儀飄上前,訝然:“啊,那個臭小子。”
那個說他不是死在正面戰場上,所以不算犧牲的臭小子。
那小孩兒問道:“你們來幹什麼?”
蘇妙揚了揚手中的鐵盒:“戰友重逢。”
衛紹儀笑了起來:“是啊,我們來看望我們的戰友。”
我們連裡最小的戰士,如今,是我們連最年邁的戰士。
七連所有的戰士,年歲早已定格,他們將會永遠年輕。
老爺子慢悠悠轉頭,費力睜開了眼睛,看向蘇妙手中的鐵盒。
“這是……什麼?”
蘇妙打開盒子,拿出了那面褪色的旗幟。
“是給您的。”蘇妙說,“政委衛紹儀和連長張六一,以及全連的戰士,給您的壽禮。”
“他們說……”蘇妙含著淚,緩緩道,“謝謝你,替他們活著。”
老爺子愣了好久,乾枯的手指撫摸著旗幟,慢悠悠嗚咽了起來。
小孩兒仰頭看著兩個流淚的鬼。
“七連戰士,鄧康!”政委和連長一聲聲叫著。
可鄧康聽不到,也看不見。
他們一遍又一遍喊著。
“七連戰士,鄧康!鄧康!”衛紹儀說,“我們把旗幟交給你,感謝你,活過的歲月!七連最年輕的戰士,鄧康!”
小孩兒忽然立正了,大聲答了一句:“到!”
蘇妙看向他。
小孩被盯得不好意思了,冷著臉,小聲道:“怎麼……我替我太爺爺說的。”
衛紹儀笑了。
最最年輕的戰士,八十八周歲生日快樂,我們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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