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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奇幻/魔法/冒險]山形石雄 -六花的勇者.一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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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47: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內容簡介】:

當「魔神」自暗黑深淵甦醒,命運之神將會挑選出六名勇者,授與其拯救世界的力量。

自稱地表最強的少年亞德雷,獲選為六位「六花勇者」之一,並前往戰地阻止魔神復活。

然而不知為何,在約定之地集結的卻有七位勇者!?

緊接著霧幻結界隨之啟動,將七人全數困在森林中。

發現其中混入一名內奸後,勇者們變得疑神疑鬼,人人自危。

而首當其衝遭受質疑的,正是亞德雷──

挑戰傳說,挑戰謎題,重量級奇幻大作正式登場!

【原日文書名】:六花の勇者

【原所屬文庫】:Super Dash文庫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序章 死地之森

    傳說。

    魔物自暗黑深淵裡甦醒,將世間化作地獄之時……

    命運之神將會挑出六名勇者,授予其拯救世界的力量。

    接下來要說的,是關於背負了救世宿命,一群勇者的故事。

    要述說他們的故事,就不得不先提到一件事。

    肩負救世重任的勇者,必定會是六人行。

    既不會是五個,也不會是七個,無庸置疑是六個人。

    少年在濃霧瀰漫的森林裡奔跑著。

    那是一名披著一頭紅色長發的年輕劍士。

    他身著麻服,披上皮甲,頭上綁了鐵製護額,右手握著一把略顯短小,但鑄得堅固耐用的劍。

    而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間紮著四條粗皮帶,上頭綁著數十個小袋。

    「呼……呼……呼……」

    少年受了傷。千瘡百孔的麻服底下,露出被鋒刃割裂的傷口,皮甲被燒焦,雙手皮膚也帶著灼傷的痕跡,流出的鮮血將靴子染得通紅。若是換作凡人,想必早已傷重倒地。

    少年名為亞德雷·麥亞,今年十八歲。

    亞德雷邊跑邊回首。由於霧氣與枝葉的遮蔽,森林裡一片昏暗。而在昏沉迷霧的另一頭,浮現某個朦朧的人影。

    亞德雷正遭人追殺,而追兵已逼近到僅距三十公尺。

    「這下不妙。」這個念頭才剛從少年腦中掠過,森林就在這時迴蕩起人聲。

    「在那兒!」

    高亢又柔和,宛如雛鳥般的呼喊,是某位少女發出的。

    「嗚……!」

    喊聲傳來的同時,亞德雷腳邊冒出劍刃。長約三公尺的銀色劍刃,突然從空無一物的地面竄出,精準刺向亞德雷的心臟部位。

    亞德雷反手持劍,順勢一揮,靠著劍柄上的石英鑲飾勉強擋下刀尖。隨之而來的反作用力將亞德雷彈向後方,竄出的劍刃則粉碎消散。

    翻滾著的他,舉劍插向地面,靠臂力撐起身子一躍而起。下一秒,地面再次竄出三根劍刃,亞德雷的身體僅以毫釐之差閃過襲擊。

    「逮到了嗎?」追兵——少女問道。

    「……想得美。要想一擊奪命,你就應該放安靜點。」亞德雷邊著地邊回答。

    說完,他再次拔腿奔跑,直到追兵的身影隱沒在迷霧的彼端。

    「加點油吧!地表最強的男人,是不會被這點彫蟲小技逮到的!」

    「真是何等頑強!」

    少女依舊窮追不捨,至於奔跑的亞德雷,此刻正伸手捂著右臂。其實他並沒有完全躲過先前的攻擊,被割傷的上臂此刻正鮮血汨流;從容的口吻也不過是裝腔作勢,藉此隱瞞自己負傷的事實罷了。

    亞德雷一邊跑,一邊看著自己手背上頭的奇特紋章。

    紋章約有嬰兒手掌般大,在勾勒著複雜紋飾的圓圈裡,有一朵帶著六枚花瓣的花,整體散發著淡紅色的朦朧微光。

    「我豈能死在這兒……身為六花勇者,我豈能在這種地方喪命。」亞德雷看著紋章,嘴裡唸唸有詞。

    在亞德雷右手上的,即是俗稱的「六花紋章」。

    那是肩負拯救世界使命,天命勇者的象徵。

    傳說在大陸西方的盡頭,沉睡著駭人的魔物。

    據稱其形貌令人聞之喪膽,其強大超越人類思維。僅為殺人而存在的魔神一旦甦醒,將帶領人稱「凶魔」的數萬名手下攻擊大陸,將世間化為地獄。

    魔物沒有名字,人們僅以魔神稱之。

    傳說當魔神自沉眠甦醒,命運之神將會挑出六名勇者。被選中的勇者,身上將會浮現花朵般的紋章。

    能打倒魔神的,只有這六名命中注定的勇者。

    亞德雷·麥亞也是獲選為六花勇者的一人,為了尋找與己身命運相同的夥伴並打倒魔神,而踏上旅程。

    然而……

    「還不乖乖就範!」

    面對緊迫而來的追兵呼喊,以及腳邊襲來的利刃,亞德雷只是死命地逃。

    過量失血讓他視線朦朧,指尖冰冷,步伐也變得沉重。如今絕不能停下,否則一旦追上,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為何事情會變成這樣——亞德雷心想。照理說,他現在應該已經攻進魔神沉眠之地,和命運之神所相中的夥伴們一同對抗凶魔才對,如今卻被少女追殺,眼看即將喪命。

    「這次不會失手了 !」

    少女對準亞德雷的所在位置,接二連三發動攻擊。劍刃掠過亞德雷的發絲,斬裂他身上的鎧甲。

    「嗚!」

    他趴到地上躲開迎面而來的劍刃,再度起身奔跑。隨後,來自正下方的劍刃,又被他翻身至一旁躲過。

    儘管攻擊不甚精準,攻勢卻無比激烈。數十把劍刃裡,就有一兩把差點命中亞德雷,為了躲開它們,兩人的距離也逐漸縮短。

    「!」

    劍刃同時自左右兩側逼近,其中一把刺進亞德雷的側腹,斬斷肋骨的衝擊彈飛身軀,讓他在地面翻滾了幾圈。咽喉湧出鮮血,跪倒在地並捂著側腹的他,這下連站也站不起來了。

    追兵已經逼近到能清楚看見亞德雷的位置。

    「……總算逮到你了。」

    一名少女從煙霧繚繞的樹蔭下走了出來。

    容貌優雅的少女身著白鎧甲,手持的細劍柄上鑲著寶石,頭上戴著仿兔耳外型的頭盔。

    淡亞麻色的頭髮、一雙紅色大眼珠、以及豐潤的嘴唇……五官鮮明的她,光是立於此處,便洋溢著高雅與氣質,是個光彩盈身的少女。

    「……娜榭塔妮亞。」

    亞德雷喊了聲少女的名字。

    亞德雷知道,娜榭塔妮亞的胸前,擁有跟他右手上一樣的六花紋章,是為了打倒魔神而被選出的六花勇者之一。

    而現在,他就快被應當一同奮戰的夥伴殺死。

    「……聽著,娜榭塔妮亞。」

    「聽什麼?」

    「……我是你的同伴。」

    娜榭塔妮亞嘻嘻笑著,細劍隨後伸向亞德雷,伸長的劍刃剌穿了亞德雷的耳朵。

    「事到如今,還在胡說些什麼。」

    娜榭塔妮亞笑道,但她的眼神卻透露著不屑。

    「你這人真傻,要是乖乖投降懺悔,起碼還能死得痛快些。」

    「我才不懺悔,因為我根本沒做錯什麼。」

    「沒用的,我不可能再上你的當了。」

    娜榭塔妮亞默默嘆氣。

    「你設局欺騙、傷害我們大家。我已經徹底認清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冒牌貨。」

    「我沒騙你,敵人打算利用你來殺了我,你才是被騙的人啊。」

    但這番話,娜榭塔妮亞早已聽不進去。

    「我沒有殺害夥伴,也沒有設局陷害大家。」

    「我剛說過了,我不會再上你的當。」

    「我真的沒騙你,娜榭塔妮亞!第七人不是我!」

    娜榭塔妮亞手握細劍。劍刃逐漸伸長,往亞德雷的心臓而去。

    「不,你就是第七人。」

    傳說——

    當魔神自沉眠甦醒,世界陷入危機之時,命運之神將會挑出六名勇者,這些勇者身上將會浮現花朵般的紋章。

    能打倒魔神並守護世界的,只有六花勇者。

    然而……

    擁有六花紋章的戰士,如今卻出現了七人。

    這七人毫無疑問,都帶有真正的紋章。

    多出一人的原因,亞德雷很清楚:那個人是為了設下圈套並殺害勇者而混入的敵人。

    現身的七名勇者之中,究竟誰才是敵人?

    關於這問題,亞德雷目前也還沒找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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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48: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啟程與兩次邂逅

    三個月前,亞德雷·麥亞正待在位於大陸中央的豐原之國彼埃納。

    彼埃納是大陸上幅員最遼闊的國家,不論國土、人口、軍力,以及人民的生活水平,沒有國家能出其右;皇室的威名更響遍全土,可說是主宰全大陸的實質盟主。

    當時,彼埃納的京城正舉辦一年一度的神前比武大會。

    身為最大國家,比武大會的規模自然也是舉世無雙,參加者除了彼埃納騎士團與步兵團眾多勇將,還有鄰近各國的代表,聲名遠播的傭兵,以及擁有神力的聖者;外加來自各方的自由戰士,以及想趁此機會誇耀實力的市井民眾。

    出場者超過一千五百人,舉國空巷的比武大會。

    然而如此盛大的賽事,對戰表卻找不到亞德雷·麥亞的名字。

    「準決賽!西側是隸屬於豐原之國彼埃納,皇家親衛隊首席衛士巴特爾·雷恩霍克。」頭髮斑白的老騎士一從競技場西側現身,歡呼頓時淹沒會場。

    「東側!隸屬於深綠之國托瑪索,赤熊傭兵團代表誇特·蓋恩!」而東側現身的,則是名身形如熊的巨漢戰士。他得到的喝采,亦不遜於西側老騎士。

    持續一個月的淘汰賽,終於邁向最後高潮,如今只剩三名參賽者,以及兩場賽事。上萬名的觀眾,將競技場塞得座無虛席。

    這個競技場位於王宮旁的神殿之中;或者說,此競技場就是用來祭祀命運之神的神殿。競技場南側手持一朵花的女神像,正慈藹地看著眼前兩名戰士。

    「敬告二位,這不是一般決鬥,而是偉大的彼埃納王親臨的御前比武,也是守護世界和平的命運之神所見證的神前比武,還望二位拿出符合神前之戰的精神,堂堂正正地比試。」彼埃納的宰相對著他們宣告訓辭,然而兩名戰士並未理睬,只目光灼灼地瞪著彼此。兩人的劍拔弩張,讓觀眾也隨之緊張起來。

    這次的比武大會別具意義。

    這場大會優勝者將獲選為六花勇者——煞有介事的流言,在眾人間不脛而走。

    「就如眾人所知,比試的贏家將和前次大會的優勝者娜榭塔妮亞殿下對決。小人與懦夫皆無資格與公主一戰,請兩名戰士向前……」

    彼埃納宰相的訓辭滔滔不絕,而這段期間悄悄發生的異變並沒多少人發現。

    一名少年從競技場南門走了進來,在場邊站崗的衛兵卻無人制止,宰相身後待命的儀仗兵也只對著他瞧,沒有進一步的行動,觀眾對他則是無甚關心,因為他的舉止實在太過自然,給人一種「似乎不該阻止他」的錯覺。

    少年披著一頭紅色長發,身著便服,沒戴頭盔也沒穿護甲,僅背後插了根木劍,腰上紮著四根皮帶,上頭綁了大量的小袋。

    他來到兩名戰士間,露出笑容並說道。

    「打擾二位了。」

    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讓宰相嚇了一跳,並發出咆哮。

    「你是誰,竟敢如此放肆!」

    「我叫亞德雷·麥亞,是地表最強的男人。」

    即將在準決賽比試的兩名戰士,殺氣騰騰的視線對著少年——亞德雷·麥亞。

    但亞德雷絲毫不當一回事。

    「通知二位,比賽行程變了,接下來由地表最強的男人亞德雷跟你們兩個對決。」

    「你究竟是什麼人!難道瘋了不成!」

    亞德雷依舊處之泰然,沒理會氣得面紅耳赤的宰相。至此,觀眾才終於察覺事態有異,紛紛騷動起來。

    「喂,你們,還不快將那蠢蛋趕走。」

    由於對決遭人妨礙,傭兵對著宰相身後待命的儀仗兵說道。

    儀仗兵這才想起自己應做的事,紛紛舉起手中棍棒。就在這瞬間,亞德雷咧嘴笑了。

    「比賽開始了!」

    下一秒,亞德雷以肉眼難以捕捉的神速,從雙手指尖擲出不明物。四名儀仗兵被迎面射中,紛紛痛苦地捂起臉。

    「有兩下子!」

    亞德雷對儀仗兵根本不屑一顧,僅看著分居左右的老騎士與傭兵,兩人手上都掐著亞德雷擲出的毒針。原來毒針上頭抹了引發痛覺的神經毒,儘管毒性微弱,但足以讓人狠狠地痛上三十分鐘。

    傭兵和老騎士同時拔劍,看來他們終於發現前來攪局的蠢蛋並非泛泛之輩。傭兵毫不客氣地揮劍往亞德雷身上招呼,儘管是把未開鋒的模造劍,這一擊依舊足以致命。

    「哼!」

    亞德雷俯身躲過傭兵的一擊,老騎士隨即從背後突襲而來,但亞德雷飛快地摸向腰際,從小袋裡掏出小瓶扔往身後。

    「唔!」

    老騎士以劍腹擋掉小瓶,瓶內雖然只裝了清水,不過要製造空檔已綽綽有餘。老騎士與傭兵紛紛拉開距離保持警戒,並從正反兩側包夾亞德雷。這樣的局面通常是必敗無疑,亞德雷卻從中看出必勝的良機。

    他從小袋裡掏出小紙包並砸向地面。下一秒,腳邊發生爆炸,揚起的煙霧遮蔽讓他消失了蹤影。

    「這傢伙搞什麼鬼!」

    「是魔術師嗎!」

    老騎士與傭兵齊聲驚呼。兩人當然不至於敗給區區的魔術師,只是亞德雷實在太快,而且快得匪夷所思。

    在煙霧裡,亞德雷從小袋裡掏出接下來的道具。兩人被煙霧迷惑的瞬間,致勝的佈局早已完成。

    亞德雷先是抽出背後的木劍,對著老騎士一躍而上。

    「太天真了!」

    攻擊被擋下的瞬間,亞德雷扔下木劍,雙手架住老騎士的兩臂,將臉湊過去並咬響牙齒。不知道老騎士是否看見亞德雷事先裝在牙齒上的打火石,以及隨著火花一同呼出的烈酒。

    「呃啊!」

    老騎士被火焰噴得滿臉,發出哀號。抓住老騎士的亞德雷就在同時轉過身,使出一記過肩摔。背膀著地的老騎士,這下再也動彈不得。

    亞德雷隨即轉身向後,但這並不是要迎擊剩下那名傭兵,他的攻擊早已結束。

    煙幕彈的煙霧逐漸散去,蹲坐其中的傭兵也在隨後現身,正扶著腳板唉聲喊疼。

    「不好意思啊,那毒針很痛吧?要是條件許可,其實我也想用其它秘密道具打倒你的。」亞德雷皺起眉頭,無畏地笑著。

    原來亞德雷已在先前的位置撒下看似大型圓釘的道具,那東西跟競技場地板一樣是淡灰色,若沒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釘子上抹了引發劇痛的神經毒,傭兵為了繞至背後襲擊,在煙霧中奔跑時踏到這些圖釘。

    只要穿著鐵靴或是厚皮鞋,要防範這些圖釘是輕而易舉,但注重步法的傭兵,穿的是行動較靈活的布靴。亞德雷在接近兩人的途中,就已經仔細觀察了他們穿的靴子。

    「看到了嗎!是我贏了!」

    聽著亞德雷的勝利歡呼,觀眾全傻了眼,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誰都沒料到立於淘汰賽頂點的兩名勇士,竟然會在短短不到十秒的時間,被默默無聞的攪局分子打倒。

    「你、你們還在幹什麼!快來人!包圍他!把他抓起來!」

    陷入混亂的宰相對著場邊的士兵大喊,而士兵們也不待吩咐,早已卸下槍上護鞘,往競技場中央奔去。

    在被士兵包圍之際,亞德雷對著見證眼前戰事的神像大喊。

    「我叫亞德雷·麥亞!地表最強的男人!聽清楚了嗎?運命之神!要是沒選我當六花勇者,到時就有你瞧了!」

    士兵終於來到亞德雷週遭。至此,觀眾才總算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皇家親衛隊!拔劍!拿下那個小鬼!」

    觀眾席的眾人也紛紛闖進會場,而老騎士與傭兵再次爬了起來,往亞德雷的方向走去。

    由神祇見證實力的神聖競技場,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亂鬥大會。

    從這天起,亞德雷·麥亞變得聲名遠播——其臭名分別為「邪惡魔術師亞德雷」、「卑鄙戰士亞德雷」以及「史上最糟的六花候補」。

    千年前,大陸出現一頭魔物。

    對於它的存在,人們知悉甚少,不知它來自何方,為何而生;不知它所思何事,所求何物;連它究竟是不是生物,人們也無定見。魔物就只是毫無徵兆地,突然現身於世。

    過去曾有少數遇見魔物而逃過一劫的生還者,稱魔物全長約十數公尺,形態並不固定,就像是一灘活著的泥巴。

    魔物僅此一具,獨一無二。它的身體釋放毒素,觸手的酸液融解一切,開始攻擊人類。它不吃人,也不折磨人,僅為了殺人四處遊走。它切下身軀造出手下,進而殺害更多人。

    由於世上再也找不到其它東西與它相似,因此魔物沒有名字,也沒有命名的必要。

    大家僅以「魔神」來稱呼它。

    當時,大陸由偉大的永世帝國洛汗尼所統治,而征服世界的帝國派出了全軍,卻還是敗給了魔神。

    國家滅亡,皇族盡逝,都市與村莊遭焚燒殆盡。

    就在人們深陷絕望,接受滅絕的命運時,出現一名不知來自何方的聖者。

    聖者以手持的一朵花為武器,挺身對抗魔神。全世界只有她,能與魔神抗衡。

    經歷漫長的戰鬥,最後聖者將魔神逼至西方盡頭,並打倒了它。

    歸來的聖者說道。

    魔神並未死去,總有一天會從沉眠中再次甦醒,將世間化為地獄。

    聖者下了預言,稱魔神甦醒時,將有六名勇者帶著她的力量現身,將魔神逐回沉眠的深淵裡。

    據稱,被選中的勇者身上,將浮現帶有六枚花瓣的花朵紋章。

    因此,大家稱這六人為「六花勇者」。

    過去魔神曾二度復活,而兩次也都如同預言,被現身的六名勇者封印。

    要成為六花勇者得符合特定條件:必須在由持花聖者所建造,祭祀命運神的神殿前展現自己的真本事。祭祀命運神的神殿,全大陸共有三十處,而曾經在殿前展現武藝的戰士,起碼有一萬人以上。

    魔神復活時,這裡頭最優秀的六人,將會得到六花紋章。

    獲選為六花勇者,是身為戰士的無上榮耀,所有戰士都夢想著成為六花勇者,亞德雷亦是其中一人。

    由於近年顯現的種種徵兆,有傳言魔神即將復活,最慢會在一年以內,快的話也許就在明天。

    「……我有在反省,知道自己做錯事了。」

    大會準決賽過了三天,亞德雷如今以重刑犯的身份待在監牢裡。鐵柵欄外的宰相,正一臉深惡痛絕地瞧著他。

    亞德雷身受重傷,頭、肩膀、雙腳全都捆上繃帶,右手掛在三角巾上。被那麼大群人圍毆,當然不可能全身而退。他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對著監牢外的宰相說道。

    「話先說在前頭,我本來也想循正式管道報名參加,可是你們的人一直囉唆些什麼規則之類的,說什麼都不肯讓我上場。」

    神前比武大會有自己的一套規則,不但武器有所限制,也禁止偷襲與欺瞞手法,這讓亞德雷什麼也做不了。

    「就如你聽說的,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那樣的規則實在讓我有些為難。基於無奈,我只好忽略規則進場較量了。」

    「……你目的為何?」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獲選為六花勇者。」

    「六花勇者?就憑你這種人,也想成為光榮的六花勇者?」

    「我一定行的,絕對能夠獲選,畢竟我可是地表最強的人啊。」

    亞德雷笑著,惹得宰相一拳槌上鐵柵欄。這老伯還真是欠缺自制力啊——亞德雷心想。

    「……看來你是毫無反省了。」

    「我有在反省啦,真的。抱歉害那些儀仗兵、衛兵、以及許多人受傷。」

    「對於毀了神聖的比武大會,你有什麼想法?」

    「那一點都不重要吧?」

    宰相發出怪叫,並且拔出劍,試圖撬開監牢門鎖,一旁的護衛兵竭盡所能阻止他。

    「聽著,我絕不放過你,一定會把你送上絞刑台!一定!」

    在士兵們的阻止與安撫下,宰相離開了監牢。亞德雷躺在床上,無可奈何地聳聳肩。

    他想起了三天前,與自己交手的老騎士與傭兵。雙方實力都強得嚇人,若當時出了什麼差錯,輸的大概就是亞德雷。

    然而他還是贏了——儘管贏得不怎麼光彩,應該也足以證明自己是地表最強。

    「……話說回來,那還真是唯一的遺憾啊。」

    亞德雷翻個身,嘴裡喃喃念道。令他遺憾的,是關於娜榭塔妮亞公主的事。

    娜榭塔妮亞·露伊·彼埃納·奧古斯特,豐原之國的第一公主。儘管是出身尊貴的一王儲,卻也同時是彼埃納的最強戰士,據說她是由〈刃〉之神授予力量的聖者,能憑空造出劍刃。

    娜榭塔妮亞是前年度的神前比武大會冠軍。被亞德雷搗亂的那場比賽原本也會在決賽安排贏家與她對決。

    亞德雷恨不得跟娜榭塔妮亞會會;就算沒能交手,看看長相也好。擊敗兩人時,亞德雷以為有機會見到她,可惜一直到最後,她都沒露面。

    算了,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想著想著,他伸了伸懶腰。

    「喔,原來在這兒。」

    聲音從鐵柵欄的另一頭傳來。單調枯燥的監牢裡,站著一個與四周格格不入的人物。

    「……你誰呀。」

    一名金發美少女,臉上帶著彷彿能溫暖人心的燦爛笑容。她身著黑色女僕裝,但看起來並不搭襯。適合穿女僕裝的,應該是更樸實點的女孩。

    「你就是亞德雷先生吧?不好意思,能請你過來這兒嗎?」

    少女招了招手。亞德雷納悶地直起身子並面向鐵柵欄。一接近少女,隨即飄來一股濃濃的蘋果味。那是他不曾聞過,令人茫醉的香氣。

    「請和我握手。」

    突然,少女將手伸進鐵柵欄的縫隙。

    「咦?」

    「抱歉冒昧前來。我看了三天前的比賽,實在是深受感動,現在已經是亞德雷先生你的支持者了。」

    「……咦?……咦?」

    思緒被少女身上的芬芳融化,亞德雷只能支支吾吾地回應。

    「請跟我握手好嗎?」

    他依少女所言,輕輕握住她伸來的那隻手。軟綿綿的觸感不禁讓亞德雷心想,世上竟有如此柔軟的東西。

    「亞德雷先生,你似乎很緊張呢,難道是頭一次和女生握手嗎?」

    少女遮起嘴,一臉淘氣地笑著,亞德雷連忙放開她的手。

    「你、你在說些什麼,我明明就鎮定得很。握手這種小事,我早就習以為常了。」

    「……嘻嘻,但你的臉卻紅通通的。」

    少女一笑,週遭瀰漫的蘋果香氣,彷彿也變得更加濃郁。亞德雷別過頭,摸著自己燒燙的臉頰。

    「明明武功高強,對女孩子卻這麼沒轍嗎?」

    「什麼話。我亞德雷·麥亞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哪有什麼應付不了的東西。」

    「……你這人還真風趣呢,看來我果真是來對了。」

    說著,少女又笑了起來。

    「我想多認識亞德雷先生,能跟我聊聊關於你的故事嗎?」

    亞德雷點點頭,帶有蘋果香的少女則露出淘氣笑容。至此亞德雷才想起,自己還沒詢問對方的名字。

    今年邁入十八歲的亞德爾·麥亞生於西方邊境小國,白湖之國渥勒,十歲那年因故離開家鄉。他從小就沒有家人,也沒有戀人或朋友。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和師父一同深居山中,為了打倒魔神而日日修行,精進劍技鍛鍊體魄,並學會各種秘密道具的製造與使用方法。

    他使用的,是融合了劍術與各種秘密道具,獨樹一格的特殊斗術。

    不隸屬任何門派,也不追從任何人,只以對抗魔神為目標,不斷精進自我的自由戰士——這就是亞德雷的經歷。

    以劍為生的人,通常都會加入騎士團或傭兵團,參與戰事掙取金錢並累積名聲。但亞德雷對那兩樣皆無興趣,只有個單純的目標:挑戰並擊敗魔神。像他這樣專一的自由戰士,即使全大陸也找不到幾個。

    漫長修行結束後,我為了證明自己是地表最強,因此下山報名了彼埃納的比武大會——最後,亞德雷如是說。

    帶有蘋果香的少女,津津有味地聽完亞德雷的故事。這番話究竟哪裡有趣,亞德雷無法理解。

    「……總之我已向命運之神展現,自己才是地表最強的男人。不好意思,讓你聽了這麼無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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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48:44 |只看該作者
    亞德雷的話到此結束,蘋果香的少女則回以掌聲。儘管最初有點難為情,說著說著也就漸漸習慣了,何況有個可愛的女生傾聽,總是令人高興的事。

    「真是精彩,我堅持跑來見你,果然是正確的決定。在這兒聽到『地表最強』的次數可能比我將來一輩子都還多呢。」

    「這樣啊?」

    「地表最強」可說是亞德雷的口頭禪,只要提到自己,總不忘記加上那麼一句。

    「畢竟本人的強,是無可動搖的事實。我將來一樣會繼續詔告天下的。」

    「……不過,輕易就將最強掛在嘴邊真的好嗎?你應該還沒贏過娜榭塔妮亞公主吧?」少女語帶挑釁,然而亞德雷並沒放在心上。

    「聽說那人異常強勁,但還是比不過我的。」

    「世上還有許許多多更厲害的人。」

    「那當然。但我能確定,沒人能比我更厲害。」

    「……亞德雷先生說得這麼肯定,憑的是什麼呢?」

    「我知道自己是地表最強,這就夠了。」

    「就憑這樣?」

    「除了我自己清楚,命運之神也清楚,接著只要讓魔神與世人見識就行了。」

    「你還真是自信過人呢。」

    「這不是自信,而是昭然若揭的事實。」

    少女面露微笑,不知該怎麼回答他。

    也難怪她會慌了,畢竟是頭一次跟地表最強的男人見面嘛——亞德雷心想。

    「對了,我能問點事嗎?」

    「好的,請問是什麼事呢?」

    「我想稍微越個獄,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你想離開這兒嗎?為什麼呢?」

    這女孩可真是處變不驚啊——亞德雷暗想。因為這反應跟他預料的有段落差。

    亞德雷將彼埃納宰相直嚷著要判他死刑的事告訴少女,蹲苦窯本是罪有應得,但死刑可就有點傷腦筋了。聽完事情經過,少女扶著下顎思考了起來。

    「我想應該不要緊的,宰相雖然生氣,應該不至於判處死刑,畢竟這次並沒有鬧出人命。」

    「這樣啊?那就好。」

    亞德雷鬆了口氣,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越獄實在有點吃力。

    「後來比武大會怎樣了?中止了嗎?」

    「不,亞德雷先生,你的勝利……最後被大會判定無效。昨天重新進行的比武,由傭兵誇特先生以些微差距獲勝,到決賽則是徹底敗給娜榭塔妮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剛才似乎直呼公主的名諱。

    「想不到竟然是傭兵贏了?我看那老爺應該更技高一籌才對啊。」

    「之前那一摔,似乎傷了巴特爾先生的背。」

    「看來我力道沒拿捏好,真是對不起他了。」

    之後,亞德雷又同少女聊了些瑣事,聊自己剛來彼埃納,被京城的宏偉嚇傻,對高昂的物價感到無所適從。少女既隨和又好相處,兩人也聊得頗為投機。

    「啊!」

    少女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正色並說道。

    「對了,我都忘了自己來這兒的目的,現在可不是聊天的時候。」

    「怎麼了,說得好像很嚴重似的?」

    少女屏住氣,以低聲呢喃。

    「你聽過六花殺手嗎?」

    「……那是啥?」

    「你知道黃果之國的騎士馬特勒·威奇托嗎?」

    「喔喔,有聽過這名字。」

    對於誰能獲選為六花勇者,世間眾說紛紜,而這名字則是街談巷議裡的常客。據說他是個天才少年騎士,兼世界第一的弓術高手。

    「那麼銀沙之國的弗迪爾加,以及〈冰〉之聖者艾思苪呢?」

    亞德雷點點頭。這兩人也是名聞天下的戰士。

    「怎麼了嗎?」

    「……他們被殺了,而且兇手不明。」

    「凶魔嗎……」

    「恐怕是。」

    凶魔即是魔神的隨從,為了迎接魔神復活,它們悄悄地潛伏於大陸各個角落,暗中進行陰謀,扼殺六花勇者。有機會成為六花的人物,接連被不明分子殺害。

    「……這些人可不是區區凶魔能輕易擺平的對象。他們究竟是怎麼輸的?」

    「不知道。」

    「這下麻煩了。」

    「所以亞德雷先生,我想你還是留在這兒比較好。雖然待在哪兒都一樣危險,但這監牢至少有森嚴的戒備。」

    「的確,在傷勢痊癒前,我還是乖乖待著好了。」

    少女大概是傳達完正事,心神不寧地望著外頭。

    「抱歉,我再不回去就要挨罵了。不對,挨罵已經是確定的事,只是會被罵得更慘。」

    「無所謂,你就回去吧。」

    少女行個禮準備告辭,亞德雷臨時又叫住了她。

    「你要是有見到公主,拜託幫我傳個話,就說她肯定也會獲選為六花,我很期待與她並肩作戰的那一天。」

    「……咦?」

    少女怔怔地微張著嘴,隨後不知為何,嗤嗤笑了起來。

    「怎麼了啦?」

    「沒事,不好意思。要是有見到她,我會替你轉達的。」

    少女來到牢房外,轉身吐了吐舌頭。

    「亞德雷先生,其實你這人還挺胡塗的呢。」

    亞德雷正想追問她所指何事,然而少女早已消失蹤影。之後他想了又想,卻還是想不出所以然,於是決定忘了這件事。

    亞德雷躺回床上,注視著天花板,思索著關於那六花殺手的事。

    「……六花殺手嗎。要是被選為六花,將來勢必得跟他交手了。」

    先前既開朗又無憂無慮的亞德雷,眼中燃起了一抹靜謐的怒火。

    就如少女所言,亞德雷面臨的懲處,最後僅止於刑期未定的徒刑。由於判亞德雷並沒提出異議。他獨自待在牢房,靜候傷勢痊癒。

    幾天之後,一把大小剛好可藏至床底的劍,偷偷送進亞德雷的牢房裡。這似乎是要給亞德雷防身用的,但把東西偷渡進來的究竟是那名少女還是其它支持者,則不得而知。

    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他在牢房裡勤加鍛鍊,以免體力衰退,期間並沒見到什麼六花殺手。

    過完第三個月,傷勢已完全康復,正當亞德雷開始思考如何越獄時,異象發生了。

    某天夜裡,他被突如其來的悸動喚醒,同時渾身發熱,心中升起難以言喻的興奮。過了約莫十秒,悸動終於平息,亞德雷的右手浮現微光朦朧的紋章。

    魔神甦醒了,而亞德雷獲選為六花勇者。

    「……什麼嘛。」

    亞德雷瞧著紋章嘟噥道。

    「過程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平凡啊。」

    他原本還想著會被光芒繚繞,或命運之神降臨授命之類的。懷著有點掃興的心境,亞德雷注視著那紋章。

    過了一會兒,他才意識到現在並不是發呆的時候。

    「喂!快來人啊!」

    亞德雷敲著鐵柵欄呼喚衛兵。既然六花勇者的身份已確定,他總不可能再繼續被關在牢裡。但要是沒先來個衛兵,一切都是空談。

    「沒其它人在嗎!我已經獲選為六花了!」

    監牢裡寧靜異常,絲毫感受不到衛兵的動靜,正當他死了心打算越獄的時候,樓下突然騷動起來。

    「為何要來這種地方!您究竟有什麼事?」

    「巴特爾!我正急著,拜託你別妨礙我!」

    兩個聲音都很耳熟:一個是帶有蘋果香的少女,而另一個追在後頭的,大概是競技場上交手過的老騎士;除了前頭的兩人,後方還有更多紛亂的腳步聲。

    「亞德雷先生!你被選中了嗎!」

    少女奔至亞德雷所在的牢房前。她穿的並不是先前的女僕裝,而是一套奢華的白色鎧甲,腰間佩著細劍,頭上戴著仿兔耳形狀的頭盔。亞德雷曾聽說過,仿造動物外型的頭盔,是彼埃納皇室向來的傳統。

    見到那身裝扮的當下,亞德雷不只明白少女的來歷,也終於瞭解自己先前的糊塗。通常應該都會察覺才對呀——不由得苦笑。

    少女來到牢房前,說了:

    「好久不見了,就讓我再次自我介紹吧。我是娜榭塔妮亞·露伊·彼埃納·奧古斯特,彼埃納王國第一公主,也是當代的〈刃〉之聖者。」

    帶有蘋果香的少女……娜榭塔妮亞挪了挪胸甲,露出鎖骨附近的六花紋章給他瞧。  

    「這次,我獲選為六花勇者,還請你多多指教。」

    「地表最強的男人亞德雷·麥亞,也請你多多指教了。」

    亞德雷舉起右手的紋章給她瞧。

    「公主,您究竟是在做什麼?眼前可沒閒工夫陪他這種人說話!」

    面對前來的老騎士等人,亞德雷一樣對他們秀了秀手上的六花紋章,所有騎士全看得瞠目結舌。

    「事不宜遲,我們快點走吧。」

    娜榭塔妮亞打開牢房,亞德雷從中走出。兩人沒理會老騎士等人的制止,逕自跑了起來。

    「準備好的馬呢?」

    「在這兒!」

    兩人朝窗口一跳,落到外頭的草地上。在那裡待命的女子以彆扭的動作牽了兩匹馬過來,看來她應該是娜榭塔妮亞的貼身僕人。

    「還真是準備周全啊。」

    「好,出發!」

    跨上馬背的兩人奔馳而出,老騎士與士兵們則在後頭喊著出征式、晉見國王之類,聽起來無關緊要的事。

    我們倆應該能成為好搭檔吧——看著身旁奔馳的娜榭塔妮亞,亞德雷笑了。而她似乎也想著相同的事,笑咪咪地看著亞德雷。

    千年前,人稱持花聖者的女性打倒並封印了魔神。封印地點就在大陸西方盡頭,名為巴爾迦半島的地區,目前目前屬於鐵岳之國葛恩拜亞的一部分。

    半島本身呈燒瓶狀,瓶口處和大陸相連,六花勇者一旦抵達,首先將會在入口處會合。所有曾在命運神殿前展現武藝的戰士都知道,無論六花勇者散落何方,只要到那裡等待,最後一定能集結為一。

    魔神甦醒後,得經過一段時間恢復原本的力量,六花勇者得在魔神力量恢復前進入巴爾迦半島深處,將其重新封印。魔神從甦醒到完全回覆力量,最短只有三十日,看似充裕卻又不然。

    半島上超過一萬頭凶魔,早虎視眈眈地等著六花勇者,要靠六人突圍,勢必得經歷漫長苦戰。過去的二場封印之戰,都有半數勇者播牲。

    然而怕死的人,是不可能成為六花勇者的。

    鮮少有人以巴爾迦這正式地名稱呼半島。廣大的半島上,滿是翹首期盼魔神復活以及它們淒厲的哀泣。

    因此,人們都稱那地方為——魔哭領。

    離開彼埃納京城的兩人,途中繞至亞德雷的山中住所。在那裡,亞德雷備妥了一身行頭。他的腰際小袋裡如今塞滿了各種秘密道具,背上扛著的鐵匣裡裝著大量炸彈、毒物、暗器。要打倒魔神,大量的秘密道具是不可或缺的,少了這些道具,亞德雷就稱不上地表最強。

    鐵匣堅固且沉重,一般人光扛著都會喘不過氣,但亞德雷可不一樣,一點都不覺得那是重擔。

    隨後,兩人騎了一整天的馬離開豐原之國彼埃納,目前已踏入黃果之國芬德茵的領土。

    「看來他們並沒追來。」

    「大概是死心了吧。」

    亞德雷與娜榭塔妮亞看著身後說道。他們指的,是先前對著自家公主窮追不捨的那票宮廷人士。

    「但這樣不會有點冷漠嗎?他們好歹也是你的屬下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那群人真的是太礙事了。」

    亞德雷刻意捨棄「公主」頭銜直呼娜榭塔妮亞,視她為對等的夥伴,而娜榭塔妮亞似乎也不以為意。

    為了讓疲憊的馬匹歇息,兩人放慢步伐。街道兩旁全是成片的果園,黃果之國顧名思義,盛產可口的水果。

    「真是漂亮,我頭一次見到果園呢。」

    「這樣啊?」

    娜榭塔妮亞興致勃勃地環顧四周。亞德雷司空見慣的景象,對她來說卻稀奇罕見。看著看著,對面來了一輛載滿檸檬的馬車。

    「不好意思,能給我一個嗎?」

    她要幹什麼啊——亞德雷心想。而娜榭塔妮亞沒等馬車御者回話,抓起一顆檸檬用力掐開,津津有味地吸起果汁。

    「多謝款待!」

    喝完,她擦擦嘴,果渣扔回馬車上。儘管早就心裡有底了,看來這位公主當真是個奇特的人。

    「話說回來,還真是安詳呢。」

    娜榭塔妮亞邊舔著沾到手的果汁邊說。

    「我還以為所謂的魔神甦醒,是更加嚴重的事。」

    「就是這樣子。魔神上一次以及上上一次甦醒時,世上都是一片和諧。有戰亂的,就只有魔哭領附近而已。」

    亞德雷接著說。

    「要是我們輸了,世間就不會再這麼和諧了。」

    「原來如此,那我們可得加油了。」

    對面這次來了一輛載滿紅蘿蔔的馬車,娜榭塔妮亞又跳下馬背,逕自拿了一根。亞德雷才想著她該不會是要生吃,她還真的就這麼吃了起來。

    空中突然冒出白色薄刃,以快得難以捉摸的速度瞬間削掉蘿蔔皮。

    「那就是〈刃〉的神力嗎?」

    「沒錯,很厲害吧?畢竟我可是個聖者呢。」

    娜榭塔妮亞啃著整根胡蘿葡,挺起胸膛得意地說道。

    「除了削皮,還可以這樣子玩。」

    說著,娜榭塔妮亞食指往上一翹。

    大地冒出一隻劍刃,長度有五公尺以上。一旦被這鋒利異常的薄刃剌中,不管人類或凶魔,想必都不堪一擊吧。

    「甚至還能這樣子用。」

    她食指一指向亞德雷,四周便冒出一圈約三十公分的劍刃,一根根朝著亞德雷顏面飛去。

    「笨蛋,你在幹什麼!」

    「才這點程度,你一定閃得過吧?」

    娜榭塔妮亞咯咯地笑著,不停地發射短劍。儘管閃得輕鬆,但娜榭塔妮亞〈刃〉之聖者的力量,還是讓亞德雷為之驚愕。

    所謂聖者,泛指那些擁有超常力量的戰士,世上只有不到八十人,而且清一色皆為女性。

    據說,聖者與司掌萬物天理的神合為一體,因此能借助體內神力,發揮超越凡人的力量。寄宿在娜榭塔妮亞體內的,是諸多神祇之中的〈刃〉之神。

    神與聖者是一對一的,所以能使用〈刃〉之神力者,目前就只有娜榭塔妮亞一人,若她死了或是奉還聖者之力,才會有其它人成為〈刃〉之聖者;除了〈刃〉以外,其它還有〈炎〉、〈冰〉、〈山〉等各種能力的聖者,這些人裡頭,想必有幾個獲選為六花勇者。

    過去擊敗魔神的持花聖者,體內寄宿的就是〈命運〉之神。

    「適可而止好嗎!」

    亞德雷手指接下娜榭塔妮亞的飛刃並扔回去,飛刃砸中娜榭塔妮亞的頭盔,落到地上。

    「抱歉,看來我玩過火了。」

    「真是的。」

    「你生氣了嗎?」

    「我生氣了,氣炸了。」

    說完,娜榭塔妮亞突然垂頭喪氣,神情悲傷地啃著紅蘿蔔。亞德雷後悔了,其實他也沒生氣到那地步。

    「……對不起。」

    娜榭塔妮亞用與先前大相逕庭的低聲說道。

    「我是個怪裡怪氣的女生,平常就總是惹父王、女僕們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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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49:09 |只看該作者

    「不,倒也沒那麼嚴重……」

    「像我這樣的人,應該到哪兒都是個麻煩吧。」

    亞德雷的確覺得她難以捉摸,先是突然穿著女僕裝來到牢房,沿路都如此歡欣雀躍,稍微被人凶一下卻又異常沮喪。

    真傷腦筋啊——亞德雷低頭握著千繩,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兩人只是默默地牽著馬匹前進。

    地表最強的男人豈能為這種無聊事煩惱——亞德雷想著,轉過頭準備跟娜榭塔妮亞搭話,這才發現她正側目看著自己。

    「你該不會真以為我很沮喪吧?」

    「……喂。」

    娜榭塔妮亞搗著嘴角,露出淘氣的笑容。亞德雷完全忘了,這人最喜歡的就是惡作劇。「啊哈哈哈哈,亞德雷先生果然是個逗趣的人。」

    「搞什麼,害我瞎操心一場。」

    「請放心,我這人是不會那麼輕易沮喪的。」

    亞德雷別過頭,鞭子往馬兒屁股一抽,拋下娜榭塔妮亞跑了起來。

    「別生氣嘛,我知道自己鬧過頭了。」

    「真是的。」

    「但是請別誤會,我平常可是更文靜的,這次只是興奮到有點不能自己罷了。」

    「我們接下來可是要去和魔神對決,這你明白嗎?」

    「我知道,所以只有現在才這樣嘛。對不起啦。」

    娜榭塔妮亞笑著低下頭。

    「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驗,所以即使明白將來的戰鬥,心情還是控制不住。」

    「經驗?什麼經驗?」

    「和亞德雷先生這樣的人共處的經驗。」

    娜榭塔妮亞表情變了,看著亞德雷的表情從原本的調皮笑容,變成慈愛溫和的笑容。這少女擁有各式各樣的笑容。

    亞德雷突然一陣難為情。

    「能與我對等地交談,聽我坦然說出想法與感受的,亞德雷先生,你是頭一個。」

    原本的難為情這下轉為害臊。亞德雷瞄著娜榭塔妮亞,以為她大概只是要逗人害羞,看起來卻又不像。

    「啊,又是一輛馬車,我再要一根蘿蔔好了。」

    娜榭塔妮亞不知是否看透他內心的想法,若無其事地再次啃起了紅蘿蔔,亞德雷只好一頭霧水地聳聳肩,瞧著她吃東西的模樣。

    在那之後,娜榭塔妮亞的舉止依然恣意率性。太陽下了山,兩人將馬停到路旁,開始準備露營。亞德雷原本擔心皇宮內長大的娜榭塔妮亞會無法忍受,但她說自己也有過幾次露宿經驗,野外紮營並不是問題。

    亞德雷弄好床鋪後,對著週遭巡了一圈,確認附近有沒有死角,以及可供藏身的遮蔽物。他們隨時都得提防敵人趁虛而入。

    「怎麼了嗎?」

    娜榭塔妮亞問道。她眼皮半闔,眼看就快睡著的模樣,還真是從容。

    「欸,睡前我想問件事,那個六花殺手後來怎樣了?」

    「……這麼說來我好像還沒告訴過你。」

    娜榭塔妮亞臉色一沉,看來後續並不是什麼好事。

    「其實半年前,葛道夫動身前往追查六花殺手。」

    「葛道夫……不就是你們那兒的騎士嗎。」亞德雷聽過這個名字。

    黑角騎士團首席騎士葛道夫,彼埃納王國軍引以為傲的年輕天才,和娜榭塔妮亞並稱彼埃納最強騎士。

    「遺憾的是,他沒傳回什麼好消息。最後一次回報是在一個半月前,只有簡短一句『尚無線索』。」

    「搞不好敵人反制他,把他做掉了。」

    「不可能的!」

    娜榭塔妮亞罕見地大聲喊道。

    「葛道夫實力堅強,我從來沒贏過他。」

    「那麼去年大會是?」

    娜榭塔妮亞是去年的神前比武大會冠軍,應該在決勝場上和葛道夫有過一番纏鬥。

    「在最後一刻,他手下留情讓我贏,以我們的主僕立場,也難怪他會那麼做了。但我從來不曾那麼不甘心,所以當時跟他約定了,在我還沒雪恥前不准比我先死,所以葛道夫是不能死的,他一定還活著。」

    「……大概。」想了一下子,她又補上最後一句。

    「你這究竟是信賴他,還是不信賴?」

    「當然是信賴他,只不過他才十六歲,畢竟是太年輕了。」

    「真年輕啊。不過我們也沒什麼資格說他。」亞德雷說。十八歲的他,聽娜榭塔妮亞提過自己也是同樣年紀,要肩負世界的命運,這年紀似乎太小了點。

    「可是葛道夫也就那麼一點點靠不住,實力倒是挺堅強的喔。」

    「但願如此。所以目前毫無線索?沒什麼其它變化嗎?」

    「有的。〈太陽〉聖者黎烏拉女士,一個月前行蹤成謎。」

    「黎烏拉?〈太陽〉聖者?」

    這位擁有〈太陽〉神力的聖者是個活生生的傳奇,亞德雷對這名字當然不陌生。

    約莫四十年前,她在某場戰役裡展現力量,以從天而降的熱線將敵方固守的城池焚燒殆盡。據說靠她一個人就攻下了十數座城。她老了以後擔任領導,管轄眾多聖者,如今應該已經退隱了。

    「這人的確很有名,不過應該已經打不動了吧?」

    「是的,她已經八十多歲了,就算再怎麼實力高強,身子也上不了戰場。」

    「這樣豈不是很奇怪嗎?凶魔照理說還有更多該攻擊的目標,例如我、你、葛道夫、〈沼〉之恰姆,或是其它更厲害的傢伙吧?」

    「這點我也很納悶……」

    娜榭塔妮亞蹙起眉,但即便在這裡討論也得不到結果。

    「也罷,先睡吧。關於六花殺手,我們遲早會明白的。」

    「遲早?」

    「我們肯定會和那傢伙一戰的。」

    「那傢伙會是凶魔嗎?還是說,其實是人類呢?」

    「天曉得。」

    結束一番話,娜榭塔妮亞躺上床鋪,亞德雷則抱膝閉目。這是最能保持警戒同時休養身心的姿勢。

    當晚平安無事,什麼也沒發生;第二天,第三天亦然。平靜的每一天,對亞德雷反倒是一連串的不安。

    兩人的旅途進入第十天,這趟旅程實在急促,不但換了好幾次馬匹,一天也只睡三小時,若是一般旅行者,這段路途起碼得走上將近三十天。

    漫長旅程告一段落,兩人即將跨越魔哭領的所在之處,鐵岳之國葛恩拜亞的國界。道路在險峻山間蜿蜒,四周被蒼鬱森林籠罩。

    隨著腳步邁進,關於魔神的傳聞也越來越多,每接近魔哭領一步,人們的神情也益發沉重;踏進鐵岳之國後,更是不時能見到帶著家眷與家當,準備逃難的人們。

    「……我們加快腳步吧。」

    到了這兒,娜榭塔妮亞也不再嬉鬧了,儘管個性天真爛漫,但她可不是不識相的傻瓜。

    「小心點,我看凶魔也差不多該有所行動了。」

    「你怎麼知道?」

    「它們打算在集結之前攻擊我們,就像對付上一代六花那樣。」

    「你還真清楚呢。」

    「師父把關於凶魔的一切知識灌輸給我,例如它們的種族、生態、弱點採取的行動。」

    「那麼接下來可得靠你囉。」

    之後,亞德雷一夥人繼續前行。隨著前進,娜榭塔妮亞也變得越來越寡言,終至完全沉默,亞德雷忍不住叫了她一聲。

    「娜榭塔妮亞?」

    娜榭塔妮亞沒回話,面容苦惱地握著韁繩。

    「娜榭塔妮亞!」

    「什、什麼事?」

    「……你很緊張嗎?」

    握著韁繩的手早已泛白。她鬆開韁繩,汗手對著大腿抹了幾下。手心冒汗,是她逐漸失去從容的證據。

    「鎮靜點,我們的戰鬥都還沒開始呢。」

    「的、的確。為什麼我會緊張成這樣呢?」

    亞德雷提出心中長久以來的疑問。

    「你以前曾經上場實戰過嗎?有和他人廝殺的經驗嗎?」

    「這……」

    看來是沒有——亞德雷心想。這也沒辦法,畢竟對方可是一國的公主。

    「……亞德雷先生,我真的強嗎?會不會從以前到現在,大家都只是禮讓我呢……?」

    看著被汗水浸濕的掌心,娜榭塔妮亞問道。

    「冷靜點,別胡思亂想那些。」

    「我連凶魔都還沒遇上,得先鎮靜下來不可……」

    娜榭塔妮亞正發著抖,直至昨日的興奮之情早已不復存在。不,也許她昨日之前的開朗只是為了壓抑不安而裝出來的。

    不過她的表現並非膽小,第一次上陣,任誰都會緊張,即使實力再強的人也不例外。「娜榭塔妮亞,笑吧。」

    「咦?」

    「我要你笑一個,先從這點做起。」

    娜榭塔妮亞看著掌心回答。

    「我辦不到,亞德雷先生。現在我連手都是顫抖的,哪裡還笑得出來呢。」

    一邊說,她抬起頭看著亞德雷。亞德雷就在同時,手指頂起鼻子,雙手擠扁雙頰

    「……噗呼。」

    娜榭塔妮亞發出奇聲,揚起嘴垂下頭。

    「笑了就好。稍微平靜些了嗎?」亞德雷問道。

    娜榭塔妮亞看著手掌,伸手摸摸頸子確認脈搏。

    「似乎好多了,謝謝你。」

    看著她的表情,亞德雷點點頭。她沒問題的,雖然表面帶點青澀無知,但骨子裡的確是個獨當一面的戰士。

    「這個笑,是我師父教我的頭一件事。」

    「看來你似乎有個好導師呢。」

    這可就難說——亞德雷聳聳肩。

    總之接下來得前往魔哭領的入口,全員集結則是首要的目標。亞德雷認為在這之前,肯定會先遇上幾樣難關。

    就在這時,一名抱著孩子的男人及腳受了傷的女子,從對向道路上奔來。

    「發生什麼事!?」

    娜榭塔妮亞下馬走近那兩人,女子上前抱著她,開始哭了起來。

    「我們想逃!想在凶魔……凶魔到來前先逃走!」

    「你先冷靜下來!」

    號啕大哭的女子連話都說不好,娜榭塔妮亞於是轉頭面對男子。

    「我們村莊的人打算跟著士兵一起到首都避難,可是半途被凶魔襲擊。我們倆拋下同伴……拋下小兒子……」

    聽著男性的話,娜榭塔妮亞的手又再次微微發顫。亞德雷手搭到她肩膀上,並且輕聲說了:

    「老話一句,鎮靜。以你的實力,沒什麼好怕的。」

    說完,亞德雷鞭繩一揮,駕馬奔馳了起來。

    「娜榭塔妮亞!跟我來!」

    「好、好的!」

    果然如同預料——操著韁繩的亞德雷思忖。

    凶魔打算將六花勇者各個擊破,之所以縱火燒村,攻擊村人,為的是引誘六花勇者前來。

    上一代六花中,就有一人因此喪命。

    若純粹追求勝利,忽略陷阱繼續前進才是正解;但這樣的正解,對亞德雷來說根本是狗屁倒灶。打倒魔神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保護無助的眾生嗎?

    「有了!」

    十頭凶魔正在攻擊馬車車隊,它們約十公尺長,形體有如水蛭,從頭頂延伸出一根角以及幾根觸手,觸手上帶有與人類相仿的眼球。

    凶魔雖然是種源單一的生物,卻能自在地變換形態,除了這次遇上的水蛭型,還有巨大昆蟲型,以及鳥類或動物型,甚至還有能開口說話的人型。

    它們的共通點——唯一的共通點,就是頭上某部位都長了角。

    遭受攻擊的有十數名士兵,農夫以及其家人,大多數都受了傷,其中幾人已經喪命。亞德雷跳下馬背,朝凶魔群衝鋒而去。

    「我負責牽制,娜榭塔妮亞你消滅它們!」

    他對著身後趕來的娜榭塔妮亞喊道,然後迅速從小袋裡掏出鐵瓶解開瓶蓋,把裡頭裝的東西含進嘴裡。

    「——!」

    幾頭凶魔發現了亞德雷,揚起頭並吐出液體。亞德雷向前翻滾躲開,並在起身的同時咬響門牙上的打火石。

    鐵瓶裡裝的原來是特別調製的燒酒。呼出的火焰噴向凶魔的顏面,火勢並不大,只要隨手一揮就能免受燙傷,凶魔卻難過地掙扎身軀。

    一如所料,這種凶魔的弱點是火焰。

    亞德雷的秘密道具本身威力都不大,透過各種道具來找出凶魔的弱點,才是其真正價值所在。

    「真有一手!」:

    娜榭塔妮亞使出〈刃〉之神力。地面冒出的刀刃斬下三頭凶魔的腦袋,結束了它們的性命。剩下七頭依然故我地攻擊農夫,亞德雷又掏出另一件秘密道具——一隻小笛子,含在嘴裡吹了起來。

    「——?」

    聽起來似乎沒聲音,但攻擊村人的凶魔全部轉頭面對亞德雷。原來笛子吹出的是特殊音波,能吸引凶魔的注意。

    凶魔開始對亞德雷展開攻擊,亞德雷冷靜地閃躲,娜榭塔妮亞也沒放過破綻,前後又刺死了五頭凶魔,剩下的兩頭則由亞德雷收拾掉。戰鬥轉眼間結束,十頭凶魔僅花了不到一分鐘。

    「……呼。」

    身子雖然不累,卻還是冒出汗水。儘管不是頭一次面對,但上場實戰總是令人緊張。

    「呼……呼……」娜榭塔妮亞則是氣喘吁吁。

    「你做得好極了,一點都不像是初次上陣。」亞德雷手搭著她肩膀說道。

    「我的應戰比預料的還要冷靜。這麼一來,我應該也能幫得上忙了。」

    「那麼以後可得靠你囉。」

    娜榭塔妮亞笑了。

    之後,兩人忙著替士兵包紮,村人們將夥伴的屍體堆上馬車。死亡總是悲傷的,若死者遺留孤子,就又更使人痛心了。

    「大家都在這兒嗎?有沒有其它人來不及逃命的?」

    負責包紮傷口的亞德雷一問,傷員這下有口難言似地垂著頭,以眼神彼此示意。

    「怎麼了?」

    「關於這個……」

    支支吾吾的村人,讓亞德雷很快就會意過來。

    「有人還留在裡頭,是嗎?」

    「有、有個出外旅行的女孩,單獨留在村子裡。」

    聽到村裡還有一人,亞德雷立刻跳上馬背,抓起鞭繩準備出發。

    「亞德雷先生,你要去哪裡?」娜榭塔妮亞急忙趕來問道。

    「有個女孩被拋在村裡,我先去巡一趟。」

    舉起的鞭繩才正要揮下,娜榭塔妮亞卻握住他的手腕。

    「請等一下,你打算一個人去嗎?」

    「對。娜榭塔妮亞,這裡就先交給你。」

    亞德雷拉起韁繩準備駕馬,這次卻又被她給揪住馬尾巴。

    「為何阻止我?」

    「……沒用的,亞德雷先生,已經太遲了。」

    「……」

    「我們只有兩個人,不可能為了拯救大家而四處奔走。」

    他有點意外。想不到娜榭塔妮亞雖然緊張,對於狀況的判斷倒是很冷靜。

    「這麼說好像也對。」

    「說起來雖然遺憾,但我們也只能放棄那女孩,繼續前進了。」

    娜榭塔妮亞悲傷地垂下頭。看來她其實也很希望能出面搭救,然而這番話說得有道理,以打倒魔神為要務,才是當前的正確判斷。

    「……打倒魔神以及救人,還真難兩全其美啊。」

    「我自己也很不好受,但現在還是先把六花集結列為第一要件吧。」

    娜榭塔妮亞一鬆手,亞德雷鞭子隨即揮下,馬兒發出嘶聲奔馳了起來。

    「抱歉,還是讓我去一趟吧。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

    「這是什麼意思!?」

    能打倒魔神並同時救人,才配叫做地表最強的男人啊——亞德雷在心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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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49:54 |只看該作者
奔馳了約三十分鐘,眼前終於出現村外的柵欄。沿途靜悄悄的,不管是人、動物、凶魔,什麼也沒看到。

    村裡鴉雀無聲,看不出凶魔究竟還沒來,還是早已完事離去,或是設好陷阱等人進入。亞德雷下馬拔劍,小心翼翼地前進。

    村子入口躺了個巨大的怪東西——一具看似蟒蛇的凶魔屍骸。這是遠比先前打倒的水蛭型凶魔還要強壯的個體。

    亞德雷於是靠近觀察,屍骸的頭部似乎受到強大重擊而碎裂,往裂口裡一找,裡頭嵌約兩公分大的鐵珠。

    「……弩嗎?也不像。難不成是槍?」

    亞德雷好奇地歪著頭。所謂的槍是在約三十年前,藉由將大砲小型化而研發出來的新武器,儘管如今已日漸普及,但火力實在難稱強大,在實戰方面,就連想打倒未穿防具的人或野豬都很吃力。打得死凶魔的槍,根本是前所未聞。

    亞德雷進到村內,裡頭到處是凶魔屍體,死因全都是腦袋或心臟遭射穿而一擊斃命。

    至此,亞德雷終於意識到村人口中那名女孩的來歷。她並不是被丟在村裡,而是在村裡迎擊凶魔。

    在魔神即將甦醒的時刻,隻身外出旅行的戰士——能想到的,只有一種可能。

    亞德雷開始尋找少女。巡過民家與村內廣場後,他來到村邊的制炭小屋附近。

    「……喔?」

    見到人影,亞德雷正要舉手打招呼,手卻在中途停下,話語也梗在喉嚨裡。一見到她的瞬間,亞德雷變得動彈不得。

    少女走到凋朽的小屋前。她看起來大概十七、八歲,有著一頭白髮,披著一件下襬破破爛爛的披風。少女雙手摟著一隻小狗,邊走邊憐愛地摸著它的頸子。

    槍支從披風的縫隙裡若隱若現。事實一目瞭然,凶魔就是她擊殺的。但亞德雷的心思早已不在那上頭。

    少女抱著小狗——如此平凡的光景,卻讓亞德雷看得呆若木雞。

    「我找到它了。」

    小屋前的木樁上拴著一條狗,看來它就是少女懷中小狗的父母了。少女一放下,小狗便奔向大狗,搖著尾巴與它戲耍。

    少女從懷中掏出小刀,切斷大狗的項圈為它鬆綁。

    「凶魔不會攻擊人以外的動物,你們就安心在這兒過活吧。」

    兩條狗在少女腳邊嬉戲了一陣,隨後進到森林裡消失無蹤。亞德雷彷彿凝固般,注視著眼前的景象。

    她是個美麗的少女,臉龐帶點稚氣,右眼蓋著眼罩,左眼則是清澈的藍色。由於眼角下垂,眼神顯得很冷淡,除了身上披著的皮製披風,底下還穿著貼身的皮衣,頭上則纏著黑布。

    亞德雷一眼就能看出,這名少女不簡單。毫無破綻的動作,如刀鋒般犀利的舉手投足,在在顯示出身為戰士的高水平,光是接近她,就給人帶來一種令心臟停止的壓迫感。

    但她輕撫小狗的手勢,讓亞德雷陷入混亂;包裹著小狗背部的輕柔,就像是要與其分享溫暖,教導它什麼是慈愛。

    少女默默地看著兩條狗離開森林,那眼神與表情看在亞德雷眼中是如此飄渺,枯萎的花朵,即將西沉的星星,是纖弱又黯淡的存在。

    亞德雷不認識少女,她既冷漠又溫暖,強大卻又纖弱。各種矛盾的第一印象,讓亞德雷為之錯愕。

    「……誰?」

    少女面向亞德雷。這下亞德雷心臟驟然加速,腦袋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該說些什麼,耳朵深處甚至能聽見砰砰心跳聲。

    他並不是被美麗所震懾,也不是感動,更不是一見鍾情——大概不是。他就是不知該如何是好,除了手足無措,別無其它辦法。

    「你,喜歡狗嗎?」

    亞德雷總算擠出一句聽起來不太對頭的話,少女張口結舌地看著亞德雷,顯然是愣住了。

    「我喜歡狗,討厭的就只有人類。」

    「……這樣啊?我兩邊都喜歡就是了。」

    「你是誰?」

    說著,少女拔出披風下的槍,對準了亞德雷的眉間,另一頭的亞德雷卻毫無危機感。

    「你也是來殺我的嗎?」

    她的右手手背上浮現出六花紋章。亞德雷心不在焉地瞧著她的臉,又瞧了瞧那紋章。

    「……我能開槍嗎?」

    這句話讓亞德雷回神,他連忙舉起雙手,說明自己並沒有敵意。

    「等等,別射,我叫亞德雷·麥亞,跟你一樣是六花勇者啊。」

    一露出手背上的紋章,少女這下狐疑地盯著他瞧。

    「……我有聽過你,你就是彼埃納比武大會的那個卑鄙戰士吧?據說是個不折不扣的下流胚子。」

    亞德雷慌了起來。

    「等、等等,你是聽誰說的?我是地表最強的男人,絕不是什麼卑鄙戰士。」

    一邊安撫那激盪不已的心臟,亞德雷連忙解釋。

    「你真的是六花勇者?這我實在難以置信。」

    以槍口指著亞德雷的少女,身上再也感受不到溫柔或縹渺。眼前存在的,就只有冷靜與謹慎,一個不折不扣的戰士。看著她的態度,亞德雷心裡的躊躇也逐漸消散。

    「那個傳聞是錯的,我的確為了勝利而用盡手段,但並不卑鄙。」

    「……」

    「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亞德雷,卑鄙的男人是不配稱作最強的,所以別再拿槍對著我了。」

    亞德雷自信洋溢地說道,但少女啞然以對,看不出任何想收槍的樣子。

    「……其它夥伴呢?」

    「娜榭塔妮亞就在附近而已。你知道她吧?就是彼埃納的公主,〈刃〉之聖者。

    「娜榭塔妮亞……原來那女人也被選上了。」

    少女照理說已經明白亞德雷並非敵人,但還是沒有放下槍的意思盯著亞德雷的冰冷視線,也並不像是在面對將來的夥伴。

    「幫我通知娜榭塔妮亞,以及你接下來遇見的其他夥伴。」

    「……通知什麼?」

    「我叫做芙雷米·史披德洛,是〈火藥〉聖者。」

    〈火藥〉聖者——亞德雷對這字眼很陌生,據說神棲息於萬物中,掌管森羅萬象之事理,但他從沒聽說過什麼火藥之神或聖者。

    而更讓他好奇的是,為何要將這件事通知其它夥伴呢。

    「我不會跟你們同行,打算一個人與魔神對決。我不會妨礙你們,所以你們也別和我有瓜葛。」

    「你在說些什麼?」

    「看來你有重聽?我說,我會跟你們分頭行動,所以今後別跟我扯上關係。」

    亞德雷為之一愣。六花勇者不就是要齊心合力嗎?光憑一個人能做什麼呢?

    「請你正確地轉達他們。這麼簡單的事總該辦得到吧?」

    說完,芙雷米放下槍轉過身,以高速奔馳而去。

    「喂,等等!」

    當然,芙雷米並沒因他喊停而停下。沒多久,她便消失無蹤。

    「可惡!」

    亞德雷環顧四周,發現自己騎的馬正在朝著自己走來,他從懷裡掏出刀子,在馬鞍上刻下「娜榭塔妮亞,我找到六花同伴了。我要去追她,你不必管我,自己先去目的地」,隨後讓馬兒奔出村外。

    「等等我,芙雷米!你在哪裡?」

    即使呼喊也得不到響應,亞德雷往森林裡奔去。

    凡行經森林,一定會留下蹤跡。透過折斷的樹枝與踐踏過的草葉,要追蹤對方並不是太困難的事。亞德雷時而登山,時而下山,不停地奔馳。

    但芙雷米的足跡卻不時中斷,這種邊跑邊消除蹤跡的行動方式,是慣於脫逃的人所特有的。

    「那傢伙究竟怎麼回事?」

    亞德雷邊拿出望遠鏡搜索週遭邊嘀咕。一看見遠方微微動作的人影,他拔腿往那奔去。

    由於掛唸著被拋下的娜榭塔妮亞,亞德雷一度打算放棄追蹤,回到原來的地方,然而戰士的直覺在心底呢喃,說芙雷米是不追不可的對象,因此亞德雷還持續追下去,說什麼也不讓她跑走。

    遠方森林裡終於出現芙雷米奔跑的背影。看來關於腳程,亞德雷似乎更快一些,只要再跑一下就能追上了。

    再那之後又經過約一小時的追逐,亞德雷終於繞到她的面前。

    「……你也該適可而止了。」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會被追上。」

    氣喘吁吁的兩人瞪視彼此。芙雷米拔出槍,對準了亞德雷。

    「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別再追來了。」

    「……你說什麼?」

    「要是你再追,我就要開槍了。」

    怒火自亞德雷腹內熊熊竄起。先前說了一大堆任性的話,如今竟然還打算開槍?

    「你這蠢蛋別鬧了。魔神哪是一個人能打倒的?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讓開,別礙事。」

    「何況敵人不只魔神,還有凶魔在呢。要是六人沒齊心合力,到時候一定會輸的。你難道蠢得連這些都不懂嗎?」

    「我一個人就能打,一個人就能贏。要是想看證據,我就讓你見識。」

    「啊?你想讓地表最強的男人亞德雷見識什麼?」

    芙雷米指尖扣著扳機,亞德雷拋下背後的鐵匣,手抓起劍柄。

    現在可不能就此退讓。

    兩人彼此瞪視了一陣子,不過看來芙雷米似乎也無意在此與人戰鬥。兩人比的是耐力,比誰先投降讓步。

    「不然你起碼也說個理由吧。好歹當面告訴大家,你為什麼要單身戰鬥?」

    「辦不到。」

    「為何?」

    芙雷米緘默不語。

    「說話呀。」

    亞德雷依然沒得到回答。

    「話先說在前頭,我這人可是很拗的,會糾纏到你回答,糾纏到你求我離開為止。地表最強的男人,死纏爛打的個性也是超一流的喔。」

    「你這男人真莫名其妙,什麼地表最強嘛。」

    「你為何要一個人去,而不肯見其它六花?你要是不回答,我怎麼幫你呢?」

    芙雷米緊咬著牙,扣著扳機的手指正微微顏動。接著,她垂下頭,平靜地說道。

    「……一旦跟其它人碰面,我一定會被殺掉。」

    亞德雷頓時無語。儘管難以置信,但他曉得那並不是隨口說說的。

    「怎麼可能。大家同是六花勇者,為何要殘殺最重要的夥伴?」

    「大家不會把我當成重要夥伴的。」

    「為何?」

    芙雷米的眼神突然變得冷漠,那跟之前的互瞪可不相同,是鐵了心腸,準備開槍的眼神。

    「要是說出原因,你也會想殺我的。」

    亞德雷心想,要是繼續深究,兩人勢必得殘殺。

    「由你選擇吧。看是要聽完理由再與我廝殺,還是跳過理由直接廝殺。」

    「……」

    「或者,也可以默默離開這兒。」

    亞德雷把刀收回鞘內,然後拾起地面的鐵匣,芙雷米這才松口氣似地把槍放下。

    「我要一個人對抗魔神,你要怎樣就隨你高興。可以的話,希望將來別再見面了。」

    芙雷米把槍收回披風內,轉過身子。亞德雷猶豫了,不知該不該就這麼讓她離去。

    不,絕對不行——毫無由來的決心驅使著亞德雷,讓他朝著芙雷米那兒猛然撲去,並在芙雷米轉頭的瞬間,以煙幕彈砸向她。趁著煙霧瀰漫之際,亞德雷奪走了芙雷米的行李。

    「你在做什麼!?」

    「你剛不是說隨我高興嗎?我只是照著你的話做罷了。」

    「……把行李還我!」

    芙雷米再次拔槍。亞德雷把搶來的行李揣在懷中。裡頭裝的似乎是槍彈或保養工具,以及口糧、地圖之類的。

    「你是在耍我嗎?還是真的是傻瓜呢?」

    「我沒有傻,也沒在耍你。總之我決定了,接下來要跟著你走。」

    「……啊?」

    「既然決定了,我們快點出發吧。」

    亞德雷沒理會杵在原地的芙雷米,逕自走了起來。

    「什麼事情決定了?快把行李還給我。」

    芙雷米的表情起了變化,由困惑轉為憤怒的她,指尖勾住扳機。

    「慢著慢著。你要是開槍,我就要抱著行李逃跑囉?到時傷腦筋的可是你自己。」

    「……真的這麼想挨子彈嗎?」

    「還是說,你想搶回行李再逃跑?不過根據剛才的結果,你是逃不掉的。」

    「你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亞德雷想了想,接著彷彿曉以大義般,對著芙雷米慢條斯理地說了起來。

    「我不曉得你有什麼苦衷,但看得出你身陷危機。單身前往魔神與凶魔的據點·魔哭領,一旦遇上其它六花還有可能被殺。以一般人的標準來看,這就叫做危機。」

    「所以?」

    「我這人生來就是無法棄身陷危機的同伴於不顧,畢竟地表最強的男人可是很體貼的。所以,我決定要幫你一把。」

    「……你還在耍我?拜託適可而止好嗎?」

    「別再找藉口了,我們趁早出發吧。」

    亞德雷沒理會架起槍的芙雷米,向前邁出步伐。

    「……簡直難以置信。搞什麼?怎麼回事?這男的到底哪裡不對勁?」

    芙雷米苦惱了一陣子,最後還是決定跟上。兩人一聲不吭,默默走在森林裡。

    這樣真的好嗎——亞德雷思考。臨時起意、順水推舟的決定,卻導致娜榭塔妮亞孤單一人,而芙雷米也不知何時會狠下心來殺了自己。

    他悄悄瞄了身後的芙雷米一眼。那表情早已超越困惑,甚至流露出些許恐懼。也罷,反正橋到船頭自然直。

    「欸,蓄米。」

    他對著跟在身後的芙雷米說道。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苦衷,但我可是真心想保護你。畢竟你可是世上絕無僅有的六個夥伴之一啊。」

    「安靜走你的路。真是惹人厭。」

    芙雷米別過頭,不悅地撇下一句。

    另一方面,娜榭塔妮亞正與凶魔戰鬥。她人來到亞德雷與芙雷米相遇的那個村裡。

    『我、餓。想吃、肉。想喝、血!』

    她的戰鬥對象,是一頭外貌似狼的巨大凶魔,儘管話說得支離破碎,但能夠講人語就是身為強大凶魔的證明。娜榭塔妮亞的臉頰流下一注鮮血。

    凶魔抬起前腳企圖踩爛她,但地面竄出的劍刃,剌中了凶魔的身體。

    『肚子……肚子!』

    即使被刺中,凶魔依舊在地上翻滾。娜榭塔妮亞以細劍沾上臉頰的鮮血,接著伸長劍刃剌進凶魔的嘴裡,這下凶魔邊嘔吐邊痛苦地掙扎。

    『聖者的血、不能吃。聖者的血不能吃!』

    凶魔會吃人,但娜榭塔妮亞等聖者的身軀對凶魔來說好比劇毒。

    「雖然一開始很害怕……」

    娜榭塔妮亞低語。接著,憑空而生的劍刃撕劃凶魔。

    「……但也差不多適應與凶魔的戰鬥了。」

    凶魔被四分五裂,再也動不了了。

    戰鬥結束後,娜榭塔妮亞環顧四周。週遭悄然無聲,看不到凶魔,也看不到亞德雷等人的身影。

    娜榭塔妮亞露出失望的表情,拾起掉到地上的馬鞍,發現上頭刻了文字。

    ——娜榭塔妮亞,我找到六花同伴了。我要去追她,你不必管我,自己先去目的地。

    「……究竟是怎麼回事?」

    娜榭塔妮亞站在亞德雷離去的村裡一臉納悶。

    「既然說是追,意思就是那個女人逃跑了?她為何要逃呢?六花同伴又是來自何方的什麼人?」

    她邊低喃邊環視村莊,尋找亞德雷是否有留下其它物品。

    就在這時,黑馬奔進村裡。那匹馬的背上騎著一名身軀巨大、身著黑鎧甲的男子。一看到他,娜榭塔妮亞喊了起來。

    「葛道夫!」

    男子——葛道夫來到娜榭塔妮亞身旁下馬跪地,接著卸下頭盔,低頭以對。

    「公主,抱歉我來遲了。」

    來者是葛道夫·奧歐拉,他的實力被譽為彼埃納騎士團第一人。威風堂堂的相貌,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比娜榭塔妮亞還年輕的小夥子。

    黑色鎧甲沉重且堅固,頭盔則是設計為蜷曲的羊角狀。右手持著一把大型鐵槍,槍桿部分以牢固的鐵鏈綁在手腕上。一切都讓他看起來像個身經百戰的堂堂猛將,唯獨臉上表情,殘留了些許稚氣。

    「你果然來了,我就知道你也會獲選。」

    娜榭塔妮亞和氣地對葛道夫說道。

    「我深感榮幸。」

    「感謝命運之神選擇了你。只要有你在,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娜榭塔妮亞以威嚴之姿說道,口氣卻帶了些許彆扭。與亞德雷對話時的那種直來直往,並不存在於這兩人之間。

    「我將奉上性命守護公主之貴體,今後必將討伐魔神,護送公主平安歸國。」

    這句話令娜榭塔妮亞微微蹙眉。

    「……葛道夫。」

    「是!」

    「從現在起,我們是對等的夥伴。我不再單方面受你保護,而是一起保護彼此。」

    「可是公主,您是與眾不同的,絕不能有個萬一。」

    「……嗯。好吧,這麼說也是。」

    娜榭塔妮亞輕輕搖頭。

    「現在倒有個問題,剛剛和我在一起的六花同伴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娜榭塔妮亞拿出馬鞍給葛道夫瞧,他看了那段文字,同樣不解地歪起頭來。

    「這意思我實在是不懂。」

    「我也不懂呢。」

    「寫下這段話的夥伴,是什麼人?」

    「是那位亞德雷·麥亞,你應該聽過吧?」

    一聽到這名字,葛道夫臉色一變。看來他也聽說了比武大會的來龍去脈。

    「別露出那樣的表情,他可是個可靠的人。」

    「可靠到將公主拋棄在此,是嗎?」

    葛道夫的神情益發犀利,就像是在提防著不在現場的亞德雷。

    「所以我們接下來得去找他,真不曉得他是上哪兒去了。」

    葛道夫看著馬鞍上的字,思考了好一陣子。但他不只想著亞德雷的去向,更思量著其它事。

    「亞德雷想必是朝著魔哭領而去了。只要我們也跟著去,我想到時候自然就能會合。」

    「看來也只好這樣了。不過我真擔心,不知道他們要不要緊。」

    葛道夫沒說些什麼,將自己坐騎的韁繩交給公主。然而娜榭塔妮亞拒絕了他的好意,將馬鞍掛回亞德雷那匹馬身上,然後騎了上去。

    一邊在路上騎著馬,娜榭塔妮亞說道。

    「葛道夫,亞德雷先生是個好人。他這人挺怪的,你一開始應該會感到不知所措,但只要聊熟了,一定能處得來的。」

    「……是。」

    「這個世界還真是遼闊呢。我真慶幸自己能出外旅行。要是待在皇宮裡,絕對見不到像亞德雷先生那麼奇特的人。」

    「……是嗎。」

    「然後還有一件事,他這人捉弄起來,實在太有意思了。」

    說著,娜榭塔妮亞伸出舌頭笑了笑。然而葛道夫卻神情複雜,並且垂下頭,不讓娜榭塔妮亞見到那表情。

    「恕我直言,公主。」

    「怎麼?」

    「公主您……是不是對亞德雷……」

    葛道夫支支吾吾,一副欲言又止狀。低著頭的他,隨後陷入長長的沉默。

    「怎麼了,為何說得不干不脆的?看來一段時間沒見,你似乎有些變了?」

    「也許是這樣沒錯。不好意思,請您忘了剛剛那些話吧。」

    娜榭塔妮亞不解地看著他。就在這時,她突然擊掌喊道。

    「對了!關於那六花殺手呢?有找到什麼線索了嗎?」

    葛道夫在馬背上搖搖頭。

    「……說來慚愧,我還是沒能逮到他,不過關於名字、形體與能力,已經大致掌握了」

    「也就是說你打聽到線索了?那消息可靠嗎?」

    「是。消息的來源曾和六花殺手對決,看起來並不像是會撒謊的人。」

    「所以那個六花殺手是怎樣的人?」

    葛道夫以鏗鏘有力的聲音說道。

    「六花殺手就是〈火藥〉聖者,是個以槍支為武器的白髮少女,名字叫做芙雷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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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六花集結

    亞德雷和芙雷米兩人朝魔哭領前進,默默走在只有岩石與碎石間長著稀疏小草的山路上。照地圖來看,只要再跨越兩個山頭,魔哭領應該就近在眼前了。從相遇後過了六小時,目前正是旭日高昇的時間。

    「……總覺得好熱。」

    亞德雷對走在前頭的芙雷米說,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這一帶是不是特別溫暖?你有沒有什麼情報啊,芙雷米?」

    對方依然沒響應。

    「我以前從來沒聽過〈火藥〉聖者耶,你有些什麼能力?」

    「……」

    「〈火藥〉聖者是不是都帶著炸彈啊?可以的話,不知道能不能分我幾個。」

    「……」

    「我從來不知道有殺得了凶魔的槍,那是誰做的啊?」

    為了改善關係,亞德雷不斷找話題跟她聊,卻換來一次又一次石沉大海般的沉默。

    亞德雷漸漸失去耐性,對她那寂寞縹緲的第一印象早已消失殆盡。如今亞德雷眼中的她,就只是個一意孤行、目中無人,毫不講道理的女人。

    「給點回應好嗎?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厚顏無恥又不知分寸,難搞的蠢男人。」

    「偏偏挑這問題回答……」

    這下他也懶得再搭話了,決定默默前進。

    不知道娜榭塔妮亞現在怎樣了——亞德雷邊走邊想。要是她已經前往魔哭領那倒還好,但要是她動身尋找自己,將會拖延到會合的時間;何況別的先不提,放著她單獨一人總是讓亞德雷安不下心。

    「要是擔心娜榭塔妮亞,你何不乾脆回頭呢?」

    芙雷米彷彿看透了心思,對亞德雷說道。

    「……不,我可沒在擔心她,至少沒像對你那麼擔心。」

    芙雷米不悅地哼了一聲。

    「真沒想到娜榭塔妮亞會被選上。不管是你也好、那女人也罷,這次的六花還真是不能指望。」

    「沒這回事,娜榭塔妮亞雖然初出茅廬,有點經驗不足,但是個傑出的戰士。」

    「你挺自傲的嘛,一會兒說人初出茅廬,一會兒說人經驗不足。」

    「對我這地表最強的男人而言,每個人都是菜鳥。」

    「……簡直荒謬透頂。」

    芙雷米與亞德雷又再次陷入沉默。越過這座山頭,只要再翻越下一座山就能看見魔哭領

    了。兩人眼看就要登上最後的山頂,芙雷米這時忽然開口了。

    「方便聽我說句話嗎?」

    突如其來的話,讓亞德雷大吃一驚。

    「有件事想拜託你。」

    「……什麼事?」

    「我們總有一天會自相殘殺。不管你想法如何,事情必定會發生。」

    「我們絕不會變成那樣的。」

    儘管亞德雷篤定地說道,但芙雷米搖搖頭。

    「拜託你,到時請手下留情。到時就算與我兵戎相對,也請別下重手。」

    「這算哪門子的要求嘛。我想聽你說的是『希望能一同奮戰』之類的話啊。」

    「我認為這點小請求,你應該能聽得進去。」

    「……」

    「在親手打倒魔神前,我是不能死的。」

    說完這些,芙雷米又再次噤口,亞德雷也沒再繼續談下去。

    我是不能死的——話裡透露的,是堅定的決心;但從話語的背後,又讓亞德雷感受到一種無以名狀的悲傷。

    他想起了娜榭塔妮亞。旅途有了她,令人為之開朗;但有了芙雷米,隨之而來的卻是心痛,一種令人心頭糾結的感受。

    「……看來那就是魔哭領了。」

    兩人抵達山頂,眼前是成片遼闊風景。

    森林從山麓綿延至海岸,一條蜿蜒細道穿越其中;另一頭是漆黑的海洋。自陸地突伸至海裡的,便是巴爾迦半島,別名魔哭領,魔神與凶魔的潛伏之地。

    亞德雷指著半島的基部說道。

    「看到大陸與半島相連之處了嗎?那就是我們的會合地點。」

    「你跟其他人的會合地點。」

    站在山嶺上看不見半島的全貌。那片大地滿是凹凸不平的丘陵,只有零星的森林或草叢散佈其中。最奇怪的是,整個半島全被染成紅黑色。

    「好詭異的顏色啊。那應該就是魔神的瘴毒了。」

    魔哭領內充滿魔神身體釋放的特殊毒氣。毒氣對其他生物並無效果,可是一旦侵蝕人體,僅一天就會令其喪命。要抵擋毒氣只有唯一方法:獲選為六花勇者,得到命運神的加持。

    只要瘴毒存在的一天,六花勇者以外的人類就無從接近魔神。甚至可以說要不是由於毒氣,人們大可不必僅靠六人拯救。

    「所以接下來呢?我可不想跟其他六花見面。」芙雷米問道。

    「我覺得那座營寨不太對勁。」亞德雷直指山麓方向。

    那兒有一座小營寨,外觀呈現半毀,看起來正冒著煙。

    兩人下了山巔,來到營寨前。營寨雖然受損,裡頭倒是還有些人在。

    芙雷米用風帽罩住頭,藏住左手上的紋章提防著週遭。亞德雷看到營寨的弩弓台上坐著一名士兵。

    「要是裡頭有六花,我就要逃了。」

    「……好吧。」

    亞德雷點點頭,向站崗的士兵問話。

    「不好意思!請問六花勇者在這裡頭嗎?」

    「不,勇者兩天前的確來過,但是沒多久就又出發了!你們兩位是?」

    亞德雷向芙雷米使了個眼色。看來即使進入裡頭,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我叫亞德雷·麥亞,是六花勇者。至於這位……就別在意了。」

    士兵儘管納悶,還是下了瞭望台打開寨門。兩人進入營寨後,亞德雷亮出手上的紋章,證明自己六花勇者的身份。

    「恭迎您的光臨,六花勇者大人。我們有些事非得轉達給您不可,能請您過來一趟嗎?」「什麼事?」

    「非常重要的事,攸關今後戰役的成敗。」

    亞德雷瞄了芙雷米一眼,而她似乎也想聽聽是什麼事。

    「請跟著我來。啊~~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我是葛恩拜亞軍的上兵,叫做勞倫,是營寨目

    前的指揮官。」

    「指揮官?你嗎?」

    亞德雷忍不住回問。從舉止行動看來,這人的確有實力,但他不但位階低,裝備也頗為簡陋。

    「將軍、隊長,大家全都死了,只剩下我跟一些二兵。但哪怕成了最後一兵一卒,我們還是有東西非得守護不可。」

    兩人跟著勞倫上兵進入了營寨內部。由於眾人以及部分凶魔屍體四散,裡頭屍臭瀰漫。看來營寨蒙受的打擊比外觀所見還要來得嚴重。

    「往這裡走。」

    營寨中心地帶的地面有一扇沉重的鐵門,一打開它,裡頭的階梯直通地下室。看來這座營寨就是為了守護這地下室而存在。

    在勞倫上兵的引導下,兩人進入地下室。深埋地下的狹窄房間裡有五名士兵I而房間的中央處,則是個外觀前所未見的祭壇。

    「你們守護的就是這個嗎?」

    亞德雷指著祭壇問道,勞倫上兵卻搖搖頭。

    「這只是那東西的複製品。這張地圖請您過目。」

    祭壇前的桌子上,擺著一張魔哭領周邊地圖。

    「葛恩拜亞王為了防範魔神復活,事先設下了幫助六花勇者的機關,而我們就是負責守護這機關的。」

    士兵指著地圖上,靠大陸的那半部。

    「目前,凶魔大多為了迎擊六花勇者往大陸方面進攻,我想二位應該也已經和它們交手過了。而凶魔一旦曉得六花勇者進入魔哭領,將會全數撤回魔哭領。它們的目的是消滅六花勇者,不在乎其他一切。」

    「原來如此。」

    「因此,葛恩拜亞王下了密令,建造出一旦六花勇者進入魔哭領,就會自動封鎖半島入口的機關。」

    說著,士兵伸手指向魔哭領與大陸的邊境。

    「吾王動員了〈霧〉之聖者、〈幻〉之聖者,以及〈鹽〉之聖者的力量,在森林裡設下足以封鎖凶魔進出的強力結界,名為霧幻結界。」

    地圖上魔哭領的入口處一帶畫著大大的圓圈,那想必就是結界的範圍了。

    凶魔無法渡海,就算想搭船,也由於魔哭領皆為岩壁,沒有地點可停靠上岸。有些凶魔能夠飛行,但那畢竟是少數,要是能封鎖圓圈領域,就能牽制大多數的凶魔。

    「真了不起的計劃。所以這是個什麼樣的結界?」

    「這是個單純用來混淆對象,讓它從外進不去,從內出不來的結界。只要一啟動,結界

    內就會被大霧籠罩,即使想離開,也會因為方向感紊亂,不知不覺回到原點。同樣的,要是有誰想從外頭進入霧中,最後一樣會回到外頭。」

    「真想不到,原來你們早準備了這麼一個東西。」

    亞德雷瞧了芙雷米一眼。從表情看來,她似乎也沒聽過關於結界的事。

    「結界目前尚未啟動,等確定六人全數進入魔哭領,我們才會將這結界啟動。」

    「這東西要怎麼啟動?」

    「就在這兒。」

    勞倫上兵指著與營寨有段距離的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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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1:50 |只看該作者
「這裡有座用來啟動結界的神殿,外頭圍了一圈由〈鹽〉之聖者建造,用來阻擋凶魔的防壁,所以不必擔心會被凶魔破壞。」

    聽著聽著,亞德雷心中越發佩服。這可真是個宏大的計劃。

    接下來,勞倫上兵指著地圖上魔哭領入口處一帶。

    「六花勇者的其中一人,〈山〉之聖者摩菈大人已經在此待命。她兩天前曾經營寨,我們當時告訴她關於結界一事,並且進行了討論。」

    六花勇者於此待命——到這句話,芙雷米的臉色微微一沉。

    「因此,」

    「一旦六人在此集結,屆時摩菈大人將會照著流程,點燃烽火為信號。一看到烽火,我們就會到神殿啟動結界。但如果我們在六花集結前,遭受凶魔攻擊而全軍覆沒,就會在最後點燃此處烽火。」

    「為何要這麼做?」

    「到時就請六花裡的其中一人前往神殿啟動結界吧,這是我們跟摩菈大人討論後,所得到的結論。」

    「……」

    亞德雷陷入沉默。照他們所言,啟動結界的那個人將被困在霧裡,六花勇者也會少一位戰力。然而即使犧牲一名六花,這結界依然有啟動的價值。

    「神殿裡也有和這一樣的祭壇,請看。」

    聽勞倫上兵一說,亞德雷站到複製品祭壇前。祭壇構造十分簡單,只有中央的台座以及一把寶劍,左邊則是片石版,右邊擺著記載神言的聖典。

    「要啟動結界很簡單,只要把劍插在台座上,右手放在石版上並誦道『霧,升起吧』就行了。」

    「明白了,我會記著方法。不過這個結界,我看還是留給你們啟動吧。」

    「我明白。即使拿性命來換,我也會設法完成任務。」

    亞德雷向勞倫上兵伸出手,對方則笑著回以握手。兩人緊握了好一陣子。

    離開營寨,亞德雷兩人朝魔哭領前進。距離會合處還有約三小時路程,〈山〉之幫者摩菈似乎就在那兒等候。

    「這下可傷腦筋了。」亞德雷說道。而自從在營寨聽了結界一事,芙雷米就沒再說過半句話。

    「聽說摩菈就在魔哭領的入口等著我們,娜榭塔妮亞也差不多該與她會合了。要想進入魔哭領而不被她們察覺,我看是有困難。」

    「我在想事情,別跟我說話。」

    「我說啊,你乾脆先跟我們會合,其他的等之後再打算吧?」亞德雷聳聳肩說。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要是遇上其他六花,接下來一定是互相殘殺。」

    亞德雷並不認為事情會演變至此,這群夥伴也就不過六個人,無論過去有什麼過節,眼前都應該先拋下成見,攜手齊心才對吧?亞德雷為了打倒魔神,不管怎樣的惡棍,他都願意視其為夥伴。

    「當然,我並不打算白白死在她們手下。」

    「別擔心,要是到時互相殘殺,我會保護你的。」

    他半開玩笑地說道,以為對方接下來一定又會嚴詞拒絕,但芙雷米的神情卻跟之前有些不同。

    「亞德雷,你……」

    他好像頭一次聽芙雷米喊自己名字。

    「你這人真體貼。」

    被她這麼一說,亞德雷害羞了,臉微微紅了起來,以為她態度有所軟化。沒想到下一秒,亞德雷見到的,卻是寒可徹骨的眼眸。

    「別對我體貼,這讓我想殺了你。」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還沒等到開口,亞德雷先將芙雷米一把推開。因為他感受到由背後傳來的殺氣。

    從芙雷米先前的位置冒出白色劍刃。亞德雷回頭一看,娜榭塔妮亞就在森林裡。

    「亞德雷先生,快離開那個人!」

    芙雷米一站起來,冷不防地拔槍開火。槍彈被地面冒出的劍刃擋下。緊接著,身穿黑鎧甲的巨漢騎士從森林裡衝出,朝著芙雷米突擊。亞德雷挺身而出,以劍撥開鐵槍的一擊。「慢著,住手!先別攻擊!」

    亞德雷大聲喊道,娜榭塔妮亞與巨漢騎士卻充耳不聞。

    「我說讓開,沒聽見嗎!」

    「你們到底怎麼搞的!」

    娜榭塔妮亞繼續攻向芙雷米。芙雷米一邊瞄準娜榭塔妮亞,一邊閃避地面冒出的劍刃。

    而企圖從背後攻擊的其實則被亞德雷阻止。

    「你還吃什麼驚呢。我早說過大家一見面就會廝殺的。」

    芙雷米語帶輕蔑地說道,而亞德雷儘管事前明白,卻以為事情總會有轉圈的餘地。

    「少礙事,亞德雷!」

    巨漢騎士揮舞著槍桿。關於對方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亞德雷現在可無暇去思考。他持劍抵擋槍桿,卻連人帶劍被重重擊飛;擊飛的同時,他手裡握著的沙子往騎士眼睛撒去。

    芙雷米逮到機會,槍口對準巨漢騎士。亞德雷揮劍擊出小石,命中了芙雷米的手腕。四人你來我往,戰況倏忽多變。娜榭塔妮亞與騎士一同鎖定芙雷米,芙雷米毫不留情地反擊;至於亞德雷,則死命地阻止雙方攻勢。

    「亞德雷先生!為何要阻撓我們!」

    忍無可忍的娜榭塔妮亞喊道,而亞德雷則以更大的音量嘶喊。

    「全都停下來!她並不是敵人,而是六花勇者的一員啊!」

    「咦,你剛說什麼?」

    芙雷米與娜榭塔妮亞停止交戰,騎士挺身站到娜榭塔妮亞跟前護衛。亞德雷介入三人之間。

    「你看她的左手。她是六花勇者,不是什麼敵人。」

    娜榭塔妮亞與巨漢騎士望向芙雷米。見到她左手的紋章,兩人驚訝得為之屏息,但卻依然沒有放下武器的意思。

    「這、這是怎麼回事,葛道夫?」

    娜榭塔妮亞對著巨漢騎士——對著葛道夫詢問。

    「詳細我並不清楚。唯一明白的,就是芙雷米確實是敵人。」

    葛道夫答完,鐵槍對準了芙雷米。

    「喂,那個大塊頭,原來是你在慫恿嗎?你究竟是什麼居心?」

    葛道夫沒回答亞德雷,只是雙眼瞪著他。

    「……你就是亞德雷嗎。你拋下公主,跑去幹了什麼好事?」

    「先回答我的問題,你這令人從頭不爽到尾的傢伙。」

    亞德雷跟葛道夫值持不下。後來,娜榭塔妮亞上前安撫葛道夫,亞德雷為了化解針鋒相對的氣氛,也特地放輕音量,侃侃談了起來。

    「首先我先問你,娜榭塔妮亞,為何要攻擊芙雷米?她可是夥伴啊。」

    「不是的,亞德雷先生。請你先離開她身旁。」

    「拜託,請你先回答問題。我現在實在是滿腦子疑問。」

    「……亞德雷先生,說來你也許不信,但那少女就是殺害六花的兇手。」

    亞德雷轉頭看著芙雷米。而芙雷米面不改色,依然舉起槍口盯著娜榭塔妮亞。

    「她是六花殺手?你究竟在胡說些什麼呀?」

    「是這位葛道夫打聽來的可靠消息」

    葛道夫篤定地點了個頭。

    「……芙雷米?」

    不可能吧——亞德雷再次回頭看著芙雷米。然而芙雷米卻一副理所當然似地回答了他。

    「她說得沒錯。」

    「什……麼?」

    「我應該說過,要是透露原因,我們必定會互相殘殺。」

    芙雷米槍口瞄準的對象,由娜榭塔妮亞改為亞德雷。

    「不會吧……?」

    「是真的。馬特勒·威奇托,弗迪爾加·荷利,艾思芮·艾藍,以及其餘好幾個實力足以當上六花勇者的戰士,都是我殺掉的。對面的葛道夫以及娜榭塔妮亞,也一樣在我的獵殺名單裡。至於你,我倒是不曾看上眼。」

    亞德雷想起了先前與娜榭塔妮亞的對話。

    「那麼黎烏拉……〈太陽〉聖者也是你殺的嗎?」

    芙雷米臉上浮現些許錯愕。

    「〈太陽〉聖者黎烏拉?……這我就不曉得了。不過她的確是獵殺名單裡的一人。」

    「那些一點都不重要。亞德雷先生,她很危險,請你快點過來這兒。」

    娜榭塔妮亞說道。不過亞德雷的視線依然沒從芙雷米身上離開。

    「為什麼?為何你要殺了六花候補?」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為了讓魔神復活。只要把實力高強的戰士一個個殺掉,獲選為六花的就會是群蝦兵蟹將。」

    亞德雷無言以對,葛道夫則憤意滿懷地對他說道。

    「這下明白吧?那個女的——芙雷米,她是敵人。」

    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分立於左右,步步逼近芙雷米。亞德雷動彈不得,殺害六花的兇手持有六花紋章的勇者——兩樣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他不曉得該相信哪一邊。

    這時,亞德雷腦海裡響起芙雷米先前的話語。

    「……別下手!」

    亞德雷站上前,護著芙雷米。

    「亞德雷先生,你為何……」

    這樣真的好嗎——亞德雷很苦惱。然而芙雷米說過,在手刃魔神之前絕對不能死。他相信那句話並非謊言。

    「娜榭塔妮亞,葛道夫,仔細聽我說。六花勇者並不是以實力決定,而是透過對象的意念——打倒魔神的堅定決心來評估的。即使實力再堅強,若是企圖投靠魔神,那麼那個人就絕不可能成為六花勇者。」

    「可是她之前……」

    「芙鐳米,你並沒有讓魔神復活的念頭,沒錯吧?」

    芙雷米點點頭。

    「所以你一定有什麼非得跟甦醒的魔神對決不可的理由。」

    「……沒錯。」

    亞德雷朝向娜榭塔妮亞攤開雙臂說道。

    「你聽懂了嗎,娜榭塔妮亞?她的確是殺害六花的犯人,但是眼前情況不一樣了。」

    「你相信她那番話?」

    「我信任她。因為我明白,芙雷米是真心想打倒魔神。即使過去曾是六花的敵人,但現在毫無疑問是夥伴。」

    「可是……」

    「要是你們再出手,我就要站到芙雷米這一邊了。」

    娜榭塔妮亞思考了半響。這時,葛道夫說話了。

    「恕我直言,公主,這位亞德雷真的是可信賴的人嗎?」

    「你這傢伙從剛剛就找碴個沒完,到底是有何居心?」

    「我是為了守護公主而立於此,誰讓公主身陷危難,誰就是我的敵人。」

    「我懂,不過你現在還是先勸娜榭塔妮亞把劍收起來吧。」

    「亞德雷,不准你直呼公主的名諱。」

    葛道夫怒不可遏,不過娜榭塔妮亞制止了他。

    「你們倆是在爭些什麼。好吧,亞德雷先生,既然你都這麼說,那麼也沒辦法了。葛道夫,目前先暫時照亞德雷先生所說的做。」

    娜榭塔妮亞收起劍,葛道夫也不情不願地解除警戒,亞德雷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不過……還是請小心。你這個人太容易上當了。」

    「放心吧,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從來沒上過當。」

    「我不放心,非常不放心。」

    亞德雷面朝芙雷米。

    「總之,你不用擔心被殺了,先把槍放下吧。」

    「……這只是暫時性的。」

    說著,芙雷米也放下槍,將其插回腰間。

    「芙雷米小姐,話先說在前頭,我只是信任亞德雷先生,但不代表我信任你。」

    「你真是個傻女人,竟然相信這種男人。」

    即使收起武器,娜榭塔妮亞與芙雷米之間依然瀰漫著一觸即發的氣氛。而另一頭,葛道夫同樣以滿懷敵意的目光緊緊盯著亞德雷。

    強烈的不安油然而生,六花勇者接下自有辦法好好與魔神一戰嗎……?

    總之,四人姑且決定先前往摩菈等候的地點。由於芙雷米答應同行,亞德雷已經把先前搶走的行李還給了她。

    四人走在林中小徑,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靠著一起走,亞德雷則走在他們倆不遠處,至於芙雷米,則又跟他們三人離得更遠。彼此的距離,就有如他們心中的隔閡。

    「欸,芙雷米。」

    「幹什麼。」

    「我好歹也幫了你,你不覺得該有些表示,例如道聲謝之類的嗎?」

    「我沒理由感謝你。」

    冷漠的一句話,讓亞德雷為之聳肩。這時,娜榭塔妮亞壓低音量,同亞德雷說了起來。

    「……亞德雷先生。」

    「怎麼了?」

    亞德雷回問,但得到的響應,只有一雙冰冷的視線。

    「抱歉把你拋在那兒,但我真的是逼不得已啊。要怪都怪她突然開溜。」

    更多的冰冷視線,把亞德雷瞪得縮起身子。

    「看來才半天時間,你們就已經相處得挺要好了嘛。」

    「我怎麼覺得你另有所指?」

    娜榭塔妮亞手遮著嘴角,露出淘氣的笑容。但和先前不同的是,如今她的眼裡,帶有真正的惡意。

    「我還想說你為何要護著她,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的確,芙雷米小姐可是個大美人,真讓人羨慕極了。」

    「……喂。」

    「是啊,是啊,我明白。世上的男人,就是喜歡那種令人想好好呵護的女孩。」

    「我說,娜榭塔妮亞……」

    「好好好,你們倆就好好地培養感情去吧。哼。」

    結束了一串挖苦,娜榭塔妮亞離開亞德雷身旁。

    「……你這人真的是公主嗎?」

    「大家也常這麼說,可惜我就是。」說完,娜榭塔妮亞別過頭。

    你到底哪根筋不對呀——亞德雷不由得暗自嘀咕。

    四人之間充塞著尷尬的氣氛。芙雷米決定徹底置身事外,葛道夫不悅地看著亞德雷與娜榭塔妮亞的對話。一想到這氣氛得持續到遇見摩菈為止,亞德雷不由得心情煩悶。

    倒是話說回來,這個叫葛道夫的幹嘛一直瞪著我——亞德雷來到他身旁,試著和他聊聊。「嗨,剛剛亂成一團,都沒空跟你打招呼,不過接下來可得請你多關照了。我是地表最強的男人,叫做亞德雷·麥亞。」

    「……喔。」

    葛道夫的口氣,顯然充滿了反感。

    「聽說你先前去追捕六花殺手……也就是芙雷米?」

    「沒錯。」

    「我知道你難以釋懷,不過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就先請你忍一忍吧。」

    「我只不過是遵照公主的吩咐辦事,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真是怪了——亞德雷心想。既然不是在氣芙雷米的事,那麼他為何要這樣討厭我呢?

    「還有比武大會那件事,害你的前輩受傷了,我一直想找個機會道歉呢。」

    「那沒什麼好道歉的。」

    看來這似乎也不是原因。既然如此,究竟是為了什麼呢?想著想著,這次換葛道夫開口了。他說得輕聲細語,彷彿怕被娜榭塔妮亞聽見似的。

    「……亞德雷,你究竟是如何討好公主的?」

    一聽這句話,亞德雷終於會意過來,視線在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的臉上來回切換。看來這男人……

    「怎麼?你怕我跟公主相處得太要好?」

    「何、何來什麼怕不怕的……」

    「你放心吧,我們可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你要是繼續在意這些無聊事,會被那公主給當成傻瓜的。」

    「……你、你說些什麼,少胡說八道了。」

    真是個單純的男人——亞德雷暗想。看來他只是對娜榭塔妮亞與亞德雷交好感到不悅罷了。儘管外表看不出來,但他其實才十六歲上下,心智終究是半個小孩子。

    「你好好守護公主吧。我們半路上聊了不少,公主她可是真的很器重你,只有你夠資格守護她了。」

    「當然只有我,這用不著你說。」

    儘管吹捧得近乎肉麻,還是令葛道夫喜形於色。真是感謝他的單純,應付起來比芙雷米與娜榭塔妮亞要來得輕鬆太多了。

    「倒是……怎麼都沒遇見敵人呢?」

    葛德夫低語,亞德雷也默默同意。

    現在未免太過平靜。凶魔潛伏的魔哭領明明近在眼前,大家竟然還能一路閒扯。想到這兒,亞德雷益發感到詭異。

    就在這時,原先默默前進的芙雷米開口了。

    「真是怪了。」

    三人回頭一瞧,芙雷米正轉身望著背後的天空。

    「從剛才開始,飛行型凶魔一直在後方上空盤旋。」

    亞德雷掏出懐裡的望遠鏡,往芙爾米所說的力向葙去。的確有幾頭像鳥的生物,在那片天空盤旋。

    「反正看那數量不多,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吧?」娜榭塔妮亞說。

    「但我記得,那地方是……」

    亞德雷目測與凶魔的距離,與腦中的地圖對照。

    「不妙了,那裡可是霧幻結界的神殿所在地。」

    緊張在四人之間蔓延開來。依勞倫上兵所言,凶魔是無法接近結界的,但眼前事態依舊令人擔憂。

    「有辦法從這裡狙擊嗎?」亞德雷對著芙雷米問道。

    「有困難,得再更靠近點才行。」

    「……它們扔東西下來了。」葛道夫低聲說道。定睛一瞧,凶魔從嘴裡吐出了不知什麼東西。下一秒,落點發出巨響與煙塵。

    「亞德雷先生,那個究竟是……!?」

    「是炸彈,凶魔朝神殿投下了炸彈。」

    「炸彈?這怎麼可能!」

    要說驚訝,亞德雷就跟其他人一樣。凶魔裡的確有所謂的知識分子,但是連製造炸彈的技術與原料都有,可就是匪夷所思的事了。

    「你是〈火藥〉聖者吧?那難不成是你搞的鬼?」娜榭塔妮亞對芙雷米質問道。

    「與我無關。」

    「總之我們上吧!」

    四人折回先前的道路。若是全速奔馳,約十五分鐘可抵達神殿。

    然而才剛跑了五分鐘,一行人就被一排凶魔給攔路擋下。先前經過時,這地方明明連個凶魔的影子也沒有。它們顯然是來阻撓四人回頭的。

    「葛道夫,我們直接硬闖過去!」娜榭塔妮亞大喊。

    葛道夫回應了她,緊緊繃起身子,隨後宛如巨大砲彈般,往其中一頭凶魔殺去。扭轉鐵槍的勁道配上體重,透過槍頭擊向敵人。身軀如熊,頭部如蟲,體重將近葛道夫十倍的凶魔,就這麼被擊飛至後方十公尺處。

    葛道夫跑了起來,打算從缺口突圍,一旁的虎型凶魔吼了起來。儘管聲音難以辨識,但它說的確實是人話。

    『來、了。包、包圍、他』

    排成一列的凶魔,一齊襲向前方的葛道夫。

    太操之過急了啦——亞德雷在內心大叫。這樣貿然衝去,根本就是拜託敵人從兩旁包夾自己。這些凶魔和之前收拾掉的傢伙不同,不但聽得懂人話,還具備某種程度的戰術謀略,是存活多年的個體。

    葛道夫驅散左右兩側襲來的凶魔,娜榭塔妮亞一邊護著葛道夫背後,並對著倒地的凶魔補上最後一擊。亞德雷與芙雷米也同樣被四面八方而來的凶魔包圍,逼得亞德雷不得不扔下鐵匣應戰。

    戰局變得一團混亂,要想突圍前往神殿是不可能了。

    「亞德雷先生,你快到神殿去,這裡交給我們負責!」

    娜榭塔妮亞邊抵擋狼型凶魔的攻擊邊說道。

    「也好,殺出重圍這種事就該由我來包辦!喂!芙雷米,葛道夫,你們仔細看好了,我才是地表最強的男人!」

    「別再說廢話了,你快點去吧!」

    其實亞德雷並不是在胡鬧,而是在說話時思考著解決之道。

    「娜榭塔妮亞、葛道夫、芙雷米!朝神殿方向全力攻擊!」

    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點點頭,芙雷米乍看面無表情,不過似乎也答應了。

    葛道夫刺出鐵槍,先是打飛一頭凶魔,後頭遞補上來的,則被娜榭塔妮亞亞德雷面前的一頭凶魔,則是芙雷米以槍彈收拾掉的。

    「好極了!」

    亞德雷在娜榭塔妮亞創造的劍刃側緣上奔馳。最後襲來的凶魔中了毒箭而停滯原地,亞德雷突破了包圍網,往神殿方向狂奔。

    「交給你了」

    「包在我身上!」

    用不著亞德雷交代,娜榭塔妮亞等人早已幫他擋下追兵。身後沒有凶魔追上,四周看來也沒有其他的埋伏。

    全速跑了約十分鐘後,隨著戰鬥聲浪漸遠,森林逐漸開闊,神殿的輪廓從中浮現。

    「就是那兒吧。」

    亞德雷停下腳步,觀察神殿的狀況。前來轟炸的凶魔看來已經離去,但濃重的火藥味依舊未散。

    神殿小得出乎意料,只有一間普通民家那麼大,然而它的石壁卻砌造得無比堅固。

    整間建築由二十餘根白色柱子圍繞,看來這就是〈鹽〉之聖者造來驅離凶魔的防壁了。週遭能看得到各種凶魔的腳印,柱子圍住的空間裡卻一個也沒有。

    也就是說,凶魔進不了鹽柱裡。

    鹽柱由於轟炸而部分毀損,神殿也有焦黑痕跡,但都不造成大礙。正當亞德雷感到慶幸,卻發現鹽柱旁有個人影。一名女子倒在那兒。

    「喂,你還好吧?」

    「撐著點,我馬上幫你包紮!」

    亞德雷扶起女子。

    「別怕,你傷得並不深!」

    他手伸進腰間小袋裡找藥。

    「……快、點……」

    女子指著神殿,以虛聲對他說道。

    「那等會兒再說!你先別動!」

    「快點,立刻過去,就快趕不上了。拜託你,一切都……」

    亞德雷緊緊咬牙。他想為女子包紮,身上卻沒帶藥,不由得後悔當初為何沒將鐵匣扛來。只要有了鐵匣,裡頭不管繃帶或貼布全都一應倶全。

    「我不要緊的……我好歹……也是個聖者。」

    「你可別死啊!」

    他輕輕放下女子,穿越鹽柱來到神殿之前。

    殿門被牢固的鎖拴住。亞德雷拔出劍,試著撬開鎖孔,但鎖卻文風不動。

    「可惡,我可沒聽說這裡還拴了門鎖啊!你有鑰匙嗎?」

    他對著女子喊道,對方搖了搖頭。亞德雷掏出小袋裡的炸藥,以黏著劑固定到鎖上並點燃。

    隨著一聲晶響,門鎖也被炸開。就在同時,門後出現兩名士兵。他們全身穿著滿佈利刃的鎧甲,二話不說就對著亞德雷攻擊。

    「你們倆幹什麼!」

    士兵筆直對著他進攻,但速度卻不太快。亞德雷連秘密道具都沒用,僅以劍柄朝頭部一敲,兩人便應聲倒地。落了地的頭盔,裡頭卻空空如也。

    「到底怎麼搞的?」

    他正打算詢問穿神官服的女子,刺耳的笑聲就在同時響起。

    「啊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躺在地上的女性扭著身子笑了起來。她的身體變了形,額頭冒出一根角,身軀漸漸化為細瘦醜陋的猴子模樣。

    亞德雷知道,這是變形型凶魔。他曾聽師父說過,有極少數凶魔能偽裝成人類或動物的模樣。

    「臭傢伙……!」

    變形型凶魔沒兩下就逃走了。亞德雷原本想追擊,但立刻就停下腳步。目前還是神殿的安危要緊。

    打消主意的亞德雷,再度轉往神殿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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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2:24 |只看該作者
「怎麼回事?」

    突然,一陣寒意傳來。週遭氣溫霎地轉涼,讓他覺得自己彷彿掉進水中。

    隨後,地面升起了裊裊霧氣,從腳淹過胸,再從胸淹過頭,沒多久就填滿了四周空間。亞德雷想起了勞倫上兵說過的話。

    『一旦結界啟動,整座森林就會被霧氣籠罩。』

    他渾身發起了抖。身體似乎比理性早一步察覺危機。

    『要是結界啟動,將再也無法進入其中。』

    亞德雷進入神殿,看著設置在狹小神殿正中央的祭壇。

    『而裡頭的人也一樣走出不去,不論是凶魔還是人類。』

    勞倫上兵曾說過,只要手放在注滿神力的石版上,以寶劍插進台座,就能啟動結界。

    接著,亞德雷看到了——眼前一把寶劍,直直插在台座的上頭。

    「……我可沒啟動過它啊。」亞德雷喃喃嘀咕。

    「是誰!?什麼人啟動了結界!?」

    他衝到神殿外,邊吼著邊巡視週遭。一會兒吹著吸引凶魔的笛子,一會兒又拿望遠鏡左瞧右望。

    「亞德雷先生!」

    隔了一會兒,娜榭塔妮亞面無血色地跑了過來,葛道夫跟芙雷米也在隨後、趕到

    「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啟動了結界呢?」

    頭一次聽到娜榭塔妮亞的咆哮,亞德雷只能愣愣地回應。

    「……不是的,不是我幹的。有人啟動了結界,然後瞬間消失了。」

    「這怎麼可能?」

    「我沒騙你,他真的一瞬間就消失了。」

    娜榭塔妮亞雙唇微顏,葛道夫眼珠瞪得斗大,就連芙雷米也一時說不出話來。

    難不成,大家就這麼被困住了嗎?

    「總之我們先進去!」

    四人一齊奔進神殿裡。

    娜榭塔妮亞帶著一臉狀況外的表情,注視著插了寶劍的台座。隨後她摸了摸寶劍,檢查了石版與台座後,勉強擠出她的意見。

    「結界已經被啟動了,真不敢相信。這究竟是誰幹的好事?」

    「不曉得。說來尷尬,我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亞德雷搖了搖頭。

    「總之,先解除結界吧。借過一下。」

    葛道夫說完,來到祭壇邊,拔掉台座上的劍。然而週遭的濃霧,看起來卻毫無變化。

    「看來行不通?公主,您知道有什麼接觸結界的方法嗎?」

    「這我也不曉得,有沒有什麼方法……」

    話還未完,亞德雷插了句話進來。

    「讓我看一下。」

    「你知道些什麼嗎?」

    「上一代六花勇者也曾做過類似的結界,我記得他們當時是用這方法解除的。」

    亞德雷持刀刃劃過手掌,將鮮血淋在台座上。

    「結界解除。」

    儘管宣言了,卻什麼也沒發生。這次換娜榭塔妮亞握起寶劍。

    「結界解除!快解除結界!停止!濃霧速速消散!我乃結界之主!」

    她隨便喊了幾句咒語。當然,結界並沒因此解除。最後她大概是不耐煩了,拿起細劍的劍柄揺打台座與石版,寶劍被敲得缺了角,石版也裂開來。

    「冷靜點,娜榭塔妮亞,你這樣胡搞一點意義也沒有。」

    站在後頭的芙雷米冷冷地說道。

    「營寨的勞倫上兵應該就在附近。剛剛發生過爆炸,他們那兒想必也會有些動作。」

    「……也對。呃,抱歉。」

    娜榭塔妮亞一臉慚愧地道了歉。

    「葛道夫,麻煩你在這兒守著神殿。芙雷米也一樣。」亞德雷與娜榭塔妮亞出了神殿,開始搜索勞倫上兵。

    找了約三十分鐘,兩人毫無所獲,於是又回到了神殿。勞倫上兵等人是根本不曾出發,還是早已被凶魔殺害了呢?

    「怎麼辦?再這樣下去,走在前頭的摩菈會陷入孤立。」

    「跟她比起來,我們這下更是動彈不得了。」

    四人面面相願,開始商討解決之道,但大家都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裡頭是在鬧些什麼呀?」

    這時,神殿外傳來人聲,一名少女站在損毀的殿門前。

    她的年紀約十三、四歲,穿著折邊方格裙,頭戴小丑帽,打扮得稀奇古怪,手裡另外又拿了根狗尾草。

    斜背在肩膀上的包包以及水壺,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個出外郊遊,卻不慎誤闖進來的兒童。「啊,是之前那個大塊頭!」少女看著葛道夫說。

    「你找到六花殺手了嗎?我記得那邊那位是彼埃納的公主對吧?你也獲選為六花了?」

    這次她又轉向娜榭塔妮亞說道。由於還沒釐清狀況,她那語氣毫無緊張感。

    「你是誰呀?」

    亞德雷開口詢問,少女笑咪咪地回答了他。

    「紮著奇怪腰帶的人你好,初次見面,我是〈沼〉之聖者恰姆,若瑟·恰姆我呀,也獲選為六花勇者的一員喔。」

    說著,少女——恰姆·若瑟掀起裙子,在她纖細的大腿上印著六花紋章。

    「想不到她年紀竟然這麼小……」亞德雷嘀咕著。

    〈沼〉之聖者恰姆·若瑟——對以征戰為生的人來說,這是個無人不曉的名字。據說她的實力遠在娜榭塔妮亞之上,不但被讚譽為當代最強,甚至據說在歷史上僅次於持花聖者。然而亞德雷並不清楚她有何種神力,只是對她的年幼感到詫異。

    「你是誰呢?」換恰姆詢問亞德雷。

    「我啊?我是地表最強的男人亞德雷·麥亞,跟你一樣獲選為六花勇者。」

    「……地表最強?那指的不是恰姆我嗎?」

    「一般人們的確是這麼說的,但實際上並不是。我才是真正的地表最強。」

    「恰姆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啦。」

    恰姆歪著頭納悶道。亞德雷接著又半開玩笑地對她說了。

    「看來我不道個歉不行了,因為你擁有的最強稱號,今後將會歸我所有第二也夠了不起了,你就知足點吧。」

    「……唔喔。」

    恰姆發出怪聲,雙手叉在胸前思考了起來。想了一會兒,她恍然大悟似地拍了個手。

    「喔喔,恰姆明白了,這人是傻瓜對吧?」
「這人有點古怪,但是很靠得住,所以請別擔心。」一旁的娜榭塔妮亞加入對話。

    這時,亞德雷注意到後頭的芙雷米。總是面無表情的她,現在卻蒼白著臉孔,外加嘴唇微微顏抖。

    看著芙雷米,恰姆她說了。

    「好久不見,芙雷米。為何你會出現在這兒呢?」

    原來你們認識啊——亞德雷本來想問,芙雷米卻只是怕得縮起身子。

    「算了,芙雷米的事稍後再談。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恰姆甩著手拿的狗尾草,露出些許陰森的笑。

    亞德雷與娜榭塔妮亞輪番將事情來龍去脈告訴她,而恰姆雖然沒經過勞倫上兵所在的營寨,對霧幻結界倒是略有所聞,可惜一樣不曉得解除的方法。

    亞德雷一邊說話,一邊不時注意著芙雷米,而她只是站在神殿一角,什麼話也沒說。恰姆似乎也沒打算理會芙雷米。

    「唔嗯,恰姆明白了,這還真是有點小傷腦筋。」

    「也罷,總之我們先殺了芙雷米吧。」

    恰姆一副理所當然地說道,芙雷米下意識地掏出槍。

    「慢著!」

    亞德雷插進兩人之間,恰姆詫異的眼神對著亞德雷。

    「為何要打擾我們呢?」

    「我才想問你在想些什麼呢。我剛不是說明過了,芙雷米可是夥伴啊。」

    「你這人說的話真奇怪。她可是六花殺手,而且啟動結界的也是她喔。」

    恰姆用狗尾草遮著嘴角。就在這時,娜榭塔妮亞揪住了恰姆的手腕。

    「請等一下,恰姆小姐。結界發生的當時,芙雷米小姐人跟我們在一起,所以她並不是啟動結界的人。」

    「喔,是嗎?反正無所謂了,請你放手。」

    「不行。」

    恰姆眼神裡帶了靜謐的怒火,瞪著娜榭塔妮亞。

    「你這人怎麼敢命令恰姆呢?難道是偉人嗎?還是哪個國家的公主呢?」

    「是的,我的確是。」

    「……這麼說來好像也對。這下該如何是好呢?」

    恰姆聳了聳肩苦笑著。

    「恰姆,你跟芙雷米有什麼過節嗎?」

    但接下來回答亞德雷的並不是恰姆,而是一直默默在旁的葛道夫。

    「恰姆她曾經跟芙雷米交過手丨」

    「什麼意思?」

    恰姆接著葛道夫繼續說了下去。

    「大概是半年前吧,這傢伙拿槍對準了恰姆我,還好有寵物立刻保護了恰姆,不過回想起來,可真是千鈞一髮呢。後來一問之下,那人回答自己是〈火藥〉聖者芙雷米。後來恰姆跟芙雷米對打,芙雷米她卻逃跑了。恰姆從來不曾失手放掉想殺的對象,所以真的是好生氣呢。」

    恰姆的身體,釋放出陣陣殺氣。

    「恰姆一直想著要殺了她,所以不介意由恰姆下手吧?」

    亞德雷搖搖頭,娜榭塔妮亞也揪著恰姆的手腕不放。神殿瀰漫著詭譎的氣氛。

    「恰姆小姐,請你稍等一下,我們現在應該先解決關於結界的事。」娜榭塔妮亞說。

    「結界就交給公主你,或是那個大塊頭就好了吧?恰姆會趁著這段時間收拾芙雷米的。」

    「娜榭塔妮亞說得沒錯啊,恰姆。我們既然有五人在此,代表走在前頭的摩菈陷入孤立。為了摩菈著想,我們應該先解除結界。」

    「如果要擔心我,那大可不必。」

    大家往聲音的方向看去,一名高瘦女子就站在那兒。

    對方年紀約二十五到三十之間,是個眼神堅定,看起來一本正經的女子,身後垂著黑色長發,身上穿了青色的神官服,嵌在雙臂上的巨大鐵甲,似乎身兼武器與防具的用途。

    女子光是佇立著,就能看得出是位高手。

    「好久不見了,娜榭塔妮亞公主,恰姆。至於那邊那位,看來應該就是葛道夫先生,對嗎?」

    女性走入神殿中央。

    「我是〈山〉之聖者摩菈·切斯特,掌理萬天神殿,請各位多關照了。」

    即使摩菈出現了,娜榭塔妮亞依然抓著恰姆的手腕。摩菈來到兩人之間,鬆開娜榭塔妮亞的手。

    「看來這兒似乎有些糾紛呢。恰姆,你可不能太任性妄為喔。」

    「……摩菈阿姨,這不是恰姆的錯啦。」

    「是嗎?總之晚點再聽你解釋,現在先給我安分地待著。」

    由於摩菈出面調停,恰姆只好不情不願地暫時罷休。

    來了個可靠的長輩,著實讓亞德雷鬆了口氣。這下子,六花勇者終於全員到齊了。

    「那麼回歸正題,結界為何會突然啟動?」

    「我想,我們應該落入敵人陷阱裡了。」娜榭塔妮亞回答她。

    「我想也是。這群可惡的凶魔真有兩下子,竟然用我們的武器反將我們一軍。」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知道解除結界的方法,一切就沒問題了。」亞德雷說了。

    「嗯,說得沒錯。少年·你是……?」

    摩菈似乎察覺了些什麼,轉頭環顧四周。在依序看了在場五人的臉後,接著她問道。「我說,這裡頭好像混了一個局外人,是誰啊?」

    除了摩菈,大家都一臉錯愕。

    「等等,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不就是多了一人嗎?」

    她究竟在說些什麼——亞德雷才剛納悶,神殿入口又傳來人聲

    「喵?裡頭還真熱鬧啊,難不成全員都到齊了喵?」

    古怪的男子進到神殿裡。他的穿著有點邋遢,眼睛被篷亂的頭髮遮蔽,看不出大致的年紀。

    粗糙的麻布褲與上衣,配上柔軟的皮靴。要不是腰際插著酷似柴刀的劍,否則他的打扮就跟一般人沒什麼兩樣。而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搞笑,他屁股上竟然黏了一條貓尾巴。

    男子對著神殿環顧一番,輕浮地笑了笑。

    「喵嘻嘻,這次的六花還真多美女啊,我整個人精神都上來了。」

    「……你是誰呀?」

    娜榭塔妮亞問道,而摩菈代替男子回答了她。

    「我來為大家介紹吧,雖然我也是昨天才認識的,這男的叫做韓斯·韓普提,是六花勇者之一。」

    亞德雷一時無法理解她的話。所有六花勇者,不是早就已經齊聚於此了嗎?

    「看來連沒被選上的人也跟過來了。這邊的七個人裡,誰不是六花勇者的?」

    亞德雷什麼也說不上來,唯一能明白的,就是眼前事態非比尋常。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也同樣木然而立。面無表情的芙雷米及看似從容的恰姆,也由於無法理解狀況而惶惶無措。

    「……各位,讓我看看你們的六花紋章。」

    亞德雷說完,率先伸出右手上的紋章。芙雷米亮出自己的左手手背,娜榭塔妮亞拉下胸甲,露出位於鎖骨上的紋章,恰姆掀起裙子,大腿上的紋章也隨之顯現。

    「你、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摩菈似乎摸不著頭緒。

    「葛道夫,你呢?我還沒看過你的紋章。」

    被亞德雷一說,葛道夫卸下右肩的鎧甲,捲起袖子。而他的肩膀上,的確印看了五人亮出紋章,摩菈與韓斯這才猛然驚覺不對,臉上表情全都僵了「摩菈小姐,韓斯先生,請讓我們看看紋章。」

    「喵、喵啊,這究竟怎麼回事啊。」

    韓斯脫下上衣,裸著上半身。而他左胸心臟附近,的確有一枚六花紋章。

    「……摩菈小姐,輪到你了。」

    「不可能。為何會這樣?這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全員視線集中在摩菈身上。她解開鈕釦,轉過身子將神官服褪至肩膀下。而在背後兩個肩胛骨之間的,毫無疑問是六花紋章。

    「有……七個人?」

    娜榭塔妮亞目瞪口呆地嘟噥著,摩菈則是急得喊出聲來。

    「再仔細檢查一次!不可能的,六花勇者不該有七個人。」

    之後,七人重新檢查彼此的紋章,看大小形狀是否有落差,朦朧的淡紅微光有沒有哪兒不對勁。

    然而即使再三確認,大家的紋章卻分毫不差,長得完全相同。

    七人一同無語,因為沒人明白為何會發生這種事。

    「一次選出七名勇者……這種事有可能嗎?」

    亞德雷嘀咕著,摩菈回答了他。

    「……少年啊,從前持花聖者將自己的力量分為六等份傳於後世,由未來的勇者們分別繼承。所以勇者一定是六個人。」

    「所以結論是?」

    「勇者有六名,不會比這更多,也不可能比這更少。」

    「可是,現在有七個人呀。」芙雷米說出了現況。

    「沒錯,七個人。這又是怎麼回事?」

    而摩菈的問題,沒人解答得了。

    「喵哈哈哈哈哈。」

    過了半響,神殿內突然笑聲迴蕩。發笑的正是最後來到神殿的古怪男子韓斯。

    「有什麼好笑的?」

    「喵,不用想得那麼複雜。說穿了,就是這裡頭混了一個冒牌貨唄。」韓斯直截了當地說。

    「所以現在的問題不就是,為何會有冒牌貨嗎?」

    「所以啦,這裡頭有一個是敵人,懂喵?」

    亞德雷沉默不語。他認為事情不見得就是如此。

    「會不會命運之神覺得六人不夠……所以又加上一人?」娜榭塔妮亞以缺乏自信的口氣說道。

    「如果是這樣,祂應該會通知我們唄?雖然我不曉得命運之神會不會說話。」

    然而亞德雷也曉得,韓斯剛說的已經是最合理的推論。

    「這裡頭混了個冒牌貨,而且不肯承認,那麼他不是敵人會是什麼?要是有什麼其他原因,真希望對方能說個明白呀喵。」

    說著,韓斯依序打量了眾人的臉。但他自己的額頭,如今也滲著冷汗。

    亞德雷等人面面相覷,而所有人如今都跟亞德雷或韓斯一樣,表情滿是恐懼與錯愕。其中一個是敵人——至於那是誰,從眾人的表情裡看不出絲毫端倪。

    我簡直快笑出來了——潛伏於七人之中的某人如此心想。這人一邊竭盡所能地裝出驚恐模樣,一邊觀察六花勇者們。

    計劃已實現,一切都照我的計劃進行。弄到假的紋章,混進六花勇者裡,把他們引至結界,最後困住他們——所有策略都完美達成,就彷彿是照著劇本演出的戲碼。

    無比順利的進展,甚至讓人感到害怕。

    接下來,我只要隱藏真面目,將六花勇者一一抹殺即可,而這想必會是個輕鬆寫意的工作。

    亞德雷·麥亞……就由他開始下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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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3: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圈套與潰逃

    七名勇者集結神殿後過了一小時,亞德雷在森林裡奔跑著。要是腦子裡的地圖無誤,這一帶就是霧幻結界的邊界了。

    「不知道這霧幻結界有多大的能耐?要是這樣隨隨便便就出得去,那就真是個大笑話了喵。」

    才遇見沒多久的韓斯也在一旁並肩奔馳。亞德雷狐疑地看著他。儘管自己沒什麼資格說別人,但這傢伙可真是夠古怪的。

    亞德雷邊跑邊在周圍樹幹上做標記。前進了一會兒,標記過的樹木卻又出現在前方。看來兩人的行進方向,在不知不覺間反了過來。

    「看樣子,結界真的啟動了。」

    「不意外呀。」

    兩人又再試了幾次,然而結果卻依舊相同。不管是邊走邊在地上畫線,還是朝前方拋出繩子並沿著它前進,怎麼也離不開結界。

    但他們瞭解了一件事,那就是只有企圖離開結界時,方向感才會紊亂,若是在結界範圍內行動,並不會使人迷路。

    「看來只能找出方法解除結界了。」亞德雷嘆氣道。

    七人決定先以解除結界為目標,因為相較於揪出冒牌貨,這個問題更加迫切。因此亞德雷與韓斯來到結界的邊界做確認,剩下五人則待在神殿裡尋找解除的辦法。

    「回神殿唄」

    聽了韓斯提議,亞德雷點了點頭,與他一同跑了起來。

    「喵。我說你,該不會是跑去彼埃納神前比武大會攪局的傢伙唄?」

    韓斯一邊跑一邊詢問。

    「沒錯。你也聽過那件事?」

    「卑鄙戰士亞德雷,這件事傳得很開啊。聽說你挾持了巴特爾老爺的孫女當人質,真的假的?」

    「這是哪來的誤傳啊?」

    我可沒挾持過什麼人質,更沒道理被人稱作卑鄙戰士——他解釋道。

    「話說回來,韓斯,我從來沒聽說過你的名字。你是哪兒來的,都做些什麼?」

    這次匯聚的七人除了韓斯,其他各個都是名人。娜榭塔妮亞不在話下,而摩菈、恰姆、葛道夫也都是聞名於世的人物,芙雷米身為六花殺手,某方面來說也算是有名氣;唯獨這個韓斯,名不見經傳。

    「沒辦法,要是被人認識,可就傷腦筋了。」

    「什麼意思?」

    韓斯沒回答他,只咧嘴笑著。

    一回到神殿,五人正等著亞德雷,娜榭塔妮亞、摩菈、恰姆三人聚在祭壇邊,而在一旁不遠處的,則是葛道夫與芙雷米。

    芙雷米雙手被鏈條捆住,葛道夫則握著鏈條另一端,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的行李與槍支又另外被摩菈給沒收,可說是一點自衛能力也沒有。

    不用說,大家頭一個懷疑的當然是芙雷米,恰姆甚至還提議當場殺了她,然而六人經過一番討論,最後還是決定姑且先將她綁起來。

    被綁住的芙雷米,不帶情感的空洞眼神望著祭壇,一副萬念倶灰的表情。

    「所以怎麼樣了,摩菈?」韓斯向摩菈問道。關於聖者使用的神言,以及靠聖者之力增幅的結界,七人之中就屬摩菈最為瞭解。

    「嗯,已經瞭解到某種程度。不過在我講解之前,大家能不能稍微介紹一下自己?你們的臉跟名字,我到現在都還對不上。」

    「喵喵,你記性可真差吶。」韓斯笑著說。

    「自我介紹的同時,順便附上自己的簡歷,以及來這兒會合途中的經過。」

    「為什麼?」

    「我覺得這些也許可供參考,能判斷出誰是第七人……揪出那個冒牌貨。」

    亞德雷等人聚到祭壇邊,葛道夫也押著芙雷米的員膀,讓她加入其中。

    「那麼誰先開始?」摩菈問,不知不覺間,她成了大家的領導者。由於她兼具威嚴與沉穩,大家也自然而然接受了她的指揮。

    「由我先來吧。我叫亞德雷·麥亞,地表最強的男人。」

    亞德雷率先起頭,簡單報告了自己的經歷,與娜榭塔妮亞的相遇、與芙雷米的相遇,以及來到神殿的沿途經過。至於地表最強的頭銜,他也不忘一再強調。

    「原來是那個亞德雷嗎……這次還真是選了個奇特的男人。」

    聽完報告,摩菈聳聳肩說道。

    「地表最強?喵哈哈,夠蠢,這傢伙也未免太蠢了唄。」

    韓斯笑個沒完,不過亞德雷並沒理睬他。

    「我是結界啟動時,離現場最近的人。要我順便說一下當時狀況嗎?」

    「不了,那我晚點再仔細聽你說。下一個換誰?」

    亞德雷隔壁的娜榭塔妮亞舉起手。

    「這兔子姐姐的故事我就有興趣了。要是可以,我更希望能與她獨處,好好地聽個仔細。」

    「那個叫做韓斯的,你最好認清自己的身份。這位可是彼埃納皇室第一公主。照理來說,你可是連與她說話的資格都沒有。」葛道夫插嘴道。

    「喵?明明是兔子卻是個公主嗎?這下我更感興趣了。」

    「請問我可以開始說了嗎?」娜榭塔妮亞一臉不耐地問道。

    關於來到神殿的沿途經過,她所說的就跟亞德雷幾乎沒什麼兩樣,不同點就只有「與亞德雷走散,隨後遇見葛道夫」以及「緊接在亞德雷之後,從營寨的人那兒聽說了霧幻結界的存在」這兩件事。

    接著換葛道夫報告沿途經過,他說了自己追捕六花殺手的事;說了自己得到六花紋章時,正一個人待在聖河之國;說了與娜榭塔妮亞會合的經過——對亞德雷來說,這都是既知的訊息。

    接下來,輪到了摩菈。

    「我叫摩菈·切斯特,是〈山〉之聖者,也是萬天神殿的當代掌理人。」

    「萬天神殿?」亞德雷插嘴問道。他曾聽過那地方,但並不清楚詳情。隔壁的娜榭塔妮亞於是為他補充說明。

    「所謂萬天神殿,就是統率我們這群聖者的組織。」

    「說是那麼說,其實也沒做些什麼,就只是監督聖者,提防她們濫用神力。不過全部七十八名聖者的相貌姓名能力,我倒是全部背下來了。」

    「恰姆還有其他人呀,只要獲得聖者之力,一定得照著規矩,到摩菈阿姨那兒打聲招呼才行喔。」

    「但是那邊那個芙雷米並不在我的記憶裡,過去從來沒聽過〈火藥〉聖者這號人物。看來她應該是新誕生的聖者了。」

    「原來聖者不只有傳承,還會有新的誕生嗎?」

    「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最近這百年間從來不曾有過。那麼回歸正題……」

    摩菈回答了亞德雷,接著繼續說道。

    「我接替〈太陽〉聖者黎烏拉大人擔任萬天神殿的領導,是十年前的事。」

    黎烏拉——亞德雷旅行時,經常聽到她的傳聞:能操縱陽光與熱,力量足以燒燬城塞的聖者;儘管操縱〈太陽〉的實力並未隨年齡衰減,但身子已孱弱到只能坐在安樂椅上;約一個月前,她突然行蹤不明。

    「我自認這十年間乾得很稱職,沒犯下什麼大錯。只是為了鎮住恰姆不讓她使壞,可真費了我好大一番工夫。」

    「我認為摩菈的工作很偉大。父王也說過,只要有摩菈在,聖者們就不會為奸作惡了。」

    「能得到彼埃納王的讚美,我深感榮幸。」

    娜榭塔妮亞的話,讓摩菈滿意地點頭答謝。

    「魔神甦醒時,我人在赤嶺之國出差,後來立刻轉往魔哭領,兩天前抵達會合地點。在那一天聽營寨裡的勞倫上兵說關於結界的事,決定了今後的方針。我躲起來等其他人出現,結果只等到昨天一個人閒蕩蕩地晃過來的韓斯。然後剛才,看到神殿方向發生爆炸,就立刻趕過來了。」

    「可是你的工作不是統領眾聖者嗎?卻直到前天才曉得霧幻結界的存在?」亞德雷問道。

    「關於結界,我事前就聽說了,只是並沒有深入瞭解細節。關於結界啟動法、神殿的所在地,都是兩天前從勞倫上兵那兒聽來的。早知道事情會變這樣,當初真應該跟〈霧〉之烏絲帕,以及〈幻〉之安德蕾亞好好談談的。」

    剛剛提到的名字,想必就是製造結界的聖者了。摩菈與結界的製造者相識——亞德雷決定將這資訊記入腦海裡。

    「那麼下一個,恰姆。」

    摩菈一告知,恰姆點了個頭。

    「那個呀,恰姆就叫做恰姆。是〈沼〉之聖者,十四歲,不過成為聖者好像是在七歲的時候吧。恰姆因為有點太厲害了,只要使用力量,每次都會挨摩菈阿姨的罵耶。然後好久以前有一次參加黃果之國的比武大會,不小心把第一場比賽的對手殺掉,後來參加者就全部棄權了。」

    亞德雷也聽過這件事。這廣為人知的逸聞,最常用來說明她的強悍。

    「至於來到這裡的經過……好像也沒什麼耶。魔神覺醒時恰姆人待在家裡,後來爸爸媽媽準備了旅行裝備跟地圖,恰姆就出發前往魔哭領了。恰姆原本會第一個到的,只是半途迷路,所以耽擱了一下。恰姆邊走邊打倒凶魔時,發現其他地方好像出事,就跑過去看看,結果森林突然起了霧,來到神殿又看見芙雷米,把恰姆嚇了一大跳呢。恰姆的故事,就只有這些了。」

    恰姆說完,葛道夫又替摩菈與韓斯做了補充說明,說了恰姆曾與芙雷米對決過的事,以及芙雷米身為六花殺手的事。

    「喵,這傢伙就是六花殺手嗎?真令人難以置信。」

    「她本人也承認了,我想應該是錯不了。」

    葛道夫解答了韓斯的疑問,韓斯聽完表情若有所思,不過倒也沒說些什麼。

    「芙雷米的事就留到最後吧。下一個換韓斯。」

    「好唄。」

    在摩菈催促下,換韓斯開始說起。亞德雷決定好好聽個仔細,因為不管外貌、言行、以及態度之從容,儘管不願抱持偏見,但這男人怎麼看都是最可疑的。

    「喵,我叫韓斯·韓普提,至於從哪來的……這就不重要啦。我是干刺客的。」

    「刺客?」娜榭塔妮亞好奇問道。

    「公主,所謂刺客,就是指受他人之托,以收錢殺人為生的人。」

    聽葛道夫說明,娜榭塔妮亞大吃一驚。看來她從來沒聽說過刺客這門生意。

    「……這種人竟然能成為六花勇者?」

    「喵?刺客當勇者有啥不好嗎?」

    韓斯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嘲笑娜榭塔妮亞沒見過世面。

    「能不能成為六花跟那人的來歷並沒有沒關係呀。不管是刺客還是什麼其他職業,只要有打倒魔神的實力就能當上六花勇者,不是喵?」

    「可、可是……」

    「我說公主,世上可沒你所想的那麼完美。來委託我暗殺的,有不少是你們國家的大人物呢。」

    「不可能的!」

    「算了,別再爭什麼刺客不刺客的。我繼續說下去,好唄?」

    亞德雷點點頭。儘管對娜榭塔妮亞不太好意思,但關於對刺客的看法,與正題是兩回事。

    「獲選為六花時,我人離魔哭領還挺近的。我先去找了這兒的國王,問要是我打倒魔神,他願意付多少錢,而這國王出手真大方,竟然就先付了一大筆錢給我。我為了藏錢,來到魔哭領,就在那兒遇到了摩菈。」

    「你跟國王講價錢?而且還沒開打就談?」

    「喵?我這人向來不干無本生意的。你們該不會全都在做白工唄?」

    靠打倒魔神來賺錢,這種事亞德雷想都不曾想過。

    「你對結界的事毫不知情嗎?」葛道夫說了。

    「喵?國王他不知為何叫我到營寨去,我想那應該與我無關,就沒去理睬啦。至於結界,我只有聽摩菈說過。」

    亞德雷感到不太對勁。霧幻結界照理說是重要事項,他卻在不知情的狀態下與摩菈會合,實在是說不過去,不過亞德雷沒提出疑點,決定姑且先聽他說完。

    「後來就沒什麼好說的,我看到爆炸,就趕來神殿這兒,喵。」

    這時,恰姆提出了長久以來的疑問。

    「欸,你說起話來為何這麼奇怪?」

    「喵喵,很多人都這麼問。」

    說著,韓斯像貓一樣握起拳蹭著臉,翻了個觔斗以後繼續說。

    「我的劍乃是貓之劍,是倣傚貓的動作而練就的劍術。貓就好比是我的師父,為了表達敬意,所以我連貓的口吻也學起來啦。」

    「這次的六花,淨是些怪傢伙啊。」摩菈嘀咕道。

    「可不是嗎。」亞德雷也點頭贊成。

    「你這地表最強的傻瓜,好意思說我喵?」韓斯笑了起來。

    韓斯一說完,眾人視線集中到最後一人身上。被葛道夫綁著的芙雷米從頭到尾保持緘默,聽著夥伴們的談話。

    「……好吧,那個叫芙雷米的。」摩菈對她開口。

    「現在可由不得你繼續沉默。要是不乾脆點回答,你的處境只會越來越糟。」、

    「還會比現在更糟嗎?」

    撇下這句話,芙雷米原本噤口不語,但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開始侃侃道起。

    「我是凶魔與人類生下的孩子」

    除了恰姆與葛道夫,其他人全都倒抽一口氣。

    「葛道夫,脫下我的頭巾與眼罩。」

    葛道夫照著她的話做。從眼罩底下露出桃紅色的右眼,額頭中央則留有凶魔的特徵——角。不過角已經從根部折斷,只剩下一道傷痕。

    「這麼說來,你的角的確是不見了。那是你自己折斷的嗎?」

    芙雷米沒回答恰姆的疑問,開始講起自己的經歷。

    「大約二十年前,部分凶魔離開魔哭領,潛伏在人類的世界裡。它們的目的是製造出用來對抗六花勇者的棋子,藉此為魔神的復活鋪路。我就是那個棋子。」

    「……」

    「我的父親是人類,但我不曉得他的長相,因為母親一懷了我,就把他殺掉了。我是凶魔母親生下來,由凶魔撫養長大的。母親與同伴抓了許多人類,並且新蓋了間祭祀〈火藥〉的神殿,我就是在那兒獲得〈火藥〉的聖者之力。」

    「……繼續說。」

    「在母親的期待下,我一天比一天強,並且遵從母親命令,四處剷除實力高強的人。一切都是為了讓魔神徹底復活。我有一半是人類,卻自認是不折不扣的凶魔,對所作所為不曾抱持疑問。我深信魔神是偉大的主宰,能夠守護並指引我們。」

    「所以,為何你現在會來到這兒?為何改變主意,決定打倒魔神?」

    摩菈問的,正是話題的核心。

    「……我就算說了,你們大概也不會信。」

    「但要是你不說,那麼連相信不相信都不必談了。」

    摩菈與芙雷米互相瞪視。這時恰姆突然插口道。

    「反正終究得死,乾脆就別說了吧。畢竟那個冒牌貨一定就是芙雷米,沒錯吧?」

    「住口,恰姆,事情還沒確定。」

    恰姆天真無邪地看著亞德雷,然而在她眼眸裡卻蘊含些許憤怒。

    「你叫什麼名字來著?真是個討厭的人。你媽媽難道沒教過你,不准命令恰姆嗎?」

    「誰理你啊!」

    「總之你現在知道了吧?跟恰姆頂嘴是不行的喔。」

    「恰姆!現在先好好聽芙雷米說話!」

    摩菈一責備,恰姆也跟著安分下來。亞德雷真慶幸有摩菈在場。若沒有她,無法想像如今會變得如何。

    「芙雷米小姐,請告訴我們,是什麼讓你決定反抗魔神?」

    娜榭塔妮亞問道。但芙雷米卻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望著眾人。

    「……恰姆剛剛說我可以不必講,所以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想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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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09:54:04 |只看該作者
之後,芙雷米徹徹底底噤聲,即使亞德雷要她說,她還是連看都不看一眼。最後,摩菈大概也等得不耐煩,於是換了個話題。

    「把時間浪費在自我介紹也不是辦法,接下來換討論如何離開這裡,」

    可是事情都還沒說完——亞德雷本來想抗議,但還是作罷。摩菈的提議的確是更有建設性。

    「就如我之前跟葛道夫以及芙雷米說過的,關於結界的構造,我已經和恰姆以及娜榭塔妮亞研究過了一遍。」

    亞德雷與韓斯點點頭。他們兩人外出尋找結界邊界的同時,摩菈等人也忙著解讀祭壇上的神言之書。

    「我先從結論說起吧。神言之書裡頭並沒有記載結界的解除方法,方法本身應該是存在的,只不過我們現在無從得知。」

    「……喵,這豈不是最糟的狀況嗎?」韓斯低聲道。

    「不過,結界有兩個根本的解除方法。首先,誰啟動了結界,誰就能夠解除;其次,一旦術者死去,結界也會隨之消除。」

    「這真的沒錯嗎?」

    「九成九錯不了。畢竟理論上,沒有什麼結界是連術者也無法解除的,而術者死去後還能維持效果的結界,同樣不存在。」

    「這樣啊……」

    亞德雷想起結界發起時的狀況:門一打開,鎧甲士兵襲擊而來,背後傳來凶魔刺耳的笑聲,有人趁這段期間啟動結界,並且逃走了。

    這人會是誰,又是如何啟動的——為了尋找頭緒,亞德雷繼續對摩菈提問。

    「啟動結界的人,還在結界裡頭嗎?」

    「在的。不管人還是凶魔,都離不開結界,即使他是術者也一樣。」

    「這有辦法從神殿外啟動嗎?」

    「不可能。」

    「只有人類才能啟動結界嗎?」

    摩菈思考了一陣子才回答。

    「只有人類。凶魔不可能啟動得了聖者製造的結界。」

    「也就是說……有人類投靠了魔神?」

    亞德雷問完,摩菈大大地搖起頭。

    「我不認為會有這種人。一旦魔神徹底復甦,人類很有可能會全數滅亡。就算有什麼樣的理由,應該都不至於做得這麼絕。」

    「我們這群人裡,不就已經有一個了嗎?」亞德雷說。

    「所以恰姆就說芙雷米是敵人了,為什麼你們連這都不懂呢?」

    恰姆無奈又不解地說道。

    「事情還沒百分之百確定。我相信芙雷米是夥伴,」

    「但我想不出除了芙雷米,還有哪個人類會想投靠魔神。」摩菈思索著。

    「有的。」

    亞德雷篤定地斷言。

    「凶魔綁架了許多人類,並脅迫他們。被凶魔要挾,不可能人人都能堅持得住,所以一定會有些人為凶魔做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亞德雷。總之就是別掉以輕心,是吧?」摩菈說道。

    「……從剛剛開始,」

    突然,芙雷米開口了。大家全都嚇了一跳,轉過頭看著她。

    「摩菈解答了不少事情,但這個人說的話,真的是可信的嗎?」

    摩菈瞪著芙雷米。

    「我不會憑著臆測說話。剛剛說的,全都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我不是那個意思。很抱歉,沒有任何證據可證明你是真貨。」

    「……」

    「我並不是冒牌貨……那個第七人是你們六人當中的某一個,在我看來,你也只不過是嫌疑犯之一,而『殺掉術者可以解除結界』以及『凶魔無法啟動結界』,這些也不見得是真話。」摩菈這下開始語塞,亞德雷則有如吃了一記當頭棒喝。由於摩菈有可靠的背景,亞德雷不曾懷疑過她,但就如芙雷米所言,她講的不見得就是真實。

    「……芙雷米小姐,我認為摩菈小姐說的話不會有問題。」

    「嗯,恰姆也這麼覺得。」

    娜榭塔妮亞與恰姆相繼說道。

    「是嗎。但各位別忘了,這裡頭有一個是敵人,有一人在撒謊。」

    「芙雷米小姐,目前最可疑的可是你。」娜榭塔妮亞說了。

    「我不是第七人。我現在唯一能說的就只有這句話。」

    「那麼,誰才是第七人?」

    但面對葛道夫的質問,芙雷米什麼也沒回應。

    冒牌貨的恐怖漸漸在亞德雷體內發酵。敵人滲透其中,撤謊誤導眾人,如今即使面對微不足道的一句話,也得經過再三檢視,而且要是發言不慎,自己同樣有可能遭人懷疑。接下來千萬得小心,不能被人欺瞞,不能被人質疑,不能弄錯真實與謊言。

    這時,恰姆插了句話進來。

    「欸,恰姆已經不耐煩了啦。把芙雷米殺掉,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你還不罷休啊?」

    雖說對方只是孩子,但亞德雷這次不得不動怒。

    「所以恰姆不是說過好多次了嗎?除了芙雷米,還會有誰是冒牌貨?啟動結界的也一定是芙雷米啦。那個大個子,能幫忙一下,折斷她的脖子嗎?」

    葛道夫搖搖頭。

    「恰姆小姐,結界啟動時,她人就在公主與我的身旁。就算她是冒牌貨,結界也是由其他人啟動的。」

    「這樣?那麼就用刑求來讓她招供吧。恰姆雖然是第一次刑求,不過會盡力而為的。」說著,恰姆拿起狗尾草搗著嘴角。亞德雷感覺到一陣寒意沿著背後竄起。儘管不曉得狗尾草的用途,但亞德雷有預感,那玩意兒肯定很恐怖。

    「等等!住手!」

    亞德雷手伸往腰際佩劍,對著她喝令。

    「刑、刑求?不,這可不行。葛道夫,快阻止恰姆!」

    面對娜榭塔妮亞的命令,葛道夫卻面露遲疑。

    「公主,儘管出於無奈,但一切都是為了守護您的貴體。亞德雷,把公主帶到外頭去。」

    「葛道夫!你在胡說些什麼呀!?」

    娜榭塔妮亞急得抱起頭來。恰姆慢慢朝著芙雷米逼近。

    摩菈也有些猶豫,但似乎無意阻止。看著娜榭塔妮亞的手足無措樣,亞德雷正打算拔劍一戰,從意想不到的地方傳來了制止聲。

    「住手唄。我啊,不覺得芙雷米是那第七人。」

    出聲的人是韓斯。恰姆吃了一驚,狗尾草也從她嘴邊離開。

    「……貓先生,你在說些什麼呀?」

    「怎麼說咧,我覺得芙雷米太可疑了。」

    「這好像不成理由喔?」

    「喵,那我詳細說起吧。如果芙雷米是那第七人,為何亞德雷還能活到現在?」

    「?」恰姆以表情呈現她的不解。

    「如果芙雷米是第七人,亞德雷沒死才奇怪唄?甚至就連一起同行的公主小姐,也應該會順道被她宰掉。就我剛剛聽到的,她下手的機會明明就多得是。」

    「這……」

    「七人全數到齊,冒牌貨的存在就會被發現,對芙雷米而言是最不利的狀況。何況她的名字跟相貌早就隨著六花殺手的風聲傳開了,來這裡豈不是白白讓人拷問至死喵?」

    「的確。」

    「芙雷米非得想盡辦法,避免七人集結的狀況不可,但她卻順從亞德雷所說的,毫不在乎地跟了過來。如果芙雷米是第七人,那麼誰能回答我,她究竟在盤算些什麼?」

    「……有道理。如果芙雷米是敵人,不合常理的行動也未免太多了些。」摩菈說道。

    「這麼說……似乎也對。」

    娜榭塔妮亞也同意。韓斯意想不到的援手,令亞德雷總算是鬆了口氣。

    「但芙雷米的嫌疑最深,這點依然沒變喔。」

    「嗯,是沒錯啦。但是如果想騙人,我認為她應該會再更精明一些唄。」

    恰姆難過地瞧著狗尾草。

    「欸,真的不能刑求她嗎?」

    「喵,現在還不行。」

    「恰姆從以前到現在,從來沒被這麼多人頂嘴過耶。」

    恰姆沮喪得垂下頭。總而言之,眼前危機似乎是暫時化解了。

    「……那麼,接著該如何是好?」

    刑求騒動告一段落,摩菈語帶厭倦地問道。從剛剛到現在明明已討論許久,卻幾乎毫無進展。

    這時,娜榭塔妮亞突然扶額蹲下。

    「公主!」葛道夫放聲呼喊。

    葛道夫放開芙雷米,奔至娜榭塔妮亞身邊,韓斯隨即接下那隻鏈住芙雷米的鏈條。

    「我沒事……只是有點頭昏罷了。」

    說完,娜榭塔妮亞試著起身。

    「你別逞強,就坐著吧。」亞德雷說。

    「……是。」

    於是娜榭塔妮亞扶著額頭,屈膝跪到地上,葛道夫則湊到身旁攙扶。

    她的氣色很差,看來似乎十分疲憊,就連首次與凶魔戰鬥時,也不曾見她如此弱不禁風。她是名優秀的戰士,但優渥的成長環境造成精神層面的脆弱,目前這伙伴裡潛伏敵人的狀況,自然是令她不勝負荷。

    「沒辦法,大家先休息吧。」摩菈無奈地聳肩說道。

    於是,在這照理說不該休息的時機裡,大家各自歇息去了。

    娜榭塔妮亞就交給葛道夫照顧吧——亞德雷一站起來,摩菈便對著他招手,兩人一同來到神殿的一隅。

    「怎麼了,摩菈?」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我覺得現在這群人裡,只有你看起來最能商量。」

    「當然了,畢竟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

    「這裡頭最能商量的人竟然是你,這次的六花可真是前途堪憂啊。」摩菈輕嘆一聲。

    「為何你能肯定芙雷米不是第七人?」

    「我並沒有任何根據。但是與她同行的期間,我感受到了她的決心。」

    「也才半天而已不是嗎?」

    「但我就是感受到了。」

    「真是曖昧的理由啊。」

    「遇見她的當下,我就決定要相信她了。」

    聽他這麼說,摩菈愁容滿面。

    「……你太年輕了。涉世未深的信任,同時也是一種危險。」

    「感謝你的忠告,但我不打算改變自己的判斷。」

    「我很不放心,這次集結的勇者包括你在內,全都太年輕了。恰姆與葛道夫的年紀,甚至說是孩子也不為過。命運之神會不會是搞錯了些什麼。」

    的確,亞德雷跟娜榭塔妮亞才十八歲。芙雷米與韓斯雖然年齡不詳,但應該也不會差亞德雷太遠。

    「實力可不完全等於年紀啊。我們年輕人,也有年輕人厲害的地方。」

    「……但願如此。」

    「想得樂觀點,心情也輕鬆些;要是太悲觀,原本能贏的也會變得贏不了。」

    「原來如此。這樣的積極想法,也算是年輕人的特權了吧。」

    說完,摩菈笑了。然而以一般標準來看,摩菈也算相當年輕。聽她那莫名老成的說話方式,真不曉得她實際年齡究竟是幾歲。

    「蠢才,別亂猜女性的年齡。」

    真敏銳啊——亞德雷苦笑。

    這時,娜榭塔妮亞站了起來。她臉色已恢復生氣,眼神帶有鬥志。

    「我已經好多了,抱歉給大家添了麻煩。」

    各自休息的眾人紛紛回到祭壇邊,葛道夫則來到韓斯那兒與他換手,重新接下監視芙雷米的任務。

    「到外頭去吧。我們得追查啟動結界的人,先從線索開始。亞德雷,把結界啟動當時的狀況儘可能詳細說明一下。」

    摩菈催促下,大家來到神殿外頭。亞德雷正邁著步伐,一旁的娜榭塔妮亞握住了他的手。

    「怎麼了,娜榭塔妮亞?」

    「呃……我只是有點慌,希望您不要因此認為,我是個不可靠的同伴。」

    「我知道啦。與其變得怯弱,還是淘氣搗蛋的模樣更適合你。」

    娜榭塔妮亞在亞德雷面前緊握拳頭。

    「我會努力的。」

    「努力捉弄人?」

    「是努力解除結界跟找出第七人!」

    七人來到神殿的正面。亞德雷站在門前,開始道起他所記得的一切:首先是殿鹽柱前的變形型凶魔。亞德雷提到它以女子之姿要自己進入神殿,隨後變回原形並逃跑。

    「這凶魔似乎知道些什麼。要是能逮到,讓它招供的話……」葛道夫說到一半,恰姆一副尷尬似地搔起腦袋瓜。

    「抱歉,因為它剛好逃往恰姆這兒,所以恰姆就把它殺掉了。」

    「你可真多事啊……」

    葛道夫愕然以對,摩菈則出面替她打圓場。

    「就算逮到,也不可能從它身上擷取到有用的情報。凶魔是忠誠的生物,一旦收到保密的命令,就算到死也不會招供的。」

    接著,亞德雷繼續說了,關於神殿的門扉上鎖,以及自己把門炸開的事。

    「真奇怪,門有上鎖嗎?那麼照理說,應該要有人先拿到鑰匙吧?」

    恰姆不解地說道,而摩菈則從懷裡掏出了一把鑰匙。

    「鑰匙在我這兒,勞倫上兵想必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吧。」

    接著提到的是炸開殿門後,裡頭攻擊而來的兩具鎧甲士兵。這是亞德雷最納悶的部分,因為它們雖然攻擊自己,但實在不像是凶魔的手下。

    「就是這鎧甲嗎?其實我從剛剛就很好奇……」

    娜榭塔妮亞舉起地上的鎧甲往內瞧,裡頭空空如也,沒有任何人在。

    「鎧甲內側寫著密密麻麻又艱澀的神言,我看不懂上頭寫些什麼。」

    「這是〈封印〉聖者造出的哨兵。不管是誰,只要未遵循正常方式開門,他們就會展開攻擊。」摩菈解釋。

    「這裡可真是戒備森嚴啊。」

    「製造結界的鐵岳之國國王,奉行機密主義。這地方不只凶魔,就連人類都禁止進入。這想必是為了防範他人濫用。」

    「不過它如今已經被人濫用了。」

    儘管立意良善,但要不是因為結界,大家也不至於受困於此。亞德雷恨不得把當事人找來,好好追究相關的貴任歸屬。

    他打算繼續說下去,卻注意到一旁不太對勁。韓斯正對著鎧甲裡頭窺視,然後又仔細端詳被破壞的殿門,模樣一本正經。

    「接下來呢?」亞德雷正想問韓斯怎麼回事,摩菈卻先開口了。

    「喔喔,我弄開殿門時,結界就發動了。霧氣大約是在我炸開殿門後開始出現的。一進到神殿,寶劍就已經插在祭壇上了。」

    「……結界是在你即將開門那瞬間啟動的,是嗎。」

    「而且神殿裡連半個人影都沒看到。坦白講,我當時簡直無法置信。」

    摩菈雙手叉胸前思考了起來。

    「這實在不像是凡人所為,肯定與聖者有關。」

    「聖者……為何聖者會協助凶魔?」

    「大概是被逼的吧。凶魔常幹這種勾當。」

    亞德雷看著摩菈。

    「既然如此,摩菈你應該曉得,有哪些聖者辦得到這種事吧?」

    「……〈幻〉嗎?不對,不可能。要當著你的面無聲無息地離開現場……這方法可沒那麼好想。」

    「喵,亞德雷!」

    韓斯突然大聲喊起。

    「你有沒有記錯些什麼?」

    「怎麼了?……我想應該沒有才對。」

    「是嗎?我再問一次,你有沒有記錯什麼?」

    亞德雷猶豫了。

    「要訂正就趁現在囉,接下來想再改口,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喔,那又怎樣?」

    「你說你進來時,劍就已經插在台座上了,這句話確定沒錯?」

    「是啊。」

    「我問最後一次,你沒說錯什麼唄?」

    「你煩不煩啊?我就說沒錯了,幹嘛質疑個沒完。」

    這時,韓斯的手扶到腰際劍上,乍看像是要拔劍,但就只是扶著劍柄。

    「……我可是干刺客的,在潛伏與逃脫方面,就好比是個專家。」

    「喔,那可真是值得信賴」摩菈說道。

    「幹我們這行,最怕遇到的就是那位〈封印〉聖者了。畢竟那位聖者大人造了一堆不可思議的門,要不是打不開鎖,不然就是進得去出不來,或從頭上掉個鐵籠下來。我不曉得被她給困住幾次,對她做的門再詳細不過了。」

    「……然後呢?」

    「這扇門做得挺好的。雖然堅固無比,可是一旦被打開過,就再也關不回去。」

    「慢著,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是我該問你唄,亞德雷?真是怪了,你來這裡時,門明明是關上的,結界卻在你破門的幾乎同個瞬間啟動。這樣一來,啟動結界的傢伙是如何進去的?」

    「什麼意思?」

    要進入裡頭,方法不是一大堆嗎——亞德雷心想。

    「喵,亞德雷,在你毀掉殿門以前,沒人進得了神殿的。不管是誰,都毫無可能。」

    「等等!這沒道理啊!」

    亞德雷進入神殿,四處尋找氣窗,但裡頭並沒有這樣的東西,只有被厚玻璃與鐵柵封住的採光窗。他又檢查了一下石壁,但看不出任何修復過的痕跡。

    他呆然看著神殿。過去,他只思考過犯人如何在啟動結界後逃離,然而實際上,他連犯人如何進入都不知道。

    「亞德雷,要是不想個好理由,可是會送命的喔。啟動結界的人,要如何踏進根本就進不去的神殿裡?喵?」

    「這……」

    「門一旦打開過,就再也關不起來。除了這扇門沒有其他入口。在這種條件下,有人進得了神殿嗎?就算想借助特殊凶魔的力量,但它們根本無法接近神殿。要進入神殿,只能靠人類的力量。」

    「……」

    「另外順便教你一件事唄。像這種進出不得的狀態,我們都稱它為密室。」

    密室……這詞彙逼得亞德雷絞盡腦汁。關於如何破解密室,他現在一點主意也沒有。

    「也許是挖了地洞,對方搞不好掀開石地板,挖洞闖入裡頭啟動結界,然後趁我還在破壞神殿門的時候離開,把洞給填回去。」

    「喵?這要如何在瞬間辦到?」

    「搞不好某些聖者的能力能辦到吧?例如〈大地〉聖者之類的。」

    亞德雷開始尋找挖開過的痕跡。然而恰姆提出反駁。

    「那是不可能的。」

    「為何?」

    「你跟韓斯到結界邊界探查的時候,摩菈阿姨她說,這附近很可能有人潛伏,叫恰姆用〈沼〉的力量搜尋地面以及森林裡。恰姆有探查地底的能力,可是並沒有發現地面被挖開過的痕跡喔。」

    能夠探查地底的〈沼〉之力,究竟是怎樣的能力呢——亞德雷心想。

    「亞德雷,我也目睹了恰姆探查地底的那一幕。要挖洞侵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葛道夫說完,娜榭塔妮亞也跟著點點頭,讓亞德雷想不相信都不行。

    「讓我再追加幾點。〈大地〉聖者並沒有你所說的那般力量,而恰姆的能力,也不可能在一瞬間挖洞逃離。」

    摩菈隨後又補充。被眾人否定的現在,亞德雷不得不捨棄犯人挖洞逃離的可能性。

    「也不見得是挖洞,犯人一定是使用了什麼聖者之力。」說著,他頭轉向摩菈那兒。

    「摩菈,應該有吧?那種有能力開門進神殿的聖者。」

    「抱歉,並沒有。〈封印〉聖者的力量是不可破除的,即使能靠蠻力打開,也絕不可能再將其關上。」

    「不可能啊,要是沒聖者之力可辦到,那麼這神殿……豈不是誰也進不去了嗎。」亞德雷思索著。

    「一定有什麼未知的聖者。就類似芙雷米這樣,由凶魔撫養長大的聖者。」

    「沒有。我母親說過,凶魔跟人的混血兒,世上就只有我一個。」

    芙雷米冷靜答道。一旁的韓斯默默拔劍,恰姆也舉起狗尾草,遮到嘴角。

    「住手,韓斯、恰姆,事情還沒說完,現在還不是下定論的時候。」

    然而出面制止兩人的摩菈,對亞德雷同樣是投以懷疑的目光。

    「……咦?抱歉,我不太明白。」

    眼前事態讓娜榭塔妮亞不知如何是好。

    「葛道夫?韓斯先生?摩菈小姐?亞德雷先生?請問各位這番話的意思是?」

    漸趨緊張的氣氛裡,唯獨娜榭塔妮亞還沒進入狀況。

    「……由我來告訴您吧,公主。亞德雷目前是嫌疑人物。」

    「喵,一點都沒錯,而且還是決定性的嫌疑。」

    「為什麼?這不可能的!亞德雷先生他……亞德雷先生絕不會是敵人!」

    娜榭塔妮亞的咆哮聲如今聽在亞德雷耳中,卻彷彿很遙遠。

    「喵,這是因為啊,在亞德雷開門之前,誰也進不了神殿。既然沒人進得去,那麼是誰啟動結界的咧?」

    「這一定是騙人的!犯人不是亞德雷先生!」

    韓斯笑得肩膀顫抖。

    「你還真是造孽的男人啊,亞德雷。要是不快點設法擺脫疑雲,可就不妙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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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23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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