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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寂寞紅中]四月深呼吸[全書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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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1 19:17:18 |倒序瀏覽 | x 1
四月深呼吸

作者:寂寞紅中


書籍簡介

青春是一場殘酷的游戲


我們只是豔麗的玩偶


在別人的操控下自失地快樂

第一部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二部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九章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8-3 22:3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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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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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0:01:22
第一章

  廣州酷炎而漫長的夏天對我根本不算什麼考驗,但是近半個月的回南天卻幾乎把我逼瘋——每一寸皮膚上隨時隨刻都是一種髒髒粘粘的感覺。不管你住得有多高,只要沒有空調濕氣都能找到你,連刷了ICI的牆面上都是一層冷冷的水珠。更別提家具和玻璃窗上仿佛永遠不會消失的水霧。整個世界就象被一個濕冷的大塑料布罩住了,讓你除了祈禱時間快點消失之外一點別的辦法都沒有。每到這種非常時期,我的生存目標只剩下一個——努力不讓自己黴掉。

  時值中午,我找了一個路邊小店,買了一個三塊錢的盒飯,象個民工一樣貓在油膩膩的矮凳子上,把盒子里糊狀的東西一勺勺往嘴里送。我自己也不清楚吃進嘴里的東西是什麼味道,因為我的眼睛一直盯著店主兩口子加一個小幫工手不停腳不住地收錢、賣飯。我一邊數著他們賣飯的盒數,一邊計算著開這麼一片店一天的成本。粗粗算來,一個中午正常大約能淨賺個150來塊錢,一個月按22天算能掙個3000塊左右。我暗自搖了一下頭,這麼做下去,做一輩子也發不了財,修不起我的花園,勉強能混個肚兒飽,還得讓老天爺保佑身體健康,否則割個盲腸就不見了一半身家。

  “滴滴噠噠……”我的手機忽然高聲歌唱。人人都還在低頭找手機的時候,我已經扒乾淨了飯盒里最後幾粒米,抓起背包對著耳機“喂喂”著重新走進霧氣蒸騰的街道。

  “好姑娘,你今天去恒威收到錢了沒有?”我們業務部黃頭兒的大嗓門兒不帶一點兒失真的響徹我的耳朵,連我的腳後跟兒都在共震。

  “我現在就在恒威的樓下,已經在這兒盯了一早上了,說是他們的太子爺沒到,沒簽名蓋不了支票章。放心好了,黃總,我X馬沒有收不回來的錢。”

  “那是那是。要不你怎麼能當我們業務部最TOP的業務員呢。好好干,只要這次恒威的錢能收回來,我就打報告提你當業務主管。”黃頭兒毫不含糊地塞了一根胡蘿蔔給我。我立刻在心里算了筆帳:當了業務主管,每個月有15%的職務津貼,手機補貼每個月也增加到500塊,提成也從10%升到13%,這樣一來我每個月的實際收入最少可少增加1000塊,到年底,我最少可以固定存上5萬塊,這可真是根大個兒胡蘿蔔。馬上樂開了花:

  “說話可得算話,黃總。”

  “沒問題,只要帶錢回來見我就成。”

  “勢力!”我在心頭一邊暗暗罵著,一邊在手機計時報警前關上電話,剛剛好58秒。看看手表,1點28了,恒威1:30上班,現在上去時間差不多,免得他們財務部又借口“貓走狗不在”的,拖延付款。

  我也不管淑女從不當街化妝的古訓,站在人行道上掏出唇膏抹起來。沒辦法,出來辦事,特別是去恒威這樣的外資公司連唇膏都不搽點兒的話,連前台你都到不了,而天生麗質這樣的話在這兒是用來罵人的。剛抹到上嘴唇,我就感覺到一個巨大的影陰向我高速接近,我知道已經沒時間反應了,只能聽天由命地站在那兒等待撞擊——“砰”!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與人行地磚做著最親密的全方位接觸,手里的東西四散著,一個身材高大,不,對我來說是巨大的年輕男人正從我身上爬起來。

  “我的包兒呢?”我著急起來。因為包里裝著的可是我的信用卡和儲蓄卡和身份證,那可是我的全副身家。

  那男人本來正想伸手拉我起來,給我驚慌失措的一嗓子嚇了一跳,忙把手一縮,學我一樣拿眼睛著急地尋巡,

  “在這兒,在這兒。”他興高采烈地舉著包兒跑回來,在我面前揚了揚就想來扶我。

  “笨蛋!先把包兒給我!”這人的超低智商和超慢反應讓我怒不可遏。

  “哦,給你!”那男人終于懂得把背包遞過來了,我這才自己爬了起來。一低頭,我發現西裙的邊兒都撕裂了,完了,剛才那樣子趴在地上肯定走光了。我的臉刷地一下紅了。

  “對不起,小姐,我剛剛趕時間上班跑得太快,加上你太矮了,等我看見你想慢也來不……哎喲!”158的身高是我心里永遠的痛,這人撞倒我不單止,而且居然到我面前來講我太矮,根本是在找死,踢他一腳只能算是薄示懲戒。

  看見一個起碼有一米八高的大男人抱著左腳在馬路上做單腳跳實在是讓我樂透了。

  “對不起哦,先生,我也不曉得你長這麼高也象人一樣知道痛哦。”

  他突然倒在地上,痛苦地蜷成一團。

  本來我懷疑他是裝的,可是看他身上雪白的襯衫在地上毫不猶豫地來回摩擦,我的信心開始動搖,因為我自己也知道一怒之下那一腳力道絕對不輕。

  “你沒事吧?”我有點兒心虛地蹲在他的旁邊。

  “我也不曉得,天呀,痛死我了。”

  “要不要送你去醫院?或者在這兒打120?”我幾乎快哭出來了。

  “不要,今天我第一天上班,我可不想遲到。算了,你試試扶我起來。”他終于停止了在地上讓我心驚的動作,把左手伸給了我。我忙把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使出吃奶的勁兒扶他一塊兒站了起來,忍不住小聲嘀咕:“長這麼高干什麼?!真是的沒點環保意識。又費糧食又費布,體積大,份量沉,扶起來費勁,擔架也難找。”

  “你嘰哩咕嚕地講什麼?哎呀!”

  “別叫了,別叫了,我保證把你送到公司還不成嗎?”我就怕聽他哎喲,好象自己犯了很大錯一樣。好在他說不用去醫院,我已經覺得阿彌托福了。現今社會沒事都屈你一大餐的人多了去,這位給我踢成這樣都不追究,做做他的拐杖算是撿了大便宜了。

  “喂,你把頭轉過來一下。”

  “干嘛?”我轉過頭去問他。

  他不理我,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一塊兒手絹,徑直往我臉上抹過來。

  “你干嘛?”我兩只手都沒空,又不敢真把他往地上推只能左右晃著腦袋來躲,卻給他一把按住:

  “別動,我幫你把臉上劃花的唇膏印給擦掉。我就在這幢樓上的恒威上班,給同事看到我跟你這樣的女生走在一起會很沒面子。”

  我氣得想連他的另外一只腳也給廢了,只是當拐杖已經這麼辛苦了,我可不想因為一時沖動晉級當他的輪椅。

  “你是不是真的確認不用送你去醫院?那先說好哦,你之後有什麼毛病可別來找我,誰敢擔保你沒給先天不孕不育的,到時候都算在我頭上我可不認。”

  “喂,你是不是女生哎,有你這麼說話的嗎?不過,你這人可真是奇怪,摔在地上這麼難看,不第一時間爬起來整理一下,倒是只管惦記著包包。”

  “廢話,我來廣州幾年的全副身家都在這里,這包兒要是丟了我也不活了。”

  “你很財迷哎。”

  “那又怎麼樣,財迷是我追求的最高理想境界。對了,你說話的調調很怪,外地人吧?外地哪兒的?外地人在這兒找份工作不容易”

  “我是台北人。你呢?”

  “台灣的?在恒威做什麼?哦我知道了,台灣這幾年不景氣,下崗了跑內地來搶飯碗了?恒威這種台資企業中層很多你這種人。”

  “什麼叫下崗?你還沒答我你是哪兒人呢。”

  “大陸的。”

  “什麼叫大陸的?難道我就是大海的?你這人怎麼這麼可以這樣子?一點誠意都沒有。”

  我不理他沖我翻著大白眼,幾乎是把他拖進了電梯:

  “幾樓?”

  “33樓。”

  “自己按!”我沒好氣地說。

  “大陸的女生都這麼凶嗎?”

  “凶?大陸的女生是不是都這麼凶我就不太清楚,不過你要是試試今天遲到的話,你就知道台灣女生凶起來比我可怕多少---你們公司人事部的黃小姐,完全台灣1966版,第N期更年期病理標本,現在的時間是1點32分,你等著領教吧。”

  他很詭密地笑了起來:“你也是恒威的?那你不是要跟我一起見‘教導主任’?”

  “別傻了,”我幾乎可以看見自己笑得多麼燦爛:“我是正東廣告公司的,你們恒威是我們的大客戶,我的任務是過來收錢,不包括陪訓。不過放心好了,你們MISS黃對帥哥總是留些情面的。不過你的樣子嘛,”我很認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歎了口氣:“如果一定要我說你帥呢,那得需要相當的毅力和想象力,不過沒關系,咱勝在年輕。”

  用腳底板我都能看到他氣得五官錯位。

  “黃小姐真的那麼可怕?”他一邊著急地看表,一邊有些可憐地問我。這一來,我有些心軟了,從台灣來這邊找份工作也真是不容易,忙安慰他:“也不是的,反正你記著,不管風吹雨打,你只管低頭認錯就對了,千萬別跟她頂嘴,最多讓她教訓個把鍾頭,也就過去了。你連隔斷40多年的海峽都跨過來了,這點兒小風小浪翻不了船。”做為精英業務員,我連恒威老板幾個姨太太的生日都能背出來,人事部黃小姐那點兒小資料對我更加是小CASE。

  “你能給我一張名片嗎?我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呢?”

  “干嘛?”我立刻警惕起來。

  “我想賠你那條裙子呀。”

  “不用了,不用了,我的名片剛好用完了。”心想,誰敢擔保你不是想留著以後心情不好來敲詐勒索的。

  “哎喲,我的腿好象越來越疼了,我還是請病假去醫院檢查一下可能好點。”他裝模作樣地彎下腰,壓得我一個踉蹌幾乎再摔一次。

  “哦,我想起來了,好象還剩了一張。”我急著去財務部收錢,實再是不想再跟這個來曆不名的台灣人在電梯里糾纏下去,趕緊從包里翻了一張名片給他。

  看他一臉得色地接過名片,還很不放心地核對一次公司名字,我恨不得一拳揮過去,打他個星光燦爛,也深悔自己剛才講漏了嘴。

  電梯終于升到33樓,我咬著牙擠出一臉假笑把他推出去說:“快走吧,小心點哦,別把剩下的手手腳腳也摔壞了哦。”

  他居然很敏捷地往外一跳,一臉壞笑地說:“好的,我會小心的。你也要小心哦,財務部的姑奶奶們今天心情可不太好哦,小心拿不到支票。”

  電梯門在我破口大罵之前恰好合上。

  不過想想給他的是我們公司最二百五的夏萌萌的名片,氣也就消了大半了。

  在坐了兩個小時冷板凳,加上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死磨爛纏,從恒威財務部出來的時候,那張400萬的支票終于乖乖地躺進了我的背包里。臨時的時候,那個長著一張馬臉的財務部經理居然親自把我送到門口說:“你真走運,我們太子東今天就簽了三張支票,居然其中就有你們這張。你的專業精神讓我尊敬,但是如果可以的話,下次我不想再見到你來催款。”

  “行行,沒問題,誰來都可以,只要你們直接打款到我們帳上,我們誰都不來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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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0:02:52
第二章

  為了省一塊錢的車費,我擠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無空調公共汽車回到公司,大廈的中央空調立刻迎面把我包裹進一個清涼的天堂。去財務部交割完支票以後我終于可以舒舒服服地在自己的辦公桌旁坐下來了。我一邊掏出紙巾小心地擦著額頭已經變涼的汗,一邊盡量把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放到椅子上。

  “唔,一股汗味兒,拜托你了,李好,女孩子家還是要注重一下儀態,即然收了那麼大一張支票,就算為了自身安全也該打的士呀。反正公司也會報銷。”坐在旁邊的秘書阿MAY皺著修得極精致的眉毛說。

  “廢話,報銷一次一個月100塊的勤儉獎就泡湯了,能吃兩個月的中午飯了。”

  “你要不要這麼省呀,一個月基本工資加上提成你也奔七千塊啦。省這麼多錢下來貼埋大床找人嫁嗎,呵呵呵……”

  “我的床買不買事小,我只怕你再這麼笑下去臉上的褶子用電熨斗都燙不平了,呵呵呵。”我很憨厚地笑著離開椅子,也沒顧上幫襯一眼阿MAY那對大得嚇人的衛生球。

  在去茶水間的路上迎面撞上黃頭兒

  “正好,李好,你跟我上趟總公司,人事部召見。”

  我立刻在心里打了個機靈,最近經濟不景氣,香港總部早有意思要減員,不是這麼快就動手了吧?!

  “就叫了我一個去?”

  “可不,也不知D什麼意思。總公司新來了總經理,是香港總公司董事長的大公子,大概新人事,新作風,唉,也不知道天下要怎麼大亂了。”

  我用了大概三十秒的時間開始盤算手頭上的錢加上兩個月賠償金,扣除這個月的房租水電以及一日三餐以後能夠支持我最長用多久的時間找到第二份工,于是立刻鎮定下來,跟著顯得比我還要惆悵的黃頭兒進了電梯。

  這是我第二次見人事部的美女經理joyes。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雖然她依然地一臉冷漠,但我以為那是大公司人事部經理所特有的專業氣質,所以倒也不是太覺打擊,可是這次剛坐下,她小姐只望了我一眼,我立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剛坐下時候的鎮定開始不由自主地動搖了。

  “李小姐在我們公司服務快一年了吧?”她不再看我,只管專注地盯著自己桌面上的一迭天知道是什麼的紙說話,好象我也只不過是一堆A4紙上的油漬,也許是略微大滴一點。

  “差半個月一年。”我說著廢話,想排解一下房間里越來越大的壓力。

  “唔,”她不置可否地支唔了一聲,就不再出聲。我望了望坐在一邊的黃頭兒,他居然很無聊地玩著手機看也不看我一眼,顯然他對這位港籍美女一樣無計可施。

  “叮嚀……”JOYES桌上的內線電話突然叫了起來,我借機大大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同時也開始有些憤怒起來,要炒我魷魚就炒嘛,這算怎麼回事?!打工也有尊嚴的!我等JOYES一講完電話馬上站了起來,剛想起身喊兩句口號就走人,誰知道她也跟著我站了起來,依然看也不看我一眼一邊往外走一邊說:“走吧,總經理剛有空。”

  不是吧,炒我這樣一個小員工也要見總經理?要知道我來公司快一年了也沒見過所謂的總經理一面,對于這位新到任的總經理更是連姓什麼都不知道。不對,難道他們連兩個月的賠償金也想省下來?我開始起疑。不行,別說見總經理了,就算是見總理他們出不能昧了我的工資!一想到有人在打我的血汗錢的主意,我立刻感覺自己的心理戰斗系數一路颯升,不再虛虛恍恍。我知道,今天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推開總經理室門的一刹那,我發現黃頭兒一貫的漫不經心和JOYES臉上招牌的冷漠忽然全都消失得無蹤無影,取而代之的是恭順的微笑和禮貌。兩個煥然一新的人看起來是那麼的讓人舒服和順眼,讓我驚歎原來奴性有時候也有光輝的瞬間。

  我跟在黃頭兒與JOYES的後面,從兩個人之間的空隙往里張望,陽光從迎面一溜兒的落地玻璃窗射進來,與我的眼睛碰撞以後讓我看對面那個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前的人時只能模糊感覺他寬寬的肩膀。我突然對對面這個人產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直覺告訴我,他應該不是會打我那兩個月工資的主意的人。

  “啊,你們來了,請坐。”老天,他的聲音也很好聽!

  黃頭兒和JOYES都簽著身子坐在會客沙發上。我也趕緊著收拾起亂七八糟的想法挨著一個沙發坐下去。

  他終于也走了過來,我一個勁兒在心里祈禱就算他長得不象金城武,他也千萬別長得跟九孔一樣,不過倒也奇怪自己在這種時刻居然還在惦計一些三不著五的事。趁著他詢問黃頭兒業務部情況的當兒我迅速地抬起眼把他看了一輪,並且迅速被他那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給迷住了:他的樣子相當年輕,大約二十八九的模樣,皮膚有些偏黑,但是泛著健康的陽光色澤,襯著一口也是閃閃發光的雪白牙齒,只是眼神顯得有些陰郁,但這對他來說不但無損反而有種特別的神秘氣質。我忍不住對老天爺的這一傑作暗暗喝彩。

  “李好?業務部最TOP的SALES?”

  “對,對,她可是我們業務部精英里面的精英,只要是經她的手的CASE沒有一單走得掉,關鍵是追款成功率達100%,不管是成功率還是收款額,在我們業務部的曆史里都是前所未有的!”黃頭用一種十分可疑的興奮語調非常投入地開始對我胡吹亂捧,也不管我在旁邊被嚇得呆若木雞。特別是他編造出來的100%追款率更是厚顏無恥到前所未有,連JOYES都忍不住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她的情況我都了解了,”好在這位總經理大人終于在我被嚇傻之前打斷了黃頭兒的個人演講,“我打算調一個前線人員做我的助理。人事部研究過資料以後推薦了李好小姐。我看過李好小姐的資料以後認為可以試用一段時間。所以今天叫你們來,一個是見見本人,另外也是通知大家一聲,做好工作交接和安排,調動即時生效。”

  “慢著,我想在同意調動之前搞清楚一件事,我的待遇會怎麼樣?”

  JOYES顯然對我們業務組這干人等的珠璣必究沒有太充分的思想准備,以為我除了第一時間應下這個攀高枝兒的調動哪還顧得上其他東西,目下一看我這副市儈的架勢愣了足足有六秒鍾,才露出厭惡的表情撇著嘴說:“從調動生效開始,你的工資系數上調三個點。你還滿意嗎?”

  “那我還是在業務組待著好了。”我想也沒想就站了起來。

  “為什麼?”總經理終于出聲來問我了。

  “我現在做業務有提成,可是工作調動以後提成是不可能的事了,那按我最差那個月的業績,我一個月都要損失至少2000元的收入,我可奉陪不起。”

  我看見總經理眼睛里傾刻間精光暴漲,但是隨即又很快引退下去了。只是我能感覺到我的不識抬舉讓他的情緒產生了變化。我知道這下完了,為著2000塊錢我可能真的會被炒掉了。但是如果讓我從頭再來一次的話,我還是會堅定不移地選擇爭取這每個月2000元的利益,因為我堅持認為我值這個數。

  “好,我簽應你,每個月從我的工資里補貼你三千元做為特別津貼,但是如果一個月下來我發現你並不稱職的話,你必須無條件辭職,公司方面不會做出任何賠償。”

  “行,成交。”我完全沒有猶豫張口就答應了下來。一個月多三千塊,拼了老命也值得一搏,管它是從總經理的工資里出還是公司人事部出。

  臨出門時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忙回過頭問了一句:“總經理您貴姓?”

  “嘭!”走在我前面的黃頭兒整個兒摔在地上,我奇怪地上鋪了這麼厚的地毯他也可以摔出這麼大動靜來。

  “我姓林,中文名叫林英碩,你可以叫我WILLSON。”講完以後,他的嘴角極不自然地抽了抽。

  “那明天見,WILLSON總經理。”我還是很懂規矩,知道什麼客氣不能當真。

  總經理室的大門剛剛在身後合上,JOYES就立刻臉色一沉,對黃頭兒說:“黃經理,麻煩你跟我回辦公室拿一張公司架構圖回去,每個業務員複印一張,業務做得好是一回事,可是如果跟自己的老板面對面都不曉得打招呼那也真是太失禮了。”

  “是,是,是。”黃頭兒連答了三個是字。

  我趕緊低頭,免得一抬眼被黃頭兒怨毒的眼神給活活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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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0:12:20
下篇:第四章
第三章

  已經是北京時間晚上23:33分,我還在電腦面前碼字兒。這是我在總公司開始新工作的第五天了,也是我在這張寬大的辦公桌前渡過的第五個晚上了。從我正式開始接手助理工作第一分鍾開始,工作就象農曆八月的錢塘潮一樣,一浪高過一浪地湧過來,完全看不到希望。但是,我必須在明天早上九點鍾之前把手頭的資料整理成華東地區快速消費品市場調查報告,用電子文件交給“瘟神”林總。

  我考中級統計師時候學的東西在這個時候大顯神通,我用了四天時間成功地用各種統計公式把以噸計的數據變成了條理清晰的表格和文字,現在只剩下整理成文工作了。雖然困得要死,可是一想到“瘟神”那張胳肢都不笑的臭臉和每月三千塊的津K,我咬著牙死撐著。終于把最後兩個字都敲到電腦上了,我趕緊存盤,再檢查一次沒錯,把文件MAIL到授權給“瘟神”的工作站,OK,完事大吉。

  我象快脫水一樣癱在椅子上,連一句“PK資本家”都沒有力氣罵出來了。環顧四周,才發現辦公室里只剩下我一個人了,靜悄悄的,讓你一點都想象不出來白天緊張忙亂的景象。我本想合上眼稍稍緩解一下被隱形眼鏡折磨得筋疲力盡的眼珠子,誰知道一閉上眼就聽到“叮……”桌上的電話突然想起來,嚇得我差點兒把抓在手里的杯子扔出去。這麼晚了,也不知道是誰還猜到我在辦公室。我拿起電話還沒開口,里面就傳來夏萌萌的大嗓門兒:“你還沒下班呀,大小姐。用不用這麼搏命呀。”

  我歎了口氣:“這麼晚打電話上來你肯定不是來關心我的出勤率的。講吧,又八到什麼回來了?”

  “你知不知道,咱們這位總經理可是超級鑽石王老五啊,他是董事長的小兒子,麻省理工大學畢業碩士生,本來董事長是讓他待在香港總部負責投資部,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自已非要申請到廣州這邊的廣告公司當總經理,不僅人長得帥,而且又有錢,最關鍵的是,他—未—婚—哦!真是千載難逢的曠世佳婿啊!”

  我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他是不是曠世佳婿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你是曠世花癡。”

  夏萌萌在電話那頭一通中英文國罵聲在我的耳朵里逐漸變得模糊,只是隱約聽到她說什麼最近有一個台灣帥哥對她癡纏不休,唉,我看她是雌性荷爾蒙長期寂寞分泌過盛,想男人快想出臆症了。朦朧中,我看見我媽正把我最愛吃的竹孫燒香菇往我面前遞,我流著口水正要接過來,卻發現不知道怎麼佳肴變資料了,全是數字,我嚇得扭頭兒就跑,可是怎麼跑也跑不動,低頭一看,自己踩在一大堆人民幣里,動彈不得。這下可把我樂瘋了,我還就想抱著人民幣睡覺呢,往前一撲,只覺得身子一空,失重的感覺讓我立刻醒了過來,睜開眼一看,夢中只一刻,世上已千年--窗外已是陽光燦爛。我用力地伸了一個懶腰,恍惚間以為自己睡在租來的那間小房子里,一翻身,卻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坐在地上一邊揉著屁股一邊努力讓自己盡快清醒過來。我用了一分鍾的時間回憶起來自己是在辦公椅上睡著的,可是自己怎麼爬到會客用的沙發上的我卻是一點也想不起來了。管他的,反正報告也交了,今天應該可以松一松了,心情開始變好。正想站起來,卻發現身下壓著一件男式西裝,怪眼熟的。是誰的?等我醒過來這件西裝是“瘟神”的時候,把自己嚇了一跳。同時不用意識操控,第一時間蹦起來,一把拎起壓得皺巴巴的西服,我只覺得悲喜交加,悲的是有錢人怎麼就不會買好一點的布料拿來做衣服?喜的是好在神不知鬼不覺。看看表,已經八點五十了,保潔員張姨已經在開門了。我用最快的速度把皺得可憐兮兮的名牌西服團成一團扔回“瘟神”的辦公室,然後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極親切地跟張姨打了一個招呼。

  “昨天又開了一個通宵呀?年輕女孩子老這樣子捱夜很容易殘的。你看看,你那兩個黑眼圈,多難看呀。”張姨很好心地告誡我。

  我一邊陪笑著說:“是呀,是呀。”一邊往洗手間走,心想有頭發誰想做癩痢呀。

  在洗手間里洗了一個冷水臉以後,臉上的皮膚感覺有些緊繃繃的了,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走出來的時候,我幾乎就覺得自己已經煥然一新了。誰知道我怎麼那麼倒黴,迎頭碰到了JOYES,一聞到她身上若隱若現的KENZO冰海藻香水味已經讓我自形慚愧得無地自容了,偏她小姐還用銳利地眼光上下一掃我冷冷地說:“李好小姐,身為董事總經理的助理,我雖然不要求你穿得多麼名貴,但是一天換一套衫是起碼的辦公室禮貌。”

  我張了張嘴想解釋,可是美女根本就不在乎我的解釋,不再多看我一眼,轉身進了洗手間。

  我無趣地閉上嘴離開,安慰自己~SO WHAT。

  回到辦公桌邊剛坐下,桌面的“瘟神”專用呼叫器就響了:RUBY,請你進來一下。

  三秒鍾以後,我反應過來RUBY是JOYES小姐幫我改的英文名,說是這樣方便在公司里與人溝通。可我始終覺得這名字象是給狗用的。

  我跳起來快步向總經理室走過去,想著那件西裝,還是有些心虛。

  “你的報告寫得不錯。”我剛在他面前坐定,他劈頭就是一句。雖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看都沒有看我,可是我卻覺得特別特別快樂。

  “不過有的地方太重複了。雖然例比很重要,但有時候太多就畫蛇添足了。有空找這麼多資料,不如把報告寫得更專業一些。十分鍾後到會議室等我,參加拓展部的會議。”

  “沒問題。”雖然這是我第一次做為”瘟神”的助理出席會議,不過我沒太把這當會事。

  他又拎出那件讓我蹂躪成咸菜狀的西服給我說:“麻煩叫COLLY拿去干洗一下,這個樣子我都認不出來了。”

  我強壓下竊笑的沖動,點點頭拎著西服走了出去,只覺得忍得好辛苦。

  走進會議室的時候,里面已經坐了一大堆人了。我的出現並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大部門人只是隨意瞟了我一眼就該干嘛干嘛。我全場掃了一眼,發現桌子邊剛好只剩下兩張椅子,便找了一個比較靠門的位置坐下。

  “你就是新來的assistant吧?”坐在旁邊的一個長頭發的男生突然問我。

  “對。我叫李好,哦,不對,我叫RUBY。”

  “肯定是JOEYCES幫你改的吧英文名吧?她這兩年沒什麼長進。你好,我叫阿策,策馬狂奔的策,拓展部主管。我叫你阿好吧。”

  “我比較習慣別人連名帶姓地叫我李好。”我老老實實地說。

  “好吧,李好。有什麼要幫忙的你可以隨時來找我。”他遞給我一張名片。這是我來到這層辦公室工作第一個認認真真地應酬我的人,人人對于我這個坐直升機上來的小業務員都不太看得上眼,即使是總經理助理,那不還是在試用期嘛,所以所有的人對我都是挨搭不理的。好在我也多活干,並不是太在意,但心里總是有些別扭,並且想念那個熱鬧的業務大廳。此刻阿策的的話不管是真心還是客氣,還是讓我感到一絲溫暖。

  ”瘟神”推開會議室門走了進來。他一進來會議室立刻安靜下來,掉根針都能聽見。

  這次會議討論的是關于如何拓展西部廣告業務。開始我還全副精力地在電腦上做著筆錄,但是三分鍾後我發現再做筆錄已經沒什麼意義了一一所有人的態度很鮮明:拓展部總共兩位主管,一個是阿策,另外一個是叫TK的”海歸”,兩個人在拓展部形成兩股力量,而且勢均力敵。TK認為根據統計資料顯示沿海地區廣告營業額占全國廣告營業額的72.12%,營業額位居前十名的省、直轄市廣告營業額占總額的81.4%,北京、上海、廣東三地廣告營業額占總額的50.67%,西部地區十省、自治區、直轄市廣告營業額占總額的8.43%,雖比去年的7.93%有增長,但增長幅度不明顯。西部地區廣告經營狀況和沿海地區仍存在較大差距,簡而言之就是沒什麼肉。而且打入內地市場人際交際將是工作重點,公關費用將是一項最大的壓力,投入太長,回報無期,風險太高。而以阿策為首的一方則認為西部巨大的消費力市場是未來獲利的保證,而且正是因為其不完善的現狀所以在現階段切入市場才能夠做到少投入並且依靠東正在京廣滬的行業優勢一舉占領西部市場不但飲頭啖湯而且可以保證東正在廣告業界的龍頭老大位置。

  我看得出來阿策的是真的認為西部市場大有所為,而TK卻有些借題發揮,只是為了打壓阿策,故意在唱對台戲。我望了一眼”瘟神”,他一臉的波瀾不驚,單手支著下巴,好象對越來越激烈的爭論無動于衷,卻突然對我說:”給我三年來全國房地產銷售統計。”

  我楞了一下,才說”是。”對他的用意實再有些摸不著頭腦。我在電腦上忙活了兩分鍾,在他第三次看表之前終于把資料調出來,然後發到各人面前的服務器上,這才舒了一口氣。

  “你們從這份資料上看出什麼了沒有?”他掃了眾人一圈。

  “今年商品房比去年空置率上升了10個PERCET。”

  “房地產板塊向市郊轉移。”

  “房地產發展態勢開始偏軟。”

  “……”眾人爭先恐後地發言,但都不明白”瘟神”為什麼這個時候提這樣的問題。

  “中低價房的比率開始增加,高檔住宅開發速度放緩。”阿策想了想最後補充。

  我突然有點明白”瘟神”的意思了,不禁微微笑了一下,望向”瘟神”,誰知迎面正碰上”瘟神”的眼神,他居然對我說,”RUBY,你也講講。”

  “我?”我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心想,我不是只負責准備資料嗎?全世界的人都望向我,但眼光里都寫滿了不屑,連阿策的眼睛里也盡是懷疑。

  我被會議室里輕篾的沉默搞得有些發毛,心想管他的,說就說,反正講錯了也不會扣工資:“進入西部市場宜早不宜遲。問題的關鍵是進入的契口。全國家庭數與三年來新建商品房的總數之間的比率是357:1,沿海地區要小一些,是96:1,而西部十省市是521:1,需求決定市場,也就是說,未來房地產市場將是西部經濟開發的一個重要發展方向。以往的曆史證明,只要是政府花大力氣扶持的項目其回報率幾乎為200%。這次中央提出開發西部,必將吸引大量外資入主西部。西部的房地產發展商其資金組成比例中,外資企業的比例每年平均按270%的速度增長。回報期較短,風險低的房地產業將是眾人搶奪的主力板塊。我們不妨將與廣告業唇齒相依的房地產業的廣告做為我們進入西部廣告業的切入點,做為我們拓展內地市場的第一步。”

  我一口氣講完,會議室里還是靜悄悄的,我偷偷地望了一眼”瘟神”,一點什麼情緒也看不出來,酷著一張臉對阿策說:”三天內交一份西部業務拓展的可行性報告給我。散會。RUBBY你到我OFFICE來。”

  我收起電腦往外走的時候阿策走了過來,沖我豎起大姆指說:”CLEVER GIRL,我沒看錯人。有沒有興趣來拓展部發展?”

  “別了,我來肯定叻過你,做為拓展部的主管到時你情何以堪?”我不懂客氣,只曉得順杆子往上爬。

  “那我給你做ASSISTANT好啦。”阿策很豪氣地拍胸脯,說完兩個人相視而笑。

  我敲了敲”瘟神”的辦公室門,推門進去。

  “瘟神”正對著電腦通話,見我進來指了指椅子示意我坐下,便又對著電腦的攝像鏡頭用我從不曾聽過的溫柔的語調說著話。我驚訝地發現他講的居然是韓語:”好了,我還有事,下次記得不要這個時間給我電話,有事我會CALL你的。BYE.。”

  哦,不記得自我介紹了,本小姐大學時主修工商管理,另外選修了兩門外語,一門是法語,另外一門是韓語。學法語是因為我高中三年英語修得很爛,讓我焦頭爛額,全靠死記硬背才勉強沒在高考的時候拖我後腿,上大學以後干脆另起爐灶選修了法語。誰知道一學之下卻因為法語優雅的語調而愛上了她,竟然以全年級法語第一的分數拿了兩年的獎學金。至于韓語嘛,是因為上了一堂國際貿易,當時那個禿頂矮教授言之鑿鑿的預言,韓國將在五年內對中國進行大規模的資產入侵,這讓我對韓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所以……講清楚哦,我可不是專門偷聽來的,誰讓他不問問我懂不懂韓語呢。

  “瘟神”摘下耳機對我說:”我對你一星期以來的表現還算滿意,所以你的試用期到今天為止,現在開始,你將正式做為我的助理。等會兒你跟我一起去上海開會,大概五天時間。現在給你兩個小時時間准備行裝和資料,有沒有問題?”他依然面無表情。

  我除了說好之外還能講什麼。

  這是我第一次坐商務艙,但是來不及如何欣賞,我在美麗的空姐還在柔聲解說救生衣的用法的時候就已經酣然入眠了,在辦公室沙發上的兩個小時睡眠根本幫助不了我勞累過度的腦細胞。等我醒過來的時候飛機大概遇上氣流了,有些顛簸,難怪耳朵這麼難受。我借著打哈欠的機會疏通了耳朵里的氣流。直起脖子,我發現原來我一直不知死活地靠在“瘟神”的肩膀睡著呢。而瘟神也閉著眼象是睡著的樣子,好在,沒給他發現。我悄悄把腦袋從他肩上移開,才暗暗地舒了口氣。為了證實他確實睡著,我又偷偷斜著眼望了他一眼,原來他睡著的樣子比平時更漂亮。把“漂亮”這個詞用在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身上是很罪過的,可是一時間我只覺得是如此的貼切,特別是他的眼睫毛又密又長地微微上揚,讓他看起來有些孩子氣……嘖嘖嘖,瞧瞧人家的爹媽多會生。

  “還沒有看夠?”他突然睜開眼睛說話,我被嚇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空中小姐以為我們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故,小跑著過來一迭聲地問:“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借機要了一杯咖啡,IT’S FREE。

  一路上“瘟神”不再理我。不過我也不太在意,因為我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商務艙不限量供應的特別食品吸引,也就沒有再顧上去研究他的雙眼皮了。只是在臨下飛機前,他大概實再是看不下去了,遞了一條手絹給我說:“吃飽了嗎?”老天,我快暈倒了——這個男人用手絹呢?!實再是太完美了。

  這次開會是為了並購上海最大的媒體購買公司—傳奇,它是一間由瑞士人控股的廣告公司,所以他們的談判班底幾乎全是老外。我們這邊除了“瘟神”和我之外,還有上海分公司派了幾個人來做助手,其中一個叫PETER的男孩子做我們的翻譯。不過第一天會議下來,這個叫PETER的男孩子幾乎成了我的專用翻譯,因為在談判的時候“瘟神”的英語對付那群比利時人已經綽綽有余。談判進行得很艱難,比利時人不開竅的原則性讓我們頭痛異常,但是“瘟神”卻始終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本來第一次見到這種大場面,我心里直發毛,剛開始遞資料給“瘟神”的時候,手居然有點可恥地發著抖。“瘟神”在接資料的時候無意中握到了我的手,他抬起頭,望我一眼,點了點頭。我第一次發現一個人的眼睛居然可以在這一瞬間傳遞這麼多情緒。說也奇怪, 與他對視之後,心頭忽然變得清亮起來,也可能是談判的節奏突然緊張起來讓我忙著傳遞資料而忘了害怕,,藏在桌子下的小腿肚了不再抽痙。雖然出發的時候資料准備得已是相當的齊備了,可是到了談判桌上,很多情況卻不是趴在辦公桌上可以找得到的,只有在業務一線實際操作過的人才知道痼中巧妙。我平時每單業務記卡片的習慣在這個時候大顯神威,基本上用得到的材料我都能及時交給“瘟神”。

  比利時人仍然質疑我們的並購後的公司策略,認為中國的廣告市場只能做低端服務,像中國電信、中國移動、中國銀行這樣最大的企業客戶,一年的廣告投放量也就是4~6億,由此支撐本土廣告公司的最大營業額不過15億元。可是“瘟神”完全不在意他們的質疑,一上來就拋出一連串的統計數據和資料證明2001年,因為受全球經濟不景氣的影響,廣告增長速度放緩。但是2000年中國人均廣告消費額才6.07美元,而美國是540美元左右。根據一些調查機構的預測,如果中國以每年7%的速度發展,到2020年,中國將會超過美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廣告市場。而且很多國際廣告公司的服務並未到位,他們並不專心把本土客戶的品牌發展起來,本土客戶付出更貴的費用,並未得到更大的價值。並購後,可以利用我們公司本土子公司低廉的成本以及在貼身服務上的優勢,以及幫客戶從小做大的經驗聯手打造廣告航母。“瘟神”的腦子就象一片超級芯片,他根本不看面前的電腦,可是所有的資料好象全印在腦子里。從頭到尾他一句廢話都沒有,簡直帥呆了。PETER的同聲翻譯就成了我為WILSON准備和提交各種資料的幫助。大家雖然都是第一次合作,總算還是配合默契,第一個回合的談判,在我看來我們只是勉強掌握了一些主動,比利時人不開竅的原則性將是接下來幾天讓我們頭痛非常的問題。我把這話講出來時,忍不住歎了口氣,誰知道”瘟神”只是微微一笑,揚了揚嘴角說:”最多只用三天時間,他們會來求我們在並購協議書上簽字的。”我不可置信地抬頭望住他,他拍了了拍我的肩頭便走了出去。

  我和PETER互做一個鬼臉,忙捧起台上的東西,屁癲兒屁癲兒地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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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0:14:23
  回到酒店,瘟神吩咐我們回房稍事休息然後與上海分公司的同事一起吃飯。高度緊張的神經總算是松弛下來,我把自己放進大大的按摩浴缸,泡在熱熱的水里,下巴下面堆滿雪白的泡泡,我舒服得呻呤出來,心想:等發達以後,我的浴室里還得增加一只日式的大木桶,再常年備一支好年份的波爾多紅酒,這才叫享受人生。

  等我被尖銳的電話鈴聲吵醒時,浴缸里的水在高強的中央空調下早已變得冰涼,我被激得打了個冷戰。電話鈴還在響。我忙爬起來穿上浴袍,伸手摘下洗手間的電話:“RUBY,你在干嘛,我們一班人都在餐廳里等你,老板的臉色好難看,你怎麼還不下來!”電話里的PETER雖然顯然很著急,可是音量仍然控制得很得體,非常標准的普通話,不過已經足以讓我清醒過來。

  “哦,我馬上下來。”我使勁搖了搖睡得昏沉沉的頭,努力讓自己盡量麻利一些。

  下到餐廳的時候,我的頭發還在滴水。我看了一眼桌子,菜已經上得七七八八了。我道了聲歉忙在PETER身邊的空位子旁坐下,看也不敢看一眼“瘟神”那張臭臉。

  上海分公司的經理好心地想調節一下越來越沉重的空氣,對“瘟神”說:“老板,今天晚上要不要去上海最有名的俱樂部名人之都放松一下……”

  “不用了,我有其他安排。”雖然“瘟神”的回答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不過我還是偷偷地舒了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我呼氣的動作太大了,引得PETER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大驚小怪地說:“RUBY,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啊?”

  給他這麼一叫,一桌子的人全往我臉上看過來,我的臉要是再不發燒一定是血循環系統壞死掉了。我恨恨地揮了揮手說:“美女應該經常臉紅一下,促進新陳代謝。”

  鼻子忽然癢癢,我急忙扭過頭,“呵欠!”雖然我已經盡量壓低了聲音可是噴嚏沖鼻而出的聲音在這間五星級酒店的餐廳里還是足夠可以用“轟鳴”兩個字來形容了。

  “EXCUSE ME!”我急忙輕聲說了一句,勉強顯示出一些淑女的樣子來,不過眼角余光還是心虛地瞟到旁邊食態文雅的上海分公司的女同事臉上毫不掩飾地不恥。大概剛才我的大言不慚已經把一桌子的上海美女全給得罪了。“瘟神”盡管面無表情,但他這個樣子更讓我覺得無地自容。我想,大概這次回去以後,我就可以告別與美女JOYES共用洗手間的榮幸,回到業務部的大廳里與其他業務員一起繼續享受戰場友情了,這樣倒也不錯,只是好象有些隱隱約約的遺憾。遺憾些什麼,我也還不是太清楚。

  “你沒事吧?該不會是感冒了吧?”感覺出了飯桌上的氣氛,PETER好心腸地想幫我下台階,偏過頭來問我。

  “沒事,沒事,可能是因為剛才洗澡睡著了。”我一邊說一邊往旁邊閃。沒辦法,不管是不是帥哥都好了啦,我實再是接受不來與男人之間的距離小過30公分。

  這頓飯吃得我辛苦得要命:中間幾次湧起強烈的噴嚏欲望,但一想到“瘟神”板起的臉我只得擠眉弄眼地忍住。可這種忍法太不人道,我只覺得雙眼發澀,涕淚交流,另一邊,我還得拼命把PETER殷勤夾來進碗里的菜給吃掉,盡管心底里我非常抗拒這種沒有衛生常識的禮貌。一頓飯下來,我只覺得胃發脹,頭發暈,剛一站起來就只見杯杯碟碟在眼前八字形轉圈,腳下一個踉蹌。我知道如果給PETER看到我這個樣子一定會堅持護送我回房間已便將他的紳士風度進行徹底,忙自己扶住桌子,向正欲離開桌子的人們在臉上綻放出極有教養的微笑。不過我好象還是慢了一步,還沒等我把微笑百分百展開,我的左臂就被人一把給抓住了。想不到娘娘腔的PETER的手掌這麼大,這麼有勁,讓我幾乎動彈不得。但是我還是不想給他這麼抓住我直到二十五樓的房間,免得一路上給人懷疑我的性取向。我一邊用右手去拂左臂一邊說:“不用扶我,我沒事。”

  “跟我走!”不對,聲音怎麼這麼凶巴巴的?我一抬頭,這才發現抓著我的原來是“瘟神”。“呼一,好在不是PETER”我暗暗松了一口氣,也放棄了掙紮,不過嘴還是不肯閑著:“走就走,這麼凶干嘛,朗朗乾坤,我不信你還能吃了我?!”只是給“瘟神”一瞪我,我馬上乖乖地閉了嘴,並且很自然地把餐桌上的用剩的紙巾順進了袋子里。雖然腦子已經開始有點兒迷糊了,不過我還知道米飯班主得罪不得,只得聽天由命地任他把我夾在胳肢窩下面往大堂方向走。唉,他實再是太高了,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有多難看,不過臨走,我還是強作鎮定地向目瞪口呆的眾人揮了揮手。明天會怎麼樣,等明天再去想吧。

  接下去,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全情感受某人寬闊的胸膛。說實話,真正挨上去比想象中還要舒服得多。

  “唔一”我舒服得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怎麼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開始心猿意馬起來,“瘟神”硬梆梆的的聲音聽起來居然有了溫柔的味道。

  “哦,頭好痛哦。”我裝模作樣地皺著眉頭,心里直罵自己色狼。不過罵歸罵,我可不舍得把著離開他的胸前,甚至在走進電梯的那一刻,我還在想,其實如果可以變成他胸口的一粒痣侄不失為一種理想境界,因為我真的很好奇此刻臉頰下的那顆心髒究竟在遇到什麼樣的女人的時候才會有奔馬跳,呐,就是小說里說的心如鹿撞那種呢。心里忽然不期然地想起他對著電腦講韓語時的樣子。

  真正躺倒在床上的那一刻,我才真切地感覺到全身的骨頭都在痛。“瘟神”很專業地摸了摸我的額頭,然後說:“你在發燒。”

  “哦,發燒呀,長個子呢。”我也扮到很專業的樣子答道。

  他好奇怪地定睛看了我好一會兒才說:“有一天,你要是離開這個世界了,我一定為你的嘴巴設立一個基金。”

  “做好事不用等到我死翹翹,你可以把它交給愛護動物協會監管的。”說完這句話,我只覺得從胃底湧上一股激流,只來得及坐起身就“哇”地一聲吐出來了,汙物四濺,最可怕的是,很不幸,大部分髒東西噴到了“瘟神”的身上!我嚇得呆若木雞,望著“瘟神”髒得一塌糊塗的鞋子直發呆。“瘟神”反倒完全不在意的樣子,甚至看到沒看一眼身上,只顧著走來走去地幫我找毛巾,倒熱水。見我只管盯著他鞋上的髒東西發蒙,他只好在我面前蹲下來望著我的眼睛說:“好了,沒關系了,我知道我鞋子上的鮑魚味道很好,可是吐了就是吐了,你再盯著它看也沒辦法吃回去了。最多這樣,從此以後你吃的第二只鮑魚由我包下來,我們第二次吃比這次的再大個兒一點兒,OK?”他的聲音里有前所未有的溫和,跟之前硬梆梆的形象簡直是判若兩人,而他的話也簡直說到我心里頭去了,一邊由他扶著我重新躺了下來,我一邊補充:“還有你襪子上的椰子雪蛤膏和褲角上的香煎鱸魚。”

  “行行行,一餐不夠就吃兩餐,兩餐不夠你就到我家開飯去好不好?”

  “我可不洗碗。”盡管覺得眼皮越來越沉,我還記得是清楚交待完這句話才躺下。

  我從半夜開始發起燒來,身上一會冷一會熱,模模糊糊感覺有人往我嘴里灌藥,有人往我身上壓被子。我想說謝謝,可是好象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的樣子,除了想睡還是想睡,可是睡又睡不踏實,老是突然驚醒,以為夠鍾起來開會了。就這樣翻來覆去,大概快天亮的時候終于捂出一聲臭汗,感覺身上松爽了許多,人也開始清醒起來。聞著自己身上一股餿味兒,我只想去洗個熱水澡。等我從一堆被子里爬起來,這才看見有個人趴在床邊睡著了。

  難道是“瘟神”?是他照顧了我一晚上?回想起昨天晚上他是我睡著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不是他還有誰?!想到這兒,我的心跳突然莫名其妙的狂跳起來。

  怕把他驚醒,我盡量輕地往床邊移動,眼看到床邊了,誰知道左肘壓了一個空,身體一側失了平衡,“咚”的一聲掉到了地下,雖然地下鋪了厚厚的地毯沒摔著我,卻把他給驚醒了一一“怎麼了?”他很機敏地刷一下站了起來。噫,不對,“瘟神”怎麼矮了這麼多的?怎麼還梳了個髻?唉,我這才看清楚,哪來的什麼“瘟神”,是個穿制服的酒店護士。原來“瘟神”看我越燒越厲害,就從酒店醫務部請來了醫生,醫生看了以後說沒什麼大礙,開了退燒藥。可是“瘟神”不放心,又專門請了個護士來看護我。

  “這一晚上得多少錢?”我忍不住問那個秀氣漂亮的小護士。等她報了一個價以後,我幾乎重新暈倒,早知道我把這個護士退了,直接讓公司把這筆費用的二分之一補貼進我的工資里也好呀!!!慢著,不知道“瘟神”會不會把這筆錢算在我的差旅開支上,一個個月從我的薪水里扣呢?不是吧!!!我幾乎是立刻就做出一個決定,從現在起,用自己兢兢業業的工作表現打動他,把扣糧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最終讓他徹底放棄秋後算帳的計劃!

  我不理那個叫林亦柔的小護士的抗議,在浴室里享受了半個小時的熱水浴,換上一套乾淨衣服,除了臉色略微發青、腳略微發軟以外,我實在看不出來我有哪一點象個病人。走出浴室,看見林亦柔一臉為難的樣子,我有些于心不忍起來。雖然我也知道她不過是“瘟神”高價買回來的一項服務而已,但是想起她衣不解帶地照顧了我一晚上,我感動得要命。于上在我少得可憐的行李里找了半天,居然給我找到一條沒開封的真絲圍巾!那是我從夏萌萌那兒連哄帶騙剪了她四期時尚雜志的印花換來的,本想這次拿來充充場面,現在送給面前這個可人兒倒也算是明珠正投。我把絲巾一把塞給她說:“別嫌棄,我只想謝謝你。”

  “不行的,不行的,酒店有規定,拿了你的東西給飯店知道會炒我的。”林亦柔甩手兼擰頭不肯收。

  “你要不收我就去客戶部POINT你,說你服務態度不佳、專業技術低劣!”

  林亦柔顯然沒見過我這麼野蠻的人,給我嚇得差點沒哭出來,只得把絲巾小心折好放進制服兜里。

  “好了,你先在那張床上睡睡,我也要看點資料,你早上九點鍾再出去,反正也算在護理鍾點里了。”我指了指房間里面另外一張沒人睡過的床。

  她剛想重申酒店的規矩,給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推倒在床上,外加幾句威脅,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睡下。而且她也確實累壞了,沒等我數到五就睡熟了。

  上海的早晨,八點正,我按響了“瘟神”房間的門鈴,看見他看到我時一臉愕然,我得意極了:“MORRNING CALL SERVES, SIR。”

  “你在干什麼?”

  “請您起床早餐,順便准備談判資料。”

  “胡鬧!”“嘭”房間門在我面前被大力關上。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怎麼了,房門又被打開,露出他強壓怒火的臉:“今天不用你參加談判了。什麼也別做,回房間睡覺!被你鬧了一晚上了,還沒煩夠呀。”“嘭”那門比我還倒黴地被他摔上了。

  我幾乎可以絕望地斷定,他不但會從我的血汗錢里扣昨晚上的護理費,而且還可能連今天的工資都給扣掉!看來我這趟發燒是沒什麼機會給算作工傷了。那可怎麼行!昨晚上的五星級護理費已經足以讓我這個月的存錢計劃化為泡影,再扣工資我就不要活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明知惹毛了他我會死得很難看,可是我決不能眼睜睜讓他找到扣我工資的理由。“叮咚,叮咚。”我一邊拼命壓制心里越來越重的不祥預感,一邊按門鈴。

  “你到底想干嘛?”看他的樣子,如果手上有把指甲刀也足以幫助他殺掉我了。

  “我一想一工一作一。”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可是你今天身體和精神狀況不適宜高強壓力的工作。”不知道是不是我眼睛里的誠意開始有一點點感動到他了,他的語氣開始軟化。

  “誰說我不行?現在就算沒吃早餐我也能做四十五個仰臥起坐,跑60米只用九秒二。秦觀的《鵲橋仙》我可以順著背一次,倒著背兩次,不行你聽著: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

  “算了,算了,”他大概怕我下一步真的一家伙躺倒在酒店的過道上做仰臥起坐,忙舉手投降,“算我怕了你了,十分鍾後餐廳見,記得帶上內地中產階級消費方向分析。”

  那天的談判節奏進行得很慢, “瘟神”似乎故意在很多關鍵問題上一點而過,並不與對方進行深入糾纏,話題來來回回只在宏觀市場分析上,談判似乎變成了中國未來手機市場展望研討會,所以幾乎不用我做什麼工作,連著PETER也覺得好輕松。我自作多情地覺得他這是有意不讓我太累,有幾次“瘟神”望過來的眼神碰巧與我撞上,總讓我的心里暖一暖。

  接下去幾天的談判竟然真的象”瘟神”預言的那樣進行得頗順利,我和PETER,與“瘟神”之間也越來越默契,特別是“瘟神”不再讓我覺得遙遠而冷酷,雖然他依然不多話,但在我眼里有些東西已經改變。唯一讓我不太釋然的事是PETER的態度從我發燒第二天起來了一個大轉變一一除了工作以外再不跟我如何廢話,拉凳子,開車門這些小細節一樣照做,卻能讓人明顯地感覺到他刻意營造的距離。雖然相較之下他之前的噓寒問暖更讓我受不了,不過那種待遇的突降還是讓我很是調整了一下心態,誰說的一一男人的殷勤是女人的深海魚油。

  到第四天,驕傲的比利時人主動向“瘟神”伸出了手說,希望明年合作愉快。

  坐進車里,我和PETER同時呼出一口氣,步調之一致連司機都被我們逗笑了,煩繞了好幾天的古怪氣氛也好象一掃而空。“瘟神”提出晚上帶我們出去輕松一下,我一聽馬上提出要帶多一個朋友,“瘟神”大約心情良好,也沒表示反對。

  剛剛下班的林亦柔趕到延安路的這間叫做“天上人間”的酒吧的時候,臉紅樸樸的,脖子上系著我送給她的絲巾。我就喜歡上海女孩子的這點好,特別注意這些小心意。看到我張牙舞爪跟她示意的樣子,她一下子笑出來了。但是一眼望到我身旁的這些多人的時候,她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嬌羞的神情看得我都呆了。她好象不太常來這類地方,做在桌子邊便低著頭不再言語。“瘟神”除了我跟他們做介紹的時候很禮貌地點了點頭之後,就一直酷酷地喝著酒,偶而問幾句關于上海風土人情什麼的,便沒有再多說話。倒是PETER和其他幾個上海男同事顯然對林亦柔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眼睛不停地往旁邊瞟,想搭話,但“瘟神”威風凜凜地坐在那兒,哪還敢放肆。我可不想把在上海的最後一夜變成數木頭人的游戲,而且,靈光一閃,覺得PETER與林亦柔的配搭倒是很好玩的想法,于是轉向“瘟神”:“總經理,能請您跳支舞嗎?”我沖著“瘟神”發出邀請。

  “有些事情是應該交給男人來做的。”“瘟神”說著站起來,向我微微一鞠躬,伸出右手。這樣的動作如果放在第二個男人身上,在人頭洶湧的酒吧里做來,鐵定讓人倒足三天胃口。可是“瘟神”卻做得那麼自信流暢,順眼之極。

  在舞池里我跟著音樂胡亂扭著,眼光卻如黑夜中的探照燈般直向舞池邊PTER與林亦柔的方向掃來掃去。“瘟神”跟我說什麼的時候我也沒聽清。“喂,小姐,專心點好不好?”“瘟 神”有些不高興。

  “音樂聲這麼大我怎麼聽得清。”我亂找著借口,眼睛卻忍不住很三八地出賣了我的注意力。

  “別瞎打主意了。”他淡淡地戳爆我的陰謀。

  “我打什麼主意了?”我雖然有點兒心虛,卻繼續嘴硬。

  “他們兩個不合適。”他還是閑閑的樣子。

  “為什麼?”話一出口我才發現自己把自己給賣了。

  “這世界上有你這麼遲鈍的天才做我的助理,上帝真的很厚愛我。”

  “我遲鈍?你才是豬頭呢。自以為是的豬頭!”基于對自己飯碗的責任感,我只能恨恨地在心里罵,表面上不再出一句聲。

  這時候,音樂突然轉成了布魯斯,我轉身想溜,一定是有人在玩我一一除了會跟著音樂快節奏地扭扭腰部以下的肢體外,我對跳舞是一竅不通。而且從小到大被人譏笑我的無節奏至今是我心頭永遠的痛,跳交際舞只會讓我出洋相。

  還沒想好溜走的借口,左手已經被“瘟神”捉住,面對面站定才第一次發現,可憐的我才到他的胸口。我頭皮發麻地扶著他的肩,開始笨拙地隨他在舞池里操練開來。我已經盡量在配合他的腳步,但是好象永遠踩不到拍子上。他跳得好否我已無從知曉,我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怎麼才可以踩少他兩腳。可是事與願違,他的皮鞋總是神出鬼沒地頻頻出現在我的腳底,而且想踩輕點兒都不行。沒用一分鍾,不但我自己的手心已經濕透,連帶他的右手和左肩也變得熱氣騰騰。

  我難堪得無地自容,不停地講“對不起”成了我唯一能做的事。

  “李好!”他一聲斷喝,讓我本已繃緊的神經幾乎即刻崩潰。

  “對不起!”我的聲音跟他一樣響亮,搞得旁邊的人個個向我們看過來。

  “從現在起,你再踩我一腳我就叫人事部扣你十塊錢工資!”他看上去不象開玩笑的樣子。

  “那我們不要跳了。”我轉身就走,被他一把扯住,豪不留情地說:“半途而廢違返公司員工手冊第二條第四款,連續三個月按50%發放工資!”

  這次我提起腳後跟,以減少地心吸引力對我移動時候的影響,妄想自己可以就此輕盈一些,可是事實很快就證明我對物理常識的實踐失敗得慘不忍睹。只不過,這次再聽不到我說對不起,全變成:“10塊,20塊…50塊,老天,”我幾乎快哭出來了,不為他的皮鞋,是為了我的工資。

  奇怪他的樣子看起來卻好象很快樂與享受。我發狠道:“見鬼,再扣我10塊錢我辭職好了!”

  他好笑地停下來:“你真是超級沒節奏感啊。不行,今天晚上我非根治你這毛病不可。”不由分說他示意我把兩只腳踩到他的皮鞋上。雖然我只有四十公斤,但是踩到他的腳上的份量不會太輕,而且他的皮鞋雖然已經被我踩了N腳,但是一看就知道不便宜。可是他的樣子不象開玩笑,我只顧低著頭打量著他的鞋子,看可以怎麼下腳,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伸手就圈住我的腰,我站不穩整個人就被他攬在懷里,雖然這不是第一次挨近他,但是因為這次沒有生病做借口,任我臉皮老厚終于臉上還是拼命發起燒來。這種前所未有的舞法讓我只能將自己無所保留地全部托付給他,由他在舞池里將我這里那里的掌控著來去。我的腦子變得暈乎乎的什麼想法都通通消失無蹤,我只知道我信任他的這種控制,而且喜歡這種讓自己白癡的感覺。這一刻,全世界對我而言只剩下目下挨著的這個寬闊而溫暖的胸膛……我終于第一次真正看清楚自己原來早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扔進了對他的眷戀里了。這個想法讓我猛然驚醒,這才發現自己與他之間的距離早已超過了安全線,從第一眼對他的欣賞開始我在自己親手掘出的感情陷阱里已深可沒頂。不行,必須停止。我的身體隨著我的想法變得僵硬得足以讓他發現不妥:

  “怎麼了?”他停下來問我。

  我沒辦法再維持之前的嬉皮笑臉,也不管他是不是看得出來,低下頭推開他說:“累了。”

  “那回去休息了吧。”說完他以一貫的風格帶頭往外走,甚至不再看我一眼。而我竟然感覺到心向一個沒底的深度潛下去。

  回到坐位上時雖然心亂如麻,可是我還是很八卦地發現PETER一臉的紅光滿面,而林亦柔臉上的表情卻是很奇怪。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而且也沒有心思去想他們,我只想知道如何讓自己從可怕的單相思中抽身離開。

  後來男士們紛紛輪流請了亦柔跳舞,我借口身體未恢複在一旁做壁花。出人意料的是那個怕羞的小女孩亦柔,不管是BLUS還是勁舞居然都很在行的樣子,青春的身體與美麗的舞姿在昏暗的舞池中那麼耀眼,尤其是與WILISON跳勁舞的時候仿佛很合拍,隨著音樂節奏興之所致地舞出各種花式,讓舞池里的其他人到最後干脆圍著他們舞起來,氣氛熱烈得讓人心搖神馳,人群里的WILSON是漂亮的,亦柔也是漂亮的。我心里雖然有些難過,可是也不得不承認,那個畫面是經典而美麗的。命運仿佛在跟我過不去,我越是想抽身而出卻越發現他是那麼值得一個女人傾心相許。這麼優秀的人怎麼可能讓平凡如我的女子擁有,想到這里心髒象是給人狠狠地捏了一下,痛得有些抽搐,這種疼痛如此陌生,我下意識地捂住心口。

  在回去的路上,我們先送亦柔回家。PETER喋喋不休地與亦柔說著什麼,不過亦柔好象有意與他保持距離,這讓人有些想不明白。而我則努力在沉默里淡化著自己的存在,想讓willson離開視線遠一些,但是眼睛又隨時隨地下意識地搜尋他的身影,不管是正面、側面還是僅僅只是燈光下的一片倒影也足以讓我的心安定下來,但同時更升起對自己的憤懣。我這是怎麼了?拖泥帶水得讓自己都討厭自己,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是勇者而是白癡。福禍無門,惟人自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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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坐上回廣州的飛機因為實再無法入睡,我半是刻意半是真心地將自己淹沒在隨叫隨有的飛機餐里。美麗的空中小姐對我這樣的土包子客人大概見多了,耐心而有禮地不斷為我添飲料送食物。本來WISLON怕我暈機讓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但是殷勤的商務艙服務和因我而至的川流不息的空中食品服務很快把他本來就不多的紳士風度折磨殆盡,對著端著一盤沙爹牛肉的空姐問:“小姐,還有沒有其他空位?”

  “哦,剛好還有一個商務艙位,就在您這排的通道左邊,這邊請。”

  哇塞,國內的空勤服務什麼時候這麼上檔次了?

  他倒是很受落,馬上站起來跟著小姐往對面走。

  “WILSON!真的是你!”一把台灣國語腔的男聲在旁邊響起。不是吧,他在飛機上都能碰到熟人?!我跟著聲音望過去,我的老板在通道對面與另一個差不多身材的年輕男人用很奇怪的手式打著招呼。我卻覺得那把聲音好象有點熟,但是想不起在哪兒聽過。管他的,做為一個專業的白領“少管老板私事”是保住飯碗的首要條件,更何況現在我正蓄意要讓自己離他遠點。我放開懷抱繼續對付面前的美食,可旁邊的動靜卻不住地傳進耳朵:

  “干嘛,到上海公干還是渡假?”

  “渡假?哪那麼好福氣,我跟同事一起過來的,剛跟完一單PROJECT。”

  “同事?肯定是美女。”那個台灣男人似乎對人性的期望不高。

  “臭小子,你以為是你呀。呶,’美女’坐在對面的,別說我沒警告你,得罪了她你會死得很難看的。”

  混帳,難道我就那麼不堪?!本想轉過頭向對面禮節性地打個招呼的,聽到這兒,我決定裝聾做啞繼續我的飛機餐之旅。所以明知旁邊有人望過來打量著我,我照叉起一塊咖喱土豆往嘴里送。飛機突然失重地往下一沉又升起來,我一個沒妨到,快到嘴的土豆正好杵到鼻子上,塗了一臉的咖喱汁。

  “夏萌萌?哦,不對,李好!”那個男人這時候正好大叫一聲。

  這一聲終于讓我認出他,也讓我知道什麼叫冤家路窄了一一他就是恒威樓下被我恨恨踹了一腳的那個台灣小男人!

  我恨恨地瞪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喂,小姐,怎麼每次見面你的樣子都這麼讓人驚喜呀?”那小子依舊一臉壞笑。

  我這才記起那一鼻子咖喱汁還沒擦呢。我抓起紙巾一邊擦臉一邊回敬他:“因為每次見到你就好象踩到了狗巴巴!”

  “小菁,拿多點紙巾過來。”那家伙忍著笑沖旁邊一個高挑白皙的空姐揚聲吩咐,自在得他跟在自己家似的。那個空姐居然也真的很聽話地跑去拿了一迭紙巾過來,還很高興的樣子,一邊為我收拾桌子一邊道歉:“不好意思,剛才遇到氣流,有點顛簸。”

  “你干嘛那麼聽他的?”我強壓下不滿接過紙巾,還是忍不住出聲責備她。

  “首先因為他是我們航空公司的客人,其次嘛,”她焉然一笑,“因為他是我哥。”

  “什麼?你哥?不是吧?你們家的遺傳肯定出了問題。”我瞪大了眼睛。

  “不是啦,不是親哥哥,是好朋友好種。”她很驕傲的樣子。

  我很愕然地望向那個台灣無賴,不是吧,現在還有人用這麼老土的方法追女孩子的?台灣的言情作家們好集體燒碳自殺了!!!

  他在我的盯視下若無其事,WILLSON一臉早知如此的表情。

  “哦,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我是尹天與,你呢,我應該叫你夏小姐呢還是叫你李小姐呢。”他完全無視我的鄙視,熱情如火。

  “慢著,慢著,”雖然剛才有點奇怪他跟WILLSON非同一般的關系,可是我還是沒疑到別處,此刻一聽他的名字我終于想通了:“你就是那個永遠不知道正經上班,成日遛狗斗雞全世界跑只為了拍美女照片,害我為了一張支票在恒威財務部泡了三個月的那個混帳恒威太子爺?!”

  “哇,WILLSON,你手下的業務專員很PoRFATIONAL耶,不過我也不差,”尹與天一點沒覺得受打擊,反而一副找到了對手似的,顯得很興奮,干脆跨過通道一屁股在我旁邊坐下來:“你叫李好,23歲,身高158,體重40公斤,O型血,雙子座,”我下意識地望了一眼WILLSON,他一點不在意的打開報紙看起來,對這邊的動靜完全無動于衷。我不禁有些惆悵。

  這邊尹天與見我對他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反而更來勁了:“對了,對了,我連你的三圍數字都曉得哦,讓我想想,好象是3……”我沒等他3完抓起一個餐包一把塞進他的嘴里,噎得他直翻白眼,WILLSON也同一時間丟下報紙沖過來一把把他抓起來扔回過道對面的位置,自己在我旁邊坐下來。

  尹天與一邊咳嗽著一邊從嘴里把餐包摳出來。小菁捧了一杯水過去遞到他的手上,一臉心痛。尹天與接過杯子喝下一口水剛順了順嗓子就沖WILLSON叫了起來:“干嘛,WILLSON,你知不知道這位大小姐多過份,第一次見面差點兒廢了我這台北籃壇第一腿不說,還留了張假名片給我,害我拿著名片找上去被個牙套姑婆糾纏了半個多月。最後還是我讓財務經理親自出馬找到你們老黃才套到這麼多資料。好容易拿到聯絡電話又說調部門了。搞半天原來是給你把人給征去了,早知道我直接找JOYCES好過了。”

  “你少打我的人的主意。”WILSON閑閑地拿起報紙繼續看起來。

  “什麼你的人?上班時間歸你下班時間歸我。”尹天與一副吃定我了的模樣。

  我在旁邊越聽越火大:“你神經啊,我踹你一腳,你撞我一跟頭、你騙我扶你上樓,我給張假名片你,大家一人兩局,剛好打平,互不相欠,跟我算帳你還嫩著呢。”

  “可是我欠你呀,我還欠你一條裙子呢。”

  “不用了,我裙子大把,大都是地攤貨,不值兩個錢,算我饒給你了。”

  “那不行,親兄弟明算帳,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要不然,莫非你想讓我一輩子都欠著你?難道你喜歡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我的好感嗎?你放心好了,就算無論怎樣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掉你的。”他做深情狀。

  我忍不信打了個寒禁,這飛機空調干嘛開這麼大。

  哼,他以為我的便宜是好占的嗎?!就算是WILLSON的割頸之交我賣面子給他也到此為止了:“你一定要還是不是?那好吧,你就還一條跟破掉之前一模一樣的裙子給我吧,記住了,那條裙子的牌子是PINKLUDY,記住,不是LADY,而是LUDY,西湖路夜市買的。那本來是條長裙,不過給我不小心在下擺燒了一個大洞,被我改成了A字裙,兩邊開氣兒。裙子本來是白色的,我一次洗衣服不小心把它給染了,後來索性自己DIY給染成咖啡色了。裙子的鏈扣有一點點脫漆,裙子裙邊脫過線,我用灰色晴綸線挑過裙腳,裙子穿了兩年了,洗過N次,有一點點不太顯眼的褪色。”我一口氣說完,一看,WILLSON和尹天與都聽傻了。我得意得笑了笑問尹天與:“記住了沒有,要不要我講多一次?”

  “不用,全記在這兒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看我一臉的不相信,他居然一字不拉地把我剛才的話背了一次出來,這次換我目瞪口呆了。

  “WILLSON,你們公司待遇是不是這麼差吧,干嘛搞到自己的員工這麼寒酸了啦?”尹天與有些憤怒地質問WILLSON。

  WILLSON沒出聲,只是很困惑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就明白他那一眼的內容了,忙聲明:“別亂想了啦,我上有溫暖雙親,下無孤苦私生子,我只是喜歡存錢而已。”

  這次換兩個人都象看外星人一樣瞪著我了:“干嘛?”我實再是沒有什麼被兩個以上大男人盯著看的經驗,不禁有些心虛,忙進一步解釋:“錢呀,人民幣或者港幣,美元都可以的。”

  “你要這麼多錢干嘛?”尹天與不死心地追問。

  “換成大米坐在家里數大米玩兒!”我白了他一眼,心想干嘛要告訴你。

  “你這麼存錢得存到何年何月呀?誒,不如這樣,你可以嫁給我,我有很多錢,嫁給我以後我的錢就是你的錢,別說買大米數著玩,就算是買鑽石數著玩都可以呀。”

  “我喜歡錢自然有掙錢的法子,干嘛要嫁你?!有錢了不起嗎?庸俗!”

  尹天與沒想到會被張口閉口喜歡錢的我罵他“庸俗”,有點哭笑不得。WILLSON臉上浮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雖然已經很累了,可是睡在出租屋的小床上的時候我卻一點睡意也沒有,腦子里亂亂的,一時回憶和WILLSON跳舞被他抱住的感覺,一時又想起他的眼光掠過我時一如平常的冷淡。想到明天是星期一,我是沒有資格把明早的時間預支到今晚的胡思亂想。我爬起來,抓出一本《商務英語》看起來。還真靈,沒用一刻鍾我就睡得人事不醒了。

  早上起床的時候還是比平常遲了一些。我勿勿忙忙地喂過痞子吃早餐就往公司趕。痞子是我養的一只五個月大的白色公貓,是我去年冬天在街上撿回來的。在我出差的時候托付給鄰屋的小姑娘代養了幾天,結果這家伙見我在不在居然不好好吃飯,瘦了一大圈。我可不想讓它變成長毛鍾麗緹,所以回來以後拼命催谷它的飯量。

  跑進辦公室的時候,公司的人已經到得七七八八了。奇怪的是,平時大家對我不冷不熱的,可是今天一回來,所有的人一見到我都滿熱情地招呼:“回來啦?”“辛苦啦?”搞得我有點受寵若驚,連眼睛下面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都放出光來。

  在距離辦公桌五公尺開外,我突然有一絲不祥之感。有點忐忑地轉過彎,一大捧紅色的香水百合驀地出現在眼前,足有三四十枝,靜靜地躺在我的辦公桌上怒放,香氣四溢。我嚇得大驚失色,轉頭想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對花粉極度過敏的鼻子只覺一陣酸癢,第一個噴嚏沖鼻而出。我知道我這一天就讓這紮可惡的香水百合可毀了。

  保潔員張姨樂癲癲兒地捧著那堆花走開了五六分鍾我才敢捂著又紅又腫的鼻子走回座位。桌子上還躺著兩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我打開一看,一個盒子里各有一條裙子,只是一條是半舊的咖啡色A字裙,另一條是全新的“香奈兒”西裙。讓我大吃一驚的不是因為知道“香奈兒”不便宜,而是那條半舊的A字裙上釘著的牌子居然真的寫著“PINKLUDY”!

  手機突然響起來,我一看是個不認識的手機號碼,于是按了OFF,然後再用桌面的固定電話按那個號碼打過去,還沒等我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對面那人說:“喂,你有沒有再笨一點,知道你省錢,我已經打的是主叫付費的電話,不用你給電話費你還掛我電話?怎麼樣,喜歡我送的花嗎?”

  “尹天與,你這個混蛋……啊嚏一一”我第一次覺得罵人的時候有些力不從心,這倒黴的鼻敏感。

  “干嘛,大小姐,送花還給人罵,我還是第一次哎。”

  “還敢說,大清早你就放一大堆植物尸體在我桌上,啊嚏一一,害我鼻敏感發作,啊嚏一一”我沒辦法講不下去了。

  “什麼,你花粉過敏呀?對不起了啦,我不曉得,你有沒有帶藥?”

  “藥你個頭,有藥我第一個毒死你!阿嚏一一”我氣急敗壞地掛上電話。

  “大清早,干嘛這麼燥呀?”阿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一邊問。

  “啊,早。”我勉強沖他笑笑,也發現自己有些失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住那個無聊的花花公子怎麼總是這麼火大。

  “恭喜你,第一次參與談判就這麼掂。”

  “哪里,全是總經理在談,我只管找資料而已,跟我沒什麼關系,阿嚏一一”我這可不是謙虛。

  “那也很不簡單了。我們總經理是出了名的魔鬼記憶器,很少有人能夠配合到他的思維速度,為這個他已經換了十幾個助理了,你是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做夠了一個星期沒被調走的。大家現在對你全都刮目相看了。”阿策的樣子不象在開玩笑。

  我吐了吐舌頭:“難怪我覺得今天大家對我這麼好呢。”

  “也不全是的這個原因的。”阿策有些莫測高深地說。

  “那還有什麼?”我揉了揉鼻子勉強把一個噴嚏忍回喉嚨去。

  “總之,公司是非多,你自己要多個心眼。”阿策笑著拍了拍我的腦袋就走開了。

  我不是太明白他在說什麼,不過也沒太在意,說來說去不就是辦公室政治嘛,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路嗎。

  桌面呼叫器響:“RUBBY,進來一下。”是WILLSON,我的心猛地收縮了一下。從昨天晚上八點鍾下飛機開始算起,我已經有13個小時沒見到他了。我跟自己說,自然一點,要當什麼都沒改變過。

  敲門進去,他從桌上抬起頭望了我一眼,我命令自己的眼光迎上去,結果只一秒鍾,我的意志力就在他的眼神里敗得潰不成軍。我假借鼻子發癢,擠眉弄眼地打了一個噴嚏,悄悄將眼光躲了開去。

  “怎麼又感冒了?”我在他的聲音里面努力尋找關心的豬絲馬跡,但是一無所獲。

  “不是,鼻敏感而已。”我不敢多話,怕泄漏出失望的情緒。

  “你幫我准備一下A0731號調查報告,然後幫我聯絡A&D的BOTTEN CHEN,告訴他我今天下午3點鍾以後有三十分鍾時間,還有……”我快速地記錄著,怕有一點兒遺漏。等我記完,他揮手示意我可以走了。我詫異地問:“不用我再複述一次嗎?JOYCE交待我……”

  “不要去管JOYCE,記住你現在只需要聽我一個人的。”他霸道地說。

  “哦。我知道了。”

  我往門口走過去,突然聽到他在背後說:“那紮花很漂亮。”

  我吃了一驚,望回頭,見他坐在那兒一眨不眨地盯著我,臉繃得緊緊的,一點看不出他在誇花的意思。

  “我花粉過敏,已經把花送給做清潔的張姨了。”我不曉得自己干嘛要解釋,但是看到他聽完以後,臉上的表情有了一點點放松,卻覺得好高興,快步退出了總經理辦公室。

  正在整理報告,前台呼我,說有人找。

  我奇怪誰會找到這兒來。等我看到正跟前台小姐聊得眉飛色舞的尹天與時,氣得我轉身就想走,卻被又一個沖鼻而出的噴嚏出賣,暴露了行長。手長腳長的尹天與兩步沖上來一把把我抓住,不由分說地塞給我一個紙袋,“記住了,這里面的藥有的是飯前吃,有的是飯後吃的,一定要看說明書吃藥,不要吃錯了,也不要漏吃了,我到鍾點就會打電話上來檢查你吃沒吃藥的,乖哦。”

  最後那句話讓我差點沒吐出來。他老兄講完也不等我破口大罵,轉身沖著前台小姐揮揮手說:“說好了,下次我帶巧克力來給你們哦。”然後按開電梯就走人,剩下抱著紙袋的我,望著關上的電梯門,氣得發蒙。

  “RUBBY,你男朋友呀?好靚仔好體貼哦。本來我們都讓他進去直接進去找你的了,他卻偏要在這等,說是怕我們難做。真是難得。”“就是,就是嘛。你可要看牢一點哦,這麼高大威猛很容易給人搶走的。”前台兩個小姐偏還不識趣地一唱一合。我咧一咧嘴算是答複她們了就往回走。

  紙袋子里林林種種有十幾瓶藥,一看說明書全是讓人頭大的英文。這個神經病,真的想毒死我呀。再翻翻,里面還有一張便條紙,用中文寫著各種藥的用藥時間。原來,這十幾瓶藥是專治過敏性鼻焱的系列用藥,有的是敏感發作的時候吃的,有的是平時調養的時候吃的,而且調養的時間分得相當細,不但分早中晚不同藥,而且還要分療程用藥。我一把把這袋子藥扔到垃圾桶里,誰希罕,哼。

  可是一個接一個的噴嚏打得我頭暈腦脹,而且好象我的身體對平時吃開的那只防過敏藥有了抗藥性,吃下去一點沒見好。等到連TK都來問候過我的健康以後,望著滿垃圾桶的紙巾,我怕自己再也支持不下去了。從垃圾桶里翻出那包紙袋,按說明書服了一粒標住“DAY1’的藥,半個多小時以後,情況居然好轉了許多,我不由得對這袋有些來曆不明的藥刮目相看。

  “嘀噠。”手機有短信進。我打開一看,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尹天與

  “現在該吃標住’DAY2’的藥了。另外,你每天帶這麼多藥來來去去的不方便,我幫你整理了一個藥盒,紙袋的最低下。還有,我警告你,那兩條裙子你可不准再送給任何人了,特別是那個搞清潔的阿巴桑,不然我每天放一把花在你的桌子上!”我象被火燙了一下,跳起來就往外跑,邊跑邊問人:”見沒見到張姨?”

  我好說歹說才從張姨手里拿回了那兩條裙子。回到座位上,我隨手把那條倒楣的裙子扔進抽屜里,粗粗地出了口氣,從紙袋子里掏出個淡藍色的扁扁的方盒,打開一看,盒子分了十幾格,正好一種藥一格,然後每個格子下面有人用筆寫明了藥名,很精致的樣子。心里有些恍然,難怪這麼多女孩子被他騙了,也就他這樣游手好閑的二世祖,每天不用上班,只管想想怎麼逗女孩子開心便是一日,真是奢侈的人生。我現在只希望他還了裙子給我以後大家兩清了,再也不要給他來煩我了。每次見他我總沒好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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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0:18:38
第五章

  為了跟進那個西部開發的計劃,整整一個星期,我每天和阿策他們泡在拓展部、財務部、計劃合同部,雖然在高強度的壓力下每天工作12個小時以上,每天回到家除了睡覺什麼都不想干,要不是怕給WILLSON聞到身上的汗味,我幾乎連每天洗澡的程序都想省掉。好不容易等WILLSON對著我們那份計劃書不再搖頭的時候,我知道,別說是一個星期的辛苦,就算是這麼不吃不喝下去,只要能讓他皺著的眉頭有一點點松開我也是願意的。

  和阿策剛走出WILLSON的辦公室,阿策手下那幫家伙呼啦一下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那本計劃書的命運。見阿策只管沉默地低著頭,大家好象都明白怎麼回事了,便也不出聲了,正打算難過地離開,阿策突然抬起頭說:“干嘛,我還沒跟你們說這個PROJECT通過了呢,你們干嘛走啊?”看見阿策幾乎被那群人踩死,我只覺得他是活該。

  “OK,辛苦這麼久了,今天晚上老規矩,去竹家莊,AA。”阿策這一呼眾人齊應,我可不樂意了,這個孤寒香港佬,吃頓幾百塊的飯還要AA,叫我出份子錢我情願回家泡面吃。

  “對不起,我可是累壞了,今天晚上我要回家補覺,你們自便吧,不用預我了。”說完,我還很慎重其事地打了個呵欠。我這一個呵欠馬上傳染得大家一個接一個地打起來,人人都有些N興闌珊起來。

  阿策一見大家要散,不死心地說:“那今天晚上大家回家睡個好覺,正好明天是星期六,我們再出來飲酒吃飯直落,晚上唱K,我請,一個都不許少。”眾人一聽又興奮起來,討論哪家夜總會的小姐穿得比較少,這幫臭男人,好象沒當眼前還有我這樣一個女孩子。

  我見實再跑不掉,眼珠一轉,計上心來:“與其在外面吃那些味精菜,不如每個人交50塊錢給我,讓我來采辦一桌菜來犒勞大家,保證大家吃得飽,吃得好。地點,就在我那出租屋,如何?來來,馬上交錢。”

  雖然大家紛紛質疑這我辦的這桌菜的可吃性,但是好在眾人只求個熱鬧,無意深究我的廚藝,倒也挺爽快地把錢交給了我。我粗粗算了一下,這些錢不但可以辦得體體面面,而且可以保證省下我那份份子錢,不禁心花怒放。

  手機“嘀噠”一聲響,有短信。我打開一看,又是尹天與,提醒我該吃藥了,這才發覺,他真的整整一個星期沒露過面了。

  星期六早上,我一覺睡到十二點才慢悠悠地起起了床,隨便吃了個早午飯,套上件T恤遛遛噠噠地上了菜市場。在菜市場花了一個多小時,我才拎著大包小包的肉菜和一只活雞回到家。跟著該摘的摘,該洗的洗,該泡的泡,我心情愉快地收拾著這些東西,小小的廚房頓時顯得擁擠而有生氣了。從小,我最喜歡的就是吃,因此,我的童年有大半的光陰是在廚房里找著一切可吃的東西時渡過的。找不到可吃的東西的時候我就自己摸著做一些能吃的東西出來。開始我媽生怕小小的我切了手或是把家給點著了,可是久禁無用,便只得放任我在廚房里用有限的資源倒騰出各種古靈精怪的食物,結果不到十三歲,我就全面接掌了家里年夜飯的掌勺之責。所以一直到現在,無論工作怎麼忙,每年的春節我是一定坐飛機回家過的,因為我知道幾千公里外,一家人的年夜飯在等著我做呢。

  爐灶上的菜干豬肺湯也煲了有一個半鍾頭了,看看表,他們也差不多快來了,我這才圍上圍裙打算動手殺雞。我先把燒得滾燙的開水倒在個大盆里,這才提起磨好的菜刀走到門外水池邊,捉起那只大肥閹雞,把雞脖子附近的毛拔得干乾淨淨的,在一旁放好一只空碗,打算拿來接雞血,跟著手起刀落,刀法純熟地一刀下去,給了它一個痛快,一邊在嘴里念叨:“今天碰上我吃你是我們兩個有緣份,你就別想不開了。再說,老擠在那又髒又臭的雞籠子里荀且偷生一個不小心染上禽流感不明不白地還是讓人人道毀滅了的結果還不如讓我幫你早點解脫了,讓你成就為一只優秀的白切雞進了這幫人的肚子也算是功德一件。最多這樣了,你記住了是誰吃了你,下輩子再找回他們,一個一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就結了……

  “李好!”有人在我身好大叫一聲,我左手抓雞,右手拎刀,正聚精會神地接雞血,給這一嗓子嚇了一跳,手一抖,沒死斷氣的雞在我手里一掙,濺了我一臉的雞血。沒顧上抓雞,我一臉晦氣地轉過身,才發現身後五步開外站著三個人:叫那一嗓子的是阿策,旁邊兩個人居然是,居然是尹天與和WILLSON!最好笑的是三個人三副表情:阿策是一臉受驚過度的樣子,WILLSON則皺著眉頭,好象我借錢沒還一樣,尹天與打量著我左手的半死雞,右手的大菜刀以及血淋淋的臉卻是一臉壞笑。

  “廣州的市場不是有殺好的雞賣嗎?”阿策站在距離地上那只死雞半米遠的地方驚魂未定地問我。

  “白切雞要在吃之前半個小時殺肉才最鮮。”我隨口答他。

  “是啊,難不成你還懷疑她是為了省那殺雞的錢才自已費那麼大勁嗎?”尹天與毫不留情地在旁邊玩踢爆。

  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別站得離我太近,今天殺雞殺得手順了,見到不順眼地就想一刀下去,而且剁哪兒是哪兒,別剁完了你才來怨我剁得不是地兒了。”

  尹天與很合作地一手捂住嘴一手捂住肚子,往後大退了兩步。

  可我火還沒撒完,于是轉身對著阿策:

  “不是說好拓展部的同事聚餐嗎?怎麼你招呼也不打就把些個不相干的人往這兒領呀?”

  “不是的,今天早上跟WILLSON和天與打網球一時高興說漏了嘴,天與吵著要來,還非拉著WILLSON。再說,多個人多雙筷子而已嘛,何況還能讓他們也AA一大份對不對?嘿嘿嘿。”

  話是這麼說,可是一想到剛才我在如血殘陽里滿臉雞血的樣子給WILLSON看了個清清楚楚我就不由得惡向膽邊生。愛得無望是一回事,可是我也不想在守望著他的時候讓他看到我是如此的狼狽。再望一眼站在陽台上打電話的WILLSON,此刻心里的氣惱與絕望象潮汐般向我披頭蓋腦地掩來,因此也把所有這一切的禍首恨個半死。一邊切著菜,一邊拿眼睛去橫站在一旁的尹天與。誰知道心神散亂之下“哎呀”一聲竟一刀切中自己的食指,剛磨好的刀口很利,先是被切的地方變成長長一道皮肉分離的白道,只一瞬間鮮紅的血象是開了閘一樣一湧而出,連菜板都給染紅了。

  可能在別人的眼里只是一眨眼那麼快,可是在我的記憶里去是長長的一段細節:我看見本來站在陽台上打著電話的WILLSON聽到動靜扭過頭,楞了一下,扔下正講著的電話,三兩步沖了過來,一把抓住我的右手放到飲水機下面,按下開關,讓溫溫的室溫水把傷口附近的鮮血沖掉,然後掐住離傷口最近的血管,把我的手舉起來仔細地看了遍才輕輕吐出口氣說:“還好,沒有割到大血管。”

  尹天與正好捧著藥箱跑過來,WILLSON很熟練地打開藥箱找出紗布和碘酒,見我手上的傷口又有血湧出來,他很自然地把我的手拿起來放進口里,輕輕的抿了抿一一我象是驀地被電擊中了一般,整個左半邊身體都麻木了,眼前的人和事都蹴地飛離崩熄了,只有腦子里把手指被他含在嘴里的片刻來來回回的複習。

  “好了,沒事了。”WILLSON的聲音重新把我拉回現實。我定了定神,才看見左手食指不但清洗乾淨,包好紗布,而且包紮用的一小截紗布還在結尾處綁了個精致的蝴蝶結。我不由在心底太息,這個事事追求完美的男人,連包個傷口都這麼與眾不同。

  “好了,好了,沒事了。”尹天與拍了拍阿策的肩膀,安慰這位臉色依舊蒼白的仁兄,不知道的人鐵定會以為被菜刀切到了的人是他不是我。

  好在該洗的全洗完了,而且WILLSON包傷口的手法實現是很專業,雖然包著紗布但是一點也不影響其他手指的運作。所以我不理阿策的勸說繼續在廚房里忙活開了,WILLSON在旁邊欲言又止,倒是尹天與很理智地說了一句:“由她吧,反正她把那瓶碘酒全倒湯里也毒不死我們的。”

  拓展部的人陸陸續續地來了,我把幾個聲稱想打下手的人全趕走,免得把我的獨傳家學偷了去。半個多小時以後,菜就全做好了,一盤接一盤地往桌上擺的時候所有的人全楞住了,沒想到我會來真的做出一桌子貨真價實的住家飯來,等見到第一個伸筷子夾起一小塊麻婆頭腐的人馬上向第二盤菜伸出筷子時,這群人終于等不下去了,一擁而上,上下其筷,無所不用其極地大快朵頤。尹天與拿著筷子一盤盤菜數過去,突然樂起來,望著吃得一嘴油光四溢卻一臉晦氣的阿策說:“認賭服輸,你那部’小波仔’從明天起兩個月內歸我糟蹋。”

  “干嘛了?”我見阿策臉色越來越難看便問他。

  “還不都是你,自己兄弟,會做菜也不讓人知道,害我今天跟天與打賭,今天晚上這圍飯至少一半以上是外面買回來的鹵水鵝翼之類的熟食成品,唉,結果我輸了我的靚靚老婆。”

  “對不起,對不起,我應該一見面就揮舞著鍋鏟誠懇地跟你們表白:我回鍋肉炒得火熱油光;泡菜賽過韓國進口,綠豆海帶糖水煮得消暑解渴……恨不得立即把你們拉進廚房,就地喂飽。”

  “少羅嗦啦,車鑰匙,車鑰匙。”尹天與不依不饒。

  “干嘛欺負老實人?”我看不下去了。

  “我欺負他?老實人?你曉不曉得如果我輸了的下場是什麼?我得負擔他和他女朋友歐洲一月游的全部費用哎。他女朋友是出名的’大花灑’,你以為他對我會客氣嗎?只不過他輸了,輸在沒有事前做好功課,而我贏了,贏在對你有信心。當然你也有功勞,所以從明天起我負責每天拿他的車子接送你上下班。”

  “我才不要!”見WILLSON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我馬上條件反射地叫出來。大家都看了我一眼奇怪我反應這麼大

  “我才不要這邊剛下車,進到公司就被阿策斬到我十八塊。”我自認這個借口不錯。

  “他敢,他要是敢動你一條寒毛我叫他死無葬身之地。”尹天與一邊說一邊作勢勒住阿策的脖子。可憐阿策雖有防備,可是一下就被高他一大截的尹天與夾住,一點動彈不得,筷子還拼命往那盤欖角蒸排骨伸過去。

  “嘀嘀嘀……”很特別的鈴聲,一聽就知道是WILLSON的電話響。他望了一眼來電顯示馬上站起來往外走,一邊用很溫柔的韓語接聽:“喂,是我,五月呀……”

  五月,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憑著女人的直覺,我敢肯定電話對面是個女子。我突然覺得胃口全無,不知道是不是久未操練,廚藝退步了呢。

  “咦,林總講的這是日本話嗎?”一個小子好奇地問。阿策終于找到了做大哥大的感覺,一筷子拍過去:

  “連自己的老板有一半韓國學統都不知道,是不是不想混了?!”

  大伙全笑起來了,我也笑起來,只是覺得笑得很累。

  “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了。阿策晚上的節目入我的數。”WILLSON勿勿走進來交待了一句就要走。我注意到他的臉上有一絲絲不同尋常的神氣。尹天與站起說:“我送送你。”便與他一起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尹天與獨自走了回來,雖然明知是這樣的了,可是我心里還是很生氣,何苦來呢,即然來了又干嘛這麼早走呢?好象專門來折磨我一樣。

  尹天與一點沒發覺我突然變壞的情緒,徑自走到我身邊坐下:

  “你倒是真的很乖,我數過了,那些藥你基本上都有按時吃。”

  “你干嘛亂翻我的東西?”我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房子這麼小,又這麼亂,哪還用我來亂翻呀。再說了,要不是我翻到你的藥箱怎麼幫你止血呀?”

  “你管我多亂都好,我這也是未婚女孩子的房間,這要放在以前就叫閨房,閨房,你知道嗎?不過算了,象你這種只懂得享受當下的人曆史是肯定不會及格的。”

  “干嘛每次都小看我?我的曆史可是年年拿全校第一的。服兵役的時候,我還給我們排的阿兵哥們講解《滿江紅》呢。不過話說回來,你還真是奇怪呢,不愛乾淨的女生我見多了,可是沒見過哪個會把廚房收拾得象閨房,睡房卻亂得象狗窩的。”

  “我樂意,我還就愛抱著高壓鍋睡覺呢。要你管。”我一邊說一邊夾起一塊蒸魚頭往嘴里送。跟尹天與斗斗嘴令我食欲大振。

  晚上,我們十幾個人在“共鳴”夜總會包了間大房唱K劈酒。我才唱了兩首歌,結果他們全體拿著指南針也沒幫我找到調,于是一致通過禁止我再碰麥克風,氣得我直後悔沒在菜里下點兒巴豆粉好拉死他們幾個。

  被阿策叫過去玩骰盅,我說我不會,尹天與在旁邊說:“沒關系,我是名震江湖的骰魔,名師出高徒,我教你,最多輸了我幫你喝酒。”

  我白了他一眼:“我跟你非親非故的,干嘛要你幫我喝!”

  “就是,李好,別理他。讓他在旁邊待著,看我們玩。”阿策大概已經被尹天與灌了不少酒了,加上想到心愛的跑車就要被尹天與拿去糟蹋,新仇舊恨加一塊兒除了過嘴癮之外也找不到其他發泄的方法了。

  房間里很吵,尹天與只得伏在我的耳朵邊講解玩法我才聽得清他的話。也許是氣氛使然,我發現他越過了“兩性安全警戒線”也沒有躲開。我知道今天晚上自己的情緒有些怪異,下意識里很希望自己做點什麼出格的事。不過很快我就明白自己想做的出格的事是什麼了。

  骰盅的玩法很簡單,我很快就明白怎麼玩了。剛開始的時候多是阿策贏,我連喝幾杯酒,尹天與想幫我擋著,我不讓,沒用幾局我明白了固中玄機,于是很快就開始反敗為勝了。尹天與在一邊沖著阿策直搖頭:“你不要出去跟人說平時是跟我出來混的,不然連我也不用出夜店了。”

  又再玩了幾局,平時不太能喝酒的我一口氣喝下幾杯Tequila開始有了反應:酒精在我的血管里瘋狂地作用起來,血管里的流的好象也不再是血液,而是汽油,一遇上詭異的酒精,象著了火一般一寸寸地烘烤著我的肌膚,全身的關節都燒得發疼,而身體則生出對酒精更多的渴望。腦子有點不太聽使喚地興奮起來,我開始故意輸給阿策好騙酒喝。等尹天與唱完一首歌回來發現我不妥的時候我已經喝掉整整一瓶Tequila了,嘴里還不清不楚地嚷著讓服務生倒酒。其實我的腦子還是蠻清醒的,可是所有的行動和語言都不太受控制,心靈反而有種前所未有的自由的快感。看起來喝醉的感覺不算太壞。暈暈乎乎地我被尹天與連拖帶抱地拉出了包間,也不知道怎麼就上了他的車。

  “干嘛你,我還要喝酒!”被他塞進車里以後我試圖打開車門下車,卻被他不由分說地用完全帶綁在了椅子上。

  “綁架呀!非禮呀!救命呀!”我扯著喉嚨大喊起來。

  尹天與完全不吃我這一套,升起車窗,把汽車音響開得震天響。我無可奈何地閉上了嘴。尹天與壞笑著調低音量說:“我對付醉鬼有的是辦法,你別借酒裝瘋了。說吧,為什麼不開心?”

  我嚇了一跳,不知道他怎麼看出來的,我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我把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不肯作聲,尹天與也不再出聲,只管把汽車發動起來,小小的空間里只剩下音響里傳來動力火車在唱著“再沒有人能真正到達我心底,你早已寄生我心里,不吃不喝不睡不呼吸,不會因為我們感傷的結局。放縱自己,恣意狂亂我的身體,你早已寄生我心里。附著心中無形的胎記,直到沒有能讓我的愛繼續。”

  “你是不是在追我?”我隨口問,問完我開始懷疑自己真的喝醉了。

  “是呀,你居然現在才來問我,我還以為我已經做得夠明顯了呢。”尹天與的聲音一樣的沒正經。

  “為什麼?”

  “因為你很有趣呀,你這樣子的女生我之前聞所沒聞。現在不但給我聞到、見到而且差點抓到了如果就這麼放過會天誅地滅的。好了,你的問題我很誠實地回答了,現在論到你了,你喜歡WILLSON?對不對?”

  “我干嘛要回答你?”我故做平靜,可是心髒跳得好象要噴血。

  “死鴨子嘴硬,干嘛,坦白一點你會死呀。”

  “要你管我。

  “了啦,你就慢慢當你的鴕鳥吧,搞不清楚狀況,等WILLSON請你喝滿月酒的時候你還把自己埋在地底下暗戀人家。”

  “講不講又有什麼區別?象我這樣的滿大街都是: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嘴巴壞,氣質差,粗魯又沒女人味,全身上下沒有什麼男人欣賞的優點……”

  “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尹天與不管車正開在快車道上,“吱一一”的一聲把車停了下來,很生氣地望著我說。

  好在路上車不多,沒有發生交通事故,可是我卻被嚇出一身冷汗來,酒也醒了一半,這個神經病居然拿我的生命來耍酷,氣得我幾乎想拿刀來砍他,但是方向盤還在他手上抓住,我也不敢真這麼干,于是決定不再理他。

  等他重新發動了車子,我覺得頭好昏,但是神經卻越來越興奮,于是開始放聲朗誦魏爾倫的《瓦上長天》:“Qu’as-tu fait,o toi que voila pleurant sans cesse, Dis,qu’as-tu fait,toi que voila, De ta jeunesse ? ”(你來何事 淚飄零,如何消盡 好青春?)。我在畢業前迷戀魏爾倫到了瘋魔的程度。

  “Sous le Dont Mirabeau coule la Seine et nos amours Faut-il qu’il m’en souvienne La joie venait toujours apres peine Vienne la nuit sonne l’heure Les jours s’en vont je demeure ”(橋下塞納水悠悠剪不斷 舊時歡愛 何苦縈縈記心懷 苦盡畢竟有甘來 一任它日落暮鍾殘 年華雖逝身尚在)這是阿波里奈的《米拉博橋》,從尹天與的嘴巴里冒出這麼純正的巴黎腔,讓我大吃一驚,也對這個花花公子有小小的另眼相看。

  “別用那種眼光看我,以後有的是機會讓我給你驚喜不斷。”尹天與象我肚子里的蛔蟲。

  “到了,下車吧。你不是打算還要請我進去喝一杯吧?我可是不懂客氣的人。”尹天與好笑地看著還在發呆的我。

  “喂,有點風度好不好,電影里這時候你應該在這邊幫我打開車門的。”我是標准的“死剩把口”那種人。

  “哦,我以為你願意在車里坐多會兒呢。”尹天與作勢要下車。我一把推開門鑽了出去,也不知道此刻自己在跟誰生氣。

  尹天與也跟著出來,看我腳步浮浮地樣子沖過來扶住我,我想推開他,誰知道被他捉得實實的,根本推不動。

  “放心吧,我雖然意志力比較薄弱,不過對醉鬼沒興趣一一就算我十分鍾之前才說過要追她。”尹天與一邊扶住我往里走一邊說。

  這讓我有點內疚:“對不起。”我有點期期艾艾地說。

  “你要真覺得對不起我現在就給我老老實實進去睡覺,還有星期一記得穿我送的裙子。”

  “你這是坐地起價啊!不行,條件只能有一個。”我才不要穿那條那麼貴的裙子呢,搞得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也不知道是裙子穿我還是我穿裙子。

  “你要是不穿那條裙子我馬上打電話告訴WILLSON你暗戀他。”

  “卑鄙小人。虧我剛剛把你歸到好人堆里,這麼快就露出狼尾巴了!”

  “我不要你把我當好人,我只想你把我當作愛人。”這是今天晚上第二次在尹天與的聲音里聽到這種苦澀了,雖然只是那麼一點點。

  雖然明知道他不過是逢場作戲,我的心還是猛地酸了一下,好象被人在某個最柔軟的地方戳了一下。只是嘴里還是滿不在乎地說:“你是不是天生就會對女孩子甜言蜜語?”

  “如果下次心情不好想喝酒的時候記得一定叫上我,好等你喝醉了的時候送你回家。”

  “我才不要,免得給你機會趁人之危。”我繼續嘻皮笑臉的。

  尹天與停下來,舉手抓住我的下巴逼視著我的眼睛繃著臉說:“你給我聽清楚,我不是在講玩笑!”

  被他那種惡狠狠的樣子嚇住,我一個字都講不出來了—Mr.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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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1:56:17
第六章

  星期一早上,猶豫了半天,我終于還是穿上了那條抵我幾個月工資的裙子,找一件相配的上衣和鞋子卻花了我半個多小時。心里忍不住把尹天與從頭罵到腳指甲,盡拿我們窮人家的孩子開涮。

  回到公司,我馬上就被上海和北京分公司傳回來的報告給淹沒了。我必須趕在早上十點半前把這些報表整理出頭緒擬成報告交給WILLSON。十點十分的時候我終于整出了一些眉目,只等打印了。我舒了一口氣,這才想起這麼長時間還沒去過洗手間。我站起來往外走,誰知道張姨正捧著一杯剛泡好的咖啡往這邊走,兩個人都沒注意,撞了個正著。

  “哎喲!”我們同時叫了起來。我一看咖啡全灑了,倒得張姨一手都是。我第一個反應是張姨這回肯定給燙壞了。我忙不迭地捧起張姨的手一邊吹一邊問:“怎麼樣,有沒有燙壞?有沒有燙壞?”

  張姨卻只顧指著我的新裙子說:“壞了壞了,你的裙子給潑上咖啡了,天呀,這可怎麼洗得掉呀?”

  我低頭一看,可不,白色的裙子上染了一大片咖啡漬,已經完全看不出它不菲的價格了,原來名牌倒了黴跟地攤貨也差不到哪兒去。

  “由它了,一條裙子而已,夜市上買的。你沒事吧?” 張姨聽這我說這裙子不貴這才有些如釋重負。

  “我沒事,咖啡不是太燙。”

  “你們兩個,上班時間在這邊大呼小叫的干什麼?”JOYCES突然在我們身後出現,喝斥著。我沖張姨吐了吐舌頭趕緊溜,一轉身,這才看見WILLSON也站在那兒,旁邊還站著一個個子高高五官極其精致的女孩子,穿著裁剪得相當合身的白色連衣裙,細細長長的脖子上隨意地繞著一條紗質圍巾,如果不是臉色白得少了些光澤外,我幾乎想給她打100分了。美女----這是我唯一的結論。

  那個女孩子很有興趣地望著我,甚至牽著WILLSON的手就走了過來,willson的動作也很輕柔,象是恨不能把她捧住似的。

  “這是RUBBY,這是崔五月。”WILLSON並不看我,眼睛只是望著五月說。

  崔五月!?我象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腦子嗡嗡直響。

  “你好,叫我五月就可以了。希望可以同你做朋友。”她的白話說得有點別扭,但是聲音柔柔的,很合她的氣質。

  “您客氣,我哪高攀得起。”我苦笑著說。

  “高攀?怎麼會是高攀呢?我很喜歡你呢。”

  “走吧,五月,別阻住大家工作了。”WILLSON扶住五月的肩頭,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五月一邊走一邊轉過身沖我招招手說:“下次見啦,RUBBY。”

  我望著他們走出去的背景發了一會兒呆,JOYCE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現實點吧,有些東西根本就不配你所有,勉強得到也只是讓大家都別扭,最後兩敗俱傷而已。”

  見我驚異地望住她,她馬上板起臉橫我一眼:“我說的是你的裙子了啦,一萬多一條的香奈爾是你穿的嗎?你看讓你穿了第一天就搞成這個樣子。我以後都不要買這個牌子了,CHEAP曬!”說完扭頭走了。

  我在洗手間收拾裙子,果然給張姨說中了,那些咖啡清根本就洗不掉。我歎了口氣,想:明明一早知道有些東西是不可能屬于我的,可還是忍不住想試試,再試試,結果真的象JOYCES講的那樣。

  鏡子里有一個熟悉的背影從我身後晃過去,我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再仔細一認,天呀,居然看到林亦柔站在身後沖著鏡子里的我安安靜靜地笑著。

  “啊一一,怎麼會的?你怎麼會在這兒?”我吃驚不已。

  “通過曹銳的介紹我應聘來了這邊公司做文員。”

  “曹銳?”

  “就是PETER呀。”

  “哦。”我口里應著,腦子里卻有點反應不過來,PETER不是喜歡林亦柔的嗎?怎麼會親手把她送到這兒來,難度潮流興兩地相思嗎?

  “干嘛來廣州做文員?你學的不是護理專業嗎?”我同著亦柔一邊向外走一邊問。

  “我想轉轉環境。而且護理專業我不是太喜歡。”她的臉突然有些紅。

  我又想起發燒的那個晚上亦柔是如何熬夜照顧我,不禁深表同意:雖然每天體面地出入五星級賓館,但是這樣辛苦的工作實再是不如找一份朝九晚五的文員工作。只是干嘛老天拔地跑到廣州來呢?見她不欲深談的樣子,我也不好問下去。

  “那你住哪兒呢?”我還是忍不住不去關心這個文弱的女子。

  “我在員村租了房子住,可是好象周圍的人蠻複雜的。”她皺了皺眉毛。

  我聽了也擔心:“你怎麼租那兒呀,一個單身女孩子,多不安全。”

  “那有什麼辦法,我剛來,連廣州話都不懂聽,那處房子還是曹銳托他在廣州的同學幫我找的呢。”

  “不如這樣吧,”我覺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觀,“你要是不嫌棄干脆搬來跟我一塊兒住,正好房東那兒剛空了一間房出來,客廳廚房廁所你就跟我共用,這樣子房租會便宜一些。”

  “真的可以嗎?”林亦柔聽了也很高興。

  想到亦柔一個人在那樣的環境里,我一天也不想耽誤,正好WILLSON第二天要去香港出差,我跟JOYCES請了一天假幫林亦柔搬家。林亦柔也沒什麼行李,除了五大箱衣服外,就沒什麼東西了。只不過我沒想到她會有這麼多衣服,以前我一個人用老顯得空蕩蕩的衣櫃現在根本放不下兩個人的衣服。想想反正我的衣服少,干脆把整個衣櫃都給了亦柔,自己另外找了幾個塑料箱子把衣服扔進去了事。

  然後又陪林亦柔上街去買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什麼的,這一天就這麼忙忙亂亂地過去了。晚上我專門做了幾樣唇紅齒白的海派小菜,擺上桌之後實再是很滿意,于是拿出數碼相機對著飯桌一通猛拍。亦柔奇怪地問我在干嘛,我一邊把照片倒上電腦一邊跟她解釋如何用電腦和數碼相機幫助我把自己的廚藝通過一個叫做“DIY與你同行”的網頁變成支票的生產過程。不過她似乎對于這樣的賺錢方式不太認同,好在對我的廚藝她還是抱著開放的態度,吃得眉開眼笑的贊不絕口,不肯再連名帶姓地叫我李好,一定要叫我好姐姐。我向來對這些細節的東西不太在意,便由得她叫去了。吃完飯,她搶著去洗碗,我樂得有人幫著做做家事,于是心安理得地翹起腳看電視。痞子也很不要臉地跟著我趴在客廳的布沙發上扯著呼嚕睡得四腳朝天。

  亦柔在廚房里忙活了半個多小時才出來。不用看我也知道本來就不髒的廚房肯定被她洗得光可鑒人。

  令人驚喜的是她居然端出一盤切得很可愛的蘋果出來,上面還細心地插著牙簽!

  “真是五星級。誰要是娶了你可真是家山有福了。”我笑著叉起一塊兒蘋果往嘴里送。

  “哪有,好姐姐你不要笑話我啦。”她的臉又紅了,那個樣子真的很好看。

  “我講真的,不是開玩笑。有男朋友了沒有?”我的八卦神經馬上興奮起來。

  “沒有,誰會喜歡我,又蠢又笨的。你呢,好姐姐,你跟林總拍拖得怎樣了?”

  “咳咳咳……”我被蘋果汁嗆到,差點連肺都咳出來了。

  林亦柔忙上來輕輕掃我的背部。好不容易才停下來,我回了回氣才說:“誰說我在跟林總拍拖的?”

  “曹銳,就是PETER呀。”

  “你聽他胡說八道,下次去上海我不撕了他的嘴才怪。”

  “可是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們兩個很親熱地抱在一起跳舞呀。”

  “嘿,不要那麼保守了,現代社會,男女之間哪還有那麼多的君子之禮呀。再說跳舞你們兩個也跳過呀。”我違心地說。

  “那麼說,你們兩個不是男女朋友咯?”

  “當然不是啦。我們兩個甚至連朋友都不是,在他眼里我也只是小職員而已。”想起他與五月站在一起金童玉女的感覺,我講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十分中肯。

  “那林總有沒有女朋友呀?”

  “當然有啦,還很漂亮呢。”我苦澀地說。

  “那他還沒有結婚嗎?”小妮子好象對WILLSON有點不同尋常的興趣。

  “小姐,你問話的順序是不是有點兒反了?你好象應該先問他有沒有結婚,再問他有沒有女朋友吧?”我繼續叉著蘋果說。

  “不會呀,如果喜歡,就算他結了婚也可以追他的。”亦柔一臉認真地說。

  我聽完大吃一驚,這話一點也不象那個動不動就臉紅的她說的:“你不是為了WILLSON才來廣州的吧?”雖然情商偏低好在有八卦搭夠,我再沒想象力也有點兒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的臉居然又紅了,自顧低頭笑了笑,卻不搭話。

  我搖搖頭苦笑,對于好男人總是不乏識貨之美女的,我的那點兒小心思實在不足為人道也。

  “好姐姐,你也算是我和林總的介紹人,好不好送佛送到西一一在明天上班的時候安排我見到他?我來上班一個星期了,可是連他的影子都沒看到過一次。”

  “不是吧大小姐,你不是真想在公司拍拖吧?”我真的被這個小女生嚇到了,這跟她之前給我的印象相去太遠。

  “當然,我喜歡他,但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如果我不試過了解他的心意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那如果他說NO呢?”

  “他不會對我說NO的。”林亦柔輕聲然而堅定地說。

  我幾乎是逃回房間的。我從來不曉得外表這麼柔弱的女子居然可以比我還難纏。心里忽然沒著沒落的起來。我鎖上房門,從床墊下的隱密處翻出我的存折,來來回回將上面的記錄看了五六回,將那些零數了又數,心里才漸漸安定下來。

  這天早上回到辦公室才坐下,阿策突然不知道從哪兒沖出來:“喂,聽行政部的人說他們那兒新來了個上海美女跟你住一塊兒的?介紹我們認識一下好不好?我快被手下那幾條光棍的口水淹死了。你要是不幫我,我那邊的那個西部計劃只好交給TK跟了。”

  “別傻了,那樣的美女他們是無福消受的。”我歎了口氣說。

  “什麼意思?”阿策問。

  “沒什麼意思。”經過一晚上的自我心理按摩,我已經心平氣和好多了。看見阿策一臉孤疑的表情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解釋,只好說:“這樣吧,找天有空叫上大家一塊兒出來玩吧,不過得你埋單。”阿策這才肯放我開始一天的工作。唉,我也不知道自己這幾天是不是踩了狗屎,碰到的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這麼難纏。

  趁著WILLSON還沒回來我忙進去他的辦公室幫他整理這兩天的文件,同時動腦筋怎麼完成亦柔布置下來的任務,一時心不在焉的把放在右手邊的一大迭文件全碰到地上去了。算算WILLSON差不多要回來了,我不想讓他看到我又闖禍了。我忙蹲在地上心急火撩地收拾文件,可是沒等我收拾到一半,就發現面前停著一雙擦得锃亮的皮鞋,抬起頭正正是WILLSON直直地站在面前。

  “對不起,馬上好,馬上就好。”我只恨自己不是蜈蚣,不然一只手抓一份文件我早就收拾完了。

  “有你在辦公室倒是很有生機。”他不咸不淡地說。我不明白他這是誇我呢我是罵我,不過看得出來他的心情不錯,我決定乘此機會把亦柔的事情講出來,免得影響我一天的工作。

  “對了,總經理,你還記得林亦柔嗎?”

  看他一臉的困惑,我不由得替亦柔擔心起來,“就是在上海最後那晚我帶來跟你一起跳舞的那個女孩子呢?酒店里的那個護士小姐呢?”我進一步啟發他。

  “哦,那個女孩子。”看他終于想起來,我這才舒出一口氣,“對呀,就是她,她來我們公司上班了,你要不要見見她?”

  “公司沒有規定新來的員工都要給我見。”他回絕得一點余地都沒有。我不禁著急起來:“可是,她不是一般的新員工呀,你們之前就認識的。”

  “這個理由不夠充分。”他絲毫不為所動。

  “當是我求你可不可以?”我沖口而出,看到他眯起眼睛看住我,我意識到自己哪有資格要求他,于是加上一句自認還有說服力的解釋:“看在我到現在還沒跟你拿過加班費的份上。”

  他好笑地問:“干嘛非要我見她?”

  “因為,因為……因為她是我的朋友,我想你見見我的朋友。”這個借口爛到我自己想抽自己一嘴巴。

  他突然微微一笑:“這樣吧,反正我還欠你一只鮑魚,今天晚上你叫她和我們一塊兒吃飯吧。下班在車場出口等我。”

  “真的?”我沒想到他真的會答應我,有些高興,卻又有些失落。我開始懷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一件蠢事。

  我把消息告訴亦柔的時候她高興壞了,只是聽到說我要同行的時候有些不樂意了,拉住我的手說:“好姐姐,這是我跟他的第一次,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呀?人家求你了嘛,不然很沒氣氛。你的大恩大德我會一輩子記住的,好不好嘛?好姐姐---”

  我也實再是覺得自己夾在里面很難堪,巴不得眼不見為淨,于是答應她到時借口身體不適自動消失。

  看看表,差五分鍾到六點下班時間,我馬上收拾了桌面的東西,裝作已經走掉的樣子,然後閃到資料室去查資料,一直待到六點半才出來。走到WILLSON的辦公室門口,看到房門緊鎖,知道他已經走了。想必他已經載上亦柔在迷離的夜色里去向某個燈火輝煌的餐廳了吧。心里酸酸的,一時又想到那個叫五月的韓國女孩子,不由自主地替亦柔擔心。亦柔美則美矣,但是和五月比起來,在氣質上明顯差了一大截。那個五月身上有種世家子弟才有的風范與一塵不染的乾淨味道。最要命的是WILLSON對住五月的時候的態度,這足以擊退任何對他想入非非的女人。想到這兒,我忍不住開始自責,或者把情況對亦柔講得更壞一些,讓她不要抱那樣大的希望,萬一結果不好她也不會太受傷。一時又猜測,或者各人有各人的緣分,上次他們兩個跳舞跳得這麼合拍,說不定合適他的正是這個從幾千里外趕來的小女生呢。

  我不願意再正視自己的心情,但是也不想就回家對住一屋子的寂寞想象他們今天晚上的菜譜,于是拎著背包走在大街上,漫無目的遛達著。櫥窗里的模特身上或長或短地已經換上了各式清涼的夏裝,提醒著我原來糜黴的春季已經快要結束了,白云路上紫荊樹用蔥郁的樹葉替代短暫但極絢爛過的紫色花瓣,熱烈歸于平靜,只有個別的木棉樹還在不依不饒地在一片樹葉也沒有的枯枝上血紅地點綴著。

  街上的人或是結群或是成雙地走著,偶爾有一個人的經過也是步履匆匆、目的地很明確的樣子,這讓我有些慚愧,感覺自己的百無聊奈是如此可恥。街上也待不住了,我只能坐上巴士回家。

  下了車,才轉過彎,我一眼望見家門口停著WILLSON那部熟得不得了的現代汽車,不由楞住了,看看表,才八點半,他們兩個不是那麼快就吃完飯回家了吧?不過,看來WILLSON是送亦柔回家的,那兩個人應該還談得不錯吧。可是奇怪的是吉普車停在那里,車里黑黑的,而我們的出租屋也黑黑的,不象有人在家的樣子。這兩個人在搞什麼?我走到家門前,心里開始打鼓,不知道自己貿貿然開門進去會不會看到一些不該看到東西,可是這是不是也太快了?我正猶豫著,忽然聽到車門響,扭頭一看,WILLSON從車里一步跨了出來。不由自主,我伸長了脖子等著看亦柔會不會跟在後面下來。

  “你看什麼?”WILLSON的聲音冷冷的。

  “我看亦柔在不在?”我仍是自顧自地張望,完全忽略了他語氣里的不良訊息。等我發覺不妥時,已經被他一把扯住拉開車門扔進了車里,然後他從另一邊上了車“砰”地一聲關上門,一言不發把車發動了就走。我沒見過他這麼怒氣沖天的樣子,嚇得一聲不敢出,只是坐在座位上,明知可能性很低,可我還是忍不住扭頭往車後座看了一眼,結果還是見不到亦柔。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心里開始擔心亦柔,不知道她現在在哪里,她和WILLSON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吱—”WILLSON終于把車停下來了。車窗外黑乎乎的,路燈也沒有一盞,我不知道這是哪兒,不過並不擔心,只是猜不到亦柔現在的情況很忐忑。

  “林總,你不是和林亦柔一起吃飯的嗎?她在哪兒?”我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你以為你是誰呀?笨蛋!我要女人我自己不會找?要你來幫我安排嗎?自以為是的蠢女人!你是白癡呀!”他突然爆發,罵得我莫名其妙。這一輩子我還沒有被人這麼被人指著鼻子噴口水的,我哪受得了這份氣:“鬼才要幫你安排女人呢!我更不要知道你有多少女人,吃頓飯而已,你那麼凶干嘛?至于嗎?我只是想幫我的朋友完成一個心願而已。”

  “什麼心願?!”

  “她喜歡你,她是為了你才千里迢迢地跑到廣州來的。她想單獨見見你,就是這麼簡單的心願!”

  “那是她的事,與我無關。而且,” 他的聲音重又變得冷冷的“這也不等于表示你有權替我做出任何安排和決定。我的生命中需要什麼樣的女人我早有自己的PLANE。”

  “那是我多事了,對不起林總。”五月的影子從我眼前一閃而過,我突然覺得很好難過,一口氣直沖上頭:“如果您是為了這件事教訓我的,我已經很明白了。我只能再說一句對不起,再不會有下次了。我走了。”說完我打開車門就下了車。雖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里,但是我知道自己是不能夠再在車上與WILLSON坐在一起了,因為打開車門的瞬間,我已是淚流滿面。

  我關上車門就想走,誰知道卻被人一把抓住,我剛來得及看清楚抓住我的人是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WILLSON時就被他扯了過去,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就低下頭一下子吻住我的嘴。我本能地想掙紮,卻被他一只手把我圈在懷里,另外一只手按住我的頭動也動不了。我的心象在暴風雨中的樹枝—只能脆弱地隨著他狂亂的呼吸瘋狂地搖擺。他的眼神顯得很野獸,那麼陌生,讓我不願意再看下去,于是我聽天由命地閉上眼,放棄了掙紮。他感覺到了我的反應,手略松開了一些,嘴卻不肯放松,溫柔但是堅決地入侵著。我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隨著他的唇舌慢慢變得好輕好輕,輕得可以飛上去云端,閉上眼卻覺得眼前是一片眩目的光斑。我不知道此時何時,此地何地,我只知道上帝正指引著我走向天堂,而去天堂的路是這麼長,這麼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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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1:58:32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松開了我的唇,我有了再世為人的感覺。可是我不知道通常人家在吻完了以後應該怎麼做,而且我也沒有想好被他吻了以後應該怎麼面對他,于是索性依舊把眼睛緊緊閉著不願意張開。

  耳邊傳來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原來這是你的初吻。”

  所有的幸福感覺被他的這句嘲笑頓時擊得灰飛煙滅,我一廂情願的愛情把自己出賣成了一個笑話。我受不了這種忽爾天上忽爾地獄過山車般的刺激,心象被人一撕為二。我一把推開他轉身就跑,可是沒跑出兩步卻被他從後面抓住。我象瘋了一樣對他又撕又咬,拼命掙紮,可是他只是緊緊抱住我不肯松手。倒是我自己很快就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盡了,只剩下嘴巴還有氣力說:“干嘛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麼?我只不過發神經喜歡上了你而已,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又不要你怎麼樣,我只要每天上班看到你就已經很開心了,可是干嘛要這樣子折磨我?我上輩子欠你嗎?”

  他把我緊緊地按在胸前說:“你這個笨蛋,我真是沒見過你這樣的笨蛋。我當然知道你是喜歡我的,所以就算是天與說要跟我爭你我也沒著急過,因為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是喜歡我干嘛還要介紹女孩子給我?”

  “我是在幫朋友。”

  “幫朋友就可以把喜歡的人讓出去?”

  “我是喜歡你,可是你喜歡的人又不是我。所以對于我來講無論你跟哪個姑娘在一起對我來說結果都是一樣。而且既然是肥水,流進自己人的田里總好過漏進別人家的地里。”我自然有我的小算盤,講來頗有心得。

  “啪!”他輕輕但卻是毫不含糊地在我腦袋上拍了一巴掌,“為了你點自以為是的小算計卻害我打亂了所有的計劃。”

  “什麼計劃?”我一邊問一邊趁他不注意在他身上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和鼻涕。

  “我本打算把一些事情安排好了才正正式式地要求你做我的女朋友。可是現在我卻被你的超笨腦袋搞得心驚肉跳,只怕不趕緊跟你講清楚你不知道還有什麼嚇死人的事情發生。”

  “要我你的女朋友?”我才不要管他的什麼計劃不計劃、安不安排的,對我來講,重點只有一個,“為什麼要我做你的女朋友?”

  “因為,”他扶我的頭離開少少,讓我的眼睛可以與他對視,“第一次把你抱在胸前的那一刻,我發現心髒漏跳半拍,而且雙手居然不由自主地發抖,這在我是從不曾有過的。然後我用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來確定我的生命因為你而發生了自己無法掌握的改變,從懂事起我從來沒有試過這種失控的局面,但是偏偏這種感覺讓我沉迷得無法自拔。所以我跟自己說,我不可以再讓這個女人走出我的視線,因為我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你,笨女人。”

  這是我有生以來聽到的最妙不可言的聲音,這個聲音只想讓我象《青蛇傳》里的王祖賢那樣捏著喉嚨、吊起嗓子,用京腔來上一串“這個這個這個,那個那個那個……”。可是這一切是真的嗎?我真的有點怕這只是某個微涼的長夜我因為墊高了枕頭而發的一場美夢。我伸手使勁兒一擰,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我絕望地說:“完了完了,一點都不痛,我這肯定是在發夢。”

  “你當然不會痛了,笨蛋,你擰的是我耶。”WILLSON恨恨地罵我。我吃一驚,這才發現自己還兩個手指使勁地掐著他的腰,忙松開手,心痛得要命。他重新捉住我的手,“你沒發夢,我剛剛說的,做的都是真的。”

  “這種感覺真的好奇妙哦。”我沉醉地說。

  “什麼感覺?”

  “你喜歡的人剛剛好也喜歡你,想想看。”我忍不住又閉上眼,嘴角鼻尖卻都是無法掩飾的笑。他乘機迅速在我的眼皮上輕輕啄了一下,我還是不太習慣我們之間這種全新的零距離,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這一晚,在那個不知道是哪里的沒有路燈的河邊,我不停地說著各種傻話、廢話,講的什麼我已經完全記不起來了,只是好象不把一輩子的話一次過全部講光就會死掉一樣。而我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我居然可以對著他那麼自然地講那麼多肉麻的話,卻一點不覺得不自在,仿佛很天經地義地樣子。他也一樣傻傻地笑著聽著我亂七八糟地講著各種笨話,很享受的樣子。直到黑鴉鴉的天邊開始泛出魚肚白我們兩個才想起我們已經這個樣子坐在那兒講了整整一個晚上了。奇怪的是兩個人一點都不困,我想,我們兩個大概都瘋了。

  坐上車,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望住我問:“終于困了?”我還死撐著堅定地搖著頭:“沒有!”

  他替我拉好安全帶:“不困也挨一會兒吧,今天早上放你半天假。”

  “不要!”我一聽馬上就精神了,“我已經請了一天假幫亦柔搬家了,今天再請假我這個月的勤工獎就沒了,我才不要呢。而且,我不要那麼長時間看不到你。”我吃驚地發現自己居然在撒嬌,這個發現讓我紅了臉。

  “真是拿你沒辦法。”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講起亦柔,我才想起直到昨天晚上之前我的角色還是超級媒婆,只是幾個小時之後,我怎麼變成女主角了?!我回去怎麼跟亦柔交待呢?

  “willson,可不可以答應我,我們的事可不可以暫時不要告訴別人?”

  “為什麼?我就那麼見不得人?”willson明顯地不高興了。

  “不是,我還沒想好怎麼跟亦柔解釋。”

  “嚇我一跳,就這事。你要不好說讓我來講好了。”他松了一口氣。

  “不要不要,還是我自己講,免得你講了讓事情更糟。”我一下子變得心事重重起來。我不想因為愛情而失掉友誼,我知道自己很貪心。

  “那你要我做多久黑市愛人?”他又把臉沉下來。

  “不會太久,我保證。而且,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安排嗎?等我跟亦柔溝通好了,你的事不也安排得差不多了嗎?”必要的時候我也是談判高手。

  他好象楞了一下,沉默了一小會才說:“好吧,不過不要讓我等太久。”

  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客廳的燈還是亮著的,而亦柔的房間門關得緊緊的,看來她昨天晚上回來以後還為我等了門。我輕輕關掉燈,閃進自己的房間,心里覺得好愧疚。雖然答應了willson盡快跟亦柔講,可是怎麼跟她開口我卻是一點兒頭緒也沒有。

  我把自己放倒在那張單人床上,期望可以睡上一會兒再去想那些煩人的事,可是卻一點睡意也沒有,抓起《專業英語》看了五六頁也找不回一絲睡意。我干脆翻身跟一直蹲在一邊的痞子瘋玩了起來。

  “好姐姐,你起來了嗎?”亦柔在門外的聲音讓我抱著痞子的動作僵硬了三秒鍾才懂得答她:“啊,剛剛醒。”

  我打開房門,剛剛睡醒的亦柔站在門外,顯得尤其單純而無助,令我對自己隨口就撒謊的行為異常痛恨。

  “好姐姐,你昨天好晚回來嗎?我等你等到十一點呢。”

  “我,其實,昨天晚上……”我咬咬牙打算講實話實說,我可不想為了一個謊話再去編一百個謊話,否則我就算不會負疚得內傷致死也會因為勞累而掛掉的。

  “昨天晚上我過得好幸福喔。”亦柔眉飛色舞地打斷我,“昨天晚上WILLSON帶我去了嘉城小館吃飯,點了好多菜,你說這是不是他很疼我的意思呢?我跟他說我吃不了這麼多,他還講我太瘦了,要吃多點東西。後來,我覺得氣氛很好呀,所以忍不住跟他表白了,還特別跟他講了是你做的大媒。可惜他突然說有事要離開,結果飯都沒吃完就走了,不過卻留下足夠埋單的錢,連我的的士費都預足。他雖然沒有什麼表示,可是至少沒有反對我喜歡他,所以恭喜我向目標邁進了一大步吧。”說完,亦柔很激動地抱了抱我就轉身旋了出去,一邊走還一邊說:“我得把自己打理得漂漂亮亮的,因為他隨時有可能出現呢。”把目瞪口呆的我扔在原地傻得不知道出聲。

  走進公司的時候剛剛好九點,我在打卡鍾報時之前把出勤卡塞進了卡機口,聽到“喀嚓”一聲我才放下心來,不用擔心給人扣錢了。轉身迎面遇到張姨,我笑著跟她打招呼,張姨大著嗓門兒說:

  “唉呀,李小姐,今天好漂亮啊。”

  我也就厚著臉皮答她:“我每天都這麼漂亮呀。”

  “那是,那是,整間公司你是唯一一個每天都跟我這個做清潔工的打招呼的人,所以在我眼睛里,你每天都這麼漂亮的。”張姨高高興興地說。

  我還以為自己在一夜之間脫胎換骨了呢,搞了半天,原來拿的不過是人情分,真是讓人喪氣。

  我走到座位上,一邊按開電腦POWER,一邊坐下。在等電腦開機的時間里,我打開抽屜想找一迭post-it出來,忽然從我背後飛過來一道金光,正正落在我打開的抽屜里。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包心型金莎朱古力,雖然是路邊七十一便利店隨處可以買到的樣子,可是金色的半透明包裝紙下朱古力色看在我的眼里顯得異樣的誘人。我抬起頭望向身後,卻見到WILLSON一臉正經地慢慢走過,卻又乘著無人注意沖我扮了個好笑的鬼臉,又向電腦顯示屏努努嘴。我不明所以地轉過身望向顯示屏時,奇跡出現了:彩屏上是一片玫瑰的海洋,而且那些玫瑰紅得來霸道而張揚,讓整個屏幕多少顯得有些詭異。最奇妙的是玫瑰們不是就那麼安靜地在那兒,而是一朵接一朵地次第地開放著,每一朵開到最後就會開出一個字來,開到最後,滿屏的玫瑰淡化成了背景,屏幕上寫著:恭喜你中了我的LOVE病毒了,唯一能解此駭世劇毒的解藥就在我的嘴里,只要每天吻我一下,定可保你一直平安無憂。但切記不可有一日而廢,否則必會毒發,屆時非我不嫁。

  一瞄四周,好在沒人注意到,我急忙把這個獨一無二的屏保切換掉,但是臉上的笑意卻怎麼也無法切換掉,于是干脆趴在桌上,把整個臉埋進胳膊里任自己笑得管他臉會不會爛掉。

  桌面電話驟響,我只得盡量斂起笑容,拿起電話,沒等我開口就聽到里面傳來willson的聲音:“什麼時候進來拿你今天的解藥?”

  “BOSS,我不得不提醒您,你這是濫用公司資源,並且在上班時間進行性騷撓,小心我告到勞動局去,”

  “別騙我,大陸的勞動局也不會受理耍花槍的case的。快進來吧,我的笨女人。”

  “你好肉麻哦。”我繼續口是心非。

  “對呀,我就是要麻到你完全失掉抵抗力好把你扛回家做我的黃臉婆。”

  “你是不是打算從今天起出糧給我只是要我陪你打情罵俏?如果是這樣的話,對不起,我馬上就辭職。”雖然這種感覺讓我很沉迷,可是我有我的原則,而且這也違背了我喜歡上他的本意。

  “笨女人,你又不准我公布我們的關系出來,連正大光明地拍拖也不可以,那每天早上給我二十分鍾講講情話總可以吧?”他的聲音著急起來。

  想想,自己好象是有一點理虧,于是我壓低聲音說:“二十分鍾太長了,每天上班,只有早上開工前十分鍾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其余時間,你是老板,我還是你的ASSISTANT。”

  “十五分鍾。”他還真會討價還價。

  放下電話我忍住笑,第一次發現這個貌似強狂的男人這麼孩子氣。

  “叮……”桌面的電話又響起,我直搖頭,這個無所不能的男人之前的鎮定風度跑哪去了,

  “又怎麼了?林大總經理?”

  “不是林大總經理,是尹大總經理。”電話里是尹天與懶懶的聲音。

  我想如果此刻有個地洞,我一定謝天謝地地鑽進去躲個十七八年的再說。

  “今天一早就被willson的電話吵醒,只是為了很囂張地煊耀一壘打全勝的戰績,現在我想打個電話來恭喜你,卻被你連我是誰都忘掉了,你們兩個還真是登對,全是見色忘義的狠角色。算啦,其實我是想來跟你講,好好享受你們的戀愛世界,不要管周圍有什麼聲音,或者是發生什麼事,記得堅信自己最初的感覺和信念。如果,我是說萬一如果有什麼不快樂,記得我的手機二十四小時為你stand by.”

  “謝謝你。”我由衷地說。這一刻不管真假,他的一句二十四小講出來讓我有種從未有過的窩心,第一次從心底對他生出一些依賴。我猜想,在他的生命中過往的這麼多女孩子必定沒有一個是會帶著怨恨離開的。

  一忙起來,腦子里就什麼也裝不下了。雖然一整天跟WILLSON待在一起,可是一切跟這之前的任何一天沒有什麼兩樣,嶄新的愛情在面對工作的時候沒有立身之地,即使與他偶爾眼神交彙也只是公事的交流,看不到一絲因為荷爾蒙分泌濺起的火花。忙起來時連所謂的十五分鍾的愛情特別時段也只是一廂情願的鏡中花水中月,最後變成留待睡著之前為今天少少地遺憾一把的理由罷了。

  今天晚上又跟創作部的人為了一個手機廣告的創意開會開到差不多十一點鍾。因為這個廣告的成敗關系到明年我們能否拿到這個品牌亞洲地區的總代理權,所以無論是創意還是媒介計劃都慎之以慎,WILLSON由頭跟到尾,一點細節也不肯放過。經過幾輪碰撞,最後由willson定下了的PP創意方案以後大家才總算松了口氣。我收拾完材料,跟著WILLSON走出會議室,走到他的辦公室門口我正打算拐回自己的辦公台誰知被他轉身一把扯進他的辦公室。

  “干嘛?嚇我一跳,給人看見了怎麼辦?”我直沖他翻白眼,這人好象天生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他老兄卻只顧把我圈進勢力范圍以內很享受地閉上眼說:“什麼干嘛,我們明明是正大光明地拍拖卻被你搞得鬼鬼崇崇的,還問我干嘛。”

  “對不起,其實今天早上我已經打算跟亦柔講的了,可是話到嘴邊了又……”

  “又怎麼樣?反正你又沒講就對了。既然你講不出來,那我去講好了。”

  “你不要逼我嘛,”我有點不高興了,“能講我自然就講了。”

  “那你要是覺得一輩子都不能講那我們一輩子都這樣子好了!”他的脾氣反而比我還大,而且居然還吼我?!我一時楞在原地:這是怎麼了?我們剛剛拍拖還不夠二十四個小時呢,卻已經用人家結婚了多年人的方式在進行交流了?!

  兩個人互相僵持了幾分鍾,但在我的感覺里卻象幾千年這麼長,空氣象一堵厚厚地牆壓在心口上,到最後我幾乎想出聲講對不起了,卻聽到他粗粗地出了口氣,軟化下來:“好了,好了,對不起了,是我不對,別不出聲好不好?”

  兩個人都不出聲的時候,我想來想去,只是覺得自己沒有一處做錯,他憑什麼對我大吼大叫。可是等到他說對不起的時候,我終于想明白,在兩個相愛的人之間,誰對誰錯其實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兩個人是否都還想為對方付出。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沒有考慮你的感受。”我低下頭說。

  他捧起我的臉:“對後我們都不要對大家講對不起好不好?生氣的時候也不要不理我,你不理我我覺得好難過,好象全世界的大門都對我關起來了,世界未日一樣的感覺,情願死掉。”

  我不敢相信這樣軟弱的話會從他的嘴里講出來,心里突然難受得要命,眼前他的臉變得模糊,是眼淚湧了出來。我知道自己哭起來的樣子有多難看,想把頭別開,卻被他用嘴覆在我的眼瞼上,輕輕地把我的眼淚吸掉。

  “甜的。”他說。

  “瞎說,眼淚都是咸的,哪會是甜的。”

  “為別人流的眼淚是咸的,為我流的,就是甜的。”他認真地說。

  我用手環住他的腰,把自已緊緊貼在他的胸前,不由想起那次發燒挨著他時聽到他心跳後的問題,忍不住輕聲說:“從現在起,我哪兒也不去了,我要住進去。”我指了指他心髒的位置。

  他從脖子上解下一條項鏈,替我戴上說:“這是鑰匙,我用了二十八年了,而且全世界僅此一條,今天起交給你了,別搞不見了,不然只有找鎖匠來爆鎖我們才能回家了。”

  我把項鏈上的鎖牌轉開,上面寫著幾個韓文字“英碩愛兒,XXXX年X月X日。”

  “這條鏈是你一直戴著的?”

  “唔,三歲起戴到現在,就象我身體的一部分。”

  “放心我不會搞不見的,因為我沒有閑錢也舍不得請鎖匠。從今天起,它在我在……”我舉起右手很慎重地發誓。

  “不許說後半句。”他搶住我的話頭。

  “那我住進去了你可不許趕我走。”我趁機耍賴。

  “你就算是走到火星我也要把你追回來。”他狠狠地吻了我一下說。

  “明天晚上的公司周年紀念酒會你不會忘記吧?”坐上willson的車時,他突然想起來問我。

  “哦,對哦,你不講我還真的忘掉了。”問題的實質是我對這類活動壓根兒沒什麼興趣,所以對前一個星期行政部發下來的通知一點沒留意。

  “我就知道你是這種人,給你。”他從車後座拿過來一個紙盒。

  “你不是那麼老土吧,別告訴我這是你幫我買的酒會禮服,電視劇里的小開總會在舞會前替灰姑娘買好整套變成公主的裝備。你也來這一套?”我未卜先知地打趣他。

  “你不用這麼刻薄吧?你知道不知道我幫你訂這套衣服的時候有多狼狽?人家問我你的size,我只好在自己身上比劃,指著心口襯衫第二顆紐扣的位置告訴別人說你是這麼高,然後兩只手合攏說你的腰是這麼粗,要不是那家店跟我們家很熟,我肯定被別人當成專騙未成年少女的變態金魚佬了。”

  “你要不要拐那麼大個彎來笑話我身材不夠好啊?”我氣得一掌拍在他的右手臂上。

  “哎喲!”他呲牙咧嘴,好象真的很痛似的。我一點沒心軟,把紙盒子扔回給他:“我不要穿這麼隆重的衣服,怪怪的。去年參加周年酒會的時候我也是穿的牛仔褲白襯衫,也不見有人把我趕出來。”

  “笨女人,你要是不穿我就去找林亦柔攤牌去。”

  “不用你去,我今天晚上就跟亦柔講清楚。”其實他跟我道歉的那一刻我已經決定不讓這件事拖下去了。

  “真的?”他一臉驚喜地望住我。

  “干嘛?”我很警惕地往後一縮:“讓你這麼一問我真得好好考慮一下我是不是決定得太草率了。”

  “你敢!”他很無恥地恐嚇我。

  “其實你干嘛不選擇亦柔呢?各方面條件她都比我好。”

  “說實話,這世界上比你條件好的人的確很多,不過要找差過你的還真不容易。”

  “嘿,我發現你今天晚上還真的很幽默啊。”

  “我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優點呢,不如你干脆嫁給我,好讓你有充足的時間來發掘。”

  “慢著,這麼快就要我嫁給你?你不是看上我的錢了吧?我可告訴你,趁早死了那條心吧。”

  “好吧,既然你已經看出來了,那你就收下這條裙子,權當是打狗的肉包子,當是對我想入非非的懲罰吧。”

  “喂,你有完沒完?剛才笑話我沒身材,這會兒又罵我是狗,鬼才要你的裙子呢。”

  見我來真的了,willson不再開玩笑,誠懇地說:“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禮物,你怎麼可以拒絕我。”

  “好吧,念在你今天第一次跟我道歉的份上,我就收下了吧。”我不忍心再跟他玩下去,找了個台階讓兩個人都下了台。

  他明顯地松了口氣,但是還是不放心地加了一句:“你記得明天晚上七點頭鍾,在白天鵝賓館喔。我明天很多事情做,不能來接你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羅嗦的?小心老人院都不收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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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 12:01:41
第七章

  終于一口氣把該講的都對亦柔講了出來,我松了松有些發緊的喉嚨,低下頭,打算接受亦柔的發作,誰知道等了半天沒反應。我抬起頭來,看見亦柔雖然臉有點發白,但是表情卻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好姐姐,這又不是什麼壞事,干嘛要瞞著我嘛?”她的語氣聽起來沒有一絲異樣。

  “對不起,亦柔,我沒想到事情會成這個樣子。”她的篤定更讓我無措。眼下除了道歉之外,我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什麼。

  “干嘛要道歉,好姐姐?你們互相喜歡這是多好的一件事。一切都沒有變,你依然是我的好姐姐,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好朋友。”亦柔的善解人意讓我感動極了,我暗自慶幸自己認識的人都是這麼出色。

  “噫,這個盒子里裝的是什麼?”亦柔看到我放在一旁的紙盒子。

  “哦,WILLSON送我的明天參加公司周年酒會穿的裙子。”我不以為意。

  “可以看看嗎?”

  “當然,你看吧。”我趕緊著把盒子遞了過去,但是卻發覺自己的動作里有些討好的樣子,好丑。

  “哇,居然是prada今季的設計,好漂亮!”亦柔打開盒子驚呼了一聲,有點迫不及待把衣服取出來抖開,往自己身比劃。我看出來她眼睛里的渴望,于是說:“要不要試試看?”

  “可以嗎?”她的表情快樂得象是得到了搕颸蔚蔽漱p女孩。

  我把她連人帶衣服推進房間,關上門讓她換衣服。看見她這麼高興我更快樂。可是不明白她怎麼會對漂亮衣服有這麼高漲的熱情。對于我來說,眼看著存折一天天往上加數更讓人興奮。

  我跟痞子在客廳里玩了好一會兒,她才姍姍搖了出來。說她是搖出來一點不為過。因為這條裙子的下擺微收,裹住下身,收得比較窄,而且,裙子穿在亦柔的身上略顯得緊了一些,短了一些。所以她只能一搖一擺地走出來,不過倒也可以用“搖曳生姿”來形容她。

  “好漂亮!”我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她這麼熱衷華服美衫了,因為不同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實再是各有味道。就好象眼下這件禮服,讓她陡然有了一種華麗與高雅的氣質,很是耀眼。

  她臉上又浮起讓我熟悉的羞澀笑容:“衣服有點緊。”

  亦柔用了半個多小時幫我出主意應該梳什麼樣的發型,又用了半個小時來勸我放棄在我那堆舊皮鞋里隨便找一對出來襯這條裙子的念頭,逼著我明天去重新買過一雙。最後臨睡前又很慷慨地拿出自己的首飾盒,找出一套幾可亂真的假鑽石的耳環與項鏈,非讓我明天戴齊整套行頭。我被逼無奈只得答應。可是一想到明天扮得漂漂亮亮的,見到willson,讓他知道原來我也可以很淑女,一定讓他大吃一驚,便又覺得或者穿成那樣子也不算一件糟糕得來太難想象的事了。

  然而事實證明,為了准備參加晚上的酒會,我的這個本可以在床上賴到中午的星期六被熱心的亦柔徹底毀了:我早上八點鍾被她吵起來早飯都沒吃就被她抓住做面膜。她把私家珍藏的膏啊霜啊的往我臉上抹了又擦,擦了又抹,足足搞了兩個多小時才放我起來,我幾次躺在那兒睡著又被她搞醒,只覺得頭痛欲裂。本以為做完面膜她可以放我回去睡覺了,誰知道她又拖著我出去買鞋。她對各種名牌的熟識程度讓我望塵莫及,對皮鞋不貴不買的消費理念讓我心驚肉跳,死拉活拽地把她扯出友誼商店,足足在上下九走了三四個來回才買到一雙她反對得不是太強烈而我心痛得不至于暈倒的鞋子。

  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四點鍾了,因為只在上下九吃了一碗姜撞奶,我餓得手腳發軟,只想去親愛的廚房搞點兒東西填肚子,卻被亦柔拉住說不夠時間做頭發了。

  “我吃完東西洗洗頭發就好了,哪那麼多東西好搞的。而且你也只是吃了一碗紅豆沙,該餓了吧。”我想盡量說服她。

  “不行,頭發是整體形象的點晴之筆,怎麼可以隨便。而且我一點都不餓。”說著,她不理我的抗議,把我按在凳子上就開始忙活了。

  看到她這麼激情高漲地收拾,我也不好意思再反對,只好由得她在我頭上臉上盡情發揮。等到收拾完我,她再把自己打扮好,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鍾了,再不走就該遲到了。我們慌慌張張地各自回房換好衣服,我甚至連鏡子都來不及多照一下就沖了出來。面前的亦柔讓我眼前一亮:粉藍色的露肩裙,把她的如雪肌膚襯得晶瑩剔透,而且恰如其份地把她完美的身材展露得性感而不失分寸。

  “干嘛還看,來不及啦!”亦柔拉起我就往外走。

  “慢點,慢點,大小姐,新鞋夾腳,我還沒穿慣這麼高的高跟鞋。”我大叫,一邊高高地拎起裙擺免得自己被自己踩到。我估計如果這裙子有感覺的話,一定會覺得穿在亦柔身上比穿在我身上要自在得多。

  上了出租車,亦柔一路上不停口地提醒我待會兒不可以再把裙擺提這麼高,盡管腳痛也不可以跛著走路,還埋怨我買這麼便宜的鞋子穿,腳痛是自找的。我沒理她,坐在旁邊只是不停地啄磨期望今天的酒會和去年一樣是吃自助餐,這樣子我可以盡快安慰一下轟然作鳴的肚皮。差不多快到了的時候亦柔突然不再說話了,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奇怪。我以為她是緊張了,拍拍她的手說:“沒關系,公司的酒會只是有頭有臉的人才會被人注意,象我們這樣身份的人去到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吃好,喝好。”

  亦柔笑了笑,但是笑容有些莫測高深,說:“當然,我知道了。”

  門童幫我們打開車門,站在這間緊挨著珠江的唯一一間五星級酒店門口,盡管已經來過幾次了,可是它的華麗與氣派還是讓我有些不太舒服的距離感。亦柔跟住我後面往里走。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向我們望過來,這讓我很不習慣。這身討厭的衣服!!!搞到我好象去BALL一樣。遠遠地看到我們公司的酒會花牌,我才輕輕吐出一口氣來。走近一點,我看到willson站在門口跟人涵喧,心定了一點。他好象感應到什麼一樣,馬上轉過頭來,見到我們,臉上立刻展開一個驚喜而溫暖的笑容。我向他報去一個微笑,好象皮鞋夾得我的腳也不是太痛了。見到跟在我後面的亦柔,他的眼神略遲疑了一下,轉向我,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笑著略略點了點頭,他釋然地露出一個更大的笑容,潔白的牙齒在燈光下仿佛閃出光來。他正想走過來,卻走到面前的PHONE TONE HK的CEO JACKY SUN攔住,聊起來。他悄悄給了我一個無可何的表情,我點點頭深表同情,便自己走開了。這邊阿策大呼小叫地跑了過來:“哎呀,這是誰呀?老天,日日對住你,卻居然給我忽略了原來你也是美女呀。不過說老實話,李好,你平時也太不打扮自己了。我還從沒見過女孩子象你樣放棄自己的。”

  “那是你自己有眼無珠。”突然出現的尹天與硬是把阿策從我身邊擠了開去。

  我好笑地看著阿策氣得吹胡子瞪眼睛,卻無可奈何的樣子,突然想起旁邊的亦柔,忙把亦柔拉過來:“來,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林亦柔小姐,才來行政部工作。這位是拓展部的經理,阿策,這是恒威的總經理尹天與”。

  “如果說美麗是一種罪過,你們兩個今天晚上可就是罪上加罪了。”尹天與微笑著說。明明是很肉麻的贊美,可是如果說起來沒有什麼侵略性的話原來也是很受用的。

  而阿策的眼睛已經毫無顧忌地顯得賊亮,以超級的熱情對著亦柔說:“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可以與林小姐一同進入會場呢?”

  亦柔得體地笑說:“那是我的榮幸。”跟我點點頭便跟著阿策走了。

  我突然想起聽尹天與講過阿策是有女朋友的,這怎麼可以?!

  “亦柔!回來,他是有女朋友的,小心點。”我提起裙擺就想追過去,卻被尹天與一把抓住,“放心吧,阿策是在幫他的手下謀福利呢。那個人,你給他一百個膽子能被他女朋友打爛101個。”

  “真的?”見到他點頭保證,我還是不太放心,“我們也進去了吧。”說著帶頭往里就走。

  尹天與好笑地搖了搖了頭,從後面跟上來。突然他一把摟住我的肩。我嚇了一跳,往旁邊就閃:“你干嘛?!”

  “別動。”他抓住我的肩頭,輕聲說:“你的裙子拉鏈壞了。”我聞言一驚,伸手摸過去,老天,拉鏈從中間裂開,露出整整半個背部,我馬上臉紅到了耳根。

  想到剛剛那麼多人望住我走進為原來是因為我正在出這麼大的洋相,我羞到快哭出來:“怎麼辦?我要回家。”

  “你別著急,我們先找個沒人的地方我再幫你想辦法。”

  我依言,讓他把手搭在肩上,用身體遮住我的背,好在他的身型夠高大。我們慢慢走到一個偏僻的洗手間門口。

  “這條路怎麼這麼短呀?”他居然在這種時候還來開這樣的玩笑,我氣得七竅生煙:“我不要你幫我,我自己回家。”

  “我才不信你敢就這麼走出去?”他很篤定地說。

  我用背抵住牆壁,只覺得羞憤難當,長那麼大,我從來沒在人前這麼丟臉過,而我最愛的人就在不遠處等我,我卻在這里無能為力—眼淚無聲無息地在我的眼眶里轉圈,我使勁眨著眼睛不讓它們掉下來。

  尹天與看見我這個樣子,一臉的壞笑消失得干乾淨淨:“別這個樣子好不好?妝哭花了你怎麼見willson?我保證五分鍾內讓幫你搞掂好不好?”

  “可是我不可以讓你再見到我那里。”我指了指身後。

  “好,好,我不看,你在這兒等等我。”說完他轉身就走。站在那里,周遭一個人影也沒有,耳朵里卻能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喧嘩聲和音樂聲,我感覺好象被一堵厚厚的牆隔離在世界之外,這種被遺棄的感覺讓我好象突然回到了大約五歲的時候,有一天在幼兒園午睡起來,我發現自己居然在睡夢中把床給尿濕了,也是這樣的又羞愧又害怕,躺在床上聽到旁邊小朋友紛紛起床分餅干吃、玩游戲的聲音,自己卻一動不敢動地躺在床上裝做沒睡醒,就這樣在又冷又濕的床上整整睡了四個小時,直到我媽下了班來接我。這段故事曾經被我媽開玩笑地講起過,但是我自己一丁點這樣的記憶也沒有,便懷疑是我媽編出來取笑我的。可是這一刻,我如此清晰地見到了幼兒園天花頂上的隨風飄動的破碎蜘蛛網和被我想象成孫悟空駕著的七彩云形狀的受潮水垢。而可怕的孤獨和無助感讓此時的我跟當時躺在嬰兒床那個小小的可憐女孩子還原到了一起,環顧寂靜的周遭和遠遠傳來的音樂聲,我突然開始懷疑尹與天會不會沒品到拋下我不理我,由得我自己傻傻地等個夠,而這種懷疑隨著時間一點點消失變得越來越強烈,以至我因為以為懷疑變成了事實而害怕得發起抖來。等我終于看到氣喘噓噓跑過來的尹天與忍不住撲上去抱住他放聲大哭起來。

  尹天與完全不明白我怎麼會有這樣強烈的反應,但他什麼都不問,只是輕輕地拍著我的頭:“好了,乖啦,不哭了,有我在這兒,沒事了,啊,沒事了。”

  見我情緒漸漸平靜,他才把手上拿著的一件標簽都沒撕掉的裙子遞給我:“先換上這件,把身上那件脫下來給我,我幫你修修拉鏈。”

  我進到洗手間,換好衣服出來,把換下的裙子給他,見他用不知道從哪兒借來的鉗子在拉鏈上夾了夾,敲了敲,然後再把拉鏈上下下下地拉了幾次,那條拉鏈就好象從來沒有壞過的樣子,咬合完好。他卻一臉迷惑:“奇怪,這是prada的出品耶,拉鏈怎麼會掉了一個齒呢?”

  “管他的,只要修好了還能穿就行啦。”我不明白他有什麼好奇怪的,我買回來的衣服沒穿幾次就壞的多了去了,特別是拉鏈,壞掉的機率就更高了。

  換好衣服估計酒會快開始了。我只想趕緊回去大廳,我怕willson見不到我會不高興了。

  “等等,你自己照照鏡子,眼影全讓你哭花掉了,怎麼見人?也難怪阿策笑話你不象女孩子。”尹天與毫無辦法地提醒我。我照了照鏡子,可不,整個一個花臉貓。

  尹天與掏出手絹遞給我,我把雪白漿過的手絹用水徹底打濕,干脆把糊糊的眼陰抹得一干二淨。尹天與站在後面點點頭說:“唔,這樣子比剛剛還好,乾淨多了。淡妝比較適合你。”

  讓他這麼一說,我糟糕透了的情緒才覺得舒緩多了,有些自信重新回到身上。

  他把胳膊遞給我:“來吧,美女,從現在起,我們要出發去征服外面的世界了。”我感覺自己象是第一次偷偷穿上媽媽的高跟鞋去參加舞會的高中生一樣,有些高興,又有些擔心地把手穿過他的胳膊,懷著小女孩一樣爛漫的期望跟他走了出去。走出來以後我才想起,原來他剛才一直跟我待在標著“LADY”的五星級酒店洗手間里面,也就只有他這種人才可以在那樣的地方還待得那麼自在。

  果不其然,遠遠地就已經看見willson站在大廳門口張望,看到我和尹天與走過來的時候他略楞了一下,就心無介締地迎了這來。尹天與把我交給willson以後松了口氣說:“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別再把你的女朋友弄丟了,給別人撿了去小心不還你。”

  “就算我弄丟了全世界也不會弄丟她的。”willson很有把握地說,然後緊了緊握住我的手。我抬起頭,望住他笑了笑,此刻,我的心才算是徹底安定下來。

  “哎,真受不了你們兩個,肉麻得要命。我要趕著坐飛機去馬德里尋找安慰,不陪你們了。”尹天與搖搖手轉身就走,背影瀟酒地消失在我們的視線里。

  走進大廳的時候,酒會已經開始了。不過剛走進去willson就又被人拉走去應酬了,我則被旁邊一溜的自助餐食吸引得無法再把腳移開。我才不管跟那一身衣服有沒有沖突,只管抄起桌子上最大的一個盤子就開始往里頭裝食物,直到堆得小山一樣才找了張桌子坐下就吃。剛吃沒兩口,肩膀被人重重一拍,差點把手上的叉子給拍掉。我憤怒地轉過頭,卻聽到一個高八度的女聲:“唉呀,真的是你呀李好,山雞變鳳凰了耶!”

  唉,這種調調除了那個夏萌萌以外不用再作第二人想了。不過這麼久沒聽到她這把裝嫩的湖南偽台灣腔,真得讓人很懷念。

  “真的是我耶,傻大姐。”明知道她最討厭別人叫她傻大姐,不為了那個傻字,而是為了一個姐字顯得年紀大,不過我卻很想念被她戳額頭糾正的情景。

  果然,她伸出塗得鮮紅的手指頭直向我的額頭戳過來。我沒料到短短幾個月她的手指甲留長了這麼多,真給她戳到還得了,情急之下嚇得一縮脖子伸手用叉子柄架住了她的手指,留心一看,忍不住搖頭:“跟你說多少次了,別以為塗了指甲就可以不用洗手了,瞧瞧這指甲里藏的髒東西,惡心得我快吃不下東西了。”

  “那麼久不見,一見面就沒好話,你好討厭哦。”夏萌萌眼角掃到周圍有幾個合同部的小帥哥,馬上聲音不小地繼續發姣。

  “省省吧,帥哥全走光了。”見到那幾個小男生避之不及地逃走的樣子倒也挺有趣的。

  夏萌萌這才終于把一直繃著的淑女款拋開,一屁股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毫不客氣地從我的盤子里叉起一塊豬排就往嘴里送,一邊嚼得油水四濺一邊說:“哼,好你個李好,升了職連飯都沒請妹妹我吃一頓,真不夠意思。你這叫忘本,知道嗎?忘本會給天打雷霹的。”

  我忙著把盤子轉移到安全地帶一邊毫不留情地說:“也不知道誰的身份證上寫著生于1962年,管你叫妹妹我還真怕會被雷霹呢。”

  “噓,小聲點。討厭吧你,嘴巴這麼不積德,等著嫁不出去做老姑婆吧。”

  對她來說做人最大的懲罰就是孤獨終老,可是對我來說,一點殺傷力都沒有,我不怕沒人送終只怕沒錢過世。所以沒理她,繼續埋頭苦干。

  “喂,今天怎麼舍得花錢買新衣服了?看起來不便宜呢,讓我看看是什麼牌子的。”說著她大小姐也不管眾目睦睦之下就趴在我脖子上翻出商標來看。我忙著填肚子,懶得理她,卻聽到她在那兒驚呼:“天呀,是仿prada耶,現在的盜版衣服也有這麼好的質量,老實說,在老鼠街哪個檔口買的?你拿到幾折?你要是敢藏私不說我今天跟你回家睡。還有,這套鑽石手飾是哪個水魚送的?有多少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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