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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小佚 -【瀟然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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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0:47:09 |只看該作者
潇然夢 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21章 守護一生(上)

   我漸漸平複了心跳和呼吸,悄無聲息地走到窗邊。果然,一陣清淡到幾不可聞的曼佗羅花香迎面而來。

    我擡起抑制不住顫抖地蒼白雙手,將窗戶關上。

    心裏,說不恐懼,絕對是騙人的。

    我轉過身,看著已經正襟倚坐在床沿的衛聆風,咬了咬牙,問:“這些曼佗羅花,是誰讓種的?”

    衛聆風面色不變,淡淡回道:“宮中一直就種有這些花。因爲太後喜歡,後來朕又命人遍植了一些。”

    那麽龍涎香呢?”我走近案前,取過一杯水,將那香澆滅。

    衛聆風的雙眉微微皺了起來:“你的到底想問什麽?”

    我認真地看著他:“爲什麽點龍涎香?”

    “太後喜歡這個香,于是命人自千裏之外尋來最正宗的,送了些給……朕和其他嫔妃。”衛聆風的話越說越心不在焉,眉頭卻越皺越緊,緩緩站起來走到我跟前。

    “君山銀針呢?”我壓制住渾身的顫抖,開口,“也是太後?”

    爲什麽?如果是別人還想得通,可是衛聆風明明是她的親生兒子,爲什麽要這麽做?

    衛聆風雙眼輕輕眯了起來,渾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聲音平靜卻透著莫名的戾氣:“朕沒有耐性聽你繞彎子。”

    “衛聆風,你可以不相信我說的,因爲連我也不確定這些是不是巧合。”我舔了舔幹澀的唇,心跳重如擂鼓,不知是因爲害怕還是其他,但我依然一字一句地把後面的話說完。

    “曼佗羅花香,龍涎香和冷香,他們單獨或者其中兩者混合都只是平常。只是一旦三種香味交融,長期被吸入人體的話……”

    衛聆風的眼中慢慢凝起冰寒,聲音都透著森森冷意:“長期吸入如何?是慢性毒藥。”

    “不。”我輕輕搖了搖頭,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才有膽看向他,“他對身體沒有一點危害。可是……卻能侵噬人的心志。”

    “不是讓你發瘋,也,不是變成傀儡,而是一種變相的催眠。”

    “催眠?”

    “是。”我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冷意,不知爲何忽然有些同情他。

    如他這樣自負的人,竟也許正在被人利用,而利用他的那個人又很有可能正是他的母親。

    只是,那樣的心情只是一星一點,便被無邊的恐懼吞噬了。

    那些話,言猶在耳。當初聽到輕淺溫暖,如今想來,卻只覺恐懼。

    我凝聚起散亂的聲音,繼續說:“這是一種深度催眠。通過藥物和某種……每天都能影響到你的暗示,可能讓你無意識地去做某件事,可能會削弱你的意志,也可能……完全篡改你的記憶。”

    不!這些都不是讓我恐懼的根源。唯一讓我無法遏止顫抖的,是因爲——噬心術,這種古老而神秘的巫術。祈然說,天下會的只有一個人——冰淩四大丞相之一的……

    從我認識祈然到後來分開,真的極少極少見到他有恐懼緊張的神色,即便多大的危險臨頭,仿佛都能在他一笑間化去。

    可是那天……(很不識相的PS:這是發生在無遊組建立後的事。)

    他正向我講解著天下致密的毒物,我一時好奇,便問:“祈然,冰淩有什麽皇室密藥嗎?”

    他笑著搖頭,說:“天下至毒的藥冰淩都能取到,自己還制……”

    他的笑容忽然一頓,放在桌面上的手輕輕握起:“噬心術,天下唯有冰淩才能實現。”

    “它由曼佗羅花香,龍涎香,冷香三種氣味混合深入人體,再配合某種暗示,便能控制人的心神,卻不傷其體膚。”

    “那不就跟深度催眠一樣?”我有些興奮的道,“真想見識一下。”

    “冰依——!”祈然忽然一把抱住我,身體和聲音都恐慌地顫抖,“不可以!答應我,無論什麽時候,看到這三種花香混合一定要遠遠的避開!”

    “這個世界上,會噬心術的人,只有一個。冰淩,四大丞相之一的——白勝衣。”

    “冰依,你要記住無論什麽時候,絕對絕對不要接近這個人。”

    我反手抱住他,臉埋入那個溫暖又彌漫著幽谷清香的胸懷,輕輕道:“我答應你。”

    祈然擁緊了我,身體終于停止顫抖,卻仍在呢喃:“絕對……不要……”

    喉嚨被虛無的扼緊,我回神對上衛聆風冰冷的眼神,實實在在的殺氣蒸騰在我的周圍,讓我一點也不懷疑他會在下一刻便輕描淡寫地殺了我。

    他的聲音平靜而冰冷:“說這些,你不怕朕殺你滅口嗎?”

    我幽幽一笑,在他掌控中卻不覺窒息的頸項微微一動,便算是搖頭:“不怕。除非皇上不想解除……這個噬心術。”

    衛聆風露出一個沒有一絲溫度的笑容,松手放開了我,在案前坐下來,淡淡道:“你走吧。”

    我目光沈沈看了平靜到不正常的他半晌,說:“皇上如果真的想知道真相,我可以試試幫你催眠。”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回過頭,看向依然面色如常,漠然看著我離開的衛聆風,忽然歎了口氣,有些悲哀地道:“還有。衛聆風,你沒必要每次一受到傷害,就用凶狠和冷漠來掩飾自己。是人,總有脆弱的時候。”

    說完,我再不回頭,轉身邁出了這空曠的大殿。

    以後的日子,竟出奇的平靜,只是“落影宮”時時多出了兩個客人,顔靜和陳芊芊。

    她們很少結伴而來,偶爾碰上也多是點個頭客套兩句便了事,卻意外地,看來都跟我很是……投緣。

    說實話,雖然顔靜的長相跟小雨很象,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小雨象春日的陽光,溫暖、熱情、生機勃勃,喜怒哀樂永遠清楚地寫在臉上。無論身邊有多麽出彩的人存在,也絕對無法掩蓋她的光芒。

    顔靜也同樣光芒四射,讓人不容忽視,卻烈地太過耀眼,太過燦爛,仿佛……是爲了掩飾她內裏不一樣的本性。我只覺看不通,摸不透。

    不過,顔靜光從表面看來,倒也的確是個適合站在高處的女子。

    陳芊芊,想到這個人,我不覺微笑。她竟然當著心洛、心慧和無夜的面,指著我的鼻子,從容淡然地說:“總有一天我會取代你的位置,當上皇後。”

    不得不承認,只是幾天的相處,我就很自然地喜歡上了這個人。

    她是個……很奇異的矛盾綜合體。

    初見時,只覺她談吐幽雅、得體,眼中往往閃著沈靜睿智的光芒,對很多東西的見解都相當獨到。

    後來,慢慢熟識了,她在我面前便也少了許多顧忌,常常一副大姐姐的樣子,語重心長地教育我。

    就比如今日,我留她在這裏吃飯。

    “你這個人,常常看著精明果決,實則迷糊到骨子裏。很多常人看不通透的事,你確實能一眼洞悉。可是偏偏對自己身邊的危險,一無所覺。”

    “若你真的能硬起心腸,不管別人死活也便罷了。可是你表面上對事事漠然,實際卻至情至性。”

    “瑩若,不是我說,你的性格,實在不適合待在這複雜的宮中。”

    我笑著點頭,爲她盛了碗湯,問道:“芊芊,我本以爲你和顔靜很熟,如今才發現不是。你應該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吧?當初爲什麽還跳下去救她?”

    陳芊芊接過湯,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聲音沈沈地說:“如果我說,我是想挽回自己那點僅存的良心,你信嗎?”

    “皇宮,是一個真正可怕的地方,想要在這裏生存下去,就必須不停的掙紮、勾心鬥角。這樣的旋渦,進去久了,便會慢慢地迷失自己,再回不到當初無波無瀾的清澈心境。”

    “那天,看到容妃掉落池中,我其實知道她會一些武藝,斷不致如此容易便遭人暗算。她其實……是在賭,必然會從那經過的皇上,重新注意到她。”

    “可是,知道歸知道,她卻畢竟是拿命在賭,那一刻,我也曾在心底暗罵她陰險活該;那一刻,我卻更多的想到,如果是從前的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救人。”

    我衷心地向她笑笑:“所以你就這麽不知死活的跳下去了?那池可不淺,顔靜又是掉在正中央……”

    “不知死活的怕不只我一個吧?”芊芊笑了起來,眉眼間都蘊著濃濃的喜悅,“跳下去的那一瞬,我還在狠狠地罵自己,這皇宮中有你這麽笨的傻瓜嗎?結果,不過片刻的時間,就真的有第二個傻瓜跟著跳了下來。”

    我訕訕一笑,不想接話,于是扯開話題道:“你爲什麽想當皇后?”

    這就是爲什麽我說她是矛盾的綜合體。她明明厭倦著後宮的爭鬥,對于衛聆風這個連面都沒見過幾次的夫君,更是生不出半點爭寵之心。

    可是,很明顯的,她有野心,那種攀上頂峰不必再看任何人臉色而活的野心,她從未在我面前掩飾過。盡管在其他妃嫔面前,她一直很明智的韬光養晦。

    “因爲我跟瑩若你不同。”芊芊果然毫不避諱這個問題,“即便離開了這個皇宮,你還是能活下去,不!你肯定能比現在活的更好。”

    “可是我不行,套用你講的那個《金枝玉孽》中一句話——我注定是要活在紅牆內不斷鬥爭的人,離了這裏的錦衣玉食,爭權奪利,我便不僅僅是一無是處,更加……無法生存。”

    “既然注定要在這裏生存鬥爭,那麽與其被人踩在腳下,不如爬到最高處,好好有一番作爲。”

    我咽下一口湯,笑了起來:“其實要我說,你才是最適合當皇後的人選,因爲你跟衛聆風……咳~皇上,是同一類人。可是,你爲什麽……”

    “你是否要問,爲什麽我到現在仍只是個婕妤?”

    我忙點了點頭。

    “因爲我的出生不夠高貴,更因爲我最近才堅定了爭寵的心。”

    芊芊看了有些回不過神來的我一眼,笑容憂傷而淡漠:“以前我跟她們一樣,以爲皇上只是出于政治考慮,才封你爲後,現在卻清楚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有時我真羨慕你,無論怎樣的人,跟你接觸久了,都不得不被你吸引,皇上也好、容妃也好、我也好,甚至連李妃都一樣。”

    “有時我又很可憐你,因爲你明明吸引了這麽多愛恨,卻偏偏希望漠然以待。只是你越想逃避,那些極端的愛恨卻反而越發強烈,最終傷你至深。”

    心中有些微的觸動,更多的卻是迷惑,我塞了口菜,咽下:“好象聽懂了,又好象沒懂。管他呢,得過且過就是了。”
   
    後來的幾日,天氣慢慢轉涼,我開始頻繁地出入衛聆風的寢宮,幫他做催眠治療。

    衛聆風,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人。除了第一次對他實行催眠時,他毫無防備地沈睡過去,然後聽到響指聲,才臉色蒼白,冷汗涔涔地醒來。

    以後,每次催眠,他越來越快清醒,有時甚至我還沒講完引導催眠的話語,他便一臉冰寒地睜開眼望著我。

    “明日開始你不用再幫朕催眠了。”衛聆風一邊批著手邊的奏折,一邊說。

    “哦,好。”我無所謂地應了聲,一邊拿著他畫好的幾張戰艦圖瞎看,基本也就是在我提出的創意上相對改良,不過不得不承認他畫的很好。

    “咦,這張是什麽?”我拿起其中一張畫得有些象地圖,旁邊標注了一些看不懂的符號和數字,翻來倒去瞧了半天楞是沒瞧出什麽端倪,不由好奇地問道。

    衛聆風擡頭瞟了我一眼,漫不經心地道:“那是銀川國霧都城的軍事布陣圖。”

    “銀川國?霧都城?”我滿頭黑線,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少個國家啊?什麽時候又冒出個銀川國來?

    衛聆風好笑地搖了搖頭,說:“朕有時在想,你到底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心中一緊,乾笑了兩聲,忙扯開話題問道:“銀川是個什麽國家?”

    衛聆風倒也不再追問,簡要地將銀川國的情況介紹了一下。

    “祁、尹、鑰三國分占部分土地。那不是跟三國時期的荊州很象?這霧都倒象是人人爭奪的江陵……其實也不難攻占嘛!”我有些詫異地仔細翻閱了幾張經過解說已然可以看懂的軍事布防圖,喃喃道。

    你說什麽?!”衛聆風似乎聽到了後面幾個字,神色一凜,緊張地問道。

    我忙一臉讪笑地搖手澄清:“沒……沒什麽。我瞎說呢!”

    “對了,衛聆風,你知道陳芊芊嗎?”

    “陳……芊芊?”衛聆風略略思索了下,語氣肯定地問了一句,“婕妤?”

    真該爲他拍手鼓掌。只寵幸過一次的女子他竟然都能記住,還連品級都報地出來。

    我忙點頭問:“你對她有什麽印象?”

    “成熟,穩重,容貌……還算過的去。”衛聆風微微揚眉,問,“怎麽?她得罪你了?”

    “怎麽可能!”我忙反駁回去,隨後撇了撇嘴,淡淡道,“我只是想說,一年後我便不會霸著皇后這個位置了,你將來若是真心要選一個母儀天下的帝后,陳芊芊絕對是個不錯的人選,對你對國家都是。恩,顔靜其實也不錯啦,不過當年你這麽寵她,害她如今樹敵太多……對了,你爲什麽後來會冷落了她?她得罪……”

    “啪——”奏折重重擺在一邊的聲響,打斷了我絮絮叨叨的話,衛聆風冷冷地看著我,語帶濃濃的嘲諷,“你不是一向不愛多管閑事的嗎?怎麽,如今轉性了?不過,朕的私事,何時輪到你來操心了?”

    我心頭火起,倏地站起身來,同樣冷冷地道:“誰有興趣來操心你的私事了?若非當你是……”

    我的話音猛地一滯,竟呆楞在那裏。

    那一瞬間,朋友——兩個字竟幾乎脫口而出。原來,盡管一直在懼怕他、警戒他,卻仍在不知不覺間把他當作了朋友嗎?

    是因爲曾經共患難過?是因爲他一次次解了我的困境?還是因爲他不經意間給的溫暖?

    在我的心底深處竟不是把他當作敵人,而是……朋友嗎?

    我不由搖頭苦笑,是不是安逸的生活過久了,所以人便變得麻木和天真?

    自古以來,帝王,可以拿來崇敬愛慕,可以拿來朝拜臣服,甚至可以拿來仇視怨恨,卻絕不能當作朋友。

    因爲有太多的利益權勢糾葛夾雜在其間,會讓人身不由己地相互利用、相互傷害。

    然而,被一個帝王利用,和被一個朋友利用,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傷害。

    我又一陣苦笑,福了福身,無力地道:“對不起,那些話,你當我沒說過。皇上,我先回去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他的聲音:“冰依,你說……那個叫催眠的方法,是你們家鄉用來治療那些心智不正常的人?”

    我回過頭,有些愕然地點了點頭:“是啊。”

    “那你……如何會這個方法的?

    我抬起纖弱的手扶住門把,漸漸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無比幽暗地笑容,淡淡道:“因爲,當年,我曾經,接受過這種……治療。”

    衛聆風凝視著我,漂亮地眼眸中,慢慢流露出一種名爲憐惜的光芒,許久許久,只是靜靜地看著我,不發一言。

    我卻,壓下心中的煩躁,落荒而逃。

    衛聆風雖然發了火,不過,竟真的聽從了我的建議開始頻繁地翻芊芊的牌子。在無數人怨恨、嫉妒和羨慕的眼光和詛咒中,芊芊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內,從婕妤晉升爲賢妃,與貴妃、淑妃、德妃和容妃同爲正一品。

    其實,說起來衛聆風真的算是個好皇帝,聽得進人言,又不盲從,辦事果決,有大局統籌觀,若真的讓他統一了這個天和大陸,可能對底下的百姓也是個福。

    不期然地想起婚嫁途中經過的那個依國,如果要說理想的制度,在這個時代它絕對是首當其衝,只不知提出這個構想的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竟能完全突破世俗的觀念,創建這樣一個極度接近民主的國家。

    唉!只可惜國家太小,根基不穩,真要待它統一恐怕是遙遙無期了。

    雖然越來越頻繁的受到寵幸,芊芊還是一如既往地常往我這跑,當然顔靜也一樣。偶爾也會撞到,顔靜依然乖順有禮,芊芊依然沈靜端莊,兩人似乎都沒有什麽異樣。

    只是芊芊的神色,從一開始淡淡的欣喜,到後來常常臉帶甜蜜的微笑,再到如今,眼中常常流露出三分喜悅,七分哀愁。

    我有些擔心,問道:“芊芊,怎麽了?後宮的鬥爭很辛苦嗎?我是不是害了你?”

    芊芊搖了搖頭,臉上是衷心的感激:“是我強求你幫我在皇上面前舉薦的,你又自責什麽?更何況,後宮的鬥爭,于我不過是每日必會上演的簡單戲碼,輕松便能應付過去。”

    我不由奇怪的問道:“那你幹嘛看上去每天越來越憂愁了?害我瞎擔心。”

    “瑩若,你不懂。”芊芊臉上一陣黯然,靜靜地轉頭看向百花凋零的窗外,語氣蕭索地道,“這世上最傷人的不是鬥爭,而是……感情。”

    “感情?”我有些愕然和摸不著頭腦。

    “對一個女人來說,感情可以是生命的全部,喜悅、幸福都只因它而來;感情也可以是一把傷人的利劍,無聲無息間便刺得人鮮血淋漓。這其中又以男女間的愛情……最甚,尤其是,明知……永遠不可能有回應的愛情。”

    我慢慢地瞪大了眼睛,蒼白無力的聲音脫口而出:“芊芊,難道你……愛上了衛聆風?”

    芊芊眼角盈著晶瑩的淚珠,花容慘白黯然,回過頭哀傷而無奈地看著我,卻慎重、堅定地點了點頭。
   
    祁國的冬天,也是我到了古代後的第一個冬天,終于來臨了。御花園畢竟是皇家的園林,當然不可能百花盡謝,只余枯枝殘根。

    只是,暫時失去大量顔色和生命的大地,畢竟少了許多蓬勃的生機。仿佛身邊每個人臉上都掛上了淡淡的寂寞和悲愁,以及隱約對春天的希冀。

    就在這樣一個蕭索而悲傷的季節,我終于,迎來了一個有關步殺的消息。

    離他一個月後回來找我的承諾,似乎一直不近不遠,仿佛是忽然間就迫在眉睫,只是我卻在此時接到了一張發于尹國,傳遞到全天和大陸的通緝令——

    步殺夜襲尹國四皇子尹子恆,搶走了“青龍石”。江南四大名妓之一——蘇婉柔,乃尹子恆紅顔知己,爲救他而挨了步殺一劍,深受重傷,至今生死不明。尹子恆震怒下,發下誓願,誰能殺了步殺,奪回青龍石,他便將臥龍一條街的“望江樓”拱手相讓。

    消息是無夜從外面帶回來的,我有些心煩意亂地抱著小銀回到落影宮,一進自己的房間,腳步猛地一窒。

    我迅速地回頭將無夜和心慧、心洛他們堵在門外,壓下顫抖的嗓音故作平靜道:“你們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我想一個人……”

    “小姐,心洛不能跟你睡嗎?”

    我低下頭撫上他微涼的臉龐,他真是跟我一樣怕冷,把不情不願的小銀塞到他懷裏,抱歉地道:“對不起心洛,今天晚上真的不行。”

    心慧沒有問什麽,體貼地將心洛拉到她自己懷裏,笑笑說:“那小姐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轉身待走,卻忽然發現無夜還楮在那裏,眼神冰冷,死瞪著我,不由也愣愣停下了腳步。

    我有些困難地吞了下口水,支吾道:“無夜,你們先去休息吧,今晚……我不會有事的。”

    自從那次刺殺事件以後,無夜幾乎一直都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邊,入夜睡覺後,他也守在外間,心慧和心洛則常常與我睡在一起。

    “如你所願。”無夜冷冷地掃了我一眼,瞥過屋內的時候,眼中閃現出淩厲的殺氣,隨即轉身,輕輕吐出兩個字,“主子。”

    看著他們離去,我心中的煩躁愈勝,又隱隱有些愧疚和……不安。苦笑地關上門,轉身,差點驚呼出聲,忙平複下心緒,恨恨道:“步殺,你有必要每次都象幽靈一樣出現嗎?”

    步殺冷漠地瞥了我一眼,在雕花書案旁坐了下來,擺在書案上的手臂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我“啊——”了一聲,緊張地跑過去,小心翼翼執起他手臂,又是郁悶又是心疼地罵道:“你到底是怎麽回事?非得每次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嗎?還被全天和大陸通緝……”

    “沒事。”他淡淡一句打斷我的話,聽那滿不在乎的語氣,顯然這種事情早就司空見慣了。

    翻箱倒櫃找出衛聆風賞賜的各種藥膏,又扯了塊幹淨的黑布做繃帶,直折騰了半天,才算完結。我皺眉道:“你的武功這麽高,爲什麽還會受傷?還有,那個通緝令是怎麽回事,青龍石呢?你搶了它?”

    步殺搖了搖頭:“青龍石在尹子恆手上。”

    “那是他嫁禍你了?”我咬牙切齒地罵道,“這個道貌岸然的王八蛋!蘇婉柔呢?真的是你傷了她?”

    步殺點了點頭,漠然地道:“尹子恆嫁禍于我,我本想殺了他奪回青龍石,只是那女的爲他挨了一刀。我算算跟你約定的時間快到,便放棄了。”

    我喟然歎出一口氣,意興蕭索地道:“原來蘇婉柔愛慕的人正是四皇子啊!只是可惜了這樣一個冰雪聰明的癡情女子,可能終究要所托非人。”

    “步殺,我總覺得尹子恆這個人不簡單。”話鋒一轉,我的神色慢慢凝重起來,“他表面上寄情山水不理政事,暗中卻是望江樓的東家,親手掌握著這樣一個最利于光明正大收集天下情報和招攬人才的酒樓。”

    “按你所說,青龍石應該是人人爭奪的東西,尹國既有,爲什麽不是在可能繼承王位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手上,而是交給他這樣一個無心權利的皇子呢?”

    步殺看著我,眼中慢慢閃現出了然和慎重的精光。

    我冷冷一笑,繼續道:“你還記得祈然的父親——那個冰淩王的策略嗎?他明明是想扶祈然登上王位的,卻偏偏找了他大哥當替死鬼擺上台面,好讓所有的矛頭都對准蕭祈軒。”

    “現在幾乎每個國家的人都不看好尹國,因爲一旦尹王一死,尹國必定會因爲內亂而分崩離析。可是我現在忽然想到,尹王他……用的可能也正是這個手段。”

    步殺點了點頭,雙眉緊皺,看了我一眼,淡淡道:“這些你別管。”

    我撇了撇嘴,哂然道:“要不是他陷害你,我才懶得管這些呢。算了,反正你以後小心點,別在這種非常時期還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步殺,成天在外面招搖,天天被人追殺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不說那張通緝令,光你身上有玄武、青龍兩大聖石這個事實,就足夠引來全天下的追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步殺淡淡點了點頭,收回綁上繃帶的手時,觸到我的手背,忽然微微蹙起了眉:“你很怕冷?”

    我點了點頭,有些無奈地道:“因爲台灣……就是我們家鄉很少有這麽寒的季節,一時有些適應不過來。”

    看他伸過手來要握我的手,我忙縮了回來,悻悻瞪他一眼,道:“你的手常年冷得跟僵屍似的,夏日冰鎮還差不多,冬天取暖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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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0:47:27 |只看該作者
步殺面色不變,抓過我的手整個包在他的大手中,天生的冰寒之氣透指襲來,我忍不住打了個抖,正待叱罵。

    手背忽然一股溫和的暖流傳來,漸漸充盈在整個手心,一絲一點透體而入,我的身體竟也慢慢溫暖了起來。

    只聽步殺清冷的聲音響起:“你的內力怎麽來的?”

    “應該……大部分是祈然的,還有一小部分是你和衛聆風的吧。”我舒服地享受在體內潺潺竄行的暖流,歪著頭道,“當初我不是引了祈然身上的血蠱嗎?被不知哪個混蛋刺了一劍,掉下懸崖去,幸虧被熱流卷入一個山洞,爲小銀所救。”

    “後來又認識了無夜,還無意間救了衛聆風,正好他身上好死不死也中了血蠱,所以我就想索性搏一搏,把他身上的血蠱也度到了自己身上。”

    “沒想到,我還真是運氣好到爆了,兩個血蠱相互作用,不僅蠱毒解了,我體內還多了你們三人的內力,連毀損的容貌也恢複了。”

    步殺微微動容,握著我的手又緊了幾分,淡淡道:“坐到床上去。”

    “幹什麽?”

    看他顯然沒有解釋的意思,我有些不情願地把手從溫暖的氣息中脫離出來,莫名其妙地坐在床沿,看著步殺也緩步走過來,坐上床。

    他冷淡地開口:“轉過身去。盤膝。”

    “哦。”我聽教聽話地坐好,感覺到他的雙手掌心抵上我的背脊,一股熱流細細從我的神堂、心俞二穴貫入,緩緩流竄遍全身。

    慢慢地體內不知潛藏在何處的氣流開始蠢蠢欲動,全身的四肢百骸由溫暖變爲灼熱,慢慢灼痛。

    我的額頭開始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全身因似酸似麻的疼痛不住顫抖,忍不住身體前傾,想要脫離那痛苦的來源。
   
    “步……殺,好……好……難過……”我的聲音夾雜著痛苦的呻吟聲,呢喃道。

    “別動。”步殺的聲音也不若平時那般清明,略略帶著無力和沙啞,“馬上就好。”

    背後湧入的氣流漸息漸弱,忽然,如利劍般洶湧直穿而入。我痛地渾身劇震,幾乎尖叫出來,但最終還是咬著嘴唇死死忍住。

    熱流凝結在我周身的內息中,引導著它們慢慢散入全身各處,背後支撐著我的雙手終于撤去,我渾身一軟,向後癱軟在步殺懷裏。

    睫毛上都細密地沾著點點汗珠,我透過水霧看到無力地靠在床沿的步殺蒼白的臉,和比我更汗濕的額髮,不由心中感動,又覺點點溫馨。

    “你……打通了我的奇經八脈嗎?”緩和過後,我用還有些虛弱的聲音問。

    步殺一愣,搖了搖頭,道:“不是,我不過將你體內郁結的氣打散到全身各穴。打通奇經八脈我做不到,你以後遇到祈,倒是可以讓他幫你。”

    “以後……遇到祈……”我喃喃重複他的話,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上頭的人許久沒有發出聲音,連呼吸也是輕不可聞的.疲倦的感覺漸漸襲來,我慢慢撐不住沈重的眼皮,就在意識迷離的邊緣,我仿佛聽到步殺清冷卻憂慮的聲音響在耳畔。

    “……不肯承認是冰依的話,現在的……祈,你還是不見的好……”

    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上面蓋著錦被,整個身子都蜷縮在步殺懷裏。他的懷裏還有暖暖的余溫,我鼻子一酸,說不清是什麽感覺,他竟一個晚上都催動內息讓我取暖嗎?

    我扯過被子抱在懷裏,看著正在系腳上綁帶的步殺,問道;“步殺,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步殺的動作頓了頓,才繼續系完,直起身冷冷道:“我要在祁國證實一件事。”

    我愕然:“什麽事?”

    步殺漠然搖了搖頭:“過兩天再告訴你。”

    “那四聖石呢?你不找了嗎?”

    步殺看了我一眼,思索了半晌,才道:“不用找,三個月後,他們都會聚到這裏,四聖石也是。”

    “三個月後?爲什麽?”

    步殺拿看白癡的眼神,仿佛司空見慣地瞟了我一眼,才用平板的聲音說:“三個月後是你的封后大典。尹、鑰兩國必然會派人出席……”

    “啊——!”我驚叫一聲,從被子堆中蹦起身來,跪坐在床上,抱頭痛苦地叫道,“我竟然忘了這件事!尹鑰兩國也會派人出席?完了,那豈非傅君漠那個變態也會來?”

    “你認識鑰國太子?”

    我茫茫然點頭,迎上步殺略有些疑惑的眼神,忽然緊張地道:“步殺,三個月後,封后大典那段期間,你一定要幫我守著心洛,就是跟在我身邊那個小男孩,千萬別讓人把他綁走了!”

    步殺既不搖頭,也不點頭,只用他一貫清冷的聲音淡淡道:“那就把他帶在你身邊吧。”

    “啊?”什麽意思啊?我是叫你保護,又不是我保護!

    正待再問,步殺瞟了我一眼,無聲地吐出兩個字:“白癡”。

    然後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道:“我晚上回來。”說完,便象是飛天遁地般,忽然消失在門外。

    靠!我忍不住死瞪著門口在心裏咒罵,你個冷血的殺手,讓你幫個忙會死啊?話也不講清楚,還敢罵我是白癡!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當這裏是什麽?旅館嗎?那至少還得付錢呢……

    “小……小姐。”大清早進來的心慧剛好撞到我一臉惡毒詛咒的表情,不由好奇地問道,“怎麽了?看把你氣得,好象別人欠了你幾萬兩銀子似的。”

    我踢開被子跳下床,恨恨地道:“心慧,你錯了,不是幾萬兩,而是幾億兩!”

    “小姐,幾億兩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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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0:47:44 |只看該作者
潇然夢 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22章 守護一生(下)

    一出房門,我便有些心神不安,怕無夜會因爲昨天的事又生氣。不過萬般難得的,他竟然還是如平日般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邊。

    周身沒有冰冷的怒氣,問他問題,也會如常做答,只是眼神常常晃向別處,不願與我對上,估計……是還在生氣。

    不過嘛,我已經很欣慰他今天的反應了,畢竟昨天晚上算是無理取鬧又不信任他們的人是我。

    今天還是一樣平平淡淡的過去,分別見了顔靜和芊芊。

    顔靜還送了副綴滿羽毛的漂亮手套給我,與小雨以前那種粗制濫造的手工簡直有天壤之別,我滿心歡喜地收下了。寒冷的冬天啊!剛好派上用場。

    到了晚上,我沒吃晚飯,讓心慧把熱好的飯菜端進房中,依舊固執地要求一個人睡。
    心慧把嘴巴嘟了半天高的心洛拽在懷裏抱走。我看了神色淡漠的無夜半晌,正待轉身進去,右手卻忽然被抓住。

    “怎麽了,無夜?”我看著他牽住我的,溫暖乾燥又有些粗糙的大手,詫異地問道。

    他的眼中閃過恍惚,慢慢放開,溫暖過後的冰寒緩緩襲來,只見他別過臉去,說:“沒事,主子早點休息吧。”

    “哦。”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轉身關上門,回頭果然看到步殺已然安坐在餐盤前,只是低垂著眼,沒有動筷。

    我盛了一碗酒釀圓子羹,正待細細品嘗,擡頭卻看到步殺緊皺著眉沈思,絲毫沒有想吃的意思。

    可憐我只好無奈地起身,又爲他盛了一碗,沒好氣地道:“步大爺,你就是想餓死,拜托也別死在我房裏!”  

    步殺擡頭,深鎖地眉微微舒展,接過我手中的碗,胡亂吃了幾口。

    我當然也懶得再管他,自管自吃起來。

    “是……花蒸釀?”

    我點頭,取笑道:“吃到現在才知道?”只是笑中卻在不知何時夾雜了淡淡的苦澀。

    步殺放下空碗,平靜地道:“沒有祈弄的好吃。”

    我真有拿起碗砸死天下第一殺手的衝動,他非得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步殺忽然臉色一白,捂著胸口佝僂起上身,連背脊都在抽搐。

    “步殺,你怎麽了?”我的碗可是還沒砸呢!

    屋外不遠處忽然傳來紛繁卻不淩亂的腳步聲,我心中一凜,全身劃過忽深忽淺的躁意,一種不詳的預感猛地襲上心頭。

    門被推了開來,我面色蒼白地看著衛聆風一身紫衣華服,晶瑩白皙的手指在門上輕輕一搭,信步邁進房內。

    門外,是密密麻麻的宮廷侍衛和禦林軍,將這裏重重包圍。

    衛聆風的臉上還是如平日般掛著溫和寵溺的笑意,看著我的雙眸更是漾著淡淡地憐惜和如水柔情。

    步殺慢慢地直起身子看著他,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溢出一點血絲。他的全身都在顫抖,雙手連握刀的力氣都沒有,可是一雙落在衛聆風身上的黑眸卻依舊冰冷清明如昔。

    衛聆風似毫不意外地掃了步殺一眼,隨即含著溫情卻不帶一絲暖意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柔聲道:“冰依,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回朕身邊來吧。”

    我渾身猛地一顫,只覺刺骨的冰寒直侵入體,讓我的四肢都痛的麻木。

    我被……利用了?我竟然,被衛聆風……利用來害步殺?

    我上下的牙關緊緊咬住,緊到齒間都溢出熱麻的溫度,聲音仿佛不是我的,卻聽在我耳中,平靜地一字一句問:“你……怎麽下的毒?”

    “朕怎麽會知道。”衛聆風溫柔地笑著走到我身邊,晶瑩似有融光的手指帶著微微的和暖撫上我臉頰,“這裏的東西,不都是冰依……你的人准備的嗎?”

    我渾身一顫,狠狠撇頭避開他的指尖,退後一步瞪著他,冷冷道:“衛聆風,算你狠!”

    衛聆風的眼中倏忽間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神色,目光從我臉上移開落到始終未置一詞的步殺身上,淡淡笑道:“步殺,天下第一殺手。”

    步殺一手握刀一手撐在桌緣,冰冷的目光沒有一絲波動,停在衛聆風身上靜靜打量。

    “朕想盡了辦法都抓不到你,反讓你殺了葉成宇。”衛聆風口氣淡定從容,仿佛在說著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沒想到,你會爲了……朕的妻子,自動送上門來。”

    “她不是你妻子。”步殺冷冷地開口,緊接著身體猛得一震,一口血從喉間噴溢出來。

    “步殺——!”我驚叫了一聲,扶住他,中食指自然而然切上他的脈搏,不由……一愣。

    衛聆風雙眼危險地眯了起來,聲音轉冷:“看來再與你耗下去,只是讓你有時間把體內的毒都逼出來。朕居然,還是小看你了。”

    衛聆風左手一揮,正待出聲,步殺卻先他一步開口:“我跟你走。”

    衛聆風挑眉看了他一眼,收回舉起地手,嘴角噙著悠然冷酷的笑意看著他,就象看著到手的獵物。

    “步殺!”我狠狠拽住他袖子,吼道,“你瘋了?趁現在毒逼出了一半能走就快走啊,留在這裏幹什麽,被人生吞活剝嗎?”

    步殺望向我,冰冷的目光緩緩轉柔:“我正好……也有事要問他。”

    衛聆風嘴角的笑容冷冷凝固,雙眼緊盯在我身上,吐出口的聲音淡淡卻漫布了殺意:“你就這麽篤定,他會相信你不會下毒害他?”

    腦中忽然閃過祈然絕世的容顔,想象著他對步殺說那句話時,決絕卻孤寂的表情,心就痛到無法承受。

    我緩緩回過頭,看著衛聆風,平靜冷然地道:“要他相信我背叛他,除非他死。”

    祈然……原來,你就是這樣看待我們三個之間的感情嗎?沒有信與不信,沒有懷疑背叛,只有……永遠的守護、扶持和生死與共。

    因爲我們三人,是——無遊組啊!

    步殺的嘴角微微彎出一個弧度,丟下手中的黑刀,輕聲說:“我會回來的。”

    “你別天真了!”我拽住他的袖子不放手,“你殺的是人家的宰相,他怎麽可能就這麽放你回來?步殺,你真當自己是超人,有不死之身……”

    步殺神色漠然地伸起一指點上我的中府穴,我的全身馬上如觸電般渾然一麻,再不能動彈半分。

    明明啞穴並沒有被制,可是我顫抖的雙唇就是發不出半點聲音,眼睜睜地看著他掰開我的五指,淡淡看了我一眼,走到衛聆風身邊。

    門口馬上有兩個侍衛進來將本就虛弱不堪的他狠狠反手架住。

    “步殺,你個王八蛋!”我嘶啞的聲音終于帶著無法抑制的哭腔吼出來,“爲
什麽你們倆都喜歡一個人擔下所有的事情?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是不想連累我才束手就擒的嗎?”

    步殺原本冰霜般的臉上慢慢閃現出複雜的神色,他擡起頭,黑眸中仿佛帶著沈積了千年的哀傷和濃濃地余悸,看著我,冷聲道:“一個人擔下所有的事情……冰依你……還不是一樣。”

    我怔怔地楞在原地,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衛聆風仿佛還說了些什麽,只是我耳中除了那嗡嗡之聲,什麽也再聽不進去。

    -----------------------------------------------------------------------------

    房中的侍衛仿佛在瞬息間散去,空曠冰冷的房中只余無法動彈的我一人,直到心慧她們匆匆趕來。

    我抬起可以動彈的手,咬了一勺早已冰冷的酒釀圓子,毒……是被下在這裏嗎?

    之所以步殺中毒而我沒事,是因爲那種毒只對剛剛受過內傷的人才會起作用。而步殺恰好在回來途中受了一點無關緊要的內傷,卻偏偏爲了幫我打通氣穴而傷勢加劇。

    我回頭看向一臉擔憂的心慧,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的心洛和瞪著一雙黑琉璃般的眼睛蹭著我的小銀,最後的目光落在看不到任何表情的無夜身上。

    我抬頭看著他,心一點一滴往下沈:“我一直在奇怪,明明食物是心慧親手烹饪的,除了我沒經過任何人的手。爲什麽還會有毒?”

    我面向著他舉起纖瘦白皙的手掌,昏暗的燭火中掌心還有淡淡的熒光閃爍,就是這些從無夜手上沾染的粉末落到碗中才成了穿腸毒藥嗎?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每一步都幾乎要將我的力氣全部用盡:“無夜,告訴我爲什麽?”

   我的聲音虛弱卻決絕:“爲什麽要用這種方式陷害我?”

    “我承認沒有告訴你們步殺的存在,是我的錯。你可以生氣,可以罵我,甚至可以……不認我這個朋友,可是,爲什麽要讓我去害步殺?”

    “他是我的朋友啊!”我扶著牆沿顫抖地站立,聲音一點一滴地發洩嘶吼,“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比生命還重要的朋友,你怎麽可以讓我親手去害他?”

    無夜靜靜地看著我吼,一語不發,只是眼中的光芒絕望而痛苦,仿佛害怕再沒有機會一般,貪婪地凝視著我蒼白如雪的容顔。

    包裹在厚重鐵面具下的聲音,沈沈響起:“主子,他的存在遲早會威脅到你,就算對不起主子你,我也一定要除掉他……”

    “住嘴——!”我猛地舉起左手狠捏成拳,全身的骨骼仿佛都在“喀喀”做響,真氣從四肢百骸凝聚到一處,隨著我揮起的手,噴薄欲出……

    無夜的眼中閃過悲傷、留戀和欣慰,深深凝視了我一眼,默默地閉上眼睛。

    “砰——”一聲轟然巨響回蕩在整個空曠的宮殿,大地都仿佛受到震蕩,輕輕搖晃。

    “小姐——!!”心慧和心洛驚慌失措的聲音夾雜著小銀的一連串的尖叫聲緊隨而起,直衝撲到我身邊。

    無夜茫茫然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我鮮血淋漓的手背和被濺得猙獰帶血的臉龐。

    他的眼中再無法保持任何清冷、淡漠,驚痛仿佛與生俱來般狂湧而出,只化爲一句無以爲繼的失聲大叫:“冰依——!”

    我……我竟然打不下手。明知道這一拳打下去傷不了無夜分毫,可是我憤怒到想要殺人,卻偏偏打不下去。

    那個明明活著比死更痛苦,卻渴望攀附著我生存的男子;那個我對著他說“不如……無夜”的男子……

    這一拳打下去,就將我們之間所有的風風雨雨都否定了。

    這一拳打下去,我們之間就真的再不是朋友,也再……回不到從前……

    心慧臉帶淚痕,小心翼翼地緊抱著小銀讓他舔我的傷口,我垂著手,低順著沒有焦距地眼,任她們擺弄。

    “主子。”無夜低沈、無力的聲音象是隔了千年響在耳側,“那天……在山洞中,皇上早已認出了我的身份。後來,主子你被水衝走,皇上給了我三個選擇……”

    我恍惚中回過神來,慢慢擡起頭看著他:“什麽選擇?”

    “一是跟他回來當‘飛鷹之主’,二是死在他手上……”

    “那…….三呢?”

    無夜抬起頭靜靜地凝視著我,眼中滿是痛苦和無奈:“第三個選擇,我可以跟在你身邊,但是……必須幫他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告訴他你進入藍家的經過,還有……你和鑰國太子傅君漠的關系,包括……心洛的事情。”

    我猛得一震,顫聲道:“衛聆風知道心洛的身份?”

    “小姐。”心洛冰涼的手牽住我沒有流血的左手,看看臉色蒼白的心慧又看看我,有些惶然地道,“小姐,心洛有什麽身份?心洛不要跟小姐分開。”

    我緊緊捏住心洛的小手,聽無夜繼續說:“我也……不清楚,皇上的心思,我一點都猜不透。第二件事……就是幫他擒住步殺。”

    我皺眉看著他唯一露在面具外的眼睛,閃過抑郁、悲傷和淡淡的恐懼:“雖然這是皇上的意思,可是……第二件事卻是我心甘情願的。”

    “無夜——!”我心痛地低吼了一聲,他非要這麽說嗎?

    屋外忽然傳來腳步聲,我心中一凜,只聽門外響起一個陌生的男聲:“娘娘,皇上有旨,請娘娘即刻過去相見。”

    我動了動傷到的手,好痛!我緊咬住發白的嘴唇,看來是傷了筋骨。我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我知道了。”

    一走進風吟殿,就看到衛聆風低頭望著手中的一把匕首發呆,真的是發呆,而不象平常那般把玩。因爲他的臉色是我從未看過的凝重、深沈和……懷思。

    “冰依,”衛聆風沒有抬頭,聲音沈沈地道,“如果,一年後朕不放你走……”

    “皇上!”我狠狠打斷他。

    衛聆風小心翼翼地將那把匕首揣進懷裏,抬起頭看著我,他俊秀的臉上不若平日那般張揚和尊貴非凡,反而有著淡淡的疲倦和憔悴,低聲道:“恨朕嗎?”

    我冷冷一笑,回道:“恨?這麽費神的感情,我怎麽會浪費到你身上?”

    衛聆風如遠山般清俊的眉微微一凝,緩緩站起身來,嘴角含著淡笑,一雙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中間閃爍著危險的神光,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他的笑容依舊高深莫測,他的眉間依舊鋒利飛揚,讓我幾乎以爲他剛剛的落寞不過是我的錯覺。

    “你不會以爲,朕會一直這麽縱容你下去吧?”

    “皇上把這個叫做縱容嗎?”我擡頭狠狠地瞪著他,“我還以爲,是得到一件稀奇寵物後的新鮮感呢!”

    “冰依。”衛聆風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口氣中夾雜著一絲不確定,“你是在跟朕生氣嗎?”

    我一怔,沒有一絲血色的唇微微顫抖,負在背後的手更是傳來一陣陣鑽心般的疼痛。

    我……是在生氣嗎?氣他讓無夜陷害我,氣他利用我來害步殺,更氣自己竟然白癡到把這樣的人當朋友。

    我有……什麽好生氣?”我撇過頭低垂了眼看著地上漂亮的石理紋路,淡淡道,“我只是……覺得自己象個白癡,竟然會天真到把你這種人當作朋友……”

    “朋友?”衛聆風忽然滿臉嘲諷地冷笑起來,他伸出右手強硬地抓住我負在身後的手反轉扣住,眼中極具侵略性的目光一閃,猛一用力連著我的身體一起緊壓著靠入他懷中。

    手腕處鑽心的痛楚幾乎要讓我暈眩,我原本就慘白的臉更加白了幾分,額頭冒出點點冷汗。我猛得咬緊牙關,讓迷離的眼能清明幾分,絕不肯發出半點呻吟之聲。

   “你以爲朕會稀罕這兩個字嗎?”衛聆風狠狠地盯著我,握著我的手又緊了幾分,近在咫尺的呼吸全觸在我因疼痛而幾乎扭曲的臉上,“冰依,你是真的遲鈍還是假裝糊塗?朕想要的是怎樣的感情,怎樣的回應,你難道不清楚嗎?”

    此話一出,我實實在在地楞住了,連手腕噬心刺骨的疼痛都在一時間忘了個幹淨。衛聆風他……在說什麽?什麽感情?什麽回應?

    我忽然倉皇起來,低聲喊道:“你放開我!”

    衛聆風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慌忙避過那眼中的鋒芒。他右手一松,一時忘卻的疼痛感猛地襲來,我雙腿一軟,幾乎癱倒在他懷裏,忙緊咬了牙關堪堪站住。

    “衛聆風。”我退開一步,擡起頭看著他,目光中夾雜著惱怒,和從未有過的認真和鄭重,“我不可以愛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就算可以我也絕不會愛上一個利用我的人,所以,請你別強求我的回應,因爲那是永遠不會存在的東西。”

    在我轉身的那個瞬間,衛聆風低沈的聲音響了起來:“是不可以而不是不會嗎?那麽說來,冰依果然還是有愛的人?”

    “不若……”他略帶嘲諷的聲音頓了頓,“讓朕來猜猜會讓你愛上的人是誰吧?”

    我緩緩頓住了身子,心裏有種強烈的不安在慢慢擴散。他的聲音已然恢複了平日的閑適和精明,仿佛在耍著手中的獵物:“朕原以爲是步殺,可惜……不是。”

    “當年的無遊三人組,除了冰依你和冷情刀客,就只剩下一個。”

    我慢慢轉身看著他,那邪魅俊逸的笑容此時竟如地獄惡魔般可怕。他看著我,嘴角含笑,眼中帶著點點溫情,柔聲道:“冰依愛的人是他吧?絕世神醫——蕭祈然。”

    “或者說,冰依早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冰淩……少主!”

    我顫抖地看著他,出口的聲音竟碎裂地無法成音:“你……爲什麽會知道?”

    衛聆風嘴角的笑容更勝,那笑一如他淩厲的眼神燦爛卻冰冷:“你認爲,這麽隱秘的事,除了你們無遊三人,還有誰……會知道?”

    是步殺告訴他的?不!這怎麽可能?我心中洶湧著千般巨浪直連我手腕的劇痛都淹沒,強逼著自己不去看他垂在身側握到骨節泛白的雙手,淡淡說:“皇上如果沒有其他事,那我先走了。”
    就在邁出門口的那一瞬間,我仿佛聽到手垂擊柱子的聲音,壓抑而沈悶,讓我幾乎以爲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衛聆風的聲音夾雜著太多複雜的情緒在身後響起:“朕已經把步殺放了回去,以後也不會……再動他。你的手,朕一會會詔太醫過去,好好治了,別再……弄傷自己。”

    我拼命地跑回落影宮,跑進自己的房間,把門緊緊關住。

    身體在無法遏止的顫抖,我順著門滑坐下來緊緊抱住雙膝。我的頭埋進身體裏,感覺到一雙手輕輕撫上頭髮,我說:“毒解了嗎?”

    步殺輕輕地開口:“解了。”

    我想問衛聆風爲什麽肯放你回來,想問他爲什麽會知道祈然的事情,想問他到底跟祈然有著怎樣的關系,才讓你願意告訴他我們的事……

    這一切的一切我都想問,可是……卻問不出口。

    好想……回家,好想現在就穿回去,再也不用理會這裏的是是非非……

    我只怕,再多待一秒,我就會不顧一切讓步殺帶我去祈然身邊……

    我只怕,再多一點思念,我就會忘了原來那個世界,永遠留在這裏……

    “冰依,讓我守護你吧。”步殺淡淡地說,口氣仿佛與以前在一起時說——吃飯了一樣冷漠、淡然。

    我擡起頭看著他,深深看進那雙漆黑如夜幕般的瞳仁,那裏又隱藏了多少不想讓人知道的孤寂、悲傷和擔憂呢?

    我悶悶地說:“我不需要人守護。你還有很多事要做,找四聖石、殺尹子恆、
查秘密……”

    “這些都是爲了祈。”步殺打斷我。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所以才讓你繼續去做啊,守著我能幹什麽?我既不是國家元首,也沒有身懷藏寶圖或者絕世武功,就算把我稱斤賣了也值不了幾個錢……”

    步殺把我從地上抱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黑眸落在我血跡凝結的左手上,又默默移開,看向我的臉龐,冷冷道:“也爲了他,所以……才要守護你。”

    “那些事,我還是會繼續去做。前提是,你們……都沒有危險。”

    “除非你尋到回去的路,除非……你願意跟祈在一起,否則,就讓我……分別守護你們一輩子吧。”

    一輩子?我抬眼看著步殺清冷漆黑的雙眸,那裏深不見底,那裏平靜無痕。可是那裏,到底掩藏了多少沈重的秘密,才讓冰冷如他,強大如他都說出這樣三個字?

    我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握起他的一只手,手心朝下,捂住我的眼睛,粗糙冰冷的感覺磨搓在我的眼臉上。一陣酸澀湧上心頭,漸漸濕潤潮熱了我的眼,和他的手。

    我哽咽地開口:“步殺,我想祈然了,好想好想。”

    “爲什麽明知沒有可能,卻還要如此思念,如此……愛呢?”

    步殺一語不發,靜靜地任由我握著他的手,低訴哭泣。只是貼在我眼臉上的手掌,微微和暖,仿佛冬日的陽光,漸漸溫暖了我畏懼冰寒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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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0:48:14 |只看該作者
潇然夢第二卷風飄單騎第23章永世傷痛(上)

  我的手傷,一個禮拜之後便好全了。

  天氣在一天天變冷,往往一整日我便是生了暖爐躲在房中,與心慧、心洛他們玩鬧。

  日子也就這麽渾渾噩噩地過了兩月有余。

  我、無夜和衛聆風的關系,好象從那一夜之後就變得相當微妙,仿佛牽了一絲欲斷不斷的線,日日相處,如履薄冰。

  這兩個月,除了詢問有關戰艦的問題,衛聆風從不召見我,見了面也不會多說任何題外的話。偶爾路上碰到,他身邊總跟著芊芊有說有笑,見了我也只當沒看見。

  芊芊自然是和顔靜一樣如常光臨我這裏,她很清楚,我不想聽有關衛聆風的事情,所以從不提及。只是她一直隱藏著的,眉宇間的憂色,卻也讓我沒機會詢問。

  至于無夜,他依舊跟在我身邊。和隱在暗處,不到晚上不會出現的步殺一樣,寸步不離地守著我。

  有時我不自覺地會想,是不是我真的太弱了,才讓那麽多人說想保護我。只是,說我懶也好,胸無大志也好,我的心裏從來沒有過變強的欲望,被守護便被守護吧。

  對我來說,這與如果可以就不想自己動手燒飯、洗衣服,是沒有什麽本質區別的。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用什麽樣的心情去面對無夜。雖然步殺最終沒事,雖然他有他的苦衷……我只能說也許時間長了,我會淡忘,但現在卻真的不行。

  今天是很特殊的日子,我死活不讓無夜、心慧和心洛他們跟著,連小銀也丟給了心慧,獨自一人跑出宮殿。

  外面的寒風很是凜冽,天空陰沈沈的似要下雨。我來到一個僻靜的處所,這裏有一個圓形的石桌和幾張石凳,無頂無牆,卻隱在層層樹木之後,很難發現。

  我將冰冷僵硬的手緊緊交握,渴望汲取一點溫暖。是祁國的冬天來得晚也去的晚嗎?記得一年前的今天雖然冷,卻不至如此冰寒,還是因爲那時……有陽光般的溫暖在身邊?

  一道無聲無息的陰影落在我身側,步殺握住我十指交握的手,清冷的聲音響在頭頂:“怕冷,還跑來這裏做什麽?”

  我微微一笑,把手從溫暖中脫離出來,歪著頭道:“步殺,右手伸出來。”

  步殺微微疑惑地看著我,嘴唇動了動,卻沒說什麽,把刀交到左手,寬大、略顯古銅色的手掌靜靜攤開在我面前。

  我從懷中摸出一個黑色絨狀物,小心翼翼地套上他常年握刀的手腕,含著笑輕輕說:“這個,叫作護腕。在練刀或者與人搏鬥時,可以緩衝你手腕受到的傷害。雖然對你這樣的高手來說,這種保護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其實,只是一個小小的紀念品而已。”

  我抬起頭,看著步殺黑亮的雙眸和耷拉在他額前的黑發,露出一個燦爛卻隱隱憂傷的笑容,聲音輕快地道:“慶祝我們,認識一周年。”

  步殺眼中有淡淡的熒光流轉,收回手,看著黑色絨狀護腕上用白色絲線繡的那個若隱若現的“步”字,嘴角幾不可見地微彎了彎。

  “咳~我知道我繡的很不好,可是這個……我不想假心慧的手啊!”

  我從懷中摸出另外一個淡藍色的護腕,在他面前攤開,淺淺一笑,道,“如果還能見到祈然,就請你……交給他。”

  步殺接過,目光落在深藍色絲線繡的“然”字上,淡淡點了點頭,仔細揣進懷中。

  臉上忽然有一陣冰涼的觸感,接著手背上,眼睑上,我愕然地抬頭,看著天空緩緩飄下的白色雪花,如鵝毛般在我的頭頂盤旋、飛揚。

  我攤開手,看著一片又一片雪花落到我掌心,不由高興地叫道:“步殺!下雪了!”

  步殺冰冷的眸中有著淡淡的柔和,默默望著站立在飄揚大雪中的我,不發一語。

  “我以前,從來沒見過真正的雪。”我轉頭望向黑衣黑發的步殺,他的發絲、衣衫上已經落了不少雪片,“而且還是一年的初雪。要是祈然也在這就好了,我們三個可以在這樣的季節,留張曠古絕今的照片。”

  而且,有祈然這種神仙級別的帥哥在,拿回現代,絕對能讓萬千人瘋狂。

  步殺冰冷的黑眸微微波動,看著我,卻沒有開口。

  我笑了笑,開口解釋道:“我留給祈然的手機看到了嗎?那個可以把人的聲音、影象都錄下來,再定格,然後就好象最傳神的人物畫一樣,那就叫照片。”

  步殺稜角分明的唇微動了動,伸出手,冷聲道:“太冷了,回去吧。”

  總覺得步殺與生俱來便沒有什麽好奇心,剛剛那樣的話,放在古代任何一個人面前講來,不都會被認爲是驚世駭俗的嗎?

  我縮了縮脖子,真的很冷,將凍得通紅的小手放進他寬大的手掌中,任由他拉著往回走。

  看他毫無表情的側臉,不由有些不滿地撇嘴道:“要是以前,象這樣特殊的節日,我和小雨肯定會互送禮物,然後跑到外面狠吃一頓。”

  雖然這種習慣,絕對是在小雨的熏陶下慢慢養成的。

  即便是最冷血的哥哥和成天忙得昏天暗地的爸爸,到了每年的某一日,也肯定會自發地回到那個簡陋的小屋中,紀念爸爸帶著我們走出黑暗的那天。

  “可是步殺,你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啊?別說慶祝了,我看你壓根就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對吧?”步殺的腳步頓了頓,隨即握緊了我的手繼續往前走,我則依舊絮叨個不停,“我就知道,因爲你的腦袋裏從來不儲存無關緊要的東西……”

  步殺忽然徹底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黑眸一如那落在臉上的雪花,冰冰涼涼,握著我的手卻一直溫溫帶暖。他淡淡地開口,說:“以後會記住的。”

  看著他極力掩飾的認真表情,我忍不住咧開嘴笑起來,既然他說會記住,那以後……就肯定不會再忘記了。

  我放眼望向逐漸被白雪覆蓋的皇宮禦園,心裏有著淡淡的悲傷和思念在滋長蔓延,我輕輕地開口,象是在詢問,又象在呢喃:“祈然會不會記得今天呢?此時此刻,又是否……和我在同一片漫天飛雪的藍天下……懷念從前……”

  這場雪一下便斷斷續續下五日有余,期間那場超大規模的雪仗,竟然把顔靜、芊芊、無夜、衛聆風和步殺都莫名其妙拉進了混戰。

  (PS:有關打雪仗中發生的事,請靜待番外三,偶怕拖戲,所以寫在番外裏了。)

  渾身濕透回到落影宮的時候,因爲瘋得過頭了胸口總有些空落落的,卻意外地舒坦,仿佛長久以來郁積于心的東西都一下子被發洩了出去。

  雪真正下停的時候,離我的封后大典也只剩下半個月了,聽說各國前來祝賀的使節團也都陸陸續續到達,依照不同國家不同身份,分別被安排進不同的驿館。

  這日,正閑得慌,忽見心慧匆匆進來,面帶憂色,說:“小姐,太后傳诏。”

  我心中“咯噔”一聲,太后?自從大婚那日後,我便一直沒見過她。如今傳诏我,又是所謂何事?那個噬心術,我到現在還心有余悸。

  被一個小太監恭敬地領進長青宮,再度看見太後絕色姿容的時候我還是呆了許久,直到她慵懶性感的聲音緩緩響起:“你叫藍瑩若?”

  我猛地一驚,擡起頭來,這才發現偌大的宮殿中竟然只有我和她兩個人。我忙低垂了眼,小心翼翼道:“是。”

  此話一出後,她便安靜了下來,她不講話我也不好搭。于是,整座宮殿中空曠寂靜,我就這麽百無聊賴地站了將近一個小時,在我終于忍不住想發彪的時候,她終于動了。

  她緩緩地支起柔若無骨的身子,走到我面前,說:“皇上在前幾日滅了汀國,你知道嗎?”

  我猛然擡頭,滿臉的驚愕剛好對上太後深思探究的目光,心頭狠狠一跳,忙垂下眼,低聲道:“瑩若不知。”

  真沒想到衛聆風動作這麽快,從我走出藍家到現在也不過短短三四個月的時間,他竟然就把一個國家給吞並了。

  “占領汀國後,皇上下的第一條令,就是將藍府宰相,你的父親——藍君清處死。”

  我雙腿一軟,差點站不穩,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好象是記得當初跟衛聆風提條件的時候,我讓他善待藍府衆人,除了藍君清那老頭。

  咳~他也實在……太守信用了吧!雖然,聽到姓藍的要被處死,我很冷血地連一點同情心也沒有,驚愕卻是實實在在的。

  當初的那些個細節,我差不多都忘光了,沒想到他還記得這麽清楚。

  太後忽然挽了我的手走到榻前,說:“與哀家同坐吧。”

  我乖乖坐了下來,又聽她繼續道:“看來皇上是真的喜歡你。從定了你爲皇後開始,他就把所有反對的折子都壓了下來。”

  “哀家原來思慮再三,也覺得只有立你爲後,才是對汀國最好的策略。卻沒想到,皇上早有布置,僅三個月時間就滅了你們汀國。那現在他仍不肯廢你,堅持舉行封后大典,就只有一種解釋——皇上,他是真的喜歡上了你吧?”

  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樣的話,只能低了頭,望著她鞋上的精致繡花發呆。

  “可是,皇上卻親手殺了你的父親,你會恨他嗎?”

  我握緊了拳頭,暗罵自己笨,怎麽沒想到這一點,正躊躇著到底要怎麽回答。卻聽太後的聲音又響在耳側:“皇上允許你帶那幾個隨從在身邊,雖不合規矩,卻也不是什麽嚴重的事。”

  “他特許你不用每天來拜見哀家。皇後要處理的一切事宜,要面對的一切壓力,他也都一力擔了下來,說一切等封後大典結束後再說不遲。”

  “這些,哀家還是可以理解成,他不願你掌大權。”

  “可是,”太後一雙美到攝人心魄的丹鳳眼緊緊盯在我身上,甜柔的聲音也變得深沈:“皇上居然會放過步殺,還留他在你身邊。你到底知道多少有關……”

  太後的話越說越急迫象是急于質問我,卻忽然想到了什麽猛得一頓,平緩了語調,繼續道:“可是皇上爲了你,竟忽然連安排了這麽久的計劃也不肯執行,哀家就不得不管了。”

  我猛地一驚,擡起頭來問道:“什麽……計劃?”

  太後殷紅的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淡淡道:“皇上既然這麽看中你,哀家自然也不好違逆他的意思。不過,有些事又非做不可,哀家也不過給皇上制造個機會,讓他可以放手去做……”

  我緩緩瞪大了,心裏象燒了把火,點燃了不安,並急速擴散。我用盡了全力才能讓聲音不會顫抖,說:“太後如果沒什麽事的話,那瑩若先告退了。”

  “不急。”太後懶懶往床榻一靠,淡淡道,“你現在還不能走。”

  我雙眉緊皺,心中的不安愈加強烈到無法抑制,總覺得有什麽我無法承受的事正在發生。我豁地站起身來,再顧不得什麽太皇太後,狠命往外衝去。

  “紅袖。”太後冰冷的聲音在我身後淡定地響起。

  人影,蓦然閃現在我面前,一根絲帶夾著勁風從我鼻尖刮過,堪堪將我攔住。我愕然擡頭,看到一個身穿紅衣的美麗女子,正站在我右側,冷臉看著我。

  紅色的絲綢在眼前一閃,快如靈蛇往我面前鑽來,我雙目一凝,正待反擊,只覺眼前一花,一把黑刀橫貫眼前,紅色絲綢如柳絮般四散飛揚。

  紅色絲帶在我眼前飄揚,遮蔽住我的眼睛,我的心卻忽然透亮起來。

  有什麽計劃、什麽陰謀是需要我,或者說我們的加入下才能實現的呢?

  我忽然想起山洞中,衛聆風知道自己中血蠱時,那恍然陰狠的表情。

  想起大婚途中,衛聆風針對傅君漠布下的陷阱。

  想起無夜說,衛聆風向他詢問過心洛的事情。

  甚至想起,顔靜的失寵和芊芊的忽然得寵,可能都不只是我想的……那麽簡

  單。

  我的心亂成一團,指甲扣進手心裏,深吸了一口氣,沈聲道:“步殺,這裏你可以嗎?”

  步殺冷然點了點頭,說:“去吧。”

  我狠狠點頭,猛得衝出長青殿。

  身後若有若無傳來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語調似在竭力維持著冷然,卻掩不去其中的憤怒:“她到底是什麽人,能讓你離開少主……”

  “……你保護她又怎樣?她還不是拋下了你……如果……絕不會把你一個人置于險地……不顧而去……”

  半路上恰恰被行之匆匆、身後跟了一群人的的無夜截住,我雙手撐著膝蓋猛喘了幾口氣,調勻內息。

  “主子,你沒事吧?”無夜也同樣喘著粗氣,眼中滿是驚慌過後的余悸。

  “我沒事。發生什麽事了?”

  無夜微微一頓,才開口:“心慧、心洛和賢妃都不見了。”

  “什麽?”我驚叫一聲猛得擡頭,“連心慧和芊芊也不見了?”

  無夜點了點頭,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快速說:“賢妃本是與容妃來找主子你的,聽說你去了太後處都有些擔心。尤其容妃,堅持要去長青宮找你,我和心慧也放心不下主子你,所以就陪她過來了。”

  “誰知未入宮門便被攔住,緊接著落影宮的侍女倉皇來報,說留在那的心洛和賢妃失蹤了,原來在一旁伺候的宮女太監全部昏倒在地。”

  “我和心慧心中一急,便先跑了回去。落影宮中竟然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在這皇宮中要綁人走本來就不容易,還要突然間就這麽消失得無影無蹤更是難如登天。”

  “心慧急得不行。容妃就建議我先去向皇上禀奏求救,我一時見不到主子,也沒有其他調動軍隊的方法,便去找了皇上。”

  我忙問:“那衛聆風怎麽說?”

  無夜的眼中閃過深思的光芒,沈聲道:“皇上的反應很奇怪,他說:‘戲才剛剛開幕。不急,朕此次定要將他們連根拔起。’可是轉眼卻又給了我皇宮守衛和禦林軍的調度權,叫我盡管大張旗鼓地去找人。”

  我恨恨地一跺腳,衛聆風這家夥果然什麽都知道,忙問道:“那後來呢?爲什麽連心慧也會失蹤?”

  “我帶了皇宮守衛在宮裏仔細搜查,豈料沒有搜到心洛,卻聽到有人驚報說:‘新娘娘被人虜走了,皇上下旨要我馬上在宮內外戒嚴搜尋,但不得將消息洩露出去!’”

  “新娘娘?”我愕然道,“難道……是說我?”

  無夜心有余悸地點了點頭:“我一開始也是這麽以爲,驚駭下就馬上趕回宮,卻發現連心慧也不見了,問了落影宮的侍女,她們也只說沒見過她,容妃則剛剛離去。”

  “于是你就往長青宮來,剛好截住了我?”無夜點了點頭。

  我的腦中現在是一片混亂,冷靜!冰依,冷靜下來!好好理清思路,時間……不多,心慧、心洛和芊芊隨時都可能有危險。我必須趕快想明白……

  一開始遇到衛聆風的時候,他確確實實是中了血蠱。血蠱不說難找,更加……難下。要從手少陰經引入,再服下蟲引,才能成功。

  象衛聆風這麽精明的人,如果不是身邊非常親近的人,想從他手上經脈引入蟲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那麽,最有可能的人,應該就是當初極爲得寵的容妃——顔靜了。

  然而,想不通的是,如果當初衛聆風就猜到了顔靜和他老爹是奸細,依他有仇必報的性格,爲什麽不馬上除掉他們?

  就算是爲了引出宮裏宮外其他的奸細……他也不應該刻意冷落顔靜,那不是明擺著在懷疑她嗎?衛聆風這麽聰明,絕不可能爲了一時氣憤,而影響了整個計劃的實施。

  接不上的那一環,問題到底出在哪裏?還有,芊芊爲什麽會被一起虜走?是湊巧被連累還是在……衛聆風計劃內的?

  然後是綁走心洛的人,應該……是傅君漠的手下。想要在皇宮裏不著痕跡地綁走一個人,沒有多年的眼線布置根本就不可能。

  我不知道心洛的身份到底是什麽,可是從兩代鑰國皇帝對他的重視,恐怕他的真實身份要比人人都在搶奪的“四聖石”更加……難以想象。

  衛聆風所謂的計劃,應該就是徹底拔除尹鑰兩國混在宮裏宮外的奸細。

  這個計劃,只要有了心洛,別說鑰國,只要他稍微讓人放點“**在祁國皇宮”的風出去,尹國……也一樣會上鈎。

  但奇怪的是,爲什麽會連心慧也失蹤了?

  “主子,與其在這裏想破頭,不如直接去問皇上。”

  我心中一沈,點了點頭,運起內息飛速往風吟殿跑去。

  衛聆風竟然……不在。他身邊的太監小順子說,皇上剛剛換了便服離開。

  我又匆匆回到落影宮,步殺也剛剛趕到,我仔細查看了他身上沒有任何傷,才放心地開始在宮中做地毯式搜索。

  心洛和芊芊失蹤的客房隱隱有迷香燒過的痕跡,其他什麽線索也沒有。

  “主子你看。”無夜的聲音忽然響起,我回頭,只見他手上赫然拿著心慧今日穿的衣服,“是在櫃子後面發現的。”

  我握緊了手中淡綠色的布料,心口的不安仿佛擂鼓般響個不停,直讓我全身發麻發寒。

  衛聆風傳旨說新娘娘被抓,讓無夜去搜,自己卻換了身衣服不知去向何方。

  那個太後說,衛聆風因爲喜歡我不想實行計劃,她不能違逆,計劃卻還是在進行……

  難道?!我猛得直起了身子,驚疑和恐懼如發酵般在胸前竄行蔓延,我緊緊捏住手中的衣服,難道……心慧是代替我被抓的?

  “吱——”一聲尖銳的叫聲恍惚間喚回了我的思緒,我低頭看到小銀猛咬扯著我的裙擺。

  小銀!對了,還有小銀!原本心亂如麻的我仿佛忽然間抓到救命稻草般,驚喜地一把抱起他,急急問道:“小銀,你知道心慧她們在哪對不對?”

  小銀一雙黑琉璃般的眼睛凝視著我,點了點頭。

  “沒有時間了,我們快走。”

  小銀咬住了我的衣袖猛命地扯動,我不由停下了慌急的腳步,問道:“小銀,怎麽了?你不是知道她們在哪嗎?那我們現在就去找她們啊!”

  小銀看著我,委屈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皺眉沈思了半晌,忽然驚慌地叫起來:“小銀,你是說心洛和心慧是在不同的地方?”

  小銀的黑眸一亮,忙點了點頭。

  心洛和心慧……兩個只能救一個嗎?要救誰,到底要先救誰?

  “老大!!糟了,侯爺那剛剛傳來消息,我們被騙了!”

  “什麽被騙?你慢慢說。”

  “老大!這……這個女人根本不是祁國的皇后,只是她……她貼身的婢女。”

  “什麽?!”

  老大,那我們還要不要把她交給太子?奇怪,我們抓來的那女子明明穿著娘娘的服飾……”

  “糟了!難道我們都入了那皇帝的套?”

  噼裏啪啦聲在屋外響起,混亂一片。

  “老大!那個女人殺了六弟,跑了!!她……她竟然會武功!”

  “臭娘們!給我把這個庭院重重封鎖,看她能跑到哪去!會武功是嗎?抓回來就給她下‘化功散’!他娘的,敢殺了六弟,既然不是什麽值錢的貨色,看老子不讓人玩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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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0:48:39 |只看該作者
  ……

  我猛地深吸一口氣,舔舔被寒風吹裂的嘴唇,沈聲道:“小銀,心洛和芊芊去了哪個方向?”

  小銀從我懷中蹦下,不住從南往西北方向跑動,口裏叫個不停。

  “往西北方去了?”小銀忙點了點頭。

  “步殺。”我茫然無措的目光望向步殺,無聲地懇求。

  步殺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良久,擔憂和不安隱隱在黑眸中波蕩,但許久他還是歎了一息,冷冷道:“我去找,但不保證能帶他們回來。”

  我猛得舒出一口氣,感覺長久的擔驚受怕讓我忍不住想落淚。我咬住了嘴唇,看著他良久,才說:“不要受傷,不要逞強,還有……不要擔心我。”

  步殺淡淡點了點頭,低聲道:“你也一樣。等我回來。”

  “啪——!”木頭碎裂的一聲巨響,“靜兒竟然敢爲了個男人出賣我!”

  “侯爺,我們鑰國所有的探子都在被‘飛鷹’追殺,皇上的軍隊已經包圍了這裏,我們不如快從地道逃走吧?太子的人應該已經在碼頭接應我們了。”

  “蠢材!靜兒既然出賣了我們,你以爲那地道還是秘密嗎?”

  “侯爺,那我們……”

  “以皇上有仇必報的性格,我們就算投降也難逃一死。”

  “太子,你也別怪我出賣你,爲了保命,我勢必要跟皇上做一場交易。有‘銀童’在手,再加上有關他的秘密,我就不相信皇上會不動心……”

  “侯爺!侯爺!不好了,那個小孩和賢妃娘娘全都不見了!”

  “什麽不見了??!!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看……看守他們的人全部中了瘁毒的銀針,死……死了,他們就象憑空消失了一樣!”

  我拿了心慧和心洛遺留下來的兩塊“玉牌”,和步殺、無夜三人光明正大地出了皇宮大門。我本想憑“紫鳳”調動城中禦林軍,卻發現他們早已被人調走,剩余的人馬要負責城防要塞,奉皇令不得離開。

  步殺向西北走,我和無夜則在小銀的帶領下朝西而去。

  小銀狠命地往前跑,我和無夜狠命地追著它。我的心口象有一根帶刺的毒蒺藜,隨著跑動一下一下不停地紮著我,總覺得如果不跑快一點,很有可能,我就要後悔一輩子。

  心慧!心慧!求求你,千萬,千萬不要有事啊!

  小銀帶著我們跑到一個面積很大卻毫不起眼的宅子大門前停了下來,朱紅的大門緊閉著,可是裏面似乎傳來紛亂混雜的聲音。

  我正要上前,無夜已先我一步,一腳把門踹開。

  裏面三三兩兩聚集了十幾個男子,望著突然奪門而入的我們,一時呆楞在原地。

  小銀叫了兩聲,停頓下來,我知道因爲這裏煙霧彌漫的關系,它已經嗅不出心慧的具體位置了。

  寬敞的廳中一片狼藉,他們有的在搬運箱子,有的在整理裝備,有的在爐前燒著什麽,人人臉上驚慌而焦急。

  我沒興趣管他們跟衛聆風之間的你陰我謀,手上很不習慣地握了把長劍,望著他們冷聲道:“被你們抓來的那個女孩在哪?”

  一個身形修長做書生狀打扮的男子走了出來,皺眉看著我道:“姑娘是何人?”

  “我問你們那個女孩在哪?”

  那男子望了孤身的我和無夜一眼,又望望空無一人的門後,眼中殺意一閃,原本就警戒著躍躍欲試的的衆男子馬上操了家夥向我們直逼過來。

  無夜一步跨到我身前,要將我護在身後,我抬手使力推開他,淡淡道:“我不可能一輩子都讓你們來保護。”

  一直以來,我是不是有什麽做錯、想錯了呢?

  心慧和無夜他們一直在我身邊,不知從何時開始就仿佛理所當然的存在,理所當然的保護我、照顧我。可是……

  我動作生澀地舉劍刺進某個人胸膛,滾燙的鮮血濺到我臉上、手上,我的胃酸一陣翻滾。他就這麽睜大了無神卻又不甘的眼睛瞪著我,緩緩癱軟倒地。

  我的心裏是恐懼,是無助,是對這一切無能爲力的痛恨,我的這雙手……從來沒有沾過血,從來沒有被汙染過,那都是……哥哥拼了命才保護下來的。

  可是現在……。

  我全身的真氣運轉十二周天,動作旋急而決絕,一個轉身沒有半點猶豫砍向身後一人。

  可是現在心慧他不知受著什麽樣的折磨,時間一分一秒也容不得拖。

  現在,無夜正毫無猶豫地殺著身邊的每一個人,使盡全力保護我。

  爲什麽以前的我會認爲那些保護都是理所當然的呢?我的手沾上血是汙染,他們的……就不是嗎?難道就因爲他們曾經染過血腥,就活該再被汙染,活該理所當然來守護我這雙手?

  宅子中的場面相當混亂,這裏的人武功都不弱。我仗著一身精純的內力和靈巧的閃避,時而砍倒幾個弱者。

  手臂上又是一痛,我顧不得去看是誰傷了我,急急避過迎面劈來的一掌。回頭看時,見無夜的灰白布衣上也同我一般染了不少鮮血。

  那些武功高的他多引了過去,自己對付,又要費心替我擋掉背後的偷襲,如何能不受傷?

  我的心口一陣酸痛:水冰依啊水冰依,你竟是到今天才明白嗎?不論是祈然的愛,步殺的守護,還是無夜、心慧的跟隨照顧,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麽付出是可以理所當然接受的!

  “主子,小心——”我聽到無夜的驚呼聲,緊接著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覺背後排山倒海般地勁氣襲來,一絲一屢透體而入,我猛地前衝了一陣,腿上被一把鋼刀劃過,火辣的痛,卻痛不及胸口翻湧的窒息。

  恍惚間只覺喉頭一甜,我吐出一口鮮血。

  ********************************************

  “老大,船已經准備好了,現在就等二爺他們銷毀了證據,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好!”一個長相粗犷,雙眼閃著精光的中年男子點了點頭,臉上憂慮之色稍減。隨即目光瞟向被丟在一旁,全身衣衫破爛不堪,又隱隱沾有點點血跡的女子,冷酷地道:“把這個女人拖上船去。”

  “老大,這個女人既然不是什麽皇後,我們還帶著她幹什麽?”

  粗犷男子目光不屑地掃了他一眼,才道:“是太子下的令,說她……至少還可以做餌。”

  手下那人聽了,忙命令幾個閑著無事的男子,將她架上船。

  “老大,她——!”

  粗獷男子本在張望著來路,聞聲煩躁地看過來,不由也有些驚愕。只見那女子被五、六個男子拖拉、踢打,可是卻兀自伸出傷痕累累的十指緊緊扳著碼頭沿岸不肯放手。

  粗獷男子一陣心煩,踢開那幾個沒用的小嘍囉,半蹲下身去,劈手就是一巴掌,恨恨道:“臭娘們,看你被老子兄弟玩弄的時候也沒這麽拼命,反而風騷的很。怎麽?現在倒象是不要命的架勢來反抗了?”

  女子象是沒聽到他的話一般,雙腳一得自由馬上連著那手一起纏上岸沿,仿佛永世都不願放開。

  那女子擡起頭來,只見她的嘴角溢出血絲,頭發散亂,額角有不少淤青和血跡。她的臉凍得發青發紫,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長相,可是那雙眼睛卻分外的閃亮,竟讓那居高臨下望著她的粗獷男子也一陣心虛。

  “我……不走。”女子的聲音沙啞無力,卻萬分堅決,“小姐,一定會找到我。我……絕不離開。”

  粗犷男子心中狠狠一躁,直起身來,大吼道:“你們都是死人嗎?竟然拿一個臭娘們沒轍,給我挑斷她的手筋腳筋,我倒要看看她還能憑什麽留下!”**********************************************

  我的脖子上被架了一把折扇,扇的邊緣是利刃,緊貼著我的脖頸,壓出血絲,那個一開始問我們話的書生。看來他就是剛剛從背後偷襲我的人。

  他皺眉看著被人團團圍住的無夜,說:“不想這女子死的話,馬上……嗚……你!”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然後目光移到刺入他胸口的匕首,緩緩倒地。

  我將薄如蟬翼的匕首拔出,收進袖口,腳步一個踉跄。胸口和背上都好痛,還有全身大大小小的傷痕,可是……要快,因爲這些痛都不及我心裏的恐懼……

  “吱吱——”不見蹤影良久的小銀忽然躥了出來大叫,我忙招呼無夜跟了上去。

  那些原本圍攻我們的男子,大概是看到書生死了一時慌亂震驚下,竟沒來阻截我們。

  小銀帶我們進了一間房,那房淩亂地象是發生過一場巨大的厮鬥,房間裏還有隱隱殘留的淫糜之氣。

  我的心一扯一緊,象要活生生被撕裂了一般。因爲我看到地上有許多沾血的衣服碎片,那……那是我的衣服……還有,血跡和女子的體液……

  我滿是鮮血的手緊緊捂住嘴巴,眼淚仿佛滾燙的油珠般滴落到我的臉上手上,嗚咽聲是我的,卻又抽離至體外,在我耳邊回響。

  我甩掉長劍,緊緊握住匕首,衝出屋外。

  匕首插進一個人的肩頭,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一字一句地問:“那個女孩在哪?那個被你們抓來的女孩在哪?”

  “屋……屋後的……碼頭……”

  我匕首一劃,結束了他破碎不成句的回答,也結束了……他的生命。

  無夜和小銀一直跟在我身後,跟著我向那碼頭的方向飛奔而去,我卻始終沒有回頭,甚至腦中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自然也沒有看到,他們兩個擔憂、心疼的眼神。

  *****************************************

  “啊————”一聲女子的尖叫聲在碼頭回蕩。

  “老……老大,她的……手……手筋,腳筋,已……已經挑斷了。”那手下顫抖著說,手上沾血的匕首一個沒抓穩,恍當一聲掉落在地。

  他從沒有對一個弱女子這麽殘忍過,更加從沒見過一個弱女子會象眼前這個女孩那般……決然。

  他低聲勸她放開手腳,放開了,他便不用這樣對她,可她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手腳死死扳住岸沿,連眉都不皺一下。

  粗犷男子聽著那慘叫聲,仿佛也象經曆了一場大戰般,全身虛脫,頹然揮了揮手道:“馬上把她架上船去送走,我們留一艘船在這裏等老二他們就夠了。”

  “你——,你——,老大——!!”那手下聲音充滿了恐懼和慌亂,再顧不得什麽尊嚴氣勢,在這碼頭沿岸大叫起來。

  粗獷男子聞聲猛地回過頭來,望向那個全身是傷,手筋腳筋都被挑斷的女子,再掩不住心中的驚惶和懼意,臉色劇變。

  我飛奔到碼頭的時候,雙眼迷蒙著水霧,不知是汗是淚。全身上下都在流血傷痛,意識仿佛要拋棄我一般,漸行漸遠。可是我卻仍然清楚看到那樣驚心動魄的一幕。

  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不!那根本算不上白衣,那衣衫在這冰雪天中破爛無法蔽體,原本雪白的底色早沾染了血跡、泥沙,慘然入目。

  那女子被五六個大漢架著不知要將她拖向何方,可是,卻拖不動。

  我的眼淚洶湧著翻滾落下,身上的傷痛比起此刻心裏的痛又算得了什麽?到底算得了什麽?

  心慧的全身都被制住,可是她的牙齒緊緊咬住岸沿,緊緊咬住……滿口鮮血,滿面淚水,混合著一滴一滴落入奔流的河水中……就是不肯松口。

  “心慧。”我哽咽著開口,聲音很輕,卻又在這空曠的碼頭回蕩。

  死死咬住岸沿的女子忽地渾身一震,緩緩松開了嘴,隨著慣性被那群拉架她的男子拖後幾步,齊齊跌在地上。

  我衝過去,衝到她身邊,將她抱進懷裏。她看著我,破敗不堪的臉上露出一個美好、欣慰又意料中的笑容,柔聲道:“小姐,我就知道……你會來。”

  我狠狠點了點頭,淚水落到她猩紅班駁的臉上。我小心地放下她,然後將身上血跡斑斑的錦貂白裘脫下,放在地上,伸手繼續脫下裏面的翠綠色短襖,然後繼續……

  一陣冷風伴著河岸的潮濕吹來,我的身上只剩下一件素白的裏衣,在寒風中包裹著我微微顫抖的身體,映著我臉上嘴角的猩紅,分外刺目耀眼。

  我把衣服一件件從裏到外給心慧套上,看到她手上和腳上觸目的血痕,看到她癱軟無法動彈的身體,晶亮的雙眼卻仍擔憂的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猛咬了咬牙,將噴薄欲出的淚水咽回肚裏。手筋和腳筋……此刻的我有什麽資格哭?

  背後忽然一暖,無夜將他自己的衣服披在我身上,我頭也不回地說:“謝謝。”

  然後扯下,繼續包裹在心慧身上。心慧哽咽的聲音響起:“小姐,你穿上啊!心慧不冷了。”

  我向她笑笑,緩緩站起身來。目光瞥過滿眼憂色的無夜和小銀,胸口又是一暖一痛。

  “你……就是她說一定會來的人?”一個聲音在左側響起。

  我的笑凝結在唇角轉淡轉冷,冰寒地目光一個個掃過這裏每一個,早被心慧一舉一動嚇到無法動彈的男子。

  我右手舉到胸前,左手橫抽,一根似金似銀,似黑似白的繩索在凜冽地寒風中,象是渴血的野獸,躍躍欲試。

  我,身動,如鬼如魅,伴著寒光閃爍,血腥屠殺……

  所謂暗殺,一是暗,一是殺。暗,即是要隱去自己的身形,讓人永遠無法琢磨下一秒你會從何處冒出。殺,則必須果決利落,不求讓敵人痛苦,不論達到目的的手段,唯一的目的就只有一個字——殺。

  無夜記得,冰依曾經跟他說過,她會一種暗殺術,要比他的武功來得更厲害。只是那種能力,一出手必取人性命,所以她不會用。

  當時聽到只覺好笑,這麽一個纖瘦的女孩,不過是無意中得了點自己都無法好好運用的內力,哪來得厲害之說。

  可是此時此刻,他震驚地看著她在眼前讓一個又一個人無聲地倒下,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她如鬼魅般出現在那些驚慌失措的人身邊,手上的黑絲仿佛她身體一部分般靈巧收縮。不知爲何所有刀劍對上那黑絲都會應聲而斷,被黑絲切割到的人則一

  下子都無法動彈。她的袖口便在那一瞬間滑出匕首,割破對方的喉嚨。

  她的眼中沒有了初時殺人的恐懼和悲痛,也沒有嗜血的快感,她的眼中更是連恨意都沒有,只有毅然決然、無堅不摧的信念和執著。

  她曾說過:“無夜,人都說‘無欲則剛’。事實上,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有可以執著的信念,這樣的人,才是最強的。”

  屍體如累卵般堆積在我身邊,我收回手中的絕絲,一個踉跄吐出一口鮮血。

  無夜飛快地衝過來扶住我,聲音竟是帶著顫抖和嘶啞:“主子……我們回去吧。”

  我點了點頭,看無夜回身要去抱起心慧,我踏前幾步阻止了他,輕聲說:“我來。”

  無夜看著我蒼白的臉,搖搖欲墜的身體,卻決絕的眼神,終于握緊了拳頭退開一步。

  我在無夜的幫助下,讓完全……沒有辦法自己動彈的心慧,伏在我背上。

  小銀在左邊,無夜在右邊,我在中間背著心慧,就這樣一步,一步,往皇宮的方向走去……

  “小姐,洛兒沒事吧?”

  我扶提著她雙腿的手緊了緊,說:“會沒事的。步殺已經去找他們了。”

  “那就好。”心慧在我背上輕輕舒了一口氣,柔聲道,“小姐,你的背很溫暖呢。”

  我緊緊咬住下唇,直到點點血腥味伴著眼淚的苦澀在舌尖暈開,才發覺一直壓抑的淚終究還是落下了。

  “小姐,那天在汀國唱的歌,你能再唱一遍嗎?”

  我吸了一下鼻子,用顫抖沙啞的鼻音說:“好。”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

  每一次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飛過絕望

  不去想他們擁有美麗的太陽

  我看見每天的夕陽也會有變化

  我知道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給我希望

  ……”

  頸間忽然有滾燙的液體落入,灼傷了我的皮膚,也灼痛了我的心。

  心慧的頭埋在我的髮絲間,想將她的哭聲掩藏,卻掩不去其中的蒼涼和悲痛欲絕:“不去想,他們擁有美麗的太陽……小姐,心慧現在什麽用也沒有,什麽也不能幫你了。”

  “小姐,我其實有很多事沒有告訴你,有很多秘密都不敢說。可還是和洛兒一樣貪戀小姐的溫暖,這樣……你還會原諒我嗎?”

  “我總在想,要是有一天,離了小姐的溫暖,我該怎麽辦?要怎麽活……怎麽死呢?”

  “心慧。”我停下腳步,擡頭看著遙遠的天空,淚水輕輕滑落在風中支離破碎。然後,我緩慢卻堅決地說,“我答應你,除非你不再需要我的溫暖,除非你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否則我絕不會離開你,也不會拋下你。即便……”

  即便,找到了回家的路……也一樣!

  “所以,你也一樣。除非我不再需要你的照顧,除非……我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否則絕對不可以拋下我。”

  “心慧,我們……就這樣約定好了!”

  心慧雙手緊緊摟住我被寒風凍僵地身體,無聲地哭泣,無聲地承諾道:“小姐,我們約定好了……”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

  每一次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飛過絕望

  不去想他們擁有美麗的太陽的

  我看見每天的夕陽也會有變化

  我知道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給我希望

  我終於看到所有夢想都開花

  追逐的年輕歌聲多嘹亮

  我終於翺翔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裏會有風就飛多遠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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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0:49:04 |只看該作者
潇然夢第二卷風飄單騎第24章永世傷痛(下)

  我們在守衛宮門的侍衛異樣、驚駭的眼光中回到落影宮,[穿越] 小佚 -【瀟然夢】《全文完》[穿越] 小佚 -【瀟然夢】《全文完》伊莉討論區伊莉討論區將一衆宮女趕了出去,房間裏只余我、無夜和小銀。

  心慧的傷真的……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綖緋綴緌,銌銊銨閥我努力冷靜下來一刻不停地給她清理全身上下數百余處傷口。

  不,其實我什麽忙也沒幫上遭遨遮鄱,遮鄱鄪鄮因爲真正在治療她傷口的是小銀。每一寸、每一個傷口、每一點疼痛,都由小銀將它們一點點舔去。

  一直到黑幕降下管箜箅箑,綦綞緒緅心慧身上所有的傷口都清理完畢了,她也沈沈睡去。我看著她睡夢中仍緊鎖的眉頭踍踃踂踊,嘝嗺嘆嘗憂郁的表情,心中又是一痛,身體的傷能治,那心裏的傷呢?何時才能醫的好?

  剛抱起她的時候,我就知道心慧的手筋腳筋都被挑斷了。那個對她下手的人好象太過緊張或是害怕,總之不幸中的萬幸,心慧腳上和左手的筋脈沒有徹底斷裂。

  在小銀的“舔醫”下,感覺的出來正在慢慢愈合。至于明日或後日,還能不能如普通人一般行走,那些都是未知之數。

  可是,心慧的右手……如果在現代,還可以通過韌帶修複手術治愈。可是在這裏,沒有先進的縫合消毒技術,沒有顯微鏡,肌腱和血管又都如此之微細,難道……心慧的右手真要廢了嗎?不!不單是右手,我根本無法保證她的左手和雙腳能完全恢複。

  我望著心慧的睡顔想的入神,忽然感覺靠在床沿的腿上一癢一痛,才發現小銀正在小心地舔我的傷口。

  我心中一酸,柔聲道:“小銀,你剛剛醫治心慧已經很辛苦了,我待會包紮下就好……”

  身後忽然一暖,無夜已將一件珍珠紅的錦袍披在我身上,緊緊裹住,聲音有著自制和心痛:“主子,你的內傷……”

  我伸手把錦袍系好,包裹住傷痕累累的身體,隨手拿過一塊手巾沾了水,擦揭掉臉上已經漸漸幹涸的血跡,淡淡道:“我出去下,照顧好心慧。”

  我的眼中慢慢透出寒光,冷冷道:“還有兩筆帳,要好好算算。”

  說完,不等無夜回答,我便拖開小銀,快步走出了房間。

  顔靜的宮殿我從來沒去過,也沒想過要去。是不想,還是不敢,我直到今天都沒有弄清楚。

  其實,我早該知道顔靜這個人不簡單。

  她那次故意被人推入河中,爲的不是引起皇上的注意,而是……我的注意。不著痕跡地接近我,既可以幫衛聆風順利實施他的計劃,更加可以……除掉我。

  是的,除掉我。從她送那雙手套開始,我就知道她存了殺掉我的心。

  可是,爲什麽我明明知道的那麽清楚卻不願去承認,不肯去揭穿呢?就因爲她長得象小雨,就因爲那千萬分之一的希冀和奢望…。。竟將心慧害到如此田地!

  可是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嗎?

  我走進“靜心宮”的時候,顔靜正坐在大廳中傻傻發呆,還未等有些慌亂的侍女禀報,顔靜已然看到了我。

  她的眼神先是一驚,卻馬上閃過,隨後略有些羞怯的驚喜連我都無法産生一絲懷疑。

  她迅速地跑過來握住我冰涼的手,嗔怪道:“瑩若跑來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看你手冷的,爲什麽不戴我送你的手套呢?”

  我平靜地了她一眼,那種冷然和淡漠讓她嘴角的笑容僵了一僵。我說:“我若剛戴過那副手套,容妃現在這樣握著我的手,就不怕染上‘桃竹’的毒嗎?”

  顔靜渾身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嬌豔欲滴的雙唇微微顫抖,嬌顔褪盡血色。

  顔靜領著我走進一間布置精巧雅致的房間,房中的用品一應俱全,男的女的都有,簡直就象……一間新婚夫婦的廂房一般。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現的?”

  房間裏良久沒有半點聲響,顔靜見我許久不答終于耐不住轉過身來。

  “啊——嗚——!”顔靜的尖叫被我緊捂的手遏制在喉嚨裏,漂亮靈動,與小雨一模一樣的一雙眼睛就這麽充滿恐懼、痛苦和哀求望著我。

  我心頭狠狠一痛,一點不猶豫地拔出插在她肩頭的匕首,冷冷道:“什麽時候開始發現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想讓你付出代價。”

  我捂住她嘴巴的手松了開來,她的雙眼淚水滾滾,朱唇顫抖地一啓正待張口呼救。卻忽然滿臉驚駭地停了下來,看著我不經意筆在她小腹前的匕首,痛哭失聲。

  “其實,我真笨。”我將刀尖緊緊地抵在她平坦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腹上,淡淡道,“能讓一個女人甘心背棄父親,對其他人發狂嫉妒,又心甘情願懷上孩子,除了愛上了那個男子,還有什麽可能呢?”

  顔靜埋下頭,雙手緊緊地護在她腹部周圍,泣不成聲:“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作爲鑰國的奸細進宮的,絕對不可以真的愛上皇上。”

  “可是感情又怎麽能由得了人呢?給皇上下蠱的時候,我已經有了身孕,皇上自然不會防我。下蠱成功後,爹爹要帶我離開,他說皇上肯定回不來了。可是,我卻忽然後悔了,後悔到一意尋死,沒有死成,但孩子也沒了。”

  “沒想到皇上卻沒死,他回來只問我一句話,要生?要死?我選擇了生,卻也不是,我是選擇了忠于自己的感情,而背棄了父親和真正的國家。”

  “後來,皇上表面上開始冷落我。我跟爹爹說,皇上只是懷疑,卻沒有證據,這樣便有借口不再給爹爹提供皇上的消息,卻將爹爹方面的秘密一點點挖掘出來,告訴皇上。”

  “後來,你出現了。我一方面遵照爹爹的話,故意去接近你,好找到綁走心洛的機會;另一方面,依著皇上的計劃,讓鑰國所有隱藏著的奸細浮出水面。”

  “可是,我真的不是存心要害你的。我送那個手套,其……其實,是太後的意思。她怕皇上對你動了真情,所以,要除掉你。”

  “瑩若,我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顔靜顫抖地訴說著她的苦和悲,聲淚俱下地護著肚子向我表明清白和懇求。眼淚衝花了她的妝,那張原本甜美可愛的臉孔不知爲何變得乖張醜陋。

  當初的我,到底是哪只眼睛瞎了,才會誤以爲她就是小雨呢?

  “顔靜,你的小腹還未隆起,而且兩個月前你還落過水,就是說你懷孕的時間絕不超過兩個月。那麽,這間……就肯定是衛聆風暗地寵幸你時落住的房間了吧?”

  我看著她渾然間越加慘白的臉,不由冷冷一笑,環視了一下四周才道:“平日總該有人守在這裏吧?萬一有人不小心闖了進來……”

  顔靜原本乖順淒楚的眼神完全被嫉妒、恐懼和憎恨取代,白滑細膩的雙手握住我的匕首,一個反扣向我身上刺來。同一時間,原本小心翼翼隱匿著的殺氣,瞬間彌漫開來……

  我右手高舉了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冷笑地看著不斷幹嘔的顔靜,和圍在我四周,踟躇著不敢前進一步的侍衛,抿緊了唇不發一語。

  “你……你給我吃了什麽?!”

  我壓下胸口翻湧的痛和腥甜,將匕首收進袖口,右手中的“紫鳳”隨手往空中一拋,又接住,也吸引了那群侍衛發直的眼睛,驚怕地又是上又是下。

  我卻不看他們,包括顔靜猙獰扭曲的面龐一眼,一邊走出屋外,一邊頭也不回地淡淡道:“可能是穿腸毒藥,可能是毀容用的‘絕風華’,也有可能……只是普通的打胎藥而已。”

  “我不會讓你得到皇上的!!他只讓我爲他生孩子,他只愛我!!永遠都只愛我一個!”顔靜悲絕的嘶吼聲在屋內響起,“來人!!快,快傳太醫啊!!”

  “砰——啪——”我狠狠一腳踹開衛聆風寢殿的房門,原本在案前低頭寫著什麽的他,一驚之下不由擡起頭來看著我,矯好的眉毛微微一皺,揮了揮手。

  “你們先下去。”原本被這景象驚呆了的衆人,終于如夢初醒,忙不叠地低了頭退出房門。

  我踏進寢宮的大門,走前幾步,冷眼看著他面容平靜地緩步走到我面前。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真正的帝王。他夠狠、夠絕、也夠聰明,在他面前根本我沒有什麽底牌可以掀,因爲從始至終都是他掌控著全局。

  我連一句可以打擊他的話,一件可以報複他的事,也找不到。那麽既然如此,我便不想再拐彎抹角。

  “聽說你今日出宮去了,還搞得一聲狼狽……”

  他的關心突兀地斷在那一刻。因爲我正揚起右手狠狠一巴掌打向他俊秀無匹的臉龐,卻被他溫熱的手掌緊緊握在半空中動彈不得。

  他的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驚詫和蘊怒,邪魅惑人的嘴角一揚正待開口……

  “砰——”一聲巨響回蕩在這空蕩無人的寢宮中,衛聆風微偏著頭,嘴角瞬間浮起淤青並滲出點點血絲。

  我收回沾著血,握得死緊地拳頭,睜大了眼睛瞪著他,一瞬不瞬。

  衛聆風,我從沒想過那一巴掌能打到你。這一拳,才是我真正可以還給你的,加諸在心慧身上,萬分之一的痛苦。

  衛聆風握住我手腕的力道幾乎要把我的骨頭捏碎,臂力一緊狠狠將我甩到地上,厲聲道:“放肆!你真以爲朕不會殺你嗎?”

  背部重重撞擊到地面,裹在錦袍中的傷口在摩擦下火熱生痛,壓制了許久的內傷終侵襲而來,從胸口翻滾洶湧至全身,我手撐住滾落在地的身體,一個顫抖,噴出一口鮮血。

  “冰依——!”衛聆風只是一下地呆楞,隨即飛快地衝到我身邊抱起我。系錦袍的帶子松了開來,露出裏面鮮血班駁的素白裏衣。

  他怔怔地看著我青白的臉和傷痕累累的身體半晌,支著我上身的雙手緊握成拳,吐出口的每一個字每一句都帶著極力的自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衛聆風!!”我撐起迷離的意識和麻木的身體,一把糾住他的衣領,哭吼道,“你問我發生了什麽事?你竟然敢問我發生了什麽事?這一切不都是你安排的嗎?”

  “衛聆風,你到底把人命當什麽?你明知道讓心慧代替我,是把她往死路上推;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動她們的……”

  胸口劇烈地起伏仿如驚濤巨浪般卷走我本就迷離的意識,可是卻止不住眼角洶湧的淚一滴滴、一串串……

  那是悔恨,那是傷痛,糾結在我的心口,永世……烙印。

  我明明可以阻止這一切的發生,我明明可以保護他們的……

  揪著衛聆風領口的手慢慢松了開來,我的眼前昏黃黯淡,再看不到這周圍的景物,也看不到衛聆風錯愕而驚痛的表情。

  “我從來沒有……就算親眼看著媽媽死在眼前,也從來沒有……這麽痛恨過自己,恨到……只想去死……”

  “冰依!”衛聆風原本深思的表情,隨著懷中人無聲灑落的淚和鮮血映襯下依然甯靜安然的如雪容顔,慢慢轉爲一絲一點流瀉而出的恐懼。

  那睡顔,竟仿佛永遠不願醒來那般的,死寂沈靜……

  “來人——!”衛聆風發了瘋似地緊緊抱住懷中的人,向著殿外怒吼道,“快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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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然夢第二卷風飄單騎第25章封后大典(上)

  夜半,長青宮。

  “兒臣給太後請安。”

  “皇上深夜來見哀家可有什麽要事?”

  衛聆風含笑的雙目掃過庸懶臥在榻上,風華絕代的太後和站立在一旁臉色慘白的顔靜,淡淡道:“深夜來見太後的,看來不止朕一個!”

  顔靜全身一陣顫抖,勉力往前移了幾步,一個福身,細聲道:“靜兒參見皇上。”

  “靜兒。”衛聆風嘴角揚起一抹說不清意味的笑容,瞥了她纏著繃帶的左臂一眼,柔聲道,“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回……回皇上,這……這是……”顔靜顫抖著孱弱的身體,一副欲言又止的憐人模樣。

  太後的身子動了動,目光望向已經在一旁坐下的衛聆風,直起身來,淡淡道:“容妃不敢說,就由哀家來代她說吧。刺傷靜兒,並妄圖傷害她腹中龍脈的,正是皇上您即將要冊封的皇後娘娘。”

  “是嗎?”衛聆風眼中射出冰冷的神光,別說是面色慘白的顔靜,就是太後也是微微一驚,只聽他道,“這件事,稍後再說不遲。”

  說完這話,他卻不言不語,端起宮女剛端上來的茶來自行品嘗。大殿中一時針落可聞。

  這難耐的氣氛持續了好一會,終于聽他說道:“朕今日來,不過是想問問太後和靜兒,爲什麽原本預定的計劃會提早……半個月執行?”

  衛聆風緩緩站起身來,眼睛半眯著隱隱透出危險的神光,聲音卻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無比:“靜兒,朕好象有特別提醒過你,不許動瑩若和她身邊的人吧?”

  “皇……皇上!”顔靜渾身一震猛地跪倒在地,抽噎道,“皇上恕罪。靜……靜兒當時……當時實在是找……找不到可以代替皇後的人,才用她身邊那個丫鬟替的,絕對……絕對不是……存心不遵照皇上的旨意。”

  “皇上。”顔靜低著頭,眼淚一滴滴落在地上,蒼白纖瘦的手緊捏住衛聆風的袍角久久不放,“靜兒實在沒想到,皇後竟然會這麽在意小小一個女僕。靜兒也已經受到了皇後娘娘的報復,她……她刺了靜兒一刀,還恐嚇靜兒說要下了墮胎藥……皇上——!”

  太後低頭有些厭惡和漠然地看了哭跪在地上的顔靜,擡起頭時卻一臉不忍地道:“皇上,容妃既然知道錯了,你就饒過她吧。畢竟,她也受過應有的懲罰了。她固然有錯,這皇後也未免太狠了點,不過是爲了一個低賤的宮女,竟然如此狠毒報複,還差點禍及腹中龍兒……”

  “太後。”衛聆風冷冷地打斷她,卻不去看她略有些深思和錯愕的臉,只低低地俯下頭望著跪在地上楚楚乞憐柔弱女子,聲音淡漠無情,“靜兒,朕沒有告訴過你嗎?朕最討厭的,就是敢背著朕,暗地玩花樣的女人。”

  “你腹中的孩子,不過是讓你死心塌地效忠朕的籌碼之一。如今,既然已沒了用處……”衛聆風淡漠的目光落在顔靜逐漸絕望和震驚的臉上,嘴角扯出一絲惡魔般的笑容,聲音卻顯得越發輕柔,“那不如,就拿掉吧。”

  “來人!”衛聆風狠狠一拂袍角,將仍無法置信無法回神的顔靜掃在地上,揚聲喝道,“賜容妃‘紅花’,送至‘永清宮’。”

  “是。”

  “皇上——!皇上——!不要殺死我們的孩兒。”顔靜被兩個侍衛架著,終于意識到這些都是真的,再顧不得掩飾,拼了命地掙紮、哭嚎叫喊,“皇上,靜兒知錯了,靜兒只想待在皇上身邊,皇上——!”

  隱隱地有伴隨著絕望與希冀的聲音,在宮門外響起:“……這一切都是太後讓我做的——,皇上——”

  衛聆風對宮外淒厲的聲音恍若未聞,依舊淡定淺笑地攏了攏衣袖坐下來,看著臉色深沈,卻絲毫不減其絕色姿容的太後,不發一語。

  “皇上你……不會相信了容妃的話吧?”

  衛聆風端起放在案邊的茶杯,淺淺嘗了一口,才道:“朕從以前就很奇怪,太後常年都獨居長青宮中,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也不准兒臣來拜見。”

  “不知太後,每日在宮中都做些什麽?”

  太後面色微微一變,卻馬上回複正常,緩慢靠回床沿,聲音性感庸懶地道:“哀家每日還能做什麽,不過是頌頌經,念念佛,祈禱皇上平安。”

  衛聆風低著頭,雙眼垂著一瞬不瞬望著手中茶杯,忽地開口道:“朕前日聽人說,將曼佗羅花香,龍涎香和冷香混合,會産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衛聆風嘴角噙著優雅淡定的笑容,緩緩擡起頭來,雙目精光閃耀:“太後可知是什麽效果?”

  太後原本安然從容的面色終于狠狠一變,眼中射出無比震驚和複雜的神光。

  “或者,朕應該……叫你一聲……母後?冰淩王國的皇後娘娘——冷清雅。”

  冷清雅的臉色從震驚的蒼白慢慢回復血色,眼中也逐漸褪去了初時的驚慌失措,轉爲令人無法逼視的高貴和淡定。

  她的全身自然而然地散發出無邊的氣勢和壓力,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之中,又仿佛任何的變數都無法對她産生影響一般。

  她的雙眼沒有一絲閃爍,沒有半點動搖,更是完全沒有剛剛假作一個孀婦時的哀怨和無知。

  “軒兒……是如何解除噬心術的?”

  衛聆風扶在椅側的手緊緊捏住,才勉強抵住周身侵襲而來的淩厲之氣,露出一絲淡笑道:“朕雖叫你母後,但也請母後不要再叫那個名字。”

  “哦?這又是爲何,軒兒不願想起來嗎?”

  衛聆風笑容一舒,身子輕松往椅背上一靠,悠閑地道:“也沒什麽願與不願的。母後將朕以前的記憶封鎖了六年,同時也爲朕創造了‘衛聆風’這個身份。”

  “如今,記憶雖然是恢複了。朕卻已在這六年裏實實在在變成了‘衛聆風’,蕭祈軒……這個人,如今還能留在朕體內的,也不過一段無味的記憶而已。”

  冷清雅靜靜地凝神看了眼前的人許久,才露出一個妖冶的笑容,道:“那軒兒今後有什麽打算呢?”

  衛聆風看了她一眼,卻不回答,反而繼續著剛剛的話:“不過,這段記憶對于朕來說,倒也不是全無用處。至少,讓朕知道了母後和朕的身份,包括一些有用的消息。”

  “冰淩王國的皇子,還有什麽會比這個身份和隨之而來的絕密信息,更有利于統一天下呢?”衛聆風淡淡一笑,絲毫不弱于對方的氣勢從全身散發出來,“母後,你說呢?”

  “這六年……”冷清雅眼中流露出柔和的光芒,聲音清潤悅耳,有著淡淡地慈愛,“軒兒是真的長大了。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遠比然兒更適合當冰淩的王……”

  “夠了!”衛聆風不輕不重地一句打斷了冷清雅的話,佼好的雙眉微微蹙起,冷聲道,“母後,不管朕是不是解除了噬心術,都可以幫你達成你的願望……”

  冷清雅微微一頓,隨即柔媚地笑了起來:“軒兒知道母後想要什麽?”

  “天下,還有……”衛聆風緩緩站起身來,看著眼前這個被稱爲他母親的人,絕色的姿容和處變不驚的媚笑,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我和祈然的生死搏命,是嗎?母!后!”

  冷清雅一直淡定的神色終于露出了些微的詫異,能勾魂奪魄的單鳳眼微微一張,眸中隱隱有洶湧的波浪蕩滌。櫻紅誘人的紅唇一啓,吐出來的話卻分外冰冷:“軒兒,看來這六年你不止成長了,而是真正如你所言,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更適合爲王爲帝的人。”

  “那麽,你跟母後講了這麽多,到底想要說什麽?”冷清雅定定地看著他,終于無奈地發現此時此刻這個兒子的心已不是自己,能完全掌握的了。

  衛聆風拂了拂袍角,嘴角扯出一絲邪魅的笑容:“請母後不要干涉朕的行動,也不要……動朕的人。否則……”

  衛聆風頓了頓,收起笑容,略略躬身道:“夜已深了,兒臣就先告退,母後好好休息吧。”

  在即將踏出大殿的時候,冷清雅淡漠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無波無瀾,聽不出喜怒:“軒兒,你不會也學然兒,爲了個死去的女人什麽都不顧了吧?”

  衛聆風喉間溢出低低的笑容,腳下卻不稍停頓:“太後認爲呢?”

  話音未落,人卻已經到了殿外。

  我醒來的時候,全身的意識都集中到了胸口那塊,從內裏痛出來,痛到我連呼吸都困難。倒是全身上下的傷口都已經結了痂,小銀正安睡在身邊,應該是它醫好的吧。

  微微抬頭的一瞬卻結結實實被嚇了一跳,一人正坐在床沿怔怔地看著我,那俊秀無匹的面容,微揚的嘴角,卻不是衛聆風是誰?

  我收起那些微的驚訝,面色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撐著床沿起身。

  “你給顔靜下了什麽藥?”衛聆風的聲音響在耳側,“依你的性格,應該不會只是嚇嚇她吧?”

  我一楞,伸手摸出腰間暗袋裏的藥丸,當時情況是比較混雜和危急,我隨手抓了一顆懷中的藥丟進她嘴裏,還真不知道塞的是什麽。

  細細數了半晌,我不由露出一絲苦笑,竟然……是“絕風華”。我倒還希望,丟給她的是穿腸毒藥,死了,于她于我都好,一了百了。

  絕風華和我懷中很多毒藥一樣,是這宮中很常見的一種藥,誰也不知是何人研制何人流傳的。只是芊芊說,宮裏黑暗的事實在太多了,備一些在身邊總是沒錯的。

  絕風華,慢性毀容藥。心境平和時,無欲無求時均不會發作,然而一旦心緒起伏過大,加速心脈血液循環,就會徹底激化新陳代謝,往往能在一夜之間使人衰老十年、二十年。

  我微微歎了一口氣,可惜在這宮中生活還能保持心境平和的人,絕對不會是正常人。

  “衛聆風。”我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他,聲音平和,一如我的表情沒有一絲波瀾,淡淡道,“我們,提前結束契約吧。”

  衛聆風雙目炯炯地凝視著我,撐在身側的雙手慢慢無意識地緊握成拳,許久才吐出一句:“若是朕……不同意呢?”

  “那就算了。”我面色半點無波,靜靜地垂下眼睑,收拾起床上的藥丸,道,“皇上,我要回去了。”

  我撐著疲弱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抱起小銀下床。手腕忽然被緊緊握住,擡頭對上衛聆風有些蘊怒和失控的眼神:“你就這麽認定,心慧的帳要算在朕身上?”

  我完全忽略掉手腕的疼痛和周身的怒氣,冷冷地看著他,冷冷地說:“你!不!配!”

  衛聆風的眼中閃過濃濃的殺意和……痛楚,目光象焦灼般地燎原在我身上,這一刻幾乎能聽到手腕腕骨斷裂的聲音。

  我緊緊咬住疼到發白的下唇,一言不發,一聲不吭,甚至連掙紮也沒有一下。

  終于,他眼中的殺意和憤怒慢慢褪去,全部轉化爲再掩藏不住的痛楚和無奈,緩緩放開了手。

  我踉跄地走出他寢宮的大門,聽到他恢複平日淡定優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封后大典,會在一個月後……如期舉行。”

  我腳步頓了頓,嘴角扯出一絲冰冷的笑意,繼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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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0:49:25 |只看該作者
潇然夢 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25章 封後大典(二)

    “心慧,你想不想學點東西?”我認真地看著坐在簡易輪椅中的心慧問道。

    這輪椅還是我畫了樣圖,讓無夜幫忙一起完成的。雖然不可能象現代的那麽靈活,但至少比拄拐杖來得安全舒適多了。

    心慧的手筋和腳筋在小銀的醫治下雖然有愈合的趨勢,可是即便用現代最先進的技術,也不可能保證短時間內痊愈,我現在也正在考慮給她安排復健的物理治療。

    心慧的眼神暗了暗,隨即遮掩過去,說:“小姐,我能學什麽?”

    我握了握她比較靈活的那只左手,低頭沈思了半晌才道:“以前你能做很多事,縫紉、打理房間等等都比我強,所以我也沒想過要教你什麽。”

    “你的傷,我發誓,無論如何,都一定會想辦法將它治好。可是在還沒有康復這段期間,你要不要學點打發時間的東西,或許……將來會有用。”

    心慧已經看不到半點傷痕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說:“好,小姐。”

    “可是,該教你什麽呢?”我苦惱地抓了抓頭髮,“詩詞歌賦肯定不行,我除了會剽竊外,連基本的平仄都沒搞清楚……琴棋書畫,別說你能不能做的問題了,我認識他們,他們可不認識我啊!”

    “噗嗤——!”心慧抬起還能動地左手掩住嘴,笑道,“小姐,平日看你好象什麽都行,原來是什麽都不行啊?”

    我狠瞪了她一眼,隨即假咳了一聲,繼續道:“說來我最厲害的,除了槍法和暗殺術,就是學自祈然的醫術了。不過,你現在的情況沒法給人醫治,傳些醫理藥理倒是可以…….有什麽能不用動手呢?”

    我歪頭思索了半天,忽然大叫了一聲,驚喜地道:“天哪!心慧,我怎麽沒想到呢?心理醫生,你可以學習心理治療啊,我一定要把你培養成天和大陸第一個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心慧一頭霧水地看著我,大大的眼中卻慢慢顯現出蓬勃的生命力。

    步殺回來的時候,離封后大典已經只剩下十天的時間,不過我想這十天已經足夠我准備一切了。

    可是,比較讓我們震驚和沮喪的是,步殺竟然沒帶回心洛和芊芊。

    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冰寒之氣襲體而來,我馬上讓除心慧和無夜之外的人全部回去休息,緊閉了房門和窗。步殺在那一瞬間,悄然落地。

    我回頭先仔細把了他的脈搏,並察看全身上下,確定沒有內傷外傷,才面色凝重地問道:“步殺,你進宮來的時候有讓衛聆風的人發現嗎?”

    步殺微微一楞,隨後肯定地搖頭,說:“沒有。”

    “那就好。”我舒出一口氣,擰緊了眉,心頭有些惴惴,良久才問,“心洛和芊芊怎麽樣了?”

    在身旁的心慧捏緊了我,和她一般,全是冷汗的手。

    “我追上去的時候已經只剩下心洛一人。”步殺頓了頓,濃黑的雙眉慢慢皺了起來。

    我忙追問:“連你也沒法將他帶回來嗎?”

    步殺漆黑的雙眸落在我身上,冷然駐留了許久,才聲音淡漠地道:“我沒想帶回他。”

    “因爲……他在祈手上。”

    我原本粗重緊張的呼吸猛得一窒,有些呆呆地重複步殺的話:“心洛,在祈然手上?”

    我腦中空白了許久,才又道:“現在……沒有危險?”

    步殺冷漠的搖了搖頭。

    我低頭看向心慧,以及和我交握的左手,她眼中的擔憂和焦慮慢慢散去,柔聲道:“小姐認爲洛兒沒有危險,那他就肯定沒有危險,我不會擔心的。”

    我感激地向她笑笑。心裏卻無法象表面那般平靜,步殺說心洛在祈然手上,不是別人,是祈然。

    我左手撫上微微酸痛的胸口,只想落淚,不爲別的,就只爲終于聽到了他的消息。那個人不是別人,他是祈然,他畢竟……是祈然啊!

    現在,不是思念與感傷的時候。我放下微有些顫抖的手,看向無夜,認真地看著,然後一字一句地說:“無夜,我要離開這個皇宮。”

    無夜身體明顯震了震,鐵面具下似乎發出了一點聲音,但我聽不清楚。

    我深吸了一口氣,雙眼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無夜,我知道你還欠衛聆風一件事,也或許你還有不願離開他的理由。而我現在只要你一個決定。”

    房中有暖爐噼裏啪啦燒著的聲音在回響,無夜同樣看著我,目光中的神光複雜難明,我只看著卻沒有深究其中複雜的到底是什麽,因爲我只需要一個決定。

    許久,無夜仿佛忽然松了一口氣,緊握地雙拳松了開來,眼中隱隱透出笑意:“我跟主子……一起離開。”

    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在這個皇宮中,真是已經……好累了。如果早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當初,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傻到……接住“紫鳳”。

    “那麽,”我右手握拳擊向左掌,一聲輕響在房中回蕩,我虛弱的笑容轉爲自信從容,淡淡道,“我們就盡情地搏一場。我要在封后大典的最後一天……”

    “逃——離——皇——宮!”

    房間裏只剩下我和步殺兩人,他走到床邊淡漠地道:“坐上來。”

    我楞了楞,問道:“要幫我治傷?”難怪心慧和無夜要留下我們兩個,原來他們早知道我身上的內傷並沒有好。

    把阻塞的經脈全部打通,整整花了半個時辰,我全身虛脫地再度倒在步殺身上。他的臉色比上次更加灰敗,額頭也比上次更加汗濕,想必……這次一定損耗了更多的內力。

    我眼眶漸漸濕潤,忙垂下仍沾著汗珠的睫毛,平穩了聲音道:“步殺,這次逃亡以前你要不要從尹子恆手上搶回青龍石?”

    上頭的人沒有回答,我微微歎了口氣,繼續道:“其實,他可以嫁禍于你,你也一樣可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反正謠言,本就是人造出來的,關鍵就看誰造得更虛虛實實無法肯定,更能以假亂真。”

    身體的寒冷陣陣襲來,卻抵不過心底的冷,我向步殺懷中輕輕縮了縮,繼續道:“你手上的朱雀石,是小銀從山洞中帶出來的,還沒有面世。我們只要讓人在市井江湖中放出這樣的消息,說:當初四殿下以青龍石爲籌碼讓你襲擊祁國的新皇後——我,奪取朱雀石。可是,事成後,他不但想違諾收回青龍石,還派人暗殺伏擊你。”

    “你氣憤之下才回頭再度暗殺他,結果卻誤傷了蘇婉柔,這樣一來,人們就會懷疑是不是不管是青龍石還是朱雀石現在都在尹子恆……”

    “冰依,”步殺忽然打斷我的話,支起身子看著懷中的我,微微皺眉,“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什麽事了?”

    我的表情生澀而僵硬,撇開頭,淡淡地道:“能有什麽事啊?”

    我能感覺到步殺清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一語不發,身子如石化般僵硬。不知爲何眼角的淚慢慢湧了出來,胸口酸澀疼痛,竟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步殺伸出手從身後將我包裹在懷裏,手臂慢慢收緊,低沈暗啞地嗓音貼著我頭頂的髮絲輕輕響起:“已經……沒事了。”

    我緊緊扳握住步殺的手臂,灼熱的淚一滴滴落在他古銅色的手腕上:“步殺,求求你,求求你!無論用什麽辦法,請你……讓我變強……”

    我將頭緊緊埋入他手臂中,痛哭失聲:“……強到……可以保護身邊的每個人!”

    步殺良久沒有回答我一句話,手臂卻越收越緊,緊到讓我窒息。他的懷抱中,有融融的暖意從冰寒的身體透出來,一次次溫暖我顫抖寒戰的身體……和心。

    這一分,這一秒……

    我知道我可以哭泣,因爲你在我身邊;我知道我可以軟弱,因爲你肯定會保護我……

    如朋友、如知己、如世間最重要的親人……

    十日後,各國的使者全部抵達祁國首都車坩,祁國“琴甯”皇后——我的冊封大典,正式開始。

    封后大典的排場和當初那個簡陋的大婚完全不同,典禮竟整整要持續七天。

    前兩天,分別是無聊的祭天、祭祖儀式,說實話我和衛聆風兩人都被折騰的有夠慘。我們兩人由始至終不必,當然也沒有講過一句話。

    第三天我在震天鼓樂聲中,由禮部官員奉皇后金冊、金寶,接受正式冊封,並記入皇室宗籍。當然,被記的名字是藍瑩若,而絕不會是——水冰依。

    直到第四天,才是在祁國大小官員和各國使者前完成真正的,帝王帝后的大婚儀式。

    同一時間,在這十四天裏,我、步殺、心慧和無夜也做好了一切逃亡的准備。

    心慧一直在堅持不懈地做我要求的複健治療,一個多月時間,雖然不能讓她完全康複,可是短時間如正常人一般的走動,已經沒什麽問題了。

    當然,在外人面前,她還是一直安靜憂傷地坐在輪椅上,猛啃我寫給她的“心理治療”相關知識和一些醫理藥理。

    步殺說:衛聆風現在不會在乎四聖石。所以,我索性光明正大地讓無夜拿了紫鳳支使“飛鷹”幫忙在外面散布謠言。

    這招不一定能奪回青龍石,卻至少能將衆人的目標和譴責或多或少轉移到尹子恆身上。

    畢竟,謠言本身就是最有殺傷力的武器,更何況這些消息落到有心人耳裏,恐怕想到的可不只孰是孰非那麽多。

    銀兩、替換的馬車、換洗的衣物還有少量的乾糧,一切的一切都已准備就緒,只欠……東風。

    封後大典第六天晚上三更至第七天一整天,爲表示皇帝大婚,普天同慶,會燃放整夜煙花,大開城門,讓百姓也能感受到歡愉的氣氛。

    那天夜裏,就是我逃離皇宮,最好的時機。

    說到第五天的儀式,還真有些古怪,竟象極了現代的名流party。在“承乾殿”中依流水線的形式擺滿了各色餐食,有美酒,有點心,有水果,也有正餐。

    在場的多是各國的使者和祁國比較高位的官員,各人依次選擇自己喜歡的位置坐下來交談品嘗,當然也有不少端了酒杯四處走動,向人敬酒的。

    而我的責任,非常簡單,就是跟在衛聆風身後,向一衆國家的使臣敬酒,接受祝福。幾乎快輪了一圈,我卻由始自終不必發一語,沾一滴酒,只須面帶虛假的微笑即可,到是料想不到的省力。

    不過,這種慶幸在我忽然看到面前之人熟悉的面容和陰郁的表情時,徹底宣告結束。

    那人正是鑰國太子——傅君漠。

    我面上仍保持著虛假的笑意一如既往地跟在衛聆風身邊,抿嘴不語。

    我擡起頭看向他,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冷笑,與嘴角的溫柔形成鮮明的對比,讓原本直直凝視著我的他,雙眉緊緊皺在一起。

    衛聆風悠閑地踏前一步,不著痕跡地阻斷我望著傅君漠的視線,嘴角一揚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朕真是沒想到鑰國皇太子,赫赫有名的黑馬神將,竟會親身來參加朕的婚禮。”

    我嘴角不露聲色地微微一揚,目光瞥向站在不遠處,正幽雅淡笑著望向我們這邊的尹子恆。

    對這個人印象不太深,可是看他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流露出的甯靜、淡雅和與世無爭,我不得不說,這個人的演技絕對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可以去角逐奧斯卡大獎。

    蓦然地,我感覺一道探究的視線落在我身上,目光微微一移,對上一雙深邃、黑亮、仿佛一汪深潭能將人吸卷而入的雙眸,不由一楞。

    那是一個約二十五六歲的男子,全身白衣勝雪,連頭上綁書生髻的緞帶也是白若飄雪的,映襯著他明亮的眼,紅潤的唇和漆黑的發竟分外……妖娆。

    他的長相並不見得有多俊秀,可是全身仿佛有著磁場,又仿佛散發著魔咒能將人的眼,甚至心都吸引過去,不論男女,無法自拔。

    他殷紅的雙唇微微一抿,向我露出一個輕淺無痕的笑容。明明這裏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我卻仿佛瞬間墮入他雙眼的寒潭中,只覺冰寒徹骨,又毛骨悚然。

    我慌忙地狠狠地別開頭,順眼望著大理石鋪就的地面,只覺心頭狂跳個不停,背上竟已出了一身冷汗。

    衛聆風忽然靠近了我幾許,伸手環住我的腰,我雙眉微微一皺正待撥開他的手。他卻已俯下身來貼在我耳邊,輕聲道:“冰依想知道那人是誰嗎?”

    “是誰?”我條件反射地擡頭便問,不曾想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俊臉,眼中有略略的驚愕和欣喜一閃而逝。我慌忙低下頭,暗暗握緊了拳頭。

    衛聆風卻沒再進迫,只在我耳邊不輕不重地拋下三個字:“白勝衣。”便爽快地放開了環住我的手。

    我卻渾身猛地一震,腦中只不停回蕩著那三個字。這人竟然是白勝衣?

    冰淩四大丞相之一,天下唯一懂得噬心術,祈然說絕對不可以接近的人——白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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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0:50:08 |只看該作者
潇然夢 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26章 封後大典(三)

    日暮西下粿粽粻綿,嘀嘁嘈嗷承乾殿。

    此刻,殿中早退去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匰厬厭嘏,蒲蒪蓐蓊原本流水線般攤擺開來的宴席也撤掉了,只余左右幾張案幾陳列鞀靿鞅鞄,覞覡覝覟上面擺著一些簡單卻精致的菜式和美酒。

    到這個時候還能留在大殿中的,只有少數幾人。

    坐在最上位摭摔摎摙,夤夢奪奩以主人待客之姿,舉杯向堂下衆人敬酒的滫漬漃滲,馽馹駂駁是祁國國主——衛聆風。

    往下看,坐在左首第一位的男子,舉止溫文謙和,正是尹國此次出席道賀祁王大婚的使者,四皇子——尹子恆。

    如數下去,右首第一位的就是鑰國皇太子,赫赫有名的黑馬神將——傅君漠。

    這大廳中,總共坐了不到二十人。除了以上這三個,另外還有祁國新任的宰相——文策,護國將軍玄天,以及一些國力稍強的小國使臣。

    其中,就包括占據天下至利形勢,卻身不由己無法掌控自己國家的銀川國,以及新近崛起,勢力慢慢遍布各處,終引起祁、尹、鑰三國警惕之心的依國。

    衛聆風形態悠閑地坐在上位,淡淡的目光一個個掃過在場的衆人,最後停留在白衣勝雪,行狀慵懶無謂的依國使臣——白勝衣身上,微微一笑,隨即瞥開,舉杯道:“感謝各位能從千裏之外趕來參加朕的婚禮,朕敬各位一杯。”

    衆人齊稱不敢,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卻還是有兩人端著酒杯未飲,分別是笑得妖娆的白勝衣和一臉陰沈、看不清喜怒的傅君漠。

    白勝衣將酒杯在殷紅的唇邊微微擦過,輕柔卻又矛盾地有些低沈的嗓音在大廳中響起:“久聞祁國新任皇后娘娘不單精通琴棋書畫,還爲皇上解決了不少海戰上的問題。如此奇女子,今日盛會,又豈可缺了她?”

    此言一出,所有在場的人都不由心中一凜。祁國在一個月前無聲無息地滅了汀國,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在那場不足一月的戰役中,他們竟見識到了祁國比汀國更爲先進的海戰裝備和海戰術,震驚了全天和大陸。人們開始意識到,祁國已經真正走上了天和大陸的霸主之路。

    如今在場的衆人卻禁不住心中驚歎:難道提高祁國海戰術的,竟是這祁國新任的皇后娘娘——原汀國宰相的女兒?

    他們暗歎、咒罵那女子不要臉、賣國求榮之余卻也心下了然,這也就解釋了爲什麽汀國被滅,新娘娘失了後台,又沒什麽傲人的美貌,卻還能被冊封爲後。

    衛聆風不置可否地笑笑,面上淡淡,竟似對下面的詭異氣氛和竊竊私語恍若未見。目光掃過含笑而立的白勝衣,複又轉到臉色愈加陰沈的傅君漠身上,開口:“太子也是這樣認爲嗎?”

    傅君漠擡頭看了上位那個完全猜不透心思的皇帝半晌,忽然想起當初在船上,他問瑩若爲什麽會嫁他。瑩若很無奈地回答:大概是被設計了吧。

    他嘴角微微扯出一絲冷笑,淡淡道:“白使臣說得是,如此奇女子,怎能不見識一番?”

    “好。”衛聆風悠然一笑,向身邊的太監招了招手,道,“去請皇後過來。”

    一柱香後。

    那領命而去的太監踟躇走到衛聆風面前,一臉驚惶和不安地道:“回……回禀皇上,娘娘說……說她已經歇下了。”

    底下倒有一半人被酒水嗆到,面紅耳赤,咳嗽不已。反而傅君漠一直陰沈的臉微微露出了一絲笑容,但也只一閃而過。

    衛聆風卻是完全不覺意外地點了點頭,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揚起,道:“你再回去請,別的不用管,就跟她說‘契約’二字。”

    又一柱香過去。

    這一次,小太監總算是領了人出來,可是面色還是一樣的惴惴。原因在于身後跟著的那個,剛剛被封爲祁國皇後娘娘的少女,一身與這個場合完全不搭吊的裝束。

    沒有白天那樣華麗的宮裝包裹,也沒有梳得精致華麗的宮髻點綴,眼前的少女真的只能被稱爲少女,一個普通的少女,而絕不象是一國的皇後。

    少女的面上無驚無喜,只淡淡地在衛聆風面前福身,道:“皇上,請問如此緊急诏我來有什麽事嗎?”

    底下開始竊竊私語,衆人的議論嘀咕之聲一一傳入少女耳中,她的嘴角揚起一絲冷笑。

    “貴爲一國皇后,她怎能以如此不敬的裝束出現在國宴上?”

    “你聽到嗎?她竟然自稱我,而不是臣妾。”

    “也只有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子,才會出賣自己的國家以求榮華富貴吧?”

    ……

    衛聆風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才擡手示意她起身,道:“免禮,坐到朕身邊來吧。”

    少女有些愕然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卻也沒反駁,從容地走上去挨了半張龍椅坐下來。

    大殿中氣氛詭異,針落可聞,誰也沒想到率先打破沈默的竟會是一直沒開口的尹國四皇子——尹子恆。

    只見他端了杯酒起身站到大殿中央,先向祁王施了個不卑不亢的外交禮,複又放下酒杯轉向一旁的少女——琴甯皇後,溫文含笑道:“在下聽人說,娘娘在離開汀國的當日曾高歌一曲,引得所有人駐足停留。凡是那天到場之人都說,此情此景畢生難忘。”

    “在下一向不好戰事謀略,卻偏偏對琴棋書畫情有獨衷,不知今日可有幸聽娘娘彈奏一曲,此生也必無撼了。”

    原本低著頭的少女忽然擡起頭來,琥珀般明亮的眼中射出一道清冷的光芒,望向大廳中央翩翩而立的尹子恆。

    尹子恆微微一驚,只覺那琥珀色的眸光似曾相識,卻又完全沒有一點熟悉之處,不由地僵在了原地。

    少女淡淡冷冷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落到右側首位的傅君漠身上,那眸中的溫度仿佛又降了幾分,卻沒有多做停留,只余下傅君漠越加陰沈的臉和蹙成一團的濃眉。

    尹子恆驚訝地發現,少女最後的目光竟是落在她身旁之人,祁國皇帝衛聆風身上,眼中無喜無波,卻讓從來都喜怒不測的衛聆風也微微擰眉。

    少女幽幽一笑,忽地開口:“皇上……以爲如何?”

    衛聆風舒眉,已恢複了平日的淡定從容,溫柔笑道:“瑩若願意就好。”

    少女又是冷冷一笑,忽然輕盈地從龍椅上跳了下來,走到大廳最後一張空無一人的案幾前坐下,環視了一下四周,才微笑道:“唱歌多無聊,不如我給各位說段故事吧。”

    說完也不等旁人反應,已兀自開口:“不過我講的真的只是個故事,如有雷同……”少女狡黠一笑,眸中光芒閃耀,“純屬巧合。”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史上有千千萬萬個朝代,我講的這個朝代,就權且稱它爲東漢吧。”

    “東漢末年,天下大亂,群雄並起,爭霸天下……”

    在場的衆人誰也沒想到,這一講竟整整講了一個半時辰,直到深更半夜。

    故事從桃園三結義到曹操獻刀、從孫策立業到曹操煮酒論英雄、從官渡之戰到連環計火燒赤壁……一環扣一環,一役連一役……

    開始的時候,聽的人心境多有不同,有人厭煩,有人鄙夷,有人疑惑,也有人慎重。可是漸漸的,所有人的心裏都只剩下一種情緒,那就是——震驚!

    即便是一直慵懶含笑的白勝衣也慢慢露出凝重的神色,傾身端坐聆聽。

    少女的表情語調,卻從始至終未有改變,清清淡淡,不抑不揚,與這大廳中緊張壓抑,一觸即發的氣氛形成鮮明的對比。

    無人知道少女脫口而出的曹操、孫權、劉備是何人,更無人知曉那些足以震驚世人的戰役——官渡、赤壁發生在何方。

    那些戰役雖然精彩,卻也不至于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也不足以讓在座所有的人盡皆變色。真正讓各國枭雄動容的,是少女慢慢提到的有關荊州的爭奪戰。

    得荊州者得天下。

    這句話,讓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將目光放到冷汗涔涔的銀川國國主身上。如此相象的地理環境,如此巧合的戰略形勢……

    在少女的說書中,是得荊州者得天下。那麽是不是影射著,在這天和大陸,就必定是得銀川者得天下?

    這裏在坐的每一個,無論外表多庸碌無能,都畢竟是有心人,是一國傑出的政治家。所以不用任何人提醒,他們都開始深深牢記少女所說的每一種戰略,每一個人物,甚至每一句話。

    因爲他們忽然隱隱意識到,一個關系著自身,甚至關系著整個天和大陸未來的——關鍵。

    “赤壁之戰後,曹操留下人馬守衛江陵、襄陽等地,聯軍乘勝追擊,重點進攻南郡首府江陵,繼續展開荊州之爭,結果曹操、劉備、孫權三分荊州……”

    說到這裏,少女輕柔甯靜的嗓音忽然嘎然而止,見衆人正翹首期盼地望著她,目光炯炯,不由嫣然一笑,道:“至此,天下終成三國鼎立之勢。”

    衛聆風眉頭微微擰起,他低頭望了望臉色陰郁黑沈的傅君漠和一臉複雜深思神色的尹子恆,再擡眼望向一一掃過衆人,最後以冰冷無溫度的目光對上他的少女。

    她明明在對著他笑,卻笑得決絕清寒,直讓他的心都一點點變涼。只見她略有些發白的朱唇一啓,清潤卻因長時間說話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在殿堂後方響起:“還有,本!書!完!”

    此話一出,饒是殿上最鎮定的人也忍不住有暴跳殺人的衝動。

    衛聆風也是經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又是頭痛,又是好笑,可是那笑中卻摻雜了一些他自己也不曾想過的苦澀。

    冰依……是在報復他們嗎?嫁禍步殺的尹子恆,傷害心慧的傅君漠,以及……布局設計這一切的……自己……

    還記得當初冰依看了那幾張銀川的軍事布防圖,就說過一句:其實也不難攻克嘛!當時,雖曾懷疑,卻怎麽也沒想到她說的竟都是真的。

    她所講述的三國,其中每一個戰略都不見得有多精密高明,在不同的守成將領、不同的情況下,若只是照搬,成功的機率也是微乎其微。

    可是這些戰略,卻勝在突破常規,勝在它們是一種天和大陸從不曾存在過的意識。

    他知道,只要這些策略單獨到了自己或是傅君漠等人手上,就一定能將他變成一種無堅不摧的戰力,真正歸並銀川國,進而一統天和大陸。

    只是如今,這些戰略,這些計策,被她當著天下衆使臣,當著三分天和大陸的祁、尹、鑰三國首要人物面前說出來……

    少女站起身來,臉上掛著淡淡的淺笑,望向仍緊鎖著眉頭未有回神的尹子恆,揚眉道:“四殿下,我講的這長達三……一個多時辰的故事,可還滿意?”

    尹子恆一楞,忙回過神來,抱歉地一笑,語調神色竟仍是如初的謙和淡雅:“在下實在沒想到娘娘竟讀過此等史書,卻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竟能有如此空靈的想象和深遠的謀略,讓在下好生想要結識一番。”

    少女不置可否地笑笑,轉頭往大殿一旁本是用來歌舞助樂的瑤琴望了一眼,道:“四殿下剛剛不是說想聽我彈奏一曲嗎?不知現在可還有此等雅興?”

    尹子恆忙高興地回道:“如此當然甚好。”

    少女走過去拿起那瑤琴走到大殿中央,就這樣面向上位的祁王席地坐了下來。她的目光清冷而譏诮,一個個掃過前方三個正凝視著她的至高無上的男子,露出冷冷一笑。忽地十指輕撥,前調噴薄而出……

    恐怕誰也沒想到,在這看上去纖瘦羸弱無比的少女手下彈出的竟不是輕柔婉約或哀傷動人的樂聲,而是激蕩縱橫、目空一切的曲調。

    朱唇輕啓,一道既是清潤、又是沙啞,既是平靜、又是洶湧的歌聲,劃破了這寂靜空曠的大殿,也劃在了殿中每一個人的心上……

    不是英雄  不讀三國

    若是英雄  怎麽能不懂寂寞

    獨自走下長板坡  月光太溫柔

    曹操不羅說  一心要那荊州

    用陰謀  陽謀  明說  暗奪  淡薄

    東漢末年分三國  烽火連天不休

    兒女情長  被亂世左右  誰來煮酒

    尓慮我詐是三國  說不清對輿錯

    紛紛繞繞千百年以後  一切又從頭

    (以下開始恢複第一人稱)

    我抬頭,無波無瀾的目光一一掃過眼前的三個人:尹子恆、傅君漠和衛聆風。恨嗎?也許曾經有過,但此刻唱著這首《曹操》卻忽覺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你們都是這亂世的霸主,你們都能輕易掌控著別人的生命,可是,你們也注定了一生孤獨。

    想要成爲霸主的人,怎能不懂寂寞?

    我的嘴角微微揚起一絲冷笑,淡淡的目光最後停留在面無表情的衛聆風身上,他的眼中似乎閃耀著什麽複雜的神光,可是離得太遠我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衛聆風,就算你能掌握所有人的生命,如何?就算你能把別人的每一步都算計好了,又如何?

    這世界上終歸有一樣東西是你無法掌控的,那就是——人心。

    不管是別人的心,還是……你自己的心。

    不是英雄  不讀三國

    若是英雄  怎麽能不懂寂寞

    獨自走下長板坡  月光太溫柔

    曹操不羅說  一心要那荊州

    用陰謀  陽謀  明說  暗奪  淡薄

    東漢末年分三國  烽火連天不休

    兒女情長  被亂世左右  誰來煮酒

    尓慮我詐是三國  說不清對輿錯

    紛紛繞繞千百年以後  一切又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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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然夢第二卷風飄單騎第26章封後大典(下)

  在小順子送我出承乾殿的時候,早已是三更半夜。一出殿外,只覺冷風從領口袖子直鑽而入,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這麽長時間,無夜他們應該萬事都准備好了吧?成功與否,就看明天晚上十二點,那場混亂慶祝中的出逃是否成功。

  忽地感覺心中一躁,一個輕柔卻又低沈的聲音已經在身側響起:“如此寒夜,可要在下送娘娘一程。”

  我猛然擡頭對上一雙如寒潭般深邃黑亮又透著無邊邪氣的黑眸,不知爲何心頭劇跳起來,手心慢慢滲出冷汗。

  白勝衣,可能是因爲祈然曾經警告過,也可能是他渾身散發著魔物般的氣息。到了這個時空這麽久,我竟是第一次對一個人産生如此強烈,又如此沒來由的恐懼。

  我緊握了握拳頭,壓下胸口翻騰的懼意,淡然道:“謝謝,不必了。”

  我以爲我已經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可是沒想到出口的聲音竟還是帶著細微的顫抖。

  白勝衣顯然也發現了,嘴角一掀,露出一個相當詭異的笑容:“娘娘好象很怕在下啊!可是,爲什麽呢?我們今日不是第一次見面嗎?”

  他一邊說,一邊朝我這邊走了過來,黑亮的雙眸如有磁性般控制了我的行動,竟讓我一步也動彈不得。

  不單是掌心,我的後背和額頭,也漸漸滲出了點點冷汗……

  眼前忽然一閃,心中有種熟悉的感覺一瞬而過。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看到步殺持刀站在我身前,小心的把我護在身後。

  一樣的黑衣、黑發、黑眸,一樣的冰冷淡漠,可是爲什麽我竟能感覺到空氣中有暴躁的火苗在躥行蔓延。

  而且,我仿佛……是第一次在步殺身上感覺到如此凝重不安的肅殺之氣。這個白勝衣,竟強大到連步殺也要有所忌憚嗎?

  再擡頭的瞬間,我看到白勝衣的臉,不由呆了。他還是在笑,卻笑得越發妖娆詭異,殷紅的雙唇仿佛剛剛沾過鮮血一般猩然刺目。

  他的雙眼中折射出強烈的眸光,似有若無的落在步殺身上,那眸光中有憎恨、有殺意,還有許多不知名的東西糾結在一起,忽明忽暗,如一把利刃,直刺人心。

  但那麽強烈的感情在他眼中卻也只是短短地一閃,短到不足一秒,那雙如寒潭般的雙眸便又回複了原先深邃、難測以及淡淡嘲弄的笑意。

  “好久不見了,步殺。”

  步殺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卻轉身牽起我的手,道:“回去吧。”

  我忙不叠地點頭,跟這種變態加人妖在一起,多一秒鍾都是折磨。

  “想不到你步殺也會有不當殺手,跑來保護……祁國皇后的一天。”

  白勝衣狀若無意地踏前一步,擋住了我們的路,與剛剛完全不同的淩厲目光掃過我,複又落回到步殺身上,抿唇一笑道:“難道她在你心裏會比……然更重要?”

  難道她在你心裏會比……然更重要?他說的……是祈然?

  我微微變色地同時步殺已于瞬息間踏前一步擋在我面前,也堪堪遮住了我絕不該在白勝衣面前顯露的驚詫表情。

  一聲低低的淺笑從他喉中溢出,卻在這靜寂的黑夜中格外突兀:“看來你還真是很小心保護這位——娘娘!”

  他特意把娘娘二字拖長了半拍,臉上的笑容卻益發顯眼。步殺握著我的手冰冷卻死緊,一語不發地拽著我繞過他,往落影宮走去。

  身後忽然傳來白勝衣冷漠又隱含殺意的聲音:“然要見你。明日午時(十一點到下午一點)他會在車坩千宴園。”

  步殺的腳步一頓,我的腳步和心跟著一頓。恍惚間,好象覺得原本只存在于記憶中的祈然竟忽然回到了現實中,在我耳邊、心中慢慢深刻、鮮明。

  但也只是一頓,步殺握著我的手越加冰冷越加緊,拉著我迅速遠離了這個莫名詭異、又讓人恐懼不已的男子身邊。

  我知道步殺的神色雖然一如平常無波無讕,他周身的氣息卻紊亂了。

  “步殺,我不想問你爲什麽祈然會把白勝衣留在身邊。”走了一段路後,我終于扯住了他的手,“可是,如果他的目的不是誘你入陷阱,我想你還是去看一下比較好。”

  步殺的眼中閃過天人交戰的矛盾之色,許久才道:“你這裏太危險……”

  我歪頭思索了半晌,正色道:“祈然不是也在車坩嗎?一日來回仍不夠?”

  步殺的黑眸慢慢透射出燦若星辰的光芒,厚實的雙唇動了動,低聲道:“絕對不要接近白勝衣。明日子時以前,我一定會趕回來。”

  我微微一笑,柔聲道:“還有,你們兩個……一定要平安活著。”

  步殺眼中有淺淺波光流動,鄭重地點了點頭,于瞬息間消失在夜幕中。

  唉!我忍不住搖頭歎息,皇宮的守備對于步殺這種級別的高手來說,根本是形同虛設嘛。

  祈然,但願你……平安……

  封後大典進行到第六天就基本上沒我什麽事了,也之所以,我才能如此順利地進行我們地逃亡大計。

  時間開始有點難熬,冬日裏原本最燦爛的太陽,此刻卻只嫌它高掛在空中遲遲不肯西去。好不容易熬到日幕西下,竟仍是離午夜十二點還有六個小時。

  還有,步殺也還沒回來。

  心慧見我急得不行,本想走過來安慰一番,卻忽聽腳步聲在門外響起,侍女的聲音傳來:“娘娘,皇上有請。”

  我心中微微一驚,這個時候……衛聆風找我做什麽?

  我看了看心慧,她眉頭深鎖有些錯愕地搖了搖頭;看看無夜,他垂首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衛聆風難道是發現了我們的計劃?

  不!不會,依他的性格,如果是發現了,也會不露痕跡地等我們執行下去,然後等到我們最得意忘形的時候,再給我們最沈痛的一擊。

  我清了清嗓子,揚聲道:“知道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是問題,總得去面對和解決。

  站在風吟殿中衛聆風寢宮門口往裏看去的時候,總覺得這一幕有點熟悉。

  衛聆風坐在我們平日討論海戰的案幾前,低頭望著他手中的一把匕首發呆,他的眼中除了當日有過的凝重、懷思,還多了許多不知名的東西。

  我踏步邁過門檻,走進殿內。身後忽然傳來大門“吱啞啞”開合的聲音,緊接著,“砰——”地一聲巨響,重重敲在我心頭。

  我胸口猛得一窒,擰緊了眉收步轉身,當場決定不顧一切地闖出去。

  三個時辰前,車坩城千宴園。

  千宴園是祁國車坩極爲著名的一個勝景之地,園中不僅可品茶、吟詩、遍嘗天下美食,更有四季常開不敗的各種花卉樹木供君欣賞。

  園中日日往來文人雅客不斷,今日自也不會例外,多數人都聚在周圍冬梅開得最勝的暖閣中邊品茶閑聊,邊賞梅。

  此刻,恐怕沒有人會想到,在離這暖閣不遠處的茶花樹叢前,有一個少年正身著一襲與這冬日格格不入的單薄長衫久久伫立在寒風中。

  少年的長發在凜冽的寒風吹拂下,翩然飛揚,糾結在空中,又撩過他耳側。

  他的臉上戴著一個銀灰色的月牙形面具,遮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容。只余一雙比這冬日更爲寒冷的藍眸和微微抿起的薄唇,遺留在這無邊無際的寒冷和孤寂中。

  少年冰藍色的瞳眸中忽然閃過一道淺淺的光芒,緩慢轉過身去,果然看到一個黑衣、黑髮,手握長刀的男子已經站在他身後。

  他淡漠卻如潺潺溪流般悅耳的聲音響起:“步。”

  步殺靜靜地看著他,冰冷如昔,如夜幕般漆黑的眸中閃爍著點點星光,半晌才問出一句:“你要見我?”

  少年微微一愣,隨即似有所覺得目光望向正信步往此處而來,白衣如雪的男子,眼中僅存的那一點光芒褪去只余冰寒,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淡而溫潤:“你騙他來的?”

  白勝衣一雙黑玉冰晶般透亮的眼中透射出邪魅的光芒,灼灼落在少年身上,婉轉淺笑道:“說騙多難聽,我也不過是想讓你們見上一面……”

  隨即目光一轉,瞥向一旁的步殺時,已帶上了若隱若現的殺氣,:“真沒想到,你還是拋下那女孩,跑來了。”

  步殺黑眸中的波光微微一粼,踏前了一步舉刀遙指著他,冷聲道:“爲什麽騙我來這裏?”

  白勝衣對他身邊暴漲的殺氣仿佛一無所覺,反踏前了一步,嘴角的笑容愈發詭異動人:“我也只是……好心幫衛聆風一把而已。”

  步殺臉色劇變,握刀的手猛地一震,“汲血”竟差一點落地。

  黑眸中的濃烈的殺意凝結成冰冷的憤怒,終轉爲忽明忽暗的淡紅,步殺踏前一步,渾身的殺意如潮水般飛漲,讓原本還從容淺笑的白勝衣都微微變色。

  只是瞬息間,那排山倒海的殺氣已于白勝衣回神前消失于無形。仍是黑衣、黑發、黑眸,仍是比這冬日更爲寒冷的肅殺之氣,仿佛從未改變。

  步殺回過頭看向仿佛自始至終未有半點情緒波動的少年,那藍眸中淡漠清冷,卻有著長久以來的默契。無須言語,無須解釋,卻自然流轉的……。默契。

  他的目光最後停留在少年胸前一個呈“十”字的精致掛墜上,黑濃的雙眉緊緊擰起,嘴唇微動了動,卻最終只吐出一句:“我必須馬上離開。”

  說完,只覺空中一道似有若無的黑影閃過,步殺已于瞬息間憑空消失在這人聲鼎沸的莊園中。

  白勝衣行狀庸懶地靠在一棵樟樹下,嘴角勾起妖娆的淺笑,低聲道:“然不想知道,步殺急急趕去要救的……是什麽人嗎?”

  一道輕若惘聞的破空之聲響起,白勝衣只覺臉上忽地一痛,點點血絲已順著他白皙無暇地面龐流淌下來,落入頸中。

  一片狹長單薄的葉子正貼著他耳側,深深紮入他背後的那棵樟樹樹幹中,隨著寒風猛烈飄動。

  少年面無表情地走到他面前,淡淡道:“你最好給我安分點,否則,別怪我跟你新帳舊賬一起算。”

  長長的髮絲,飄揚的衣擺,就這樣夾雜著冬日特有的寒意,毫不停留地掠過他身側。

  白勝衣擡手抹過那仍道未凝結的傷口,殷紅的鮮血流連在指腹間,他輕輕將染血的手指放到唇邊含入口中,嘴角一直未退的笑容越發妖娆詭異……

  “冰依,”衛聆風低低沈沈,略有些疲憊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朕沒有讓人用心慧替你。”

  我腳步一頓,心頭忽然極度混沌起來,回頭有些呆呆地問:“你說什麽?”

  衛聆風擡起頭來看著我,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意:“想不到,朕也會有爲自己辯解的一天。”

  他向對面的椅子望了一眼,回複從容優雅的笑容,道:“坐吧。”

  忽然想起,當初他也是一臉憤怒受傷的表情問“你就這麽認定,心慧的帳要算在朕身上?”

  難道……當真是我冤枉他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走前兩步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他將一杯剛泡好的茶推到我面前,溫和一笑道:“這是你最愛喝的‘君山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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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0:50:19 |只看該作者
我接過來,冰涼的手捂上杯緣取暖,茶香撲鼻而來,缭繞在我唇齒之界,我卻沒有低頭品嘗。

  “朕的確通過無夜知道了心洛的身份,也想過利用你和他引出鑰國潛伏的所有奸細。朕確實從未把普通人的命當作一回事,也不認爲這有什麽錯……”

  他輕輕將手中的匕首擱到桌上,手指一邊輕輕撫過刀柄,一邊漫不經心地道:“可是……朕也有吩咐過,誰也不許動你和你身邊的人。”

  “你是說……”我頓了頓,只覺舌頭與腦子一般僵硬混沌,無法順利成語,“讓心慧代替我被抓……是顔靜自己擅自做的主張?”

  衛聆風忽然擡起頭來看著我,唇形優美的嘴角掛著淡淡的淺笑,眼中卻有壓抑著的波濤洶湧,只聽他聲音低沈地道:“如果,朕說是呢?”

  時間在我和他的對視中一分一秒流逝,直到我忽然感覺到胸口的窒悶,才發現自己剛剛竟在不知不覺間,摒住了呼吸。

  我嘴角扯出一絲苦笑,淡淡道:“除了爲我冤枉你的部分說聲對不起,我真不知,自己還能做何反應。”

  不管是誰的錯,不管……這樣的解釋對他來說有多艱難,我的離開卻勢在必行。

  因爲傷害已經造成,不是追究誰的責任就可以彌補晚會的,而留在這裏只會讓同樣的傷害無止境延續下去……。

  衛聆風猛地垂下長長的睫毛,遮住眼中神色,出口的聲音卻一如往昔的從容鎮定,還帶著淡淡的笑意:“你的反應,果然如朕所料一樣……決絕無情。”

  我的心不知爲何猛得劇跳了一下,明明捂著熱茶的手卻仍覺冰寒無比,忍不住低頭輕抿了一口。茶香在唇齒間四溢,帶著融融的暖意。

  衛聆風擡眼看著我,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莫名複雜的笑容,本就不易摸透的眼神此時仿佛更加深邃難懂。

  我的心裏忽然有一星一點的恐懼和不安滋長蔓延。放下茶杯,正待請求離去。

  卻聽衛聆風平和靜默的聲音忽然緩緩響起,他的笑容,他淡淡卻略帶些溫暖的眸光仿佛從這個世界中抽離了出去,一如他明明響在耳側卻恍惚間無法真正感受到的聲音,飄渺虛無卻偏偏真實存在。

  “從小,他就沒有真正想要過什麽,不論是至高無上的皇位、父王母后的疼愛,還是衆人傾慕、愛憐的目光。”

  “我一方面嫉妒著他輕而易舉地便能得到世間的一切,一方面卻又在想,如果將來有什麽是他真正想要的,我絕不會跟他爭。”

  “不僅僅是爭不過,更是因爲憐惜,是一個大哥……對他永遠無法快樂的弟弟的……憐惜。”

  我起初只是聽著疑惑,因爲衛聆風除了掩飾身份時,從未在任何人面前以我自稱。

  可是慢慢地,我緩緩瞪大了雙眼直望著眼前仿佛只余一個空殼的人,心裏的震驚愈來愈勝,這樣的故事,這樣的背景,好熟悉……熟悉到……。一伸手就能碰觸到。

  衛聆風目光凝結在我身上,原本渙散憂傷的神光慢慢在眼中凝結,最後回複成平日的精明淡定,嘴角扯出一絲無比邪魅的淺笑:“可惜如今,他唯一真正想要的……朕卻也不願放手。”

  爲什麽他會知道“絕世神醫”是冰淩的少主,爲什麽步殺被抓卻又輕易放了回來,爲什麽白勝衣的噬心術會下在他身上,爲什麽當初祈然找了那麽久的大皇兄卻半點音訓也無,爲什麽步殺會說有一些事要在這皇宮證實……

  這一切的一切,串聯起來,竟是一環扣著一環,清晰無比……

  “你……你是蕭祈軒……”話未講完,我卻忽然間只覺胸口猛地一窒,腦中一昏一沈,竟恍惚中變得混沌迷糊無比。

  但也只是短短的數秒,我的神志清醒過來,可是全身的真氣卻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軟綿無力。別說施展內力,就是普通的站立,也無法做到。

  我駭然望向他:“你給我下了藥?”

  不!不可能啊!“君山銀針”中輔有冷香,祈然曾說過天下任何非含致命之毒的藥物中和了冷香,藥力便不足十之一、二,是以我從未擔心過。

  衛聆風取過我面前的那杯冷香,放在唇邊輕抿了一口,溫柔含笑道:“你一定在奇怪,君山銀針中明明放了冷香,爲什麽你還會中“軟骨散”?”

  我左手撐在桌上支起虛軟無力的身體,目光卻緊緊灼燒在他身上,一字字擠出唇齒:“是因爲什麽?”右手卻在案幾的掩護下,勉力取出懷中銀針,紮入胸口下方的鸠尾穴。

  衛聆風看著我,眼中神光複雜難明,忽地橫過手點中我中府穴,我渾身一麻一軟,銀針輕不可聞地掉落在地。

  這一刻,我除了震驚憤恨地死死瞪著他,腦中一片混沌,心中恐懼害怕,竟無法想出任何應對的方法……

  衛聆風起身繞過案幾,打橫抱起我,從前有一瞬曾覺得溫暖的懷抱此刻卻灼熱的嚇人。他原本黑亮的雙眼此時似有即將燎原的星星之火在燃燒,緊緊凝視著懷中的我,變深變沈……

  我被輕柔地橫放在錦床之上,衛聆風在我身側輕輕坐了下來,晶瑩白皙的手指燃著無法抑制的欲火撫過我的臉,複又滑落到錦貂白裘的扣結處,手指微微一挑,扣結便一一松滑開來。不一會,錦貂已然敞開,一拉一扯之下,輕輕在床沿滑落……

  衛聆風已經無法如往日那般清明的眼神落到我臉上,聲音暗啞又帶著淡淡的溫柔和疼惜:“下藥和點穴都不是必須的,朕只是想讓你知道……”

  “冰依,朕今晚絕不會停手,也絕對不會……放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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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0:50:39 |只看該作者
潇然夢 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27章 風飄單騎

    風吟殿外。

    “啪——”寢宮的門窗被一股強大的衝力撞開,[穿越] 小佚 -【瀟然夢】《全文完》[穿越] 小佚 -【瀟然夢】《全文完》伊莉討論區伊莉討論區複又歸于無聲。

    步殺額頭滴著仍未及擦揭的點點汗珠,一刻不停地翻身而入。當看到寢宮中央大床上的景象時嶍嶀嶈嵿,嘔嘍嘓團饒是他早作了最壞的打算,也不由驚痛到怔在原地誧誣誤誚,嘛嘝嗺嘆無法動彈。

    胸口仿佛有一把烈火在燃燒,讓他的黑眸時而熾烈時而冰冷疑疐瘦瘓,廓廒弊彃只怕下一刻就要不顧一切地衝出去,將那人斬殺。

    錦床的周圍都是淩亂散落的衣衫對屢屣嶂,銂鉾銎銙床上一個長髮披散的男子渾身赤裸、一動不動地緊緊貼著身下同樣不著一縷的少女……

    少女的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不知在想些什麽,怔怔地望著寢殿上空。發白發紫的薄唇緊抿,卻微微顫抖。

    忽然,她似乎覺察到了什麽,轉過頭來看著他。瑩亮、水霧迷蒙的眼中慢慢燃起熒熒的融光,淡淡一笑道:“步殺,你總算是回來了,再晚一步我恐怕就得凍死了。”

    一個時辰前。

    衛聆風已經無法如往日那般清明的眼神落到我臉上,聲音暗啞又帶著淡淡的溫柔和疼惜:“下藥和點穴都不是必須的,朕只是想讓你知道……”

    “冰依,朕今晚絕不會停手,也絕對不會……放你離開!”

    我的心劇烈跳動,直震地胸口都微微麻痛。看著他晶瑩修長的手指一件件剝下我身上的衣物,屋中的寒氣慢慢透體而入,我又是慌又是急,卻偏偏無可奈何,心中咒罵不已,想不到竟真的脫口而出:“色魔!淫棍!人渣!……”

    衛聆風手勢忽地一頓,原本專注暗沈的神色忍不住微微一舒,嘴角輕揚勾起一抹無法抑制的淺笑,淡淡道:“你罵得倒也沒錯。”說完,卻又繼續剛剛的動作。

    “衛聆風,你不會以爲發生了……關系,我就會乖乖留在這宮裏了吧?還有契約,你!……”

    我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解開,抽出,然後輕輕滑落在地。

    雖是暖閣,卻仍無法抵禦冬日寒氣的侵襲。我身上只余一件薄如蠶絲的雪紗裏衣,隨著我恐懼漸增的身體和心,不住顫抖。

    “冰依,你一定是在想拖得一刻是一刻,或許步殺,或許無夜還能及時趕到救你。”

    衛聆風眼中原本因輕笑而褪去的欲火又漸漸複燃,俯下身輕輕在我頸側印下一吻,灼熱敏感的碰觸讓我渾身忍不住一震,卻聽他貼著我耳側吐息道:“冰依你不會傻到忘了,無夜還欠朕一件事吧?”

    我渾身猛地一顫,不住打抖的牙關緊緊咬住,臉色慘白無比。

    “至于步殺,你也知道,他去了千宴園見祈然。但你恐怕不知,從千宴園到這裏,即便最快的馬也至少要四個時辰……”

    “你爲什麽會知……”我駭然向一旁轉過頭,卻不曾想竟被他狠狠吻住,灼熱的氣息透過唇齒在我和他之間燃燒蔓延,唇瓣瞬時腫脹疼痛。

    唇,緊貼又分,我猛地轉回臉,耳邊只余他越來越無法抑制的粗重喘息之聲。他輕輕一個翻身,精壯的軀體已然壓在我身上。

    他的吻再沒有半分壓抑和猶豫,如落雨般精確地落在我的頸間、鎖骨、耳側,激起一陣陣夾雜著滔天情欲的疼痛和酥麻。

    他的手滾燙灼熱不息,一手如點火般緩緩撫過我全身,一手不稍停頓地伸進我裏衣襟口貼上胸前的敏感部位輕揉逗弄。忽然猛地一扯,只聽裂帛之聲如催命符一般回響在這大殿中……

    衛聆風的眼光深沈火燎,壓下有些粗重的呼吸,在我白皙光潔的胸前印下溫柔卻飽含侵略性的一吻,隨即松開撫在我身上的手,利落的解開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赤裸的身軀緊貼上我的,仿佛是爲了對比這冬日無邊無際的寒冷,因而灼熱地越加囂張,越加……一發不可收拾。

    臉上,身上,因爲身不由己被挑起的情欲而潮紅火熱,唇卻越發冰冷發白。我緊緊咬住下唇,眼前水霧迷蒙,恍惚間竟看到祈然的臉。

    溫柔的,含笑的,冰冷的,憤怒的……一張張,一幕幕在我眼前,在我腦中不斷翻騰,占得滿滿溢溢,竟讓我的心都忍不住發漲酸痛。

    悲傷、苦痛、壓抑、思念又有些不甘的眼淚幾乎噴薄而出……

    我狠一使勁,咬下唇瓣,也吞回所有無用的眼淚。只是中了軟骨散後的身體使不出半點力氣,即便已如此決絕用力,卻也只能讓它滲出半點血絲,生出半點疼痛……

    不過,足夠了。我要的就是這一瞬的清明和冷靜。等人來救?我在心中冷笑,也許以前的我會這麽想……

    “衛聆風。”我撇過頭,避開他即將吻住我的唇和燃燒著無邊情火的漂亮雙眸,壓下渾身的不適和恐懼,淡淡道,“解開我的穴道吧,反正……我也跑不了……”

    衛聆風的動作頓了下來,喘息聲在這空曠的寢殿中回蕩,燒得發紅的眼中微微回復了一絲清明,緊緊盯在我身上。

    我回過頭來看著他,聲音平靜,眼中卻漸漸流露出淡淡的哀求和悲傷:“我不想……我的第一次……就這樣發生……”

    衛聆風覆在我身上的軀體輕輕一震,眼中的欲火未退,卻泛起了層層漣漪。那雖微卻不住滌蕩的漣漪,讓他的動作神情越加輕柔,滿含憐惜,卻又有著什麽複雜的光芒隱在那雙被重重欲望與柔情充斥的眼中,忽閃而逝。

    他擡起赤裸晶瑩的手臂,手指輕點,我只覺一陣激蕩的氣血猛得上衝,片刻之後,身體已然恢復了自由,卻仍是一如初時的酸軟無力。

    衛聆風的手支在我身體兩側,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一瞬不瞬。

    以前,我從未想過,如他一般狠絕無情的帝王,眼中竟也能閃爍如此深邃波蕩的感情。

    我疲軟無力的右手環過胸前貼在小腹上,左手緩慢吃力的迎上去,食指和中指悄無聲息地扣上按鈕……

    衛聆風,你沒聽過嗎?求人……不如求己!

    衛聆風抽出一手撫上我尤自潮紅的面頰,柔聲道:“冰依,留在這宮中,讓朕疼你、愛你一輩子,可好?”

    胸口仿佛被重物狠狠擊了一下,心痛莫名,但也只是一瞬,我的手指猛然按下開關……

    微不可察的破空之聲響起,五枚入體即化的麻醉針射入衛聆風赤裸的胸膛......

    他亮若黑暗星辰的眼中微微一蕩,撫在我面龐的手輕輕滑落成拳,赤紅的唇微動了動卻最終沒吐出一句話。

    他長長的睫毛緩緩垂下,遮住了眼中本就不該存在于他體內,一切悲痛、孤寂與絕望的神光。身軀一軟,撲跌在我身上,赤裸相貼,半分不離。

    大殿中靜寂無聲,連我本該充斥的呼吸聲也不知被抽離到了何方,無從滯留。

    臉頰忽然有冰冷的刺痛,在我回神的時候,才發現眼角竟在不知何時滑下了點點淚珠……

    究竟是何苦到這世界來走一遭?搞亂每個人的生活,然後,揮一揮衣袖離去……

    步殺飛快地衝到床前,將我從衛聆風懷中扶起來。我的身上一件衣物也無,離開衛聆風溫暖的懷抱只覺徹骨的寒冷襲體而來,忍不住重重打了個抖。

    步殺有些不自然地別開眼,慌忙撿起地上的錦貂雪裘爲我披上。

    我的身體完全無法自己支撐,疲軟不堪,只得拜托步殺道:“你拿出這錦貂裏層中的銀針,緩慢紮我腦後風府穴。”

    步殺在紮針的同時還灌注了少量真氣,我的真氣與他們三人本就是同根同源,是以只過了半柱香時間,我的上半身便恢複了體力。

    我斜靠著床沿坐在地上,接過步殺遞來的衣物一件件套上,下半身卻是又整整過了半個小時,才完全恢複體力。

    不過幸好,時間還早,離午夜子時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

    全身真氣運轉十二周天,我支起麻木了許久有些無法適應的身體,轉頭看向仍在床上昏睡的衛聆風。

    好象……從來沒看過他的睡顔,更加從沒想過,熟睡時的他竟如一個孩子般安詳、沒有算計,卻又……顯得萬分孤寂。

    我無聲地歎了一息,扯過錦被細細爲他蓋上,又將他淩亂的黑髮整貼了散在枕畔。

    他到底是最終不忍放過了我,還是真的著了我的道,我想這些……恐怕是我一輩子也沒法想明白的了。

    心中微微一動,寢殿的門忽然被撞了開來,卻在碰擊到牆壁前被緊緊收住,我看到一臉緊張害怕的心慧和無夜衝進寢殿,看到我們和殿中的情景均是一愣。

    “小……小姐,你沒事吧?”心慧提著我現代的背包,一副快哭出來了的表情,走快了幾步,差點一個踉跄撲倒。

    我忙跑過去扶住她,問道:“沒事。你們怎麽進來的?”

    無夜站到我面前看著我,眼中有焦灼的光閃耀:“主子你…….你有沒有被……”

    我楞了半晌,才沈聲問道:“衛聆風要你做的第三件事是什麽?”

    無夜吞吐的問話僵在那一刻,良久才撇過頭,回道:“皇上要我于今晚把‘飛鷹之主’的交接完成。我一直沒猜透皇上的想法……”

    “對不起!”我打斷他,歉聲道,“我以後絕對不會再懷疑你了。”

    無夜回頭看著我,眼中有什麽光在閃爍,仿佛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最終只悶聲地吐出一句:“謝謝……主子。”

    我扯出一個笑容,轉身看向同樣欲言又止的步殺,清冷依舊卻含著稍許擔憂的黑眸靜靜落在我身上。

    我微微一笑,向著衆人揚聲道:“走吧!我們按原計劃,在今夜子時,趁亂——逃離皇宮!

    七日後,陽紫國國都棲夢城。

    “步殺,陽紫國又是個什麽樣的國家?”我一邊四處張望這個很是蕭條的街道,一邊有些好奇地問道。

    只是良久未聽到回應,我擡頭看到步殺冰冷的面容,黑濃的眉頭微微皺起,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正待再問,卻聽無夜的聲音響起:“主子,陽紫國地處祁鑰兩國交接處的盡頭,又在天和大陸西邊邊境,再加上沒有什麽豐富的資源可開采,是以到現在仍獨立成國。只是,每年仍不得不向祁、鑰兩國繳納大量貢稅。”

    我暗歎了一口氣,才道:“貧者更貧,富者更富,還真是古今皆同的道理啊。其實,對陽紫國的國民來說,若有個強大點的國家吞並了他們,生活倒還有可能改善些。”

    “小姐,我們先找個客棧住下來吧。明日好快快出發,早一日完全離了祁國的勢力範圍,也好早一日安心!”

    我點點頭,這七日連夜不停地趕路,還在祁國境內的時候連客棧也不敢稍住,就怕被人認出。此刻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

    原本齊行的腳步忽然有人一頓,只聽步殺肅然沈聲道:“有大隊人馬過來。”

    我心中猛然一驚,耳中果然隱約聽到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快速往這個方向而來。

    “我們快上馬車離開。”我猝然喊道。

    眼前一閃,無夜和步殺已經護在了我和心慧左右,無夜搖頭道:“四面八方都有,主子,恐怕來不及了。”

    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心中不禁沮喪萬分,難道真是注定,無論怎麽努力也逃不出衛聆風的掌控嗎?

    這本就是一個人跡蕭條的街道,如今被這麽大批看似凶神惡煞的士兵一衝,那些平日受慣了欺淩的百姓早跑得沒影,我們四個外加一輛馬車被密密實實地包圍了起來。

    “末將參見娘娘。”一個軍官打扮,看起來有些眼熟的男子向我彎身行禮。語調很是恭敬,完全沒有刻意或谄媚的成分在裏面。

    我在心裏暗歎了七八百遍氣,終踏前了一步,皺眉問道:“衛聆風怎麽知道我來了這裏?”

    那軍官微微一怔,擡頭看了我一眼,神色很是複雜,有崇敬,有埋怨,甚至還有失望,看得我莫名其妙。

    卻聽他道:“末將原本是在陽紫國公幹的。三日前收到皇上的飛鴿傳書,說娘娘一行必會……經過這裏,要末將定然好生將娘娘護送回宮。如有任何閃失,我等一衆將官、士兵都必獲罪,決不輕饒!”

    我的雙眉從微蹙變爲緊皺,冷冷道:“我若說不想回去呢?”

    那軍官渾身猛震了震,仿佛憋了良久的話脫口而出:“娘娘當日在紅頭村的時候曾對那些病患說過,絕對不會拋下他們,娘娘難道忘了嗎?”

    我一楞,又仔細看了他半晌,才踟躇地問道:“你是……當日婚嫁隨行中的一員?”

    “是,娘娘。”那軍官似乎想起了當日,眼眶有些發紅,就差沒向我磕頭謝恩,“末將李虎,娘娘一定是忘了末將了。但末將永遠不會忘記,娘娘將我娘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夠了!”我打斷他,面容嚴肅地道,“李……虎是吧?你要知道,救人,本就是醫生……大夫的天職,換了別人恐怕做的只會比我更多、更好。”

    “而且,當初說絕對不會拋下他們,是一個大夫對病人說的話,而絕不是,一個皇後對她子民說的話。此刻,我只想問你,我若說不想回去,你打算如何?”

    李虎眼中的矛盾和交雜慢慢轉爲冷漠堅定,握緊了身前的佩刀,恭敬卻疏遠地道:“皇上有旨,若娘娘拒不回宮,末將可調動一切人手完成皇命。還有……”

    他眼中的光閃了閃,迅即低下頭去,不敢再與我對視,低聲道:“除娘娘外的任何人和……動物,末將將一律……格殺勿論!”

    “你——!”我氣得渾身顫抖,竟一句話也接不上。

    逞強突圍嗎?那心慧怎麽辦?她如今別說武功盡失,就是正常的跑動也有問題。再加上還有馬車中的小銀,衛聆風真是夠絕夠狠,什麽任何人和動物,說的不就是連小銀也不會放過?可他到底是如何算到我會往陽紫國跑的呢?

    “還請娘娘盡快下決定。”正當我心中矛盾萬分的時候,李虎恭敬卻不含半點猶疑的聲音響了起來,“這裏畢竟是陽紫國境內,末將也不好公然在大街上帶兵太久。”

    我放眼望了望圍在這四周的士兵,黑壓壓一片,沒有幾千也有幾百,真硬拼起來步殺當然是沒有問題,可是若還要照顧其他三人一狐狸,恐怕也會吃不消。

    我咬了咬牙,看來只能搏一搏,沈聲道:“李虎,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必須放他們幾個離開。”

    “小姐——!”

    “主子——!”

    李虎看看我,又看看他們,平靜地搖頭道:“皇上有特地囑咐,除非到了車坩境內,否則娘娘身邊的人一個也不能自行離開。”

    衛聆風,算你狠!我氣得咬牙切齒,卻偏偏一點轍都沒有,他還真是算無遺策啊!連我會走哪一步,想什麽著都計算的一清二楚。

    我長歎了一口氣,頹然道:“我們什麽時候起程?”這麽長的一段路,我就不信我想不出脫逃的辦法。

    “娘娘!”李虎臉上露出了由衷地驚喜,忙又低頭恭敬地道,“我們今晚在陽紫國皇宮逗留一宿,明日一早起程。”

    陽紫國皇宮,說實話那氣派跟祁國還真是沒得比,看上去倒更象一個城城主的居所,奢華有余,氣派不足。那皇帝更是一眼看去就象個草包,只管向李虎低頭哈腰,阿谀奉承。

    我的身份自然不好曝露,李虎也只說我是祁國一個官員的家眷,回家審親,他受顧人所托,順道保護一番。

    李虎和他手下對我算是相當恭敬和照顧的了,無論我提出什麽要求他們都會一一滿足,就是說要獨自一人走走,他們也從不阻攔。

    我也不是沒想過要跑,可是他們對我的行蹤雖不加干涉,卻嚴密限制了無夜和心慧他們的自由。我很清楚,只要我一跑,他們必將被斬殺無赦。

    獨自一人很是無聊地走在陽紫國宮殿中參觀,心卻不在其上,不斷思索著如何才能逃脫。耳中忽然傳來動人的絲竹樂聲,那曲調聽藕苁鞘煜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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