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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逸]雪山飛虹[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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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1 22:01:47
  郭彩雲登時為之一呆,她的臉色一剎間變為蒼白,嘴唇顫動了一下。
  「你……真的會這麼絕情?」
  「我……我是不得已。」
  「我不信你真的能對我這麼施為,哼!」
  郭彩雲嬌笑了笑,儘管是在盛怒之下,看上去她仍是那麼漂亮,玉手一抬,環身的那幢「五雲掌」已收回手內!
  無相居士乍然一驚,忙自揚手,將空中劍光收回!
  郭彩雲一笑道:「我現在就要帶她出去了!」
  無相居士吶吶地道:「我只好向你出手……」
  「是嗎?」
  話一頓,「不!」搖搖頭她很自信地又道:「你不會的!你不是這種人!」
  說完,大大方方一拉雁容,道:「我們走!」
  無相居士閃身攔在了她面前,郭彩雲拉著沈雁容換了個方向。
  無相居士再閃身攔阻!
  郭彩雲又換了個方向。
  一連換了三個方向!
  郭彩雲臉上永遠帶著淺淺的笑容!
  她那雙美麗的瞳子,似有無限柔情地注視著無相居士,瞬也不瞬一下,雙方僵持著!
  無相居士軟化了。
  他長長歎息了一聲,說道:「你去吧!」
  說完即把身子讓開。
  「你不後悔?」
  無相居士用苦笑代替了答覆。
  郭彩雲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我領你這份情了!」
  說完一拉雁容道:「我們走!」
  無相居上道:「你……你上哪裡去?」
  郭彩雲道:「自然是回四明山!」
  她左手一挾雁容,足尖輕點,已幻為一道經天朱虹,破空直起。
  沈雁容只覺得兩側瑟風如吼,自己和郭彩雲身子,卻包裹在一層朱紅色的光華之內,剎時間直貫青冥,方想到了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劍道」,一顆心緊張得幾乎脫口而出!
  卻只見劍光經處,面前雲海夕霞,有如風捲殘雲般地紛紛排開,劍光衝起越高,景象亦越為絢麗,大地山嶽,頃刻間變為足下,隨著距離的拉長,逐漸地縮小縮小了……
  那種滋味,直非言語所能夠形容其萬一!
  郭彩雲一隻手輕輕挾著她的腰,在環身的紅色劍光映襯之下,雲裳飄飄,神態極其自然!
  她偏頭笑向雁容道:「用不著害怕,都有我呢!」
  說時劍光微微一頓,隨著郭彩雲的意念轉處,在空中疾兜個圈子,卻是改上為下,投空直線而落!
  雁容心中驚懼得簡直不敢開口說話,心裡正自奇怪四明山相距數千里,豈能這般快就到了?
  一念未完,卻覺出身外劍光,在郭彩雲催促之下,有如戲空之龍,挾帶著極為尖銳的一股破空之聲,自萬丈高空裡一路遷回衝刺直下,其勢又較諸先前之上騰,更令人驚懼萬分!
  沈雁容嚇得尖叫了一聲,叫聲未住,但覺出身勢淬緩,隨著郭彩雲的手勢一托,有如秋葉戀風,悠悠然地已落下身來!
  「不要作聲。」
  郭彩雲小聲關照著她,向她神秘地擺了一下手!
  沈雁容驚魂甫定,這才發覺到自己與郭彩雲的身子,並非是停落在地上,而是站立在一顆岔生於半山間的巨松樹幹之上!
  由於這棵松樹枝葉茂盛,遮漫極廣,是以二人站立的身子幾乎全被掩飾於枝葉之內,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僅僅透過枝葉間隙,得見空空一線,巨大的風力搖曳著松幹,只聽得耳邊一陣嗡嗡作響之聲,這番景象又自是較先前不同!
  雁容緊緊抓住郭彩雲的手。
  她的緊張,可以由她蒼白的臉色裡看出來。
  「別怕!」
  郭彩雲小聲在她耳邊道:「我們等一會兒再說!」
  說時鳳目四盼,像是在空中搜索著什麼!
  忽然,她神色一變,臉上帶出一絲冷笑道:「果然不錯,他還是放我不過!」
  一面說著,她遂即把雁容攬入懷內!
  就在這一剎那間,天空裡響起一陣類似哨音般尖銳的異聲。
  雁容驚望當空,但只見銀星一點,起自峰頭,像是自己方才來時地方。
  那點星光出現時,不過是光爍一閃,等到雁容發覺定目看時,已自變成了一道匹練般的經天長虹,有如倒瀉天空的一彎銀河,其勢之疾快,真令人有不及交睫之感。
  無相居士顯然就站在那道銀色長虹之首,只見他一隻手上拿著一面三角形的銀色旗旛,形象至為焦急,催使著足下劍光,風馳電掣,循著方才郭彩雲之去路一閃而終!
  雁容忽然心裡明白過來。
  原來「玄都仙子」郭彩雲忽然改變方向暫時落下隱身樹帽的原因在此,心裡不得不佩服她的聰明伶俐,竟然早已料到無相居士會事後反悔!
  無相居士劍道何等快速,剎時間已消逝無蹤!
  郭彩雲臉上現出得意的微笑,又等了片刻,才向雁容說道:「現在我們可以走了!」
  言罷單手向雁容脅下一托,再次化為一道朱色長虹,頃刻間消失於太空青冥!
  岳懷冰在「冷香閣」內調傷靜養,不覺已是一月有餘。
  午間,當黃鶯在窗外婉轉著歌喉的時候,岳懷冰已靜坐醒轉。
  自從他由尉遲鵬處學得入門靜坐吐納功夫以來,這一個月他勤於練習,已有顯著之長進,身上的幾處傷,早已康癒。
  尉遲鵬只是傳授他幾種極單純的入門內功要他練習,並不常來打擾他。
  至於尉遲青幽,他已經有十天沒見過她了。
  記得那一天——大概是十天前,在花園裡,他遠遠地看見了她一次,她只對他那麼淡淡地笑了笑,遂即迴避了開去。
  為什麼?
  他實在是有點想不明白!
  從來不曾有過任何一個女人的影子,在他的心裡,佔過這麼重的份量!他也從來不曾對任何一個女孩子,這麼樣地思索過!
  只是對她這麼一個人!
  有時候,尤其是像現在這種靜極無聊的時候,他真想能見到她,哪怕是遠遠地就像前次那般的遠遠瞄上一眼,心裡也是舒服的!
  人的遭遇,實在是太離奇了。
  有時候想起來,岳懷冰真好像在做夢一般,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是絕處逢生,最最奇妙的是,居然與尉遲一家,有了這番不平凡的邂逅結合!
  窗前的幾盆蘭花早已經盛開了。
  是花引來了蝴蝶,使他想到了李白的那一首「蝶戀花」,其實蝶之戀花,正如同男之戀女。
  古往今來,哪一個男人不想女人?哪一個男人不愛女人?越是成名的大英雄、大豪傑,似乎也越有動人的綺麗戀史,一人前人之筆,輒成風流艷史!
  大粉蝶撲襲著蘭花,一次又一次……蘭花只是靜靜地期待著。
  這又像是待字閨中的美麗姑娘,期待著如意郎君的蒞臨!
  人是不應該孤獨自處的!
  岳懷冰輕輕地歎息了一聲,他是不常歎息的,這一聲歎息似乎顯示了他內心的寂寞!
  他心裡一直還保守著這個秘密——保守著那個「繡荷包」的秘密。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個繡荷包一直偷偷藏在他身上,他曾經想到過要當面還與尉遲姑娘,可是每當他見到她的時候,卻又期期不敢出口。
  他又怕認錯了人!
  也許那一日在山下蕃婆子開設的野店裡,自己第一次記憶裡的那個絕色少女,並非尉遲青幽,也許她們只是非常的相像而已。
  不過,天下這麼相像的人,似乎還不多見!
  岳懷冰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把那個繡荷包拿在了手裡把玩著。
  閃著銀色,一顆顆圓圓珍珠編織成的一個荷包,打開來,裡面是一方素色的王佩,一小錠黃金,一塊鮫帕,兩個小小的菱形小香囊!
  他一樣一樣地取出來看著!
  已經兩三年了,他何止千百次地揀視著這些東西!
  是以,除了那個上好珍珠的荷包與那塊素色王佩,依然光澤如新以外,其它的幾樣東西,外形都已經有所改變了。
  金錠變成了黑色!
  鮫帕似乎更薄更舊了。
  兩個原為青紅絲線所纏繞的菱形香囊,顏色都已經褪了,倒是裡面的檀香依然芳香!
  每當他看到這幾樣東西時,他腦子裡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到那個令自己一見驚為絕艷天香的女子。
  只是,自從他再次見到尉遲青幽之後,由於兩個面影的酷似重疊之後,他就再也記不起前面的那一張面孔了。
  因此,現在每當他再把玩著這些小物件時,他腦子裡所能憧憬的,就僅僅只有尉遲青幽的那張面影了。
  他腦子裡撫今追昔地努力地捕捉著第一次看見,而如今失卻的那張臉,卻是怎麼也是想她不起!
  因為那兩張臉,根本就是一張。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修長、輕盈、飄飄若仙的女人來到了「冷香閣」。
  似風般的輕飄,無聲!
  她已經站立在岳懷冰的身前!
  她先是一驚,而後是無比的喜悅、迷惑!
  總之,這一剎那間,她美麗的面頰上變幻了無數次顏色。
  她那雙明澈的眼睛裡,流露著難以置信的光采,自她一現身之時,她的眼神兒,已經緊緊地被岳懷冰手裡的那些小東西吸住了!
  岳懷冰一副癡情地注視著手裡的那些小東西,卻不曾注意到身子側後方的那個人。
  她的臉,先如春花一放,繼而黛眉輕顰。
  含情脈脈的一抹情意,她開始注意到岳懷冰這個人,淺淺地笑了笑,搖搖頭!遂即伸出手來,由岳懷冰身後抄過來,把他手裡的那個繡荷包接了過來!
  岳懷冰猝然一驚,倏地回過身來。
  當他發覺到身後站立著的那個人,竟是尉遲青幽時,他顯然呆住了。
  這個發現,對他來說大突然,大突然了,倉促間幾乎無以自處!
  換任何一個人,都不會使他有這種感覺,獨獨除了她以外,這是一種微妙的心理作用!
  尉遲青幽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她的笑永遠是那麼純、那麼美、那麼神秘!
  「青妹……你來了……」
  「嗯!」尉遲青幽微微地點點頭,細細地注視了一下手裡的那個珠子荷包。
  「這個東西,你在哪裡找到的?」
  「我……」岳懷冰窘笑了一下,一時不知從哪裡說起,銀色的玉珮、小小的金錠、絹帕、香囊。
  她臉上帶著一片雅稚的微笑,特別把那兩個小香囊在鼻子上聞了聞。
  密鬃的睫毛微向岳懷冰撩了一下,眼神兒這般的看法,平添了無限嬌媚。
  「怎麼不說呀?」
  她含笑看著他道:「我真該謝謝你呢!為了這個荷包,我找死了!」
  岳懷冰道:「這麼說,這些東西,真的是你的了?」
  「當然是我的。」
  含著微笑,她坐下來,把那幾樣東西一一收到荷包裡面,那雙烏油油的剪水瞳子,略微帶著幾分羞澀地盯著他!
  「說呀!你是怎麼找著的?」
  「不是找著的。」
  岳懷冰直到現在,情緒才微微地定了下來,說道:「是我揀到的!」
  「揀到的……在哪裡揀的?」
  「是兩年多以前……」
  他吶吶說道:「我初來雪山之時,在山腳下一家小店裡。」
  「噢。」她好像記起來了,又好像早就知道這麼回事似的。
  「是梅婆婆開設的那一家小吃店?」
  「是不是梅婆婆我不知道,反正是一個蕃婆婆!」
  「她就是梅婆婆!」
  她臉上現在除了微笑羞澀以外,還帶著一片情意。
  自從岳懷冰來此,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麼高興過,雙方的距離,似乎藉著這個珠子荷包,一下子拉近了許多!
  「你說說看,你是怎麼揀著這個荷包的?」
  「那一天……我初來雪山,在那個蕃婆婆所開設的小店裡打尖過夜!」
  尉遲青幽一笑道:「後來呢?」
  她把下巴支在手心裡,眼睛裡透著聰明,要笑不笑的樣子,很逗人!
  岳懷冰幾乎不敢和她的眼光對視,頓了一下,他才道:
  「那天我好像看見你,只是隔著窗子沒看得太清楚,青妹你好像背著個大包袱……」
  「噗!」
  尉遲青幽笑了一聲,繃住嘴,點點頭笑道:「後來呢?」
  「青妹你大概是下山採購什麼東西的……大概走得太匆忙了一點,忘記了這個荷包了!」
  「你就揀著了?」
  「我追出來的時候,青妹你已經走遠了!」
  「你為什麼不把它交給梅婆婆呢?」
  「我沒有想到。」
  岳懷冰一本正經地照實報道:「我記著你的樣子,找遍了雪山腳下各處人家,卻沒有一個人見過你……所以就……」
  「你就一直收著?」
  「三年來,這個荷包,一直帶在我身上。」
  說到這裡臉色一紅,窘笑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把眼睛移向地面!
  尉遲青幽一笑道:「其實,如果你第二天再到梅婆婆的店裡去的話,你就會見到我了!」
  岳懷冰登時一呆,他忽然覺得自己為什麼當時這麼傻,怎麼沒想到這一點!以至於悵恨了很久的三年時光。
  尉遲青幽睇視著他,道:「在我發覺到遺失了這個珠子荷包的第二天,我就到了梅婆婆的小店裡,一直等了你一天,不見你的人影!」
  她微微一笑,接道:「梅婆婆告訴我說,東西被一個年輕的人拿走了。」
  眼色裡帶著一片柔情,向他瞟了一下:「誰知道那個人就是你。」
  「這些東西對你很重要?」
  「嗯!」
  她笑了笑,道:「珠子荷包是我媽親手做給我的,素玉珮是我爹留下來的。除了這兩樣東西,別的都沒什麼!現在為了表示對你的一點兒謝意——」
  她把那塊素玉珮,雙手送過去道:「這塊玉珮送給你。」
  「這……」
  「收下來吧!」
  岳懷冰靦腆著還有點不好意思。
  尉遲青幽卻大大方方地把這塊類似「玉如意」的素色玉珮為他結好在腰帶上!
  她偏過臉來,打量著那塊玉珮道:「你戴著它很好看,別以為這是塊普通的東西,說起來可有來歷!」
  岳懷冰漲紅著臉,吶吶地說道:「謝謝你。」
  尉遲青幽收起了荷包,發覺到岳懷冰一雙眸子正在注視著自己,她微微怔了一下,原本極其自然的面頰上,卻也飛起了一片紅暈!
  當她再次向岳懷冰注視的時候,卻又恢復了原有的自然,岳懷冰也似乎發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有點兒張慌失措的樣子!
  「我十天沒來這裡,是怕打擾了二哥的功課,不知道你的功課練得怎麼了?」
  岳懷冰說道:「鵬兄傳授的吐納功夫,和以前我所練習的,大同小異;只是在吸升呼降,以及調息固盤方面,好像不易見功!」
  尉遲青幽點點頭道:「這就對了,因為你過去練習的吐納坐功,不過是在運氣活血,我哥哥傳你的這種入門功夫,卻是在助你洗質易髓。你必須要先打透了這第一關,才可以再修第二步功夫!」
  在她說這番話時,態度認真,較之先前的女兒之態截然不同!
  岳懷冰深為折服,對自己的一時意亂情迷,猝然有所覺察!
  尉遲青幽明澈的一雙眼睛直視著他的臉,注視了一刻,點點頭道:
  「看上來,你的確是長進了不少!要知道入門功夫最為重要,質稟要是差一點兒的人,要想偶有寸進也是不易。」
  岳懷冰道:「青妹年紀輕輕,難得有此超然成就,比之愚兄,真是……」
  說著不禁歎息了一聲!
  尉遲青幽一笑,道:「你要是這麼想可就錯了,在修證仙業上來說,可就和一般江湖武林中的逞強鬥狠大是不同。我們修練劍術、道法,目的是在對付阻礙我們得證仙業的魔障!」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苦笑了笑,似乎有些黯然地又道:「每人都會遭遇不同的逆境,只是看你是不是有克服面前魔障的決心!」
  岳懷冰微微驚訝地道:「這麼說,莫非青妹眼前還有什麼不順之處麼?」
  尉遲青幽淺笑搖頭道:「眼前還不至於,不過以後可就保不住沒有麻煩。」
  說到這裡輕歎一聲道:「大雪山後山,自從先曾祖玉洞真人闢為洞府之後,經過三代修真,已為當今宇宙一塊福地。因為這樣,就免不了常常惹人覬覦,一不小心,就易被惡人所乘!」
  「以青妹與鵬兄的功力,還有人敢來侵犯不成?」
  「你哪裡知道!」
  尉遲青幽一笑道:「比我們兄妹法力高的大有人在!只是我們一向本份自處,不惹外事,他們也就不便生事!」
  「聽說令祖尉遲真人的法力無邊,他老人家的道統是否已由青妹你承繼?」
  「我哪裡有這個造化?」
  說到這裡,黛眉微顰,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那麼是鵬兄繼承了?」
  「也不是他。」
  她那雙明澈的眸子,直直看過來!
  「這麼說,莫非令祖尉遲真人,另有傳人?」
  「我們尉遲家門,一向是不收外姓弟子的!」
  「這麼說……豈不是……」
  「我爺爺飛昇之時,留有碧簡金批,本門的道統,卻是要由一外人接替!」
  「哦……」岳懷冰顯然一驚!
  即使是在江湖武林中,這種行為也是大違傳統家風,況乎仙業正道!
  尉遲青幽淡淡地笑了笑,道:「這個人,很可能就是你!」
  「是我?」
  岳懷冰大吃一驚,登時愣在了當場!
  尉遲青幽道:「當然,這件事還有待最後的證實,不過……是你的成份已經很大了!」
  「我?」岳懷冰搖頭笑著,簡直有點難以想像!
  尉遲青幽道:「因為我爺爺的碧簡金批內所載的那個人年貌都與你相當,甚至生辰八字都經蒼須奴證實,與你一般無二!」
  岳懷冰想起那日蒼須奴問及自己生辰之事,照蒼須奴當時之表情看來,倒真似煞有介事。
  這件事實在太神妙、太荒謬了,可是擺在他眼前,卻又不容他不相信!
  尉遲青幽見他如此,忍不住笑道:「怎麼,你不願意?」
  岳懷冰惶然道:「這件事太難令人置信……我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尉遲青幽說道:「這十天來,我閉門用本門上乘心法推算的結果,證明我爺爺碧簡金批中所指的那個人,已深入北極座中。」
  「什麼是北極座中?」
  「按子午度所指,東山後山方圓二百四十里之內,皆在北極座範圍之內!」
  她微微一笑又道:「當然,包括你所居住的這所冷香閣在內!」
  岳懷冰道:「這麼說,在本山方圓二百四十里之內,很可能另有其人!」
  「這一點我早已想過了,這裡不可能有第二個人,因為,後山千里內外,蒼須奴早已布下了厲害的禁制,任何人一入此區,必為我們所查知,除非來人法力高過於我……關於這一點,我已吩咐蒼須奴了,要他仔細搜索,大概他很快就會有回報的!」
  「那麼,如果蒼須奴老前輩在本山前沒有發現外人,那麼,這個人就必然是我了?」
  「那很顯然的必定是你了!」
  尉遲青幽微微一笑又道:「這一點,等蒼須奴回來證實以後,我們還要進一步地為你證實!」
  說到這裡,只見窗外青光微閃!
  尉遲青幽道:「蒼須奴回來了!」
  須臾,門前現出了蒼須奴那矮胖的人影。
  他乍見尉遲青幽坐在房內,垂手侍立道:「老奴有話面陳!」
  尉遲青幽道:「進來吧!」
  蒼須奴應了一聲:「是。」遂即步入。
  岳懷冰忙自站起身來,道:「老前輩請坐!」
  蒼須奴退後欠身道:「岳相公千萬不要這麼稱呼,折煞老奴!」
  尉遲青幽道:「北極座區可曾搜查過了?」
  蒼須奴點頭道:「搜查過了,並無任何人蹤!」
  尉遲青幽道:「百鳥坪呢?」
  蒼須奴點頭道:「也搜查過了。」
  說到這裡神色微微有異!
  尉遲青幽立時洞悉入微地道:「怎麼!有什麼不對?」
  蒼須奴頓了一下道:「老奴發現前山摘星堡處,彤雲四合,顯然有了法力禁制,顯然有高人部署,觀其動向不知是否意圖對本閣不利,特以請示小姐!」
  尉遲青幽微微一笑道:「不要緊!這一點我早已由靜中參悟過了。沈海月為我所傷,岳相公又被我們收留,他自是不肯甘心。」
  說到這裡秀眉輕顰了一下,道:
  「不過,我倒是想不出來,憑他還能請出什麼人物來!什麼人又會甘心為他所用?也不過是些左道旁門的嬌魔小丑,大可不必多慮!」
  蒼須奴道:「老奴只在後山打量了一回,似覺前山四周雲氣瀰漫,正中有一道沖天紫氣,以老奴的道力,竟然一時看它不透!」
  尉遲青幽微微一怔,卻也並不在意地道:
  「前夜我夜課之時,隱聞得前山有風雷之聲,這麼看起來,顯然是沈海月之流在佈陣勢。」
  她微微一笑又道:「其實他們大可不必,我如果有意要收回前山,又何必要等到現在?隨他們去吧!」
  蒼須奴垂手道:「是!」
  尉遲青幽道:「道家四九天劫將至,冷香閣雖是位居陰陽緩徐福地,但是到底不可大意。到時必定有不肖之輩前來本山乘火打劫,你要特別加意防範,萬萬不可大意!」
  蒼須奴道:「小姐放心,正南正北有老主人的『子午兩極光陣』,識得此陣勢的人,當今天下不過三四人而已;正東正西一有本山的火雲,老奴已擅催施,外人萬難擅入雷池一步!」
  尉遲青幽緩緩點頭,卻又並不表示十分放心,她心思靈敏,對每一件事都面面顧到。
  「可是我總不放心!」
  她秀眉微皺,說道:「當年,爺爺在時曾經說過,青雲九老,雖是德高年劭,可是人心特異,其中星冠叟與婁真人兩位老前輩雖是不幸喪生,形神俱滅,還有幾位,也陸續飛昇。可是……」
  蒼須奴怔了一怔道:「小姐擔心的是青城山的朱雀叟?」
  尉遲青幽微微頷首道:「這位老前輩為人怪癖,爺爺在時就因為這個人個性乖張戾,而與他少有往還。上一次我路過青城山,特地去拜訪他時,他的態度很壞,說了很多時爺爺不滿的話!」
  蒼須奴道:「朱雀叟道法高深,若不是剛愎自用,早已得證仙業。老奴料想以他之身份,大概還不至於,老奴擔心的卻是九老中的另外一人。」
  尉遲青幽道:「誰?」
  「大荒山的『紫面神君』!」
  尉遲青幽呆了一呆道:「啊,我幾乎把他忘了!」
  他們之間的對白,岳懷冰雖不盡然瞭解,卻也有八成的領悟,也猜知他們嘴裡所討論的這幾個人都是大有來頭的人物,不覺聽入了神。
  提到了「大荒山」的「紫面神君」,尉遲青幽略略皺眉,道:
  「這位老前輩還在人間麼?我好像聽說他不是亦在『兵解』,三度『煉嬰』而有了大成麼?」
  蒼須奴歎息一聲,道:「小姐說得不錯,他的確是有了成就,就是因為有了成就,現在才無所忌憚。」
  他沉重地歎息著又道:「此老自以道法通靈,他自從三煉元嬰之後,已捨棄了正統道法,現在加研『火海真經』,魔法無邊……他在大荒山開闢了『玄武門』,已經頗具勢力!」
  「哦!」
  尉遲青幽似乎才想起來。
  她喃喃接著又道:「玄武門……我聽說過!」
  蒼須奴道:「玄武門弟子出現江湖甚多,由於紫面神君以魔派第一鼻祖自居,平素德性不修,所以門下弟子放浪形骸,各門派多敬鬼神而遠之,不敢開罪!」
  「哼!」
  尉遲青幽冷冷一笑道:「這些東西,要是一旦碰在我的手裡……」
  蒼須奴歎息道:「只可惜老主人飛昇太早,否則他也不敢如此猖狂!」
  尉遲青幽道:「再怎麼說,爺爺對他總是有恩之人,想必他總不會恩將仇報!再說我們與他相距萬里,也牽扯不上什麼恩怨,他總不會來這裡惹是生非吧!」
  「老奴也是這麼想……只是……」
  說時他眼睛向岳懷冰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尉遲青幽道:「岳兄既蒙爺爺碧簡批示,已是一家人,你不必顧忌,有話直說無妨!」
  蒼須奴點頭道:「老奴倒不是忌諱岳相公……」
  「那麼又是為什麼?」
  「小姐請想,冷香閣天一道統,天下共仰,正邪各門俱不敢輕易招惹。但是自從老主人飛昇以後,這些邪門外道,才以為無有所懼,到處橫行!」
  「那是因為爺爺在飛昇之前,當眾對護法各友宣佈說『天一道統』後繼無人,唉!大概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無所忌憚了!」
  「小姐說得不錯!」
  「哼!」尉遲青幽冷笑道:
  「只怪哥哥太不爭氣,話雖如此,就讓他們來試試我這個不成氣候的女流之輩,只怕他們能勝過我的還不多見!」
  蒼須奴道:「若非小姐坐鎮,冷香閣只怕早已不存在了!」
  「你的功勞也不小!」
  蒼須奴道:「老奴只是竭盡所能而已,比起小姐的『天一正統』功力來,相差得太遠了!」
  尉遲青幽微微一笑道:「話說回來,這又與岳兄有什麼關係?」
  「老奴的話還沒有說完。」
  蒼須奴目視向岳懷冰道:「如照老主人金批所示,岳相公將是未來『天一正統』之唯一傳人,將來光大本門法統,更是非岳相公而無第二人。如果這個消息一經走漏,岳相公的安危可就……」
  尉遲青幽霍然一驚,徐徐點點頭,道:「還是你設想得周到,我倒是疏忽了這一點呢!」
  蒼須奴欠身道:「也許老奴太多心了,因為這件事外人並無所知!」
  尉遲青幽搖搖頭道:「不能說沒有人知道,最起碼摘星堡的沈海月就已知道岳兄在這裡!」
  蒼須奴道:「沈海月倒不足為懼!」
  尉遲青幽忽然想起一事,道:「我幾乎忘了,沈海月與『白金頂』的無相居士好像有過一面之交!」
  她思索著接道:「如果這件事有了無相居士的介入,倒是一件討厭的事……」
  
匿名
狀態︰ 離線
22
匿名  發表於 2011-2-11 22:02:46
第12章 強客窺仙境,玉女動無名  

  尉遲青幽搖搖頭,肯定道:「不至於……無相居士是個安份守己的人;再說,我們家對他們夫婦,曾有救命之恩……他絕不會……」
  說到這裡,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移向岳懷冰,目神裡帶出了關懷的情意。
  岳懷冰表情靦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個弱者,好像有需人庇護的意思!
  尉遲青幽仍然注視著他!
  岳懷冰窘笑了一下道:「我可以離開這個地方……」
  尉遲青幽微笑道:「那就更糟了!」
  她思索著點頭道:「果真要是有人發現了你是我們『天一門』正統的繼人的話,他們絕時不會饒過你的!」
  蒼須奴道:「老奴以為眼前第一要務,是要保護岳相公的安全。」
  尉遲青幽微微點頭道:「你說得不錯,而且……」
  她眼光轉向岳懷冰道:「二哥,請你跟我來!」
  言罷站起,姍姍步出!
  岳懷冰跟隨著她步出閣門。
  蒼須奴亦隨後步出。
  尉遲青幽停步向蒼須奴道:「爺爺金批中曾說到玉匣飛刀之事,你可記得?」
  蒼須奴道:「老奴不曾忘記!」
  尉遲青幽道:「為證實岳二哥是否真是爺爺所說之人,目前只有提前試驗!」
  「老奴亦有同感!」
  「那麼,你去找我哥哥,速來聽雷閣一見!」
  蒼須奴應了一聲,轉身退下。
  岳懷冰看向尉遲青幽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尉遲青幽一笑道:「你當然不會明白,不過馬上你就會明白了!」
  說完轉身前導,順著眼前那一條花崗石鋪就的婉蜒石道一直走下去!
  岳懷冰自聞知本身可能將是「天一正統」的嫡系傳人之後,內心真是驚惶萬狀,實在難以想像自己何以能有如此仙緣遇合!當真是喜一陣、憂一陣、驚一陣,又傻一陣!
  繞過了這條婉蜒的彩石曲徑,眼前到了黃石所築的」聽雷閣」。
  空中翠羽翩躚,飛過來那只善解人意的鸚鵡。
  尉遲青幽微揚玉手,那只翩翩鸚鵡落下來,只見它雙翅力扇,嘴裡連聲喚道:「大小姐、大小姐。」
  尉遲青幽輕嗔道:「我要你去守著樂園,誰叫你私自轉回?再偷懶,我就打你。」
  說時向外一揮,那只鸚鵡短鳴一聲,衝霄直起,長空裡翠羽一閃,已自沒入雲中。
  二人步入聽雷閣。
  岳懷冰在一張蒲團上坐定,卻見珠簾掀處,靈珠身著素服自內步出,手上托著香茗一盞。
  她粉臉低垂,面現桃紅,一直走到了岳懷冰面前請安道:「岳相公請用茶!」
  岳懷冰欠身道:「不敢!」
  在他雙手自對方手上接過茶盞時,忽見靈珠秋波一轉,眉目間似含蓄著一脈幽情。
  就在這個時候,手心裡已覺出一物塞過!
  心裡一動,已感覺出手心多了一個小紙球兒。
  靈珠妙目微轉,迅速地遞了個眼波,示意他不要聲張,遂即匆匆退下!
  岳懷冰自上次事後,已甚久不見靈珠,偶而想起,也頗為她離奇不幸的身世而擔憂,又不知此刻她遭遇如何,現在見她無恙,心裡倒是略略放心。
  只是這枚紙球兒,又為他帶來了一番疑惑。
  眼前情勢,自不能當著尉遲青幽的面立刻展看,假裝著飲茶,悄悄把那枚紙團投入懷中。
  尉遲青幽湛湛目神,逼視著靈珠的窈窕背影——
  那靈珠真是天生佳麗美人胚子,細腰,豐臀,加上裸露著修長、肥瘦適宜的那雙長腿,隨著她扭曲的腰肢,輕盈的體態,真個是風騷入骨!
  尉遲青幽看在眼中,輕輕歎息了一聲,遂看向岳懷冰道:「二哥請少坐,我去去就來!」
  「青妹請便!」
  尉遲青幽站起,步入!
  岳懷冰伺機摸出紙團,匆匆展看,只見上面寫著:「午夜紅梅」四個小字。
  想系書寫倉促,墨漬未乾,沾染得到處都是,僅僅只能辨認而已。
  岳懷冰心中一愣,匆匆收起,雖說是沒頭沒腦的四個字,岳懷冰卻是心中雪然。字中的「紅梅」當系指的是「紅梅閣」,「午夜紅梅」也就是約自己午夜時分前往紅梅閣一晤之意。
  老實說,有了前番兩次的經驗,對於靈珠他已深具戒心,不敢輕易假以詞色。
  這「午夜紅梅」四個字,無疑給他帶來了一番隱憂,腦子裡正在盤算這件事的當兒,卻見尉遲鵬身著白裘,同著蒼須奴,自外大步進入。
  岳懷冰已三天不見他了,忙自迎上。
  尉遲鵬雙手拍在他肩上,灼灼有神的一雙瞳子在他臉上轉了幾轉,面現喜色地道:「我已聽蒼須奴說過了,兄弟你真是好運道。我妹子呢?」
  岳懷冰還不及答話,卻見尉遲青幽已自內姍姍步出!
  岳懷冰順望過去,頓覺眼前一亮——
  目光及處,但見尉遲青幽原來已換了裝束,上身改著了一襲彩羽短披肩,下身換上一件長可曳地的素白絲質長裙,那裙上星光點點,若隱若現,襯以她修長嬌軀,雲般秀髮,倍增清艷。
  每一次他看見她的時候,都會覺出內心有一番蕩漾,她的麗質清艷,從來不曾在他內心留下過任何不潔的污穢。
  他也從來不曾對這位生平所見的第一絕色美女,動過任何淫穢邪惡的念頭,彷彿她只是一顆高懸在穹空深處裡的一顆寒星。
  美到了極點!
  也冷到了極點!
  你只是愛她、戀她,卻永遠也不曾想到過去攀摘她、得到她啊……
  岳懷冰對她就是這樣的。
  每一次他看見她都會有這樣的感覺。
  他還不明白為什麼她要換上這麼莊重華麗的衣裳!
  同時,他更發覺到非只是尉遲青幽換了衣裳,尉遲鵬一向是短裝的,也居然改了長裝;而且蒼須奴也破例地穿了一襲緞質的新衣!
  這一切顯示出有什麼不平凡的事情將要發生!
  遂見尉遲兄妹並肩行至堂中,冉冉拜倒。
  蒼須奴以目示意岳懷冰,二人也同時拜倒!
  尉遲兄妹跪地三叩之後,室內一片寂靜。
  岳懷冰順著尉遲兄妹叩拜之處望去,赫然發覺到原來正面石壁上,雕鑿著一具栩栩如生的全真老人的坐像!
  奇怪的是岳懷冰來時竟然不曾發現,而此刻一經注目,那具石雕像便有凸出之感!
  由雕像上看去,老者年歲約在七旬左右,皓首白髮,長鬚飄胸。
  石像維妙維肖,並曾著色。
  只見老者身著黃衫,足踏一雙雲字履,頭上挽著一個道髻,面容清瘦,雙目下垂,左手拿著一隻拂塵,拂塵尾部搭向肩頭,右手卻托一個方形的白色玉匣,雙膝盤坐,儼然一副入定神態!
  整個堂室,在尉遲兄妹頻頻叩拜之際,不過是剎時間的工夫,卻瀰漫起一層淡淡的雲煙。
  最使得岳懷冰奇異的是,那石面上的老者雕像。
  他初看時,不過微微凸出,而此刻不過是瞬息之間,便更形顯著,簡直活生生的像是一人坐在壁邊,真有招之則下,呼之欲出的感覺!
  堂室內那層淡淡的雲煙氣息,不過是雲湧的一剎那,遂即漸漸消逝,不知何時石案上的一對長生燭盞,卻已點燃,火光熊熊,其色嫣紅,室內原來光度已甚鮮明,卻只因多了這一對紅燭,平白增加了一片異彩,看上去仙氣瀰漫。連岳懷冰一介凡夫俗子,在此一剎間也似乎有「神清氣爽」的感覺!
  石面上的老人顯然正是本閣前主人,也就是創始「天一正統」道經的本門鼻祖尉遲丹了。
  尉遲兄妹以及蒼須臾,似乎因為石面老人的突然顯現而大感驚喜!
  尤其是蒼須奴一顆大頭,叩磕「碰碰」作響!
  尉遲兄妹由於睹祖父聖容,喜極而泣,俱都禁不住潸然淚下。
  「爺爺!」尉遲鵬大呼一聲,首先撲了上去!
  蒼須臾跪在最後,乍見此情,大吃一驚,驚呼了一聲:「少君不可!」
  話聲出口,卻只見尉遲丹坐像前側三尺範圍之內,猝然發出了一片霧光!
  尉遲鵬所幸先已聞得蒼須奴之呼聲,乍然而止。
  雖是如此,身著長衣已然觸及了一些,但只見光霞閃處,尉遲鵬巨大的身軀,霍地被高高地捲起,足足摔出去了丈許以外!
  尉遲鵬哪裡料到會有此一著,一跤摔倒,久久爬身不起——
  蒼須奴連忙搶上,張惶地把他扶了起來!
  「少君你太莽撞。」
  蒼須奴一面打量著尉遲鵬,道:「莫非你忘了真人『三尺濺血』偈語不成?」
  尉遲鵬猝然一驚,沁出了一身汗,趕忙回身跪倒,連連叩頭不已!
  蒼須奴亦返身拜倒,只見他頻頻叩頭,口中喃喃道:「少主人無知冒犯,真人萬請海涵。」
  或許是因為他與壁間真人昔日過往頗深,所知最切,此刻目睹真人顯像,竟然激動得難以自己,大嘴張處,涕淚交沁,咽喉裡更發出難以入耳的哽泣之聲!
  尚能冷靜自處的只有尉遲青幽與岳懷冰了。
  尉遲青幽得力於素日心境的修養功力,而岳懷冰可能全係一種「福至心靈」的內心感應!
  總之,在整個過程裡,他們二人始終保持著一分鎮定!
  尉遲青幽膝行著前進數步,虔誠地祈禱著什麼,此刻室內紅光異顯!
  閃爍的紅光,染渲得滿室皆赤!
  驀地,石面真人一雙眸子,睜了開來。
  也就在他眸子睜開的同時,圓室內紅光倏地消失,長生燭也自動熄滅!
  卻只見自真人睜開的瞳內射出兩道青濛濛的、手指般粗細的兩道光華。
  這兩道目光,隨著真人猝然睜開的眸子,在方自顯現的一剎那間,已經注定在岳懷冰面頰之上!
  岳懷冰在接觸到這兩道目光的一剎間,全身像是觸電般地打了個顫抖!
  他原來跪在地上的身子,霍然站了起來!
  一剎那間,他臉上顯現出無比的喜悅感覺,目視著壁上真人如若多年朋友,驟然重逢一般!
  他足下踉蹌著走進了幾步,大呼道:「真人渡我!」
  尉遲青幽有了前番經驗,見狀忙與制止,手指處輕叱道:「岳兄不可!」
  岳懷冰身形一晃,遂即拜倒!
  也就在岳懷冰身子拜倒的同時,但聽得「卡」的一聲響……
  只見石壁真人右手捧著的那個長方白玉盒蓋,突地自然跳啟開來!
  一條白光自匣內湧出!
  緊接著一口白光燦爛、光彩奪目的短刀,自匣內冉冉升起。
  那口刀看上去不足一尺,寬有三寸,通體純白,狀若一尾銀魚,甚至於刀身之上,亦同魚般地現著鱗甲,一片片燦然有光!
  四個人的眼睛,俱都隨著那口冉冉升起的飛刀凝神注視!
  卻只見那口尺許魚狀短刀就空一轉之後,徐徐下落,一直移向岳懷冰面前三尺左右,忽地停住不動!
  岳懷冰立刻感觸到一股透骨的寒冷氣息,侵肌直入,由不住機伶伶地打了個冷戰!
  空中飛刀雖是停止前進,卻連連地急顫不已,刀上光華更是電般地閃爍著。
  閃爍的刀光,映襯著岳懷冰那張驚惶萬狀的臉,刀光入目,反覆地對映著!
  剎時間,變幻了數次顏色。
  那口飛刀遂即緩緩升起,在岳懷冰頭頂之上低飛盤旋了一轉,緩緩又向著壁間真人雕像飛回。
  眾人注目之下,那口刀緩緩地又落入真人手中玉匣之內!
  遂即聞得「卡喳」一聲,盒蓋關攏!同時間,壁間真人的那雙眸子也閉了上去!
  室內紅光重複大顯,眼睜睜地看見那具凸出的真人石像漸漸向著壁間收回!
  各人見狀,一齊拜倒叩頭。
  就在岳懷冰再次凝目向壁上望時,像是奇跡般的,那原本看來幾乎呼之欲出的真人石像,此刻已完全收回石壁之內!
  此刻看上去,不過是真人的一個坐影而已。
  不及交睫的當兒,就連那淡淡的坐影也為之消失!
  紅光消失,白光自四窗射入。
  一切回復到先前來時模樣。
  地上的四個人,都像是新受了一番心靈上的洗禮,深深地伏在地面上!
  良久之後,尉遲青幽才緩緩站了起來。
  各人陸續站起!
  尉遲青幽清艷的面頰上帶著無比的欣慰之情。
  她一直走到了岳懷冰身前,微笑道:
  「爺爺五匣飛刀已經顯示,二哥是我們『天一道統』的傳人。已經認定,從今日起,我就把『天一門』的入門道法開始傳授給你。二哥,天一門未來的盛衰,全在你的肩上了!」
  說完深深向著岳懷冰面前拜倒……
  尉遲鵬與蒼須奴同時亦向著岳懷冰拜倒在地!
  岳懷冰慌不迭地回拜在地,卻為尉遲鵬伸手托住。
  他神色至為莊嚴地道:「二弟,自今日起,你就是我天一門道統的正式傳人,本門傳人身份至尊,我們兄妹以後還要幫助你呢!」
  尉遲青幽點頭道:「我哥哥說得不錯,二哥既是天一門法統的傳人,也就是冷香閣的主人,千萬不可妄自菲薄。愚兄妹雖仍為尉遲嫡系家人,奈何限於宿緣,方才爺爺已有昭示,今後我兄妹必欲仰仗二哥大力,方可完成仙業。」
  說到這裡,向著一旁的蒼須奴看了一眼道:「即使是蒼須奴,也要仰仗二哥你大力成全!」
  蒼須奴忽地搶前一步,撲地拜倒,一時涕淚俱下道:
  「老奴天質弩下,雖歷事三代主人,限於本身魔難重重,至今猶未能跳出塵劫,方才老家主玉匣飛刀昭示,才知道岳少主與老奴三世前屬主僕之份,今世老奴之一切功業,亦仰仗少主福澤維護;即使是老奴那個不成器的孫女靈珠,也要仰仗少主仙業成全。」
  他邊說邊自叩頭,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
  岳懷冰一剎間,真有墜身五里霧中之感。
  他畢竟福澤深厚,質地根骨尤是上上之選,在此一月,耳濡目染,已頗為領受,方才更蒙尉遲真人神光透視,已觸發仙機。
  雖然眼前一切仍然令他大惑不解,可是他卻已不再感覺到恐慌,頗有擔當大任之氣魄!
  當時上前,雙手自地面上把蒼須奴攙扶站起道:
  「蒼須前輩不必如此,在下蒙尉遲兄妹不棄,收留仙山,傳授道法,大恩待報,何言其他!前輩以及令孫女靈珠之事,更是義不容辭,但能效勞,一定盡力!」
  蒼須奴一時感激涕零!
  他形像雖極醜陋,但至情感人!多年隱憂,一時托承有人,自是悲喜交集,難以自已。
  這時聽得岳懷冰親口承諾,不禁大喜過望,嘻著一張大嘴,涕淚交湧,一副樂不可支形樣!
  尉遲兄妹一直為著本門道統傳人,心內隱憂,這時一旦解決,自是心懷大敞。
  兄妹二人雖是一母所生,但性情卻大是迥異!
  尉遲鵬生性好動,尉遲青幽卻性喜安靜;尉遲鵬悟性雖高,但卻不求甚解,是非心重,喜打抱不平;尉遲青幽冰雪聰明,凡事明理深知,進取心極強,每行一事,必然三思而後行,是個極為穩重的女孩子!
  是以在各門功業上,妹妹均較哥哥傑出得多。
  此刻,他們兄妹看來興致很高。
  尤其尉遲鵬是一毫無心機之人,心裡一高興,外表立刻就現了出來。
  這時他樂不可支地說道:「今天是個好日子,應該好好地慶祝一下。蒼須奴,你到後山去採上幾個雪棗,叫靈珠給岳二弟弄兩個可口的菜,我們晚上,好好吃他一頓!」
  蒼須奴嘴裡應了一聲,卻把眼睛看向尉遲青幽!
  尉遲青幽一笑道:「難得一次,你就依著他張羅去吧!」
  蒼須奴這才告退步出!
  尉遲鵬瞪著眼看著蒼須奴背影道:「這個老傢伙什麼事都聽你的,我簡直支使不動他了!」
  尉遲青幽道:「那倒也不是,你可不要錯怪了好人,他還不是為你好,怕你荒廢了功課!」
  「功課,功課!」
  尉遲鵬冷笑著說道:「人生在世,總還應該有點別的樂子的吧!」
  尉遲青幽杏目微嗔,正要說什麼,尉遲鵬趕忙陪笑搖著雙手道:
  「好了、好了!算我沒說好不好?人家是哥哥管妹妹,我們這裡是倒過來妹妹管哥哥,我可是真怕了你!」
  尉遲青幽臉色微微一紅,薄嗔說道:
  「哪個願意多管你的閒事,只要你平常少惹點事就好了!再說,你也應該知道,明年……」
  「我知道,又是四九天劫那件事不是嗎?」
  尉遲鵬插嘴道:「這些日子我耳朵都聽麻了!」
  「我還不是為著你好。」
  「我知道,謝謝你啦!」
  說著,尉遲鵬深深地向著尉遲青幽鞠了個躬!
  也許是這個動作太過份了些,當著岳懷冰,女孩子家總是臉嫩。
  她的臉忽然漲紅了,倏地站起來拂袖而去!
  岳懷冰見他們兄妹鬥嘴,本來覺得很有趣,這時見尉遲青幽真的惱了,頓覺不是味兒。
  當時,他叫聲「青妹」,正要上前勸住她,不意尉遲鵬一把抓住了他。
  「別理她!」
  尉遲鵬擠著一隻眼睛,笑著說:「我是故意逗她的!」
  「這又何苦?」
  「哼!」
  尉遲鵬笑道:「你沒看見麼,像個小雞似的,不蹙蹙她的性子,將來誰敢要?」
  說著哈哈大笑了起來!
  不意笑聲未完,門外人影一閃,尉遲青幽去而復返。
  只見她粉臉通紅,眼含淚痕,直迫向尉遲鵬,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看看!」
  尉遲鵬登時一怔,吶吶道:「我說……什麼來著!」
  尉遲青幽秀眉一挑,真想發作,可是對方偏偏又是手足深情的哥哥,一時間似有無限委屈,平素裡頂要強的,這會子卻忍不住珠淚在眶子裡打轉,看上去像是一副要哭的樣子!
  這副樣子倒使得尉遲鵬一時呆住了。
  尉遲青幽狠狠白了哥哥一眼,指著尉遲鵬道:
  「以後別打算著我再管你的事,你自己愛怎麼玩就怎麼玩,可別老招著岳二哥就是了!」
  岳懷冰窘笑著道:「鵬兄也是一時戲言,青妹,你也不必當真了!說來都是我不好……」
  「這裡面沒你的事!」
  尉遲青幽斜過眼角來,看了他一眼,卻把似怨又嬌的一雙剪水瞳子盯著尉遲鵬,像是要看尉遲鵬把她怎麼辦似的!
  兄妹兩個眼睛盯著眼睛!
  尉遲鵬先還是挺橫的,眼睛瞬也不瞬一下,可是過了一會兒,他就挺不住了。
  尉遲青幽仍然是緊緊地盯著他看。
  又過了一會兒,尉遲鵬忍不住低下頭來,尉遲青幽身子向前偎近了些,嗔道:「你要怎麼辦吧!」
  「我……我怎麼辦?」
  尉遲鵬苦笑了一下,一副惹不起,卻又不甘心服輸的樣子。
  「剛才你不是挺厲害的嗎?」
  「我厲害什麼……」尉遲鵬有氣無力地說。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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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1 22:03:00
  尉遲青幽斜過眼來看了岳懷冰一眼,後者實在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笑還好,這一笑尉遲青幽卻把眼光移到了他的臉上!
  岳懷冰趕快繃住臉,一副尷尬表情,三個人三種表情,實在很滑稽!
  又看了尉遲青幽一眼,發覺到她的眼睛還盯著自己在看,只是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凌厲。
  透過晶瑩的一汪淚水後面,那雙眼睛裡泛出的,是一種前所未見的關懷情意!雖然只是那麼快的一剎那,卻使得岳懷冰心中有著無窮的消受,含蓄著萬縷柔情。
  那是以前他從來沒有領受過的一種感覺,他呆了一下,只覺得臉上一陣發熱!
  尉遲青幽已把目光移到了別處!
  然後她又看了哥哥一眼,才緩緩轉身步出!
  直到她背影完全消失之後,又過了一會兒,尉遲鵬才吐了一下舌頭道:「好厲害!」
  岳懷冰仍在憧憬著方纔那一剎那的無窮感受,根本沒有聽見尉遲鵬在說些什麼!
  尉遲鵬忽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怎麼啦,你?」
  岳懷冰頓時一驚,就像被人看穿了心事似的,臉上一陣子不自在。
  尉遲鵬看著他的臉,忽然心裡一動,想到了爺爺臨去時的一番交代,頓時有所領悟。
  再把才纔妹妹那番前所未見的表情細一回味,頓時心內雪然。
  他原是胸無城府之人,想到這裡,忍不住微微一笑。
  岳懷冰突道:「鵬兄笑什麼?」
  尉遲鵬一雙瞳子在他身上一轉,道:「兄弟,你看我這妹妹長得可好看?」
  岳懷冰怔了一下,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尉遲鵬笑道:「不要緊,你直說沒關係!」
  岳懷冰不擅虛言,尉遲鵬這麼一問,他只得據實應道:「青妹天姿國色,世所罕見……」
  尉遲鵬一笑點頭道:「豈止是你這麼說,妹妹的美是出了名的!」
  「豈止是容貌,人品性情、處世為人,簡直無一不好!」
  岳懷冰說到這裡,忽然覺出這等的直言誇讚,似乎也太露骨,頓時住口不言。
  尉遲鵬一笑道:「這都是她的好處。」
  岳懷冰微微一笑,有點不大好意思,在他想像裡,實在不知道尉遲青幽還有什麼缺點,倒想聽聽他說些什麼!
  尉遲鵬聳了一下肩,爽朗笑道:「這還要問麼,剛才的情形,就是最好的說明。」
  他哈哈一笑又道:「我那妹子是頭松韁野馬,美是美極了,嬌也嬌到了家,我看哪,誰要是討了她……」
  說到這裡突地一物件迎面直飛而來,速度快到了極點!
  青光一閃!
  尉遲鵬突然「哇」地叫了一聲,慌不迭地向外嘔吐不已!
  岳懷冰再看時,才發覺到他嘴裡已多了一枚青梅,力道不大不小,恰到好處,正好打入尉遲鵬嘴裡,堵住了他的口齒,叫他出聲不得!
  同時間,窗外人影輕掠。
  正是尉遲青幽窈窕的倩影,那麼輕快無聲地一閃即逝!
  尉遲鵬這時才吐出了嘴裡的青梅,叫了聲:「好丫頭,看你往哪裡跑!」
  說著肩頭輕晃,飛身而出。
  岳懷冰緊隨在他身後亦縱身而出!
  兩個人身子都夠快的!
  可是當他們先後撲出「聽雷閣」外時,哪裡有尉遲青幽一絲影子!
  尉遲鵬搖頭歎息道:「我這妹子實在是個鬼靈精,神出鬼沒,背後你別想說她一句壞話,本事我沒有她大,只好處處吃虧!」
  言下頻頻搖頭,一副啼笑皆非、無可奈何的樣子,岳懷冰在一旁看得也為之發噱,同時間也為自己暗中慶幸不已。
  幸虧在背後他還沒批評她什麼壞話,否則說不定自己也要被她捉弄懲罰,那可就不是滋味了。
  尉遲鵬被妹妹捉弄得一肚子悶氣,無處發洩,就與岳懷冰說道:「走,我們出去逛逛去!」
  岳懷冰道:「上哪裡去?」
  尉遲鵬道:「後面梅嶺上梅子都熟了,我們摘幾個嘗嘗去!」
  岳懷冰一笑道:「剛才那個梅子你還沒吃夠?」
  尉遲鵬搖頭歎道:「這都是我爺爺和爹爹把她寵壞了;不過,像剛才這個樣子,以前倒是沒有過,奇怪……」
  他偏頭看向岳懷冰,微微點頭笑道:「這丫頭八成許是看上了你,才會有這些做作!」
  岳懷冰面上訕訕地說道:「你不要亂說!」
  尉遲鵬笑道:「往後瞧吧,我看你對她也不錯,說真的,你們兩個一切倒是蠻配的!」
  「你可是越說越……不像話了!」
  不過尉遲鵬這些話,倒真說到了他心眼裡。他喜歡她是事實,從第一眼開始,他就對她留下了永不可忘的印象!一直到現在,這個印象只有越來越深。
  可是他卻從來不曾癡想過別的,聽尉遲鵬這麼一說,他心裡怦然一驚,用著微有責備的眼光,看著尉遲鵬,他冷冷一笑道:「這些話,鵬見你以後千萬不要再提。」
  「為什麼?咦……」
  尉遲鵬奇怪地說道:「我說的是真的呀!難道你不喜歡她嗎?」
  岳懷冰苦笑了一下,道:「我是很喜歡她。」
  「哈……這不結了嗎?」
  「可是我更敬重她!」
  「還不是一樣的!」
  尉遲鵬一笑道:「你不要以為我一直住在山上,就不懂男女間那檔子事,哼!我什麼都明白,我知道!」
  說到這裡,忽然面色一陣黯然,彷彿猝然觸及了什麼心事似的。
  岳懷冰還想聽下文,他又不說了。
  尉遲鵬忽然歎息了一聲,那張原本挺開朗的臉,卻顯得有些沉鬱。
  他看了岳懷冰一眼,說道:「男人想女人,不知道女人是不是同樣地也會想男人?」
  剛才他還在說他什麼都懂,這一剎間,他卻又彷彿什麼都不懂了。
  「你怎麼會想到這些?」
  「怎麼不能想?」
  他不大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露出了挺整齊的牙齒。
  在山上悶了半生,沒一個人能跟他談上話,更不要說這些知心的話了。
  他確是把岳懷冰當成了一個知心的朋友,所以才會跟他說這些。
  岳懷冰沒有一點兒嘲笑他的意思,反而深受感動。尉遲鵬既然跟他談到了這些,就足以證明他心裡隱藏著什麼心事!
  只是,他卻不知怎麼答他!
  尉遲鵬卻是夠直爽的。
  談到了這些,他忽然又不想去梅子園了。
  「也許這就是我阻難仙業的什麼孽障吧!」
  「你是說……」
  「來!」尉遲鵬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我們坐下談談,我把我心裡的話告訴你,你可不許笑我,也不要透露給第二個人,怎麼樣?」
  岳懷冰點點頭道:「你放心吧!我絕不洩露!」
  眼前有個亭子。
  亭子聳峙在湖心,四面都是水,水裡長滿了「八角蓮」。那是一種在寒冷氣候裡也能夠生長開花的特有植物,花是乳白色的,莖很長,也同荷花似的,上面生滿了小小的倒刺!
  尉遲鵬首先運氣,整個軀體便彷彿升起數尺,身形微晃,僅僅在八角蓮莖上虛點了一下,人已來到亭內。
  岳懷冰勉強施展輕功中的「八步凌波」絕技,身子起落三數次,也縱上了亭子!
  當他最後一步踏上亭子時,由於這一縱距離較遠的緣故,有些氣力不濟,蓮莖又軟,往下一彎,「噗赤」的一聲,水花微濺,足尖褲管上,都被水濺濕了!
  岳懷冰不禁臉上一紅,有訕訕之感。
  可是尉遲鵬卻很驚訝地打量著他,道:「你的輕功居然進步得這麼快!真有點難使人相信!」
  「你何必挖苦我?」岳懷冰氣餒地坐下來。
  「我說的是真的!」
  尉遲鵬打量著他道:「你以為我說著玩的?這八角蓮池,當初是爺爺專門指導我和妹妹練上乘輕功才修的!」
  他指著水面那些挺生的高莖蓮枝道:
  「這些八角蓮看上去很高,其實軟得很,彈力比起荷莖也差得遠,不是我誇你,在我苦練了十年以後的功力,和你現在也差不多!直到後來我參習本門『伏氣』功力之後,才有現在的成就!」
  岳懷冰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心裡倒還好受一點兒!
  尉遲鵬兀自打量著他,頻頻讚許道:
  「怪不得爺爺碧簡金批裡預示你是我們『天一門』未來光大門戶之人,看起來你的資質悟力均高過我,就是我妹妹,你也不輸給她!」
  岳懷冰一面擰著褲管上的水,聽他這麼說,心裡著實高興!
  尉遲鵬左右打量了一眼,才道:
  「我所以選這個地方,是怕我妹妹偷聽,雖然她已學會了『透聽』的功力,可是現在才只有七成的功力,這麼遠的距離,她就不靈了!」
  岳懷冰道:「你到底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尉遲鵬一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只是看上了個女孩子。」
  說到這裡,臉上紅了一下!
  「哦?」
  岳懷冰很驚訝地道:「是誰?」
  尉遲鵬笑了笑,又歎了一聲,低頭不語。
  「是誰?」
  岳懷冰猜測著道:「是靈珠?」
  「不是、不是。別瞎說!」
  「那又會是誰呢?這裡並沒有另外的人家……」
  「怎麼沒有?」
  尉遲鵬的眼睛炯炯地盯著他,道:「你再猜猜看!往前山想想!」
  岳懷冰頓時一呆,他腦子裡忽然想到了一個人——沈雁容!
  可是他沒有立刻說出她的名字!
  因為只有這個女孩子具有那種卓然的姿色,才配使他看得上眼!
  其實這個女孩子又何嘗在他心目中沒有留下一些痕跡!雖然不過是淡淡的一抹,那也是因為岳懷冰對他事先在心理上先已拒絕了她。
  當然,沈雁容的父親沈海月,是他對她設防的主要原因之一;而且,另外一個女孩子——尉遲青幽在他心裡先已佔據了更重要的位置。
  然而,當他想到了沈雁容必然是尉遲鵬所看上的那個女孩子後,心裡的確是吃了一驚!
  「怎麼,你猜出來沒有?」
  「我想我猜出來了!」
  「誰?」
  「沈雁容!」
  尉遲鵬一下子站了起來道:「你怎麼知道?」
  岳懷冰苦笑了一下,說道:「因為前山只有這麼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當然一定是她!」
  尉遲鵬又歎息了一聲,坐下來。
  「你們認識很久了?」
  「很久了!」
  尉遲鵬回憶著說道:「有一次她誤入了禁區,蒼須奴把她吊在樹上……是我把她放下來的!」
  他憧憬著往事,有點神馳,臉上帶著一種迷惘、一種惆悵……
  忽然,他由夢境中醒轉,很淒涼地笑道:
  「從那一次以後……我就一直想著她,奇怪,老是忘不了她,想忘也忘不了!」
  他只管喃喃自訴著,彷彿忘了身邊有個岳懷冰,更忘了這些話是在說給岳懷冰聽的。
  「她每一次來到後山,我都知道,我都偷偷地跟著她……她實在太美了,有時候騎馬,披著火紅色的披風……那樣子真美……真好看!」
  「她從來就沒發現過我,我怕她萬一發現了我,以後就不再來了,所以一直不敢現出身子來。」
  他臉上帶著苦笑,低下頭,搓著兩隻手。
  目光一轉,他發現到岳懷冰,呆了呆,他笑嘻嘻地道:「就是這樣,我們根本連話也沒說上幾句。」
  岳懷冰很感動地點點頭,說道:「你的眼光不錯,沈雁容的確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可是她父親為人險惡!」
  尉遲鵬悵然道:「而且現在我又知道,他是你的仇人!」
  岳懷冰淒涼一笑道:「鵬兄,你這就錯了,父親是父親,女兒是女兒,兩者不可以混為一談!再說這位沈姑娘的生性慈善,秀外慧中,你們如果真能相好,那是鵬兄你的福氣呀!」
  尉遲鵬立刻臉上現出了一片異彩。
  他甚為激動地道:「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說話!」
  岳懷冰苦笑道:「這個恕我也不能教你,這方面我也沒什麼經驗!」
  尉遲鵬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奇怪……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到她了!她上哪裡去了?」
  岳懷冰冷眼旁觀,察覺到尉遲鵬一片純樸,誠所謂毫無心性之人,他對沈雁容的感情確實已經很深了。雖然沈雁容自己還不知道!
  在直覺上,他很希望尉遲鵬跟沈雁容之間能夠交往和諧,可是他實在忘不了沈父加諸在自己家門的血海深仇……
  甚至於現在,當他一想起這件仇恨事時,內心兀自禁不住激動不已!
  尉遲鵬一心憧憬著心目中的沈雁容,卻不曾注意到岳懷冰此刻尷尬的表情!
  岳懷冰是一個很能控制住自己感情的人,遇事冷靜、沉著,是他一生最大的優點!
  這件事已經很快地在他心裡忖過了,如果一旦尉遲鵬、沈雁容發生了感情,結為秦晉之好,沈雁容勢必將透過她的影響力,阻止雙方仇恨的繼續發展。
  這是岳懷冰無論如何也無法辦到的!
  那麼,最明智的辦法,就是阻止他們之間的來往。因為唯有如此,才能夠保持住自己與尉遲鵬今後之間的友誼。
  他覺得他有事先警告他的義務。
  就在這時,他的眼睛接觸到尉遲鵬的臉,他的心忽然搖動了……
  那是一張多麼興奮,而充滿了活力、幻想的一張臉……眼睛裡閃爍著少年人因愛情而鼓舞的光彩。
  為他想一想吧!
  一個從小就生長在山野,寂寞到極點的年輕人,一旦發覺到有一個自己所愛的女人就在眼前……
  岳懷冰呆了一呆,到嘴的話,又吞回到肚子裡。
  他實在不忍心在對方一片赤誠剖心相告之後,兜頭向對方潑下一盆冷水!
  何況,自己即使這麼做了,問題並不一定就解決了,可能變得更嚴重了。
  往好處想,尉遲鵬也許會為了顧全自己的友誼,而忍痛割愛。可是他將會是何等的痛苦?
  往壞處想,也許尉遲鵬就此對自己疏遠了。
  一個人愛上一個人,那種力量該有多大,岳懷冰是可以想像出來的!
  岳懷冰是否阻止得了?
  與其阻止不了,就不如順其自然。這裡面並非一切就是順理成章的,也許沈雁容對尉遲鵬根本就沒有意思,那麼事情也就解決了。
  這些問題雖是千頭萬緒,可是在岳懷冰腦子裡想起來,卻是如閃電般的敏捷!
  面對著眼前的尉遲鵬,他覺得很尷尬,可是他臉上兀自帶出了勉強的笑容!
  因為尉遲鵬感情那麼的純,態度又那麼的真,他實在不忍心讓他失望傷心。
  如果他與尉遲鵬二者之間,必須有一個人傷心的話,他情願那個人是他自己,而不希望是尉遲鵬。
  有了這樣的想法,他當然更不會阻止了。
  尉遲鵬正想再說下去,忽然他們耳中聽見了一絲異聲,見當空一道紅色光華射空直起,呈弧形地向著前山落墜下去!
  由於這道光華起處屬於「冷香閣」後山禁地,是以使得二人均吃了一驚!
  岳懷冰還未曾想到是道家的「劍遁」之術,心正奇怪,尉遲鵬已吃驚叫道:「不好,有外人來了!」
  二人方自站起,待向亭外縱去,即見一道白光,匹練般地破空直起,直向空中那道紅光追了上去!
  也許那道紅光太快了一點,或是那道紅光有意迴避,因此當白光破空直起的一剎那,紅光已若倒瀉長虹般地,只閃了一閃,已隱入前山不見!
  空中白光撲了個空,神龍剪尾般的一個疾轉,緊隨著前隱的紅光落處,急追了過去!
  可是不知怎麼回事,就在白光緊躡著猛下直落的當兒,似乎前山也就是摘星堡所在之處,忽地揚起了一片彩霧,是以那道白光在試圖落下的一剎那間,遭受到了阻礙,倏地回升直起!
  尉遲鵬注視道:「是蒼須奴!」
  話聲方住,白光如銀河倒瀉,在一陣刺耳破空聲中,已臨現眼前!
  銀光乍閃即收,蒼須奴已現身池邊!同時間眼前人影一閃,尉遲青幽亦現身在池邊!
  「怎麼回事?」
  尉遲鵬迫不及待地問:「是誰來了?」
  蒼須奴眉頭緊皺道:「太快了,沒有看清,不過好像是個女人!」
  「哼!」
  尉遲青幽冷冷道:「這人法力似乎很高,我撒出的禁制,居然攔不住她,不過她也應該知道我的厲害!」
  「到底是怎麼回事?」尉遲鵬心裡納悶得緊!
  蒼須奴也驚訝地看向尉遲青幽道:「原來小姐早已發覺有人侵入了?」
  尉遲青幽點點頭道:「這人是由北面進來的,似乎很清楚爺爺設下的『子午兩極光』禁制,但是我已有了感應,誰知我正待全面發動禁制之前,她竟然先已察覺,匆匆離開。我倒想放出飛劍,蒼須奴已然出手,想不到依然被她逃了!」
  蒼須奴道:「這個女人既然有如此功力,為什麼卻又避免與我們見面?」
  「這還不簡單?」
  尉遲青幽一針見血地說道:「因為她認識我們!所以不便相見!」
  蒼須奴點頭道:「小姐猜得甚有道理,看來,這個人與沈海月是一路的;而且摘星堡那邊,也布下了禁制,如非我即時發覺,差一點兒竟然陷在了他們的陣勢之內!」
  「什麼陣勢這麼厲害?」
  尉遲青幽臉色微怒地道:
  「我最恨人鬼鬼祟祟,現在摘星堡方面既然不守規定,我們也就不必留什麼情面,我就不相信,他們有什麼了不起的人能夠困得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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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1 22:03:20
第13章 初傳正統道,驟遭魔難劫

  蒼須奴知道這位小姐的脾氣,一個惹翻了她,天都擋不住!
  他生怕尉遲青幽中伏吃虧,趕忙道:「小姐犯不著親自出馬,待得今夜老奴跑上一趟,查明了一切,然後再報告小姐知道!」
  尉遲青幽想了一下,點頭說道:「也好!」
  她眼光一掠岳懷冰道:「現在敵人居然膽敢深入後山,我們不能不防。我想二哥沒有事時,最好暫時不要步出冷香閣,以免為敵所乘!」
  岳懷冰點點頭道:「我這就回去!」
  尉遲青幽笑道:「我送二哥回去!」
  說時杏眼向著尉遲鵬瞟了一眼,尉遲鵬正在跟她鬥氣,自不願與她一路,只得站住不動!
  尉遲青幽遂即移步前行!
  岳懷冰看了尉遲鵬一眼,道:「鵬兄一塊來吧!」
  尉遲鵬搖搖頭道:「我不去。」
  他上前一步,小聲叮囑岳懷冰道:「剛才說的話可別告訴她!」
  岳懷冰點點頭,尉遲鵬道:「我一半天再來找你!」
  說完轉身自去!
  岳懷冰向蒼須奴點頭暫別,趕忙追上了尉遲青幽,後者正自站在一顆雪松的腳下。
  人是出色的美,樹又是那麼的秀!
  岳懷冰不知道她何以要親送自己轉回,心裡著實費解。原以為他們兄妹鬥氣,莫非是拿自己來洩氣,那可就慘了。
  心裡這麼想著,少不了打量了尉遲青幽幾眼。
  尉遲青幽見他走近,才又轉身前行。
  二人並排步行!
  「我哥哥在背後都編排我什麼來著?」
  她一面走一面說著,眼睛看著自己的腳尖!
  「沒……說什麼!」
  「沒有?」
  她站住腳步。
  尉遲青幽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望著他,岳懷冰窘笑了一下,顯得不大自然!
  二人繼續向前面走。
  尉遲青幽一笑道:「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是不是很凶?」
  「青妹玉潔冰清,人品、武功都令我佩服之至!」
  她低下頭笑了笑,眼波兒向著他瞟了一眼,道:「你真會說話,幹嘛把我形容得這麼好?」
  岳懷冰吶吶地說道:「我說的全是真的……」
  他好像只會說這麼一句。
  尉遲青幽鼻子裡哼了一聲道:「從今天起,我要親自傳授你本門心法,我可不像哥哥那樣,我先告訴你,我很嚴!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說時已來到「冷香閣」前,她率先步入。
  岳懷冰跟進去!
  尉遲青幽道:「我剛才見你由八角蓮亭裡縱出來的勢子,證明你已經可以練習『伏氣』的功夫,因此我想提前傳導你劍術入門的口訣!」
  說時手指向著吊在空中的那口長劍指了一下,即聞得「嗆」的一聲,那口長劍自行由鞘內跳出數寸。
  一股冷森森的劍氣,頓時充斥室內!
  尉遲青幽道:「這口劍還是我曾祖父玉洞真人留下來的,劍名『聚螢』,和我爺爺留給我的那口『鑄雪』劍,乃是雄雌一雙,在目前所知七十九口前古仙劍之中,名列十九,極為珍貴。本來是留給我哥哥用的,後來發覺劍氣與我哥哥體質不合,才把它懸在這裡,用為鎮閣之寶!現在你來了,正好合用!只是在劍術未成之前,暫時不能佩帶,以免遭人覬覦!」
  岳懷冰微笑道:「我想這類前古仙劍,不是隨便何人都可以佔為己有的,還不知我有這個緣份沒有!」
  尉遲青幽點頭道:「你說得不錯,現在就看你有這個福氣沒有了!」
  說完暗誦口訣,纖手向著側身又指了一下,奇光刺目,寶劍已脫匣飛出。
  藍汪汪、白顫顫、冷森森的劍身,足有三尺長短,剎時間,全室大放光明。
  這口出鞘的「聚螢」仙劍,一經脫鞘,就空一旋,銀蛇般地直向窗外飛去……
  尉遲青幽早已料到了有此一著,右手拿捏著劍訣,向外一指,清叱一聲,喝道:「噠!」
  那口劍原已脫窗飛出,倏地一個急轉,又向室內飛回,剎時間如飛虹暴漲,銀河倒捲,在一片風雷聲中,直向尉遲青幽身上直飛猛刺了過去!
  尉遲青幽纖指指處,自其指尖上矯龍般發出了一道白光,迎著來犯的劍身只一繞,已糾纏一處!
  岳懷冰心正希罕,卻見尉遲青幽所發出的劍光,如同一條巨蟒般地纏在了「聚螢」劍所發射的白光之上,雙方一糾一掙,「嗆啷」脆響聲中,那口「聚螢」劍已墜落在地。
  隨著尉遲青幽纖手招處,前後劍光已幻為一口銀光刺目的長劍,攢握其掌心之內!
  岳懷冰一打量落地的那口「聚螢」劍,和尉遲青幽手中所握長劍,外表樣式上幾乎一般無二,唯一的差別只是那口「聚螢」劍光色白中透藍,而尉遲青幽手中的「鑄雪」劍卻是光彩純白而已!
  先時岳懷冰並未見尉遲青幽佩有寶劍,此刻見狀才知劍術之奧妙變幻無方,所謂「收之藏芥子,放之彌六合」,果然所傳非虛!
  他眼見尉遲青幽小小年紀,竟然有此神妙功力,自己昂揚七尺之軀,如今尚未能得窺門徑。
  一念之間,乃使他升起無比的向上的雄心!
  這時尉遲青幽把手中長劍歸入劍鞘之內,再看落地的那口「聚螢」長劍,儘管墜落在地,亦顯得頗不安寧,劍尖上奇光伸吐,如出水之魚,在地面上跳躍潑刺不已!
  尉遲青幽笑向岳懷冰道;「這口劍好烈的性子,不過,總算被我禁法所制。二哥你請盤膝坐定,讓我試一試劍身氣質與你是否相配!」
  岳懷冰聞言應了一聲,乃在蒲團上盤膝坐好!
  他這裡方自調息初定!卻見地面上長劍在尉遲青幽仙法催使之下,倏地潑刺躍起。
  岳懷冰此刻雙目原已下垂,乍見奇光,不由心中一驚。
  是時耳邊卻傳來尉遲青幽柔若蚊鳴的聲音道:
  「二哥不必害怕,只管定下心來……此劍將在我運施之下,貫入你全身百穴。二哥如覺出全身發冷,那是劍身本身之氣,可以無慮;如果感到身上發熱,就要趕快張開眼睛,我自會處理!」
  岳懷冰點頭示意,表示聽見了。
  在「萬松坪」三年靜居,苦練刀功時,他早已築下了內功根底,尤其在靜坐方面極見功力,可以瞬息之間,排除雜念,引發丹田之氣機,行貫全身。
  他這裡方自凝神,尉遲青幽已施展仙法,素手一招,地上長劍已平空躍起托在手掌上!
  只見她櫻唇半啟,向著劍身上輕呵了一口!
  剎時,那口看來長有三尺的劍身,一陣暴縮,變為尺許長短!
  尉遲青幽再呵一口,同時另一隻左手,向著劍身上拍了一下。
  銀光流燦間,那口劍再次收縮!
  不過是眨眼的工夫,已收為半尺不到,看來只約有三四寸長短的一口晶瑩的小劍!
  只是劍身雖然變小了,光華卻絲毫未減,反倒更似強了數倍,映得滿室閃電般的奇光奪目!
  尉遲青幽一面控制著手中小劍,一雙眸子卻注意著蒲團上的岳懷冰,發覺到岳懷冰已經入定。
  他出息均勻,儼然老僧入定!
  尉遲青幽心中暗自讚許不已,深深覺得,爺爺神機妙算,選擇的這個傳人,果然不差!
  老實說,尉遲青幽還不曾很仔細地看過他。
  此刻對面迎著,只覺得其人眉長而秀,目俊而清,寬額豐准,五官之間配合得那般適度,朗朗然一股男子氣概,卻又非「美男子」三字所能囊括。
  她雖幼受家風熏陶,一心向道,但是到底女孩兒家,又當青春之時,哪有不動情之理?
  況且岳懷冰又是本門衣缽傳人,尉遲真人飛昇前碧簡金批中明文交代,此一人正是自己未來夫婿……
  儘管她曾私下里許過願,願為終身不嫁女兒之身!將以女貞成道,立為本門後世楷模!
  可是無疑的,眼前這個岳懷冰,已經使她心動了。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對他存下了罕有的好感,雖然她一直運用她的智慧,去否定這項事實存在的感情!
  就像這一剎間!
  在她目睹著面前人時,她那原本靜止無波的心海裡,竟然泛起了一片波瀾。雖然不過是那麼輕輕的一揚,卻使得她面紅心驚!
  她微微閉了一下眼睛,第二次重新定下心來,心中默念本門馭劍心法,將掌中短劍化為手指粗細尺許長短的一道白光!
  那道白光在她心法駕馭之下,緩緩離掌而起,向著岳懷冰面前飛去!
  岳懷冰顯然已經入定!
  這道劍光緩緩向岳懷冰面前停住不動,劍身開始時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象徵著馭劍人內心的不安情緒,可是不久,劍身趨於平穩,緩緩向著岳懷冰臉上飛迎!
  隨著岳懷冰的出息,這道劍光靈巧得像是一條蛇,倏地直向岳懷冰鼻中鑽了進去!
  岳懷冰頓時覺出身上一陣發涼!
  那口「聚螢」劍,是由岳懷冰左面鼻孔進入的,可是瞬息間卻由右面鼻孔鑽了出來。
  倏地又由岳懷冰左面眼睛裡鑽入,遂即又由右眼鑽出,緊跟著又入左耳,右耳,最後才由岳懷冰嘴內緩緩游出!
  總共不過半盞茶的時間!
  那口聚螢劍一經出口,尉遲青幽即向著垂吊在空中的劍鞘指了一下。
  劍光倏地暴張,白光刺目間,嗆啷一聲,已然歸入劍鞘之內!
  尉遲青幽至此才鬆下一口氣,笑道:「好了,你可以起來了!」
  岳懷冰睜開眼睛,站起來說道:「好了?」
  尉遲青幽道:「爺爺眼光真不差,想不到二哥你的元氣這麼深厚,竟能忍得住劍上奇寒之氣,真是不容易!」
  岳懷冰道:「青妹過獎,其實再要拖上些時候,只怕我也是挺受不住!」
  尉遲青幽道:「這樣已經是不容易了,我當初第一次試劍時,還不如你呢!這麼看起來,這口『聚螢』劍和你體質甚是相合,你大可安心留下來了!」
  岳懷冰卻是受之有愧地道:「這口劍原為鵬兄所有,我實在不便佔有,就算我暫時向鵬兄借用吧!」
  尉遲青幽心中暗自稱許不已!
  只是她表面上並不顯出來!
  她已由祖父碧簡金批以及真靈顯示中,得到了一些先機,得知岳懷冰今後乃是「天一門」未來光大門戶之人。往後發展,大是不可限量!由祖父暗示中,似乎岳懷冰今後更有奇妙之仙緣遇合,此刻卻是難以臆測透徹,此人生性至厚,倒不必勉強他接受,說不定,今後尚有遇合也未可知!
  略一思索,尉遲青幽即點頭道:「我知道二哥你的心意,其實你今日身份,已是我們『天一門』弟子,凡事不必客套,否則可就有見外之嫌,你說是不是?」
  岳懷冰道:「青妹說得不錯。但是這樣珍貴之物,我卻是不便無故接受!」
  尉遲青幽笑歎一聲道:「好吧!只要這口劍一旦與你性靈相接,那時你想不要也是不能了!」
  岳懷冰怔了一下道:「怎麼個『性靈相接』?」
  尉遲青幽笑道:「我現在就告訴你,你也是不知道,不過,反正我絕不強迫你要這口劍也就是了!」
  說罷,她走到懸吊長劍前的蒲團處坐好。
  岳懷冰知道她將要傳授自己「天一門」正統劍術,心內既驚且喜,遂即跟將過去。
  尉遲青幽回眸含笑道:「我們『天一門』最注重的是『百日築基』之術,換句話說,你接受了我的劍術口訣之後,在開始的一百天之內,最為重要,你務必要摒棄一切雜念!要下上一百天的苦功,才能夠紮下根基,下一步,才談得上演習出手之法!」
  岳懷冰在她對面坐下來,道:「青妹只管傳授,我必盡力克復萬難就是!」
  尉遲青幽點點頭道:「你須要記住一切幻象皆因心魔所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兩句話也就是這個意思,這百日之內,對你固是重要。就是對我們『天一門』未來盛衰,也關係非淺!」
  說到這裡,輕歎一聲又道:「可惜我爹爹不在,否則他老人家對於本門入門築基之術,講解得最為詳盡。如果由他老人家來傳授你這入門功夫,那是再恰當也不過了!」
  岳懷冰道:「尉遲伯父現在哪裡?」
  尉遲青幽眼睛微微一紅,輕歎一聲,道:
  「我爹爹自知塵劫未了!已遵從我爺爺臨去之前在碧簡金批上的示意,已於五年之前,自行兵解,所煉元嬰已遵從爺爺指示,投向南方九華山下一楊姓的人家了!」
  岳懷冰一驚道:「既然如此,就該將令尊今世之身接來才是!」
  尉遲青幽苦笑道:「這一點我和哥哥早已想過了,只是爺爺金批內囑咐說,千萬不可如此……我爹爹須待今世善終之後,來生方能重歸我們天一門下,這就是道家所說的三世之緣了!」
  岳懷冰聽得似解不解,一時卻也不知從何問起。
  他忽然想起一個埋在心裡甚久的疑團,當下忍不住問道:
  「令堂大人現在哪裡?怎麼從不曾聽青妹你談起過?」
  尉遲青幽臉色微微一變,想是事出突然,一時不知何以作答。
  岳懷冰見狀心內頓生後悔,暗悔自己多此一問。
  尉遲青幽卻已苦笑道:「我娘的命更苦……只因她老人家向道之心不專……害了自己,也拖累了我爹爹,唉……」
  說到這裡輕歎一聲,一汪淚水在眸子裡打著轉兒,差一點兒奪眶而出!
  岳懷冰心內雖更增疑團,見此情卻不便再為細問。
  尉遲青幽苦笑了笑道:「這件事對外人實不便提起,只是對二哥卻沒有隱瞞的必要!」
  岳懷冰道:「既然是傷心之事,青妹不說也罷!」
  尉遲青幽一汪淚水終於滾落下來。
  誠然如岳懷冰所言,乃是一件傷心之事,但是一經提及,卻又情不自己,如梗骨在喉,非經吐出不是為快了。
  尉遲青幽伸出一根手指,把垂在臉上的淚水抹了一下,她那張娟秀的臉上帶出了一種前所未見的冷酷與悲痛,她緊緊咬著自己的下唇。
  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她忽然面現慘笑道:「我娘在入門第三年時,就因犯了天一門的門規,被我爺爺逐出山門,後來雖三次重返,均因一再觸犯門規……最後我爹爹一想之下,乃與她交起手來。」
  尉遲青幽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之聲,又道:「我爹爹就是在我娘飛劍之下喪生的。」
  「啊……」
  岳懷冰聽到這裡,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歎!
  尉遲青幽咬了一下牙齒,顯得很痛心的樣子。
  停了一會兒,她才又接下去道:「當時如果不是我爺爺事先預知我爹爹有此一劫,及時顯神,搶救了我爹爹的元神,只怕……」
  岳懷冰苦笑了一下,不便再問。
  尉遲青幽黯然神傷地道:「那是我生平所見最驚心動魄一次……我記得很清楚,我爺爺是第一次顯現真身,他老人家似乎早已算出了爹爹該有此兵解之難,是以對我母親並未加以報復……」
  「他老人家真是太仁厚了!」
  她仰起臉回憶著道:「那一年我十五歲,我哥哥已經二十一歲了,還有蒼須奴……我們都嚇得呆了!我爺爺以一隻白脂玉瓶引渡了我爹爹的元神,令我娘把飛劍以及本門的兩捲心經留下,留下了丹龍鐵卷,昭告後人,永世不得再收容我娘返回師門……」
  「從此以後,我娘也就沒有再回來過了!」
  岳懷冰不禁為之驚心,道:「這麼說,令堂尚在人世了?」
  尉遲青幽微微點了點頭,秀美的臉上,帶出了一番淒涼道:
  「我母親人長得出色的美,而我爹爹卻並不英俊,生性忠厚,平日既少言語,又只知向道而少交遊,是以我娘常有煩言,婚姻很不相稱!只是怎麼也沒想到,我娘竟然忍心向我爹爹下此毒手,真正太不應該了!」
  「唉!」
  岳懷冰聽到這裡,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長歎,想不到仙道之家,亦有此不幸之事。
  「自從這件事後,我與哥哥相約,今生今世再也不認我娘這個人,而且絕不容她重返家門!」
  「我想,令堂大人自己也不會再回來了!」
  「這也很難說!」
  「怎麼?」
  「我娘這個人你是不知道……」
  她無限憂怨地道:「她的確是天性凌厲,她的那一口劍,也就是我現在所用的這一口『鑄雪』仙劍,還有那兩本被追回的「天一心經」,都是她愛逾性命之物,她絕不甘心就此喪失。」
  岳懷冰一驚道:「這麼說,她還會回來?」「哼!」
  尉遲青幽冷冷一笑道:「我爺爺臨去之時,在本山留下的『子午兩極光陣』,也就是怕她再回來向我兄妹糾纏,才設下來的!」
  「另外!」
  她憤憤地道:「我爺爺還傳授了蒼須奴一些專制我娘的口訣,『聽雷閣』石壁靈像的那口玉匣飛刀,更是我娘懼怕之物,有了這三種顧慮,所以五年來我母親不曾再上門生事……只是……我深深知道,我母親為人極為自傲。」
  她咬了一下牙齒苦笑:「這一點倒像我一樣的,什麼事都絕不服輸,她不會甘心的!」
  岳懷冰揪然道:「令堂目前下落,青妹你可知道?」
  尉遲青幽緩緩點了一下頭!
  她臉上重新帶起了一片愁容!
  「蒼須奴年前離山一次,查知了一切,我娘目前已改拜大荒山的紫面神君為師,紫面神君對她十分寵愛,也傳授了她一身厲害魔法。」
  她苦笑著又道:「這件事,蒼須奴一直瞞著我們兄妹,直到今天早晨,才告訴我……」
  她忽然淚如泉湧,緊緊咬著一嘴牙齒道:
  「我恨她……恨她……恨我自己,為什麼我會有這個娘?為什麼……」
  她用力地垂下頭,滿頭秀髮雲般地披散了下來。
  秀髮掩披下的嬌軀,那麼劇烈地擅抖著!
  她是那麼深沉、悲痛地飲泣著。
  淚水一滴滴地流落下來,滾落在她藕色的紅裙上,一粒粒像珍珠般的圓滿而有光澤。
  岳懷冰第一次看見過這般要強的女孩子,只由她眼前的沉痛表情裡,可以猜想出她對母親的所作所為恨惡到如何程度!
  這是一件何等不幸的事情……
  親生骨肉之間的仇恨,該是人生不幸事件中之最不幸!
  他雖然不是這一不幸事件的關係人,可是當他耳聞得這一段經過之後,內心之沉痛,已有身歷其境之深刻感受。
  目睹著她這般的傷心,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去安慰青妹,去阻止她的悲泣!
  他只是呆呆地看著她,聆聽著她自內心深處,嗚咽如流泉的沉痛泣聲。
  所幸那只是短暫的一刻!
  尉遲青幽在一陣痛徹心肺的傷心之後,很快恢復了理智!
  當泣聲逐漸停止時候,她由身側摸出了絹帕,緩緩地揩著臉上的淚痕。
  然後她猛然抬起頭來,垂下的頭髮,像是一蓬烏雲般地甩向肩後。
  她的臉仍是那般清艷。
  前後不過只是一剎間,你卻在她臉上再找不出一絲傷心的淚痕。
  那張原本傷心蒼白的臉上,甚至換上了笑容。這般克制的功夫,一般人萬萬難以做到。
  「好了!」
  她說道:「只顧著談我娘,竟然忘了正經事,二哥,我們開始吧!」
  岳懷冰道:「青妹心情不好,明天再開始吧!」
  尉遲青幽道:「不!今天就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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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微一笑,露出白清整齊的兩排玉齒,較諸先前之悲慟,簡直判若兩人。
  看著岳懷冰,她說道:「二哥天質根骨均屬極上,按說我哪裡配教你什麼?若按照爺爺碧簡金批所示,二哥今後將有大成,成就不知要高出我多少,我現在所教你的只是本門正統的入門築基與例行起步功夫!」
  岳懷冰感激地道:「青妹如此厚愛,我真不知怎麼報答才好!」
  「你……」
  她的臉微微一紅,淺淺一笑道:「留在心裡就是了!」
  岳懷冰面對佳人,只覺得她風華蓋世、舉止若仙,一顰一笑、一泣一訴,無不美到極點。
  岳懷冰絕非好色之人,然而初見此女開始,即不自覺地種下了情根,此後每見一面,種情愈深,不知不覺間乃為心中塊壘。
  此刻,二人對面而坐,近觀其笑,細聽其訴,明眸皓齒,吹氣若蘭。低泣時,柔腸寸斷;笑語時,軟語溫馨,岳懷冰既非石人,怎地不為之動心?
  他雖極力克制,奈何心由意轉,顧盼間已生魔相。
  尉遲青幽雖由爺爺碧簡金批中悉知,自己與對方之一段情緣在所難免;然而她自幼向道,定力極強,二十年來心如止水,自從遇見岳懷冰後,雖說日日幾番觸發情懷,皆為其智力所克復,較諸岳懷冰之強行制止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她這裡將「天一門」正統入門道法一一細訴,傳授給岳懷冰,反覆細訴,一一叮嚀。
  足足有半個時辰,才講解完畢。
  岳懷冰智力質稟,均屬上乘,既是心上人親口教授,哪能不打點精神,慎思謹記。
  尉遲青幽還不放心,又讓他背誦一遍,竟與自己所說一字不差,非但如此,竟能舉一反三,領悟極深!心裡大是高興,一時讚不絕口,不覺對岳懷冰在內心撤了藩籬,一時言笑無拘,促膝細談了許多閒話。
  看看天色將晚,二人又再談個不休。
  忽然壁間銀鈴聲響,尉遲青幽霍然而驚。
  「呀!」
  她忽地跳起來道:「都這麼晚了!」
  邊說忙自步下蒲團。
  卻見蒼須奴遠遠現身閣外,道:「岳少主的晚飯準備好了,請示在哪裡受用?」
  岳懷冰看向尉遲青幽。
  尉遲青幽本是極為爽快之人,此刻竟然面現紅潮,她略似羞澀的眼光,看了蒼須奴一眼,遂說道:「隨便哪裡,都是一樣。」
  蒼須奴一雙光華灼灼的眸子,先是在尉遲青幽臉上一轉,遂即看向岳懷冰,頓時面現愁容。
  他趨前一步道:「小姐今日錯過了『酉』時罡風浸體的功課了!」
  尉遲青幽微微一怔,略略含笑道:「說的是,我只顧傳授二哥入門道法劍術,竟把自己的功課忘了!」
  蒼須奴大身道:「原來如此,岳少主的功課更重要。只是……」
  話說一半,卻又吞住。
  尉遲青幽秀眉輕顰,說道:「只是什麼?」
  蒼須奴窘笑道:「老奴奉小姐口諭,近日來不敢疏忽職守,尤其是岳少主下榻之冷香閣,更是不敢疏忽……」
  尉遲青幽道:「怎麼樣?莫非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蒼須奴道:「沒有沒有,小姐你錯會老奴的意了。」
  尉遲青幽嗔道:「你今天是怎麼了?有什麼話,儘管直說就是,幹什麼吞吞吐吐?」
  蒼須奴欠身道:「是。」
  「說!」
  「是!」
  蒼須奴低下頭道:「小姐與岳少主是『未』時初進閣的……」
  尉遲青幽臉上一紅,微慍道:「怎麼樣?」
  「這……咳……」
  蒼須奴搓著兩隻手,一副窘迫模樣道:「老奴原想傳授岳少主道法,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時辰……卻想不到……想不到……」
  「你不要再說了!」
  「是!」
  蒼須奴立刻往口,並且後退了一步。
  尉遲青幽臉上先是一陣發紅,瞄了一旁的岳懷冰一眼,後者亦是滿臉尷尬的表情。
  尉遲青幽輕哼了一聲,臉色轉為蒼白。
  「蒼須奴!」
  她冷笑著道:「那麼,我請問你,你以為我與岳二哥又在做什麼呢?」
  說這些話時,她的臉色不覺由蒼白轉為鐵青!
  蒼須奴一時大為驚恐,頻頻後退著,一顆大頭垂下來,不敢抬起。
  「老奴知罪了……小姐萬請不罪。」
  「你知罪了?哼!」
  尉遲青幽向前逼近了一步,顫聲道:「蒼須奴,你竟敢出言無狀……啊……」
  蒼須奴雙膝一屈,跪下來道:「小姐……老奴是愛之深,責之切……」
  他淚下如雨地道:「老奴侍奉天一門三代,眼看著小姐出生……請恕老奴恃老賣老之罪。天一門劫難頻頻,老奴深恐小姐……岳少主再蹈前車之鑒……是以……斗膽……」
  「住口!」
  尉遲青幽厲叱一聲,隨地上前一步,猛然伸出手,待向蒼須奴臉上打去。
  掌下一半,她忽然又止住了。
  「你……你簡直氣死我了……」
  她用力踏了一下腳,悲憤地道:「這些話還要你來教我?你……要不看在你在我們家侍奉三代的份上,就憑你這些話,我絕不饒你。」
  說罷彩袖一揮,人已縱身而出,起落間,人跡已杳。
  蒼須奴無限驚惶地站起來道:「小姐……小姐……」
  他忽然轉過身來,向著岳懷冰撲地跪倒,痛聲大哭道:
  「岳少主,請怨老奴失言之罪……老奴是有口無心,少主萬請海涵。」
  岳懷冰不禁呆了一呆,上前用力扶起了他。
  「岳少主……你莫非不怪罪老奴失言之罪嗎?」
  岳懷冰苦笑道:「我體會得出前輩你的一番用心,正如你所說的,愛之深,責之切……」
  「老奴是為著少主與小姐著想,才至口不……擇言。」
  岳懷冰連連點頭道:「你沒有錯,你沒有錯……」
  他只是歎息了一聲,在一張青玉石凳上坐下來。
  蒼須奴趨前道:「岳少主你的飯食好了,容老奴這就去拿。」
  岳懷冰一笑道:「這個不忙,蒼須前輩你請坐下,我還有話問你。」
  蒼須奴道:「老奴不敢,少主有話只管說就是。」
  岳懷冰頓了頓,才柔聲說道:「我剛才與青妹偶爾談及了一些事情,我還不大瞭解……」
  「少主與小姐談些什麼?」
  「是關於青妹令堂大人之事……」
  蒼須奴登時面色一變,顯得沉重的樣子。
  「青幽小姐與少主說了些什麼?」
  岳懷冰道:「說得不多,是以向前輩請教。」
  蒼須奴歎息一聲,道:「我那主母是個性倔強、凡事任性。人是出色的美,但華而不實,行為過於放浪……以至才會發生日後之事。」
  「你是說哪一件事?」
  「是……」
  蒼須奴歎道:「當然是主母殺害先生之事,莫非小姐沒有告訴少主人知道?」
  「不!她告訴我了。」
  「那麼少主當知,主母是如何對先主無情之事了。」
  「知道一些。」
  「少主也知道,主母引誘先生同門師弟共為姦情之事了?」
  岳懷冰一怔道:「這個倒還不知。」
  蒼須奴怔了一下,歎道:「那麼,老奴顯然又失言了。」
  岳懷冰道:「我既身為天一門正統弟子,這些事似乎不該不知。前輩如果認為無必要告訴我的話,大可不言,我也就不再多問。」
  蒼須奴伸手在大頭上亂搔了一陣,終於長歎一聲,道:
  「少主說得對,這些事雖不光彩,但是少主卻不能不知。」
  「那麼請直言不諱。」
  「是。」
  蒼須奴長歎一聲,道:「主母姓葛名少華,人稱『美芙蓉』。出身浙江余姚世家,原是書香官宦之後,為人聰明伶俐、天質過人,少女時即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稱。」
  說到這裡搖頭一歎,又道:「少主今日看見我家小姐,也就等於看見了我家主母。」
  「這話怎麼說?」
  「因為她母女形貌,簡直一般無二,太相像了。」
  「哦……」
  岳懷冰接著發出一聲歎息,想到了如此絕色的一個美女,竟然會自甘下流至此,造物者弄人一至於此,實在是太殘酷了。
  蒼須奴接道:「偏偏先主人貌不驚人,主母所以自甘下嫁先主,主要是看上了『天一門』的正統道法,希冀若以此攀結,得登彼岸。」
  岳懷冰道:「用心雖險,倒也可憫,人往高處走,水向低下流,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貴主母捨身嫁給不愛之人,果真一心向上,倒也值得同情。」
  「少主人所說甚是,只是……咳!」
  蒼須奴礙難出口地道:「只是主母葛氏生性淫……蕩,下嫁先主不到一年,即因勾引先主同門師弟李天心事發,而被尉遲真人一怒逐出門外。」
  「李天心引恨自刎,事隔半年,先主人終因愛戀主母姿色過深,哭求真人應允,二度將葛氏接上山來。唉……這開頭一次就錯了。」
  岳懷冰苦笑了一下,未曾說話。
  然而他內心卻同情到尉遲青幽之父的悲哀,試想如此絕色的妻子,如何割捨得下?討情接回,原在情理之中,只是卻有失武林男子氣概。可話又說回來了,設非當事之人,哪一個又能體會到那種當事者的苦衷情懷!
  是以他苦笑不答。
  蒼須奴道:「葛氏轉回,表面上與先主和好如初,其實,閨房中時起勃豁……只是先主為息事寧人,又因深愛葛氏過甚,是以,一忍再忍,終於釀成了日後之大禍。」
  岳懷冰記得尉遲青幽說過她母親曾二度放逐,但是蒼須奴既未談及,顯然是羞於啟齒,他心裡知道,也就不再多問。
  他把眼前一段撤過不問,遂點頭道:「這件事方才青妹已談過了,我只想知道葛氏今日情形,聽說你對她目前情形知道得很清楚,可是?」
  蒼須奴歎息道:「不錯,老奴知之甚詳。」
  「聽說她如今改投在大荒山『紫面神君』門下,可是?」
  「她……哪裡是投在『紫面神君』門下?」
  蒼須奴面有恨色地道:「分明是下嫁那個老魔,為第八房寵妾……真正的……自甘……」
  他想說「自甘下流」,終因當年有主僕之分,這「下流」二字礙難出口。
  岳懷冰陡然一驚道:「這一點,尉遲兄妹可知道?」
  「小姐只知一半,尉遲少主卻全然不知。」
  「是……我明白你的苦心!」
  他心知蒼須奴所以不告訴尉遲鵬,是因為尉遲鵬個性急躁、衝動,只告訴尉遲青幽一半,乃是顧全小姐的顏面與自尊。
  「你小姐知道多少?」
  「她只知葛氏投奔『紫面神君』門下學習魔法,卻不知是嫁與『紫面神君』為第八妾了。」
  岳懷冰輕歎一聲道:「紫面神君這人如何?」
  蒼須奴道:「魔法高深,當世少有其匹。」
  「黑石公呢?」
  「少主是說……」
  「我是說『黑石公』之魔法比之『紫面神君』如何?」
  「這個……老奴難以臆測,黑石公誠然更為可怕。」
  「我知道了。」
  「岳少主該進飯了。」
  「不忙。」
  岳懷冰道:「蒼須前輩,以你猜測,葛氏下嫁與紫面神君之後,是否對我們『天一門』有所不利?」
  「這個……」
  蒼須奴吟哦著道:「紫面神君與老主人同屬『青雲九老』,當年老主人因覺得『紫面神君』為人險惡、心術不正,晚年即與之疏遠,至於他們之間是否有什麼過節、芥蒂,老奴可就不知道了。」
  岳懷冰皺了一下眉道:「葛氏呢?」
  蒼須奴道:「葛氏因為老主人追回飛劍與本門兩本經冊心有不甘,老奴推想,她定會索取。」
  岳懷冰笑道:「她能進來嗎?」
  「冷香閣後山一帶,四面皆有老主人與小姐所設的厲害禁制,要想闖入,大非易事。」
  「大非易事,只是不容易而已,並非不可能,是也不是?」
  蒼須奴點頭道:「這個……老奴正是這個意思。」
  「好!那麼我們假設葛氏來此尋仇,又假設她已衝破了四面禁制,那麼又將如何?尉遲兄妹終是她親生子女,焉能會對生母下手?那時又將如何?」
  「那時老奴將不顧一切,阻止她侵犯本山!」
  「你自信敵得過她嗎?」
  「這個……」
  蒼須奴略一猶豫,遂即肯定地道:「老奴承老主人親自傳授了幾種厲害手法,加以百年來修為功力,諒那葛氏不是老奴對手!」
  岳懷冰道:「那麼,如果紫面神君親自登門呢?」
  「那……老奴只怕不是他的敵手!」
  「你家小姐呢?」
  「我家小姐劍術精湛,道法亦高,唯老魔數百年修為,只怕小姐也不是他的對手!」
  岳懷冰長歎一聲,說道:「這麼說來,豈非大事不妙。蒼須前輩,我們宜事先有所準備,才不至臨事措手不及,你說可是?」
  「唉!」
  蒼須奴歎息一聲,說道:「少主,這幾日來,老奴日夜皆為此事發愁,真正不知如何是好?但只盼他們不會前來才好!」
  「這件事,以我之見,已是刻不容緩。」
  「岳少主,你有什麼打算?」
  「承蒙尉遲真人顯像真身,屬意我為天一門正統弟子,我雖然目前談不上道法功力,但是對本門,卻有責任維護!」
  「少主所說極是,少主天質極品,日後必是我天一門承先啟後、大振聲威的人物!」
  岳懷冰一笑道:「日後之事,誰也難以預料。」
  他神色慎重地接道:「眼前之計,我以為必須雙管齊下,一方面,我須加緊練習本門道法;另一方面,卻要充實本山的防務!」
  「少主說得對,老奴正有此意!」
  岳懷冰向前踱了一步,思索著道:「目下宇內同道,有成就者據你所知,有多少人?」
  蒼須奴道:「除去『青雲九老』之外,當推『宇內十七奇』為道中佼佼者!」
  「這些高人與我們天一掌門昔日交情如何?」
  「老主人為人忠厚,飛昇前領袖群倫,恩澤庇被,故而善緣廣結!」
  「這就是了!」
  岳懷冰道:「必要時我們尚可登高一呼,廣發俠義帖,請各路道友主持公道!」
  蒼須奴道:「少主所說固然有理,只是此刻因礙於道家四九天劫不久將至,各路道友多兢兢業業以圖自免,只怕很少有能力兼管別人閒事。再說,對手又是九老中極難招惹的紫面神君,恐怕更將無人願意樹此大敵了!」
  岳懷冰輕輕歎息一聲,說道:「我知道了!」
  蒼須奴道:「少主肚子餓了吧?」
  岳懷冰一笑道:「是有點餓了!」
  蒼須奴道:「老奴這就去取!」
  「不必了!」
  岳懷冰道:「我與你一齊前往便了!」
  蒼須奴道:「這樣也好,也許尉遲少主要一同用餐,這些菜,都是他點的!」
  「那就更好了!」
  二人步出閣外,只見殘陽一片,點綴西邊天際,在大群鴉雀噪飛起處,耳邊隨地聞得隱隱雷鳴之聲。
  即見空際,瞬息間變為赤紅之色,一時天地山樹……一切均幻為多色異彩,大片火雲,呼嘯著有如萬馬奔騰般地自西北角落處簇擁飛馳而近。
  一時煙霞隱隱,烈焰飛揚,熔雲滾霧,相隔百十里,已覺出熱力極熾,烤得人面膚生病!
  蒼須奴停足道:「火雲來了,岳少主少候,等其過後再走不遲!」
  二人後退幾步,掩在一堵山石之後。
  眼看著大片火雲自當空疾若奔電駭雷地劃空而過,彈指間,已擁向南面矗立的黑石峰上。
  那前番岳懷冰所聞知異嘯之聲,再次由石峰之內傳出,乍聞之下,真令人毛髮悚然!
  岳懷冰道:「什麼人發聲呼叫?」
  「黑石公!」
  蒼須奴目注黑石峰上喃喃道:「這個老魔頭為火雲烘烤……已有數十年之久,照說應該習慣忍受才是,想不到仍然天天呼叫不休!」
  岳懷冰注目黑石峰上,只見那一片火雲,大約有畝許方圓大小,只是團團圍著石峰疾轉,烈焰滾滾,熔岩流金,那閃爍的赤光,耀得人眸子難睜,當真是駭人已極!
  二人站立之處,與峰頂相距如此之遠,已感覺出熱風撲面,灼灼迫人,試想峰內之黑石公身受之人何以忍受?這種懲罰,實在是太嚴厲了。
  然而,再想及黑石公之為人毒惡,所犯諸罪,卻又覺得這般懲處不為過!
  所幸這段時間並不太長,那片火雲,在疾轉百十轉後,呼嘯著掉頭復向來處飛回。
  一來一去,勢苦奔雷,瞬息之間,即隱於極北山角之處!
  二人由石後現身而出!
  岳懷冰縱瞰火雲來去之處,但見山巔樹梢,皆是火紅之色,遠遠看去,直如置身楓林之上。唯獨此冷香閣方圓數里,依然翠谷白雲,想系受惠於山勢地形之故,另外當年之尉遲真人必也設有禁制,防止火雲來去時之流焰奇熱攻勢,才使得此一福地萬古長春!
  他早已不似來時的那般單純了。
  月餘以來,耳濡目染所見無一不奇,所聽無一不駭,再加上他本身奇妙之邂逅遭遇,已使得他本身之人生觀上起了革命性的改變!
  他已能適應眼前之環境,並且雄心萬丈!
  二人來到「聽雷閣」,只見尉遲鵬佇候閣外,見面即向岳懷冰道:「我妹子跟你嘔氣了可是?」
  岳懷冰正不知何以作答,蒼須奴卻搶前欠身道:
  「是老奴一時口無遮攔,言語開罪了小姐……老奴真正罪該萬死!」
  尉遲鵬一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還當是岳二弟怎麼了呢!」
  蒼須奴惶恐地說道:「小姐現在哪裡?」
  「誰知道!」
  尉遲鵬皺著眉頭道:「我好意邀她吃飯,卻碰了她個軟釘子,理也沒理我,怒沖沖地就走了!」
  岳懷冰不禁怔了一下!
  尉遲鵬在他肩上一拍,笑道:「瞧瞧你,你放心,她本事大得很,跑到天邊也丟不了!走吧,我們吃飯去!」
  二人步入閣內。
  但只見膳室內玉桌上,陳列著四樣佳餚,俱用上好青瓷盤碟盛著。
  一盤清炒雪筍,一盤油悶松雞,一盤醬爆生鱔,一盤雪素百葉,大花蓋碗裡,是整只雪雞煨的湯!
  其它小碟內,另有幾樣黃精、首烏、山芋等素齋,看上去無不色香味俱全!
  岳懷冰來山之後,久已不吃肉食,按說乍見美味,理應味口大開,無奈他心念尉遲青幽,顯得有些意興索然!
  尉遲鵬讓他坐下之後,笑道:「這幾個菜,是靈珠特地為你燒的,我是沾你的光!」
  岳懷冰苦笑一聲,道:「這可更不敢當了!」
  提起靈珠,他不禁想起了她與自己今晚約晤之事,心頭益加沉重。
  「你是怎麼了?」
  尉遲鵬看著他道:「有什麼心事?」
  岳懷冰忙笑道:「沒有、沒有,你不要瞎疑心!」
  尉遲鵬由爺爺碧簡金批所留之偈話中,已知妹妹與他乃是三生愛侶,夙緣極深,見他如此,頗能同情他的心境,含笑不語。
  岳懷冰忽然發覺蒼須奴不在附近,不由奇怪道:「咦,蒼須前輩呢?」
  尉遲鵬喚了兩聲不見回答,說道:「管他呢?這麼大一個人,你還怕他丟了不成?」
  方說到這裡,即見碎玉珠簾響處,靈珠身著羅衫短裙,手中托著一個白玉托盤自內步出!
  托盤內盛著三隻高腳青玉盞,另有一隻仙鶴狀的綠玉酒壺,玉質晶瑩透澈,可以清楚地看見壺內盛著的碧色佳釀!
  靈珠手托著玉盤,先向二人請了個安,遂即走過來把盤內酒杯置於二人座前。
  尉遲鵬喜道:「怎麼,是『萬年青』嗎?」
  靈珠低眉道:「我爺爺說今天岳少主歸入天一門,是大喜的日子,所以特別命我到酒庫中取酒招待。這萬年青是小姐最愛喝的……所以取來。」
  說到這裡那雙含有無限嫵媚的長長鳳眼微微一瞟,道:「咦,小姐不在?」
  尉遲鵬道:「小姐出去了,你先給我們兩個人把酒斟上!」
  靈珠應了一聲,雙手捧壺,先與尉遲鵬斟了一杯,又繞向岳懷冰座前輕呼了一聲「岳相公」,遂即為他也斟了一杯!
  她雙手持壺,卻把一雙無限嫵媚、風騷入骨的眼睛睨向岳懷冰道:「岳相公放心暢飲無妨,這酒是喝不醉的!」
  岳懷冰自她一進來,就未曾注視她,這時聽她這麼說,少不得說了聲道:「謝謝!」抬頭看她一眼。
  二人目光乍一交接,岳懷冰頓時心頭一蕩,似覺出對方那雙眼睛裡,蕩漾著一種說不出的嫵媚妖冶,似乎存心不良,意在挑逗自己。
  有了前兩次的經驗,他對此女,實在存下了戒心,忙把眼光移向一邊,假作不見!
  正好尉遲鵬舉杯勸飲,他就舉杯附和著輕嘗了一口。
  那酒入口甘芳,清香透體,其質冰寒,如飲冰露般的非同凡俗,一時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頓時遍體舒暢,齒頰留芳,由不住讚了一聲:「好酒!」
  尉遲鵬笑道:「這萬年青聽說還是我曾祖父『玉洞真人』在時,採集本山青梅與後山峰頂上的黑蜂所釀的蜜汁,共同釀製。製成以後,埋在冰雪極深的地方,足足有二十年才拿出來飲用!聽我父親說,爺爺又在酒內加有特製的百花釀,味道就更好了!當初我曾祖父一共釀製了十五壇,到現在,只剩下了兩三壇,所以才覺出了寶貴,輕易不再飲用!」
  岳懷冰歎息一聲,道:「怪不得味道這麼好。」
  說時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靈珠走過來又為他斟了一杯。
  岳懷冰道:「既是這麼珍貴,一杯也就夠了!」
  靈珠笑道:「酒還多的是,今年青梅已熟,我爺爺那天還說,要仿照老祖宗當年製法,再多釀製一些,岳少主只管放心飲用就是!」
  尉遲鵬也笑道:「我說的兩三壇,每一壇比你我兩人還要高,足夠你喝好幾年的,你只管放心喝吧!」
  靈珠笑著又為他滿斟了一杯,在她斟下最後一滴時,有意無意地卻以最後小指指尖,輕輕在岳懷冰酒盞內點了一點!
  岳懷冰與尉遲鵬都不曾注意到她這種細心微妙的動作,因為那個動作太快了!
  靈珠表情極其自然,纖指上晶潔透剔的指甲,不過在酒面上微微一沾,即刻收回,卻有一線細若游絲紅色物件,一現即隱於對方杯內。
  她臉上含著媚笑,向岳懷冰道:「我爺爺說這『萬年青』酒,有和血益氣的功效,再喝多少也不會醉,岳少主你多喝些吧!」
  岳懷冰不忍拂其心意,但他目光自從一度與她眼睛交接之後,就再也不多看她一眼!
  他嘴裡謙虛道:「謝謝姑娘!」
  遂即揚首,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靈珠臉上頓呈喜色,她立刻走上來,又為岳懷冰斟了一杯!
  「三杯夠了!」
  岳懷冰舉杯向尉遲鵬道:「多謝鵬哥今日盛情,我敬你一杯!」
  尉遲鵬笑道:「一家人客氣什麼!」
  二人酒杯一碰,仰首乾杯!
  就在岳懷冰干下第三杯酒,放下酒杯的一剎那,驀地只覺出腹內一陣絞痛!
  他臉色倏地變為蒼白,忍不住「啊」了一聲,手中玉杯不及放正,已脫手滾下桌來。
  尉遲鵬眼明手快,一把抄在手中,頓時一驚道:「你……你怎麼啦?」
  岳懷冰剎時間只覺出腹內再次的一陣奇痛,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厲害,彷彿肝腸都絞在了一塊,一時痛穿心肺,他痛呼了一聲,身子猛地一翻,已滾倒桌下,當時昏了過去!
  這番形象,自然使得尉遲鵬大吃一驚,而一旁的靈珠顯然面現得計之色,可是她卻做作出一番驚惶失措模樣,猛地撲向岳懷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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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1 22:04:03
第14章 妙體翩翻舞,鐮光霹靂轟  

  「岳相公……你怎麼了?」
  靈珠一面叫著,兩隻玉腕已把岳懷冰的身子托在了雙腕之上,迅速地向後面房中抱了進去!
  尉遲鵬由於事出倉促,一時也慌了手腳,當下不假思索地忙自跟了進去。
  靈珠托著岳懷冰一直進入到「聽雷閣」,四顧道:「這裡連個床也沒有……暫時把岳相公安置到婢子房中可好?」
  尉遲鵬焦急道:「隨便哪裡都好,先看看他要不要緊?」
  說時靈珠已抱著岳懷冰進入到自己房中。
  她這間房子,佈置得極為華麗,即連尉遲鵬也大為驚訝,只是眼前卻不是說話的時候。
  靈珠這時已把岳懷冰放倒床上,卻只見後者牙關緊咬。
  兩隻手緊緊地攢握著,全身想是由於腹內奇痛難熬,雖然在昏迷中,兀自發著顫抖,臉上沁出一層汗珠,一顆顆大如黃豆,顯系痛苦到了極點!
  尉遲鵬見狀,不禁大驚道:「不得了,你爺爺和小姐偏偏又不在……這個如何是好呢?」
  靈珠一面用一方絹帕為岳懷冰臉上拭著汗珠,一面伏在岳懷冰心中上聽了聽,又看了看他的眼睛、雙手,道:「少主人先不要慌,也許岳相公只是一時得了絞腸痧,這個病婢子會治!」
  她一面說,一面把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掌,撫按在岳懷冰兩側胸上,輕輕摸了幾下。
  說也奇怪,在她纖纖玉手撫摸之下,岳懷冰頓時停止了顫抖!
  靈珠回眸向著尉遲鵬輕柔一笑,說道:「怎麼樣?少主人不必擔心,這病我懂得治!」
  尉遲鵬心情少定,道:「可是他怎麼還沒有醒轉?」
  靈珠睫毛下垂道:「岳相公可能是練功過勤,夜裡又著了涼,心裡有心事,上來連喝了三杯酒,一時才會發作!」
  尉遲鵬道:「這些都不要去說它了,你倒是快點為他治病要緊!」
  靈珠臉上一紅,粉頸下垂道:
  「看上去岳相公是因為體內冷熱不接,才會一時發作,婢子須要用嘴為他引渡,他身上一暖和,接上了這回氣也就好了!」
  尉遲鵬怔了一下,道:「必須要這樣才行麼?」
  靈珠面現羞澀地點了點頭。
  尉遲鵬道:「要多少時候?」
  靈珠道:「除了渡氣以外,還要為他全身推按和血,總要個把時辰才行。」
  尉遲鵬道:「要這麼久麼?」
  靈珠道:「總是要的!」
  尉遲鵬歎息了一聲,抱著一雙胳膊,在一旁坐下,說道:「好吧,那你就為他治吧!」
  靈珠鼻中「哼」了一聲,眸子飛瞟了尉遲鵬一眼,卻是垂首不語!
  尉遲鵬道:「你怎麼不動?」
  靈珠頭垂得更低了,並不言語!
  尉遲鵬忽然「哦」了一聲,站起身來,道:「是我在這裡你不好意思?可是?」
  靈珠害羞地點了點頭,一張臉鮮紅欲滴。
  尉遲鵬雖說也知道靈珠一些既往,但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靈珠竟然會對岳懷冰懷有什麼異心,當時微微一笑,遂即舉步踱出。
  靈珠待他步出之後,伸手一指,石門自行封閉。
  她緩緩走向岳懷冰身前,伏下身來!
  岳懷冰此刻雖然已不再痛苦,只是並未醒轉,他雙目輕闔,似乎在熟睡之中。
  靈珠那麼近地看著他的臉,用手摸著他的頭髮,他的眉毛……那麼輕輕地撫摸著。
  漸漸地她面現紅潮,那雙原本就極其誘人的丹鳳眼裡現出了一片醉人的魔光。
  漸漸地她上胸頻頻起伏不已,發出了一陣急促的嬌喘之聲。
  像是有一種無形的壓力,緊緊地壓著她,只是一瞬間她已彷彿變了個人似的。
  起先她還似極力克制著自己,兩隻手緊緊地抓著自己挺起的前胸,尖尖的十指早已穿透了身上的那襲羅衫,那麼用力搓揉著!
  一剎時,她誘人的豐滿胴體,充滿了無限慾火,眼睛蕩漾著渴望的春情魔光。
  忽然她站起來,再也顧不到「羞恥」二字,十指分處,已把上身的一件短短羅衫撕裂開來,露出白晶晶、抖顫顫的一抹酥胸,玉峰纖腰,配合著她那張情發姣好、如癡如醉的美麗容顏,交織成一片驚心動魄的春情之火。
  她緊緊地擁抱著他結實的身子,像是一隻情發的獸。
  在一陣熱烈的擁吻之後,她變得益形癡狂。
  忽然她躍身而起,纖腰扭處,下體的一襲短裙自行脫落,粉腰玉股、美腿豐臀,赤裸裸地暴露眼前!
  就在這一剎間岳懷冰忽然睜開了眸子。
  靈珠嬌呼一聲,赤裸裸的身子,驀地圍繞著那張床快速地旋轉起來。披散的長髮,雲也似地散開著,美腿、豐臀、纖腰、酥胸,幻熾著夢般的慾火春情!
  這般的色情慾火攻勢,真較刀劍還要猛烈十倍!
  岳懷冰的目光在初一接觸到這般情景時,無異大吃一驚!
  只見隨著靈珠赤裸的胴體旋舞處,室內燈光頓時幻起了一片異彩奇光,原本就陳設在四壁的幾面銅鏡,迎合著靈珠旋轉的胴體,自不同的角度反映出各種不同的人體畫面。
  無限春情,萬種春光,乍然一見,就算你是鐵打的漢子,也難以自恃。
  岳懷冰在驚心動魄的一剎那,忽然明白了怎麼回事,禁不住大喝一聲道:「靈珠!」
  正在熱舞的靈珠,經此一聲斷喝,驀地停住了身子。
  她鼻咽間發出了一聲曼吟,倏地朝著岳懷冰身上撲過去,岳懷冰乍驚之下,舉起右手,一掌直向靈珠赤裸的身子擊去!
  只聽見「碰」一聲。
  掌力過處,靈珠嬌呼一聲,赤裸的胴體被擊得歪斜著直飛出去,「噗通」摔倒地上,登時倒地不動!
  岳懷冰心中一驚,忙由床上躍身而下!
  只見靈珠赤裸的身子,仰臥在地面上,嘴裡微微發出呻吟之聲。
  岳懷冰怔了一下,忖思著糟了,我怎可對她下此毒手?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卻是怎生向她爺爺以及尉遲兄妹交代?
  當下歎息了一聲,忙自上前,將她由地上抱起來。
  儘管他信心堅定,可是在目注手觸著對方全裸的玉體時,焉能無所動心?
  他當時匆匆把她放置床上,目注向對方赤裸的身子,心想方纔那一掌,也不知傷在了她什麼地方?目光情不自禁地,向著她聳峙的胸脯,以及纖腰、玉項之間看去!
  奇怪的是以岳懷冰那等功力之人,方纔那一掌,該是何等的力道?對方又是赤裸的身子,定必是挺受不住,身上傷痕是在所難免。
  然而此刻,他目光過處,對方玉體上卻是平滑完整,凹凸分明,哪裡有絲毫的掌傷痕跡?
  他本來定心堅定,無奈對方是有意誘他上鉤!
  原來靈珠生具異稟,其母於桃林感染三月桃瘴,歸後受孕而生,那桃瘴乃是天地間一種奇淫至毒氣質!
  靈珠之母發覺自己感染此症後,大是羞愧難當,待產下靈珠之後,含羞往見尉遲真人,痛訴經過,真人乃為其母女細算本末經過,深深歎息。告以桃瘴為一千年桃花樹精所發,旨在迷其知覺,達到該樹精洩慾之目的。其母本身受害不大,唯所產之女(意即靈珠)乃感染該桃魔靈氣成孕,生具奇淫異稟,每年一待入春,桃花將開時,必將發作,借其姿色為害人間至劇,萬萬不可收留等語。
  真人以修真所在之地,竟有此淫魔樹精作祟,大為震怒,言罷當即陪同靈珠之母來至後山桃林,運其慧目靈光,果然覓得該千年桃樹魔精,運用道法逼使該樹魔顯現人形,乃見為一長身妖嬈,頗具女態之粉衣少年。
  尉遲真人當場痛訴其罪,該樹精非但不知悔過,反倒以為本身修煉千年,已具人形,猝然以其所煉毒瘴向真人以及靈珠之母發作!
  尉遲真人大怒之下,一面運施仙法護住二人不為毒瘴所傷,一面施展玄功「太乙神雷」,一時間電光雷火,密如貫珠,霹靂之聲上震九天!
  那千年桃樹魔精至此始知厲害,卻是逃已不及,為神雷化為飛灰,形神俱滅!
  真人斬殺樹魔返回之後,即欲以飛劍斬殺甫經出世之靈珠,其母卻跪地苦苦哀求!
  至此事機洩露,蒼須奴得訊而至,聞知經過後,亦跪地叩頭,求真人網開一面,饒女嬰不死,告以其子早死,媳婦更無子嗣,靈珠雖是妖人之後,終是媳婦十月懷胎所產,哭求真人饒其不死,自己甘願延遲一甲子修為,為其渡化,汰其淫穢之質!
  尉遲真人聞知後,閉目不言。
  蒼須奴與靈珠之母只當不允,乃跪其座前苦求不去!
  半個時辰之後,真人開目,見二人兀自跪在座前,甚為感動,告以方才並非不理二人,實則是運用智力,代為推算。
  由是乃允所請,卻告以靈珠生性特異,目前雖饒其不死,往後必為其翁媳累贅,尤其蒼須奴在仙業進展上,更為之受害不淺!
  此事過後不及一年,真人遂即飛昇,蒼須奴謹記真人之言,自幼即對靈珠教導極嚴!
  翁媳二人天天對靈珠說教一些為人道理,靈珠小小年紀,出落得至為乖巧伶俐,人又冰雪聰明,蒼須奴翁媳非但不曾發覺出一絲異態,反倒覺得靈珠生性至孝,小小年紀見解超人。
  蒼須奴心喜之下,乃將本身道法劍術傾囊相授,到得靈珠十歲那年,已得蒼須奴功力之半!
  他們翁媳私下裡高興異常,方覺尉遲真人推算得並不真切,抱定了「人能勝天」之心,決心要將靈珠培植得格外出人頭地。
  哪裡知道好景不長。
  就在靈珠第十二歲那一年上,一件大事發生了。
  原來蒼須奴因覺兒子早死,元神尚未轉世為人,曾收有兩個弟子,一名方尚為,一名趙松,二弟子均當少年。
  事情就發生在那個姓方的大弟子的身上。
  就在那年初春,桃花將開之時,靈珠正逢天癸初來之時,果如當年真人所言,一時春情猝發,方尚為正當少年,哪裡堅持得住,竟為其姿色所誘,二人背地裡幹下了不可告人之事!
  靈珠生具乃父奇淫之質,人又生長得異常標緻,一經與異性交合,對方必感奇趣叢生,不知覺間為其所迷。
  如是不出一月,方尚為已形容憔悴、體質枯竭,終至臥病不起。
  蒼須奴細察之下,方尚為始於垂死前道出經過,乍聞之下,蒼須奴直似晴天霹靂,簡直不敢相信。無奈事實俱在,不容其置疑。
  那年初,方尚為即以弱冠之年,喪生在年方稚齡的靈珠之手!
  事情傳入靈珠之母耳中,經怒詢女兒證實之後,大是羞憤焦急,與蒼須奴商量結果,乃把靈珠鎮鎖於石室之內!
  春季一過,靈珠又像好人一般模樣,日日讀書練功,她母親天天為她送飯,見狀還以為她已改變氣質,經蒼須奴細察之下,證明她果然不再有任何異狀,這才將她重新放出!
  誰知好景不長!
  第二年桃花初開之時,靈珠卻又似中了魔一般的,變為淫娃浪女!
  這一次她選擇的對象,自然落在了蒼須奴二弟子趙松身上!
  趙松並不比他師兄方尚為高明,當然也逃不過這步劫難!
  事發後不出一月,即病發歸陰!
  靈珠母親羞憤難當之下,橫劍自刎!
  蒼須奴以茲事體大,再也不敢將事情隱瞞,乃親押靈珠叩見當時主人,即尉遲真人之子,自承教誨不當,請主人賜死。
  尉遲真人之子尉遲弓,聞知此事經過後,甚是悲痛。因為有其妻葛少華亦曾勾引同門師弟李天心姦情在前,「己不正,焉能正人」?
  他得知靈珠之出生前後詳細經過後,頗為同情此女之遭遇,乃下令將靈珠幽禁於「紅梅閣」!
  自此靈珠即在「紅梅閣」一住數年,紅梅閣地處大雪山後山經緯地脈之中,是以每日「子」、「午」天地交泰之時,為天地「子午兩極神光」所必經之處!
  尉遲弓所以要把靈珠幽禁於紅梅閣內,本意亦想借助每日兩次之神光照射,去其本身淫穢雜質!
  該「兩極神光」,一熱一寒,當受者至感痛苦不堪,只是對修道者卻有培元固本之效,靈珠卻不自知而已!
  在紅梅閣她深居五年之久,直到尉遲弓與其妻葛少華鬧翻,劍下兵解,葛氏被逐之後,尉遲一家人益形凋零!
  五年來靈珠氣質已變化了許多,經其苦苦向其祖父蒼須奴與尉遲兄妹哀求之後,才蒙放她出來。
  轉眼間又是五年過去!
  靈珠已是二十二三的年歲,出落得益加成熟標緻,在紅梅閣五年深居之功誠然有效,看上去她確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即使每年桃花開時,她亦不再舊病發作,蒼須奴以及尉遲兄妹均代她竊喜不已。
  哪裡料到,那「子午兩極神光」並未能將她身上污穢雜質去淨。如果再能忍上五年,必然大功可成,如今經五年調養,魔相再長,終於功敗垂成,又變回到原來模樣。
  這多年來,靈珠之道法劍術,均大有進展,兩極神光復為她鍛煉出金剛不壞之軀!
  就在這個時候,岳懷冰來到了山上!
  時間又是那般湊巧,正逢初春桃花將開之時,靈珠情發難耐深閨寂寞,很自然地就選中了岳懷冰為追逐發洩的對象!
  但她年事已長,同時鑒於以往兩次經驗,深知岳懷冰身份較之昔日之趙、方二弟子大為不同,私心甚是畏懼!
  這可又應上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那句話了。
  她內心越是盡量克制,越是壓不住揚起的那腔慾火,尤其是岳懷冰翩翩風度、豪邁英姿,只須多看上他一眼,便使她徹夜慾火難熬。這才使她不顧一切,捨身相誘!
  不意岳懷冰乃未來「天一門」光大門戶之人,本身根骨質稟,皆屬上乘,且為人正直,定心堅強,靈珠自信一露眼睛,深具誘惑之力,不意施展之下,岳懷冰竟然不為所動,是以第一次乃藉侍奉他沐浴為由,欺騙岳懷冰貿然入浴「地骨泉」內!
  「地骨泉」萬年寒泉,即使是練成道法劍術之士猝然跳入也難當奇寒之質,況乎岳懷冰一介凡人,哪裡挺受得住,是以入水不久,起浴時即告不支昏迷過去。
  靈珠見有可乘之機,正思先以體溫助其醒轉,雙方赤裸對擁,俟其一醒即施展媚力誘其人套上鉤,與成好事!
  哪裡想到,正當她寬衣解帶,正待施展之時,恰逢尉遲青幽來閣探視岳懷冰起居,見狀大驚復怒,當場施展仙家禁制,將靈珠身子定住,即時喚來蒼須奴,著其處置。
  當年靈珠害死方、趙二弟子時,尉遲兄妹一來年事尚小,大人又隱瞞不告,後來年長雖有所聞,亦是一知半解,並不知靈珠乃如此可怕之人!
  是以此次事發後,尉遲青幽只口頭訓誡,復經蒼須奴跪地討饒後,即不深究。
  然而蒼須奴卻是對靈珠深知之人,心中大生隱憂,是以在靈珠第二次誘惑岳懷冰不成之後,即決定將靈珠再行幽禁「紅梅閣」之內!
  只是多年相處,已生感情,靈珠又跪地哭求,蒼須奴乃允許她每日「子」、「午」兩個時辰自往紅梅閣接受兩極神光浸體之罰,平常時間仍在「聽雷閣」侍候小姐!
  蒼須奴深知尉遲青幽道法已深得「天一門」真傳,劍術更是極高!
  他深深以為有尉遲青幽就近監視,再加上自己對岳懷冰暗中小心地保護,靈珠萬難得逞!
  哪裡想到百密一疏,仍然有此一險!
  靈珠本意今夜誘使岳懷冰自往「紅梅閣」,是時要其目睹自己裸體接受兩極神光浸體之苦,引起其同情,再待機加以勾引。
  但是這種想法到底不切實際,終非十分有把握之事,岳懷冰到時不去,自己也是無可奈何!
  她這裡正自擔心懸念不下,偏偏岳懷冰自行送到!
  事情真是那般的巧!
  偏偏尉遲青幽被蒼須奴閒話一激,怒火中獨往前山而去,蒼須奴放心不下,亦趕往一察究竟!
  後山只剩下尉遲鵬與心上人二人獨在!
  靈珠私下竊喜不已,暗喜機會難得。
  她昔年從母習練道法時,其母烏氏本為苗族女子,苗女多擅習「蠱」,乃由其母處習得此術;並且由烏氏處收養了一條幼蠱。
  多年來,她閒中無事,將那條幼蠱豢養成蟲;而且與自己本命相接,原來只是豢養著好玩,這一次卻是藉著岳懷冰之事派上了用場!
  是以,就在為岳懷冰斟酒之時,偷偷將那條本命仙蠱放入岳懷冰酒杯之內!
  岳懷冰不察飲下,頓作巨痛!
  其實乃是靈珠暗中操縱蠱蟲作祟,旨在為其製造此刻機會。
  她並且知道尉遲鵬為人忠厚,道法功力皆不如其妹尉遲青幽,只要略作姿態,即可將其騙過。
  事實證明她這一想法完全正確!
  果然尉遲鵬被她騙至閣外!
  靈珠乃把握此一刻難得機會,施展其嫵媚之術,並假意中掌為岳懷冰打倒!
  其實她法力深厚,以岳懷冰此刻功力要想傷她,談何容易。
  這時岳懷冰把她抱到床上,細察其體,不見傷痕,心中已生疑心。
  靈珠自信麗質天生,一身媚蕩,這可使柳下惠拜倒裙下,不意岳懷冰慧眼極深,並非如她所想像那般容易上鉤!
  一時情急之下,倏地張開一雙玉腕,像是八爪魚般地,緊緊把岳懷冰抱在懷裡了!同時櫻口輕開,朝岳懷冰臉上噴出了一口含有異香的粉紅色淺淺輕煙!
  岳懷冰頓時只覺得一股桃花異香撲面透鼻直入,剎那間心搖意蕩,忽覺出下丹田一陣奇熱攻上,通體熱血貫注!
  靈珠早已將櫻口送上,同時把赤裸的晶瑩玉體,盡情地在對方身上糾纏不已。
  岳懷冰心中雖知不妙,奈何已是力不從心。
  靈珠看看時機已成熟,玉體倏翻,已跨騎在對方身上,她這裡竟然動手,為其寬衣解帶!
  不意方自將岳懷冰一件上衣剝下,倏地發覺到對方右手腕上帶著一個白色骨環,不由大吃一驚!驚呼了一聲,倏地向後一縮!
  那具骨環,正是蒼須奴贈與岳懷冰的降魔至寶「雙相環」!
  在本質上,靈珠究系樹魔之後,是以乍見此物,禁不住觸目驚心,一時面色慘變!
  岳懷冰到底是身具慧根之人,見狀陡然記起蒼須奴當日贈環時所囑之語!
  眼前本已是情急萬分,當初蒼須奴贈環時曾告誡他此「雙相環」為降魔法器,非魔不可施展,否則自身必將反受其害!
  他心中雖極明智,只是眼前卻已無考慮之餘地,情急之下,他默憶著蒼須奴贈環時所傳授之二字施展口訣!同時左手按蒼須奴所授方式,方自從手上除下「雙相環」!
  心念方動,嘴裡已迫不及待地大聲叱出「必」、「嘛」二字!
  剎那間,只覺得手中一陣暴炙急熱,那枚「雙相環」已猛轉疾旋而出!
  仙家降魔之寶,畢竟不同一般。
  只聽得耳邊,疾風響處,眼前一片灰白光華,刺目難開。
  方纔戴在自己手腕間的那枚骨環,竟然化如車輪般大小的一團輪光,高高在上,隨著輪光飛旋之勢,灑出了一天奇光,像是一面長圓形的桶狀光帳,已將眼前的靈珠隔空罩住。
  同時間,那骨環上所雕刻的兩顆骷髏人頭,也都隨著旋轉之勢,各自脫環飛出光圈之外,變為拷佬大小的兩顆怪頭,巨口張處,飛出一青一紫兩道光華,自光帳外直穿而入,射向靈珠赤裸的軀體之上!
  靈珠在光帳初落之時,一拍頭頂,放出一蓬桃色紅光,尚能勉強迎架住落下的光帳,只是早已花容失色,香汗淋漓,頻頻嬌喘不已!
  這時乍見這一青一紫兩道光華,不禁大為驚駭,尖叫一聲:「岳相公饒命!」
  遂即咬破舌尖,仰首空中,噴出了一口血雨,化為一圈傘狀紅光,向著頭頂飛迎上去!
  無奈,青紫之光去勢猛銳,力道萬鈞,靈珠拚捨元氣噴出之一口血雨所化血傘,只一招架,頓呈不支之勢!
  眼前奇光閃得數閃,那面紅色血傘,頓時化為一陣白煙,剎時間幻為子虛!
  靈珠慘叫一聲,踉蹌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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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1 22:04:25
  那一青一紫兩道光華,趁勢自左右同時射下,有如剪尾神龍。
  眼看著靈珠即將在此青紫二光交剪而下,性命不保!
  岳懷冰心念一驚,道聲:「不好!」
  他這裡慌忙躍起,正待施展蒼須奴所授方法,將空中「雙相環」招回,其勢似已不及!
  只見青紫二光連閃之下,靈珠倏地尖聲慘叫,似已受傷不輕!
  同時間,窗扇爆破,發出霹靂聲響,石周飛揚中,尉遲青幽與蒼須奴雙雙現身而入。
  一照面之間,即由尉遲青幽手上發出了匹練般的一道白光,迎住了青紫二光!
  蒼須奴卻大聲喝道:「岳少主萬請開恩,請收下寶物,才好說話!」
  岳懷冰原本準備收環,只因乍見尉遲青幽與蒼須奴現身,心中吃驚,頓了一頓,哪裡想到這一遲頓卻差一點兒要了靈珠性命!
  蒼須奴突然一喝,這才使他有如夢中驚醒一般,慌不迭地按照蒼須奴所傳授收取之法,心中默念,伸手一招。
  空中那兩顆人頭,陡地將青紫二光收回,隨同著那輪旋轉的環身,車輪般地一陣疾轉,反向岳懷冰身上飛來。
  岳懷冰大吃一驚,只覺得那枚骨環來勢極快,方覺出白光耀目,閃得一閃,已自無蹤,正自奇怪,這才發覺到竟然緩緩戴在自己右手腕上!小小一枚骨環,想不到竟有這般威力,真正是他做夢也難以想到的事情!
  這時蒼須奴已由地上將靈珠抱起。
  他想是羞見靈珠赤身露體,隨手翻起一張被單,將靈珠裸露的身子包裹在內!
  尉遲青幽驚慌地收了劍光,上前向岳懷冰道:「你受傷了沒有?要不要緊?」
  岳懷冰呆得一呆,歎息道:「青妹來得正好。唉!這件事真是從何說起?」
  說罷癡癡地坐了下來!
  尉遲青幽上下看著他,想是羞於出口,卻又不得不問,她吶吶道:「我是說,你可曾與靈珠……」
  岳懷冰明白她的意思,頓時瞼上一紅,搖搖頭道:「一切萬幸……只是……」
  尉遲青幽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這時蒼須奴已安置好靈珠的身子,匆匆上前,關心地問道:「岳少主你……還好吧?」
  說時他滿臉懺悔,一顆大頭深深地垂在胸前!
  「還好。」
  岳懷冰苦笑了一下道:「我看令孫女似乎病情有異……前輩不可等閒視之!」
  蒼須奴那張醜臉一時漲得通紅,頻頻歎息著道:「真正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尉遲青幽一雙秀眉緊緊皺著,似乎對此事頗是不能解懷模樣!
  蒼須奴連說了兩聲「家門不幸」之後,遂即又長歎了一聲,淌下淚來!
  「這孩子……唉唉……她算是孽由自取,自食惡果,已經得了報應……」
  岳懷冰大吃一驚,問道:「她……怎麼了?」
  說完猛地偕尉遲青幽撲嚮往前!
  只見靈珠面無血色,雙目微開,順著口角淌出一縷鮮血。她乍見尉遲青幽與岳懷冰同時出現眼前,似乎至為激動,鼻翅頻頻張動不已,眸子裡同時淌出了熱淚!
  蒼須奴這時也來到了床前,只是眉頭緊皺,不發一語!
  靈珠眸子首先接觸到岳懷冰,道:「岳相公……請你原諒我……我……對不起你……」
  岳懷冰苦笑道:「是我一時失手……姑娘你暫且休息吧!」
  靈珠聞言竟自泣出聲來!
  她淚眼汪汪地注視向尉遲青幽,泣不成聲地喚道:「小……小姐……我錯了!我對不起你……我……」
  說時哽咽著咳出聲。
  尉遲青幽忙自上前扶她坐起,卻發覺到靈珠嘴裡咳出大股的鮮血,不由大吃一驚!
  她驚慌地一面代為揩拭,一面扭過頭來看向蒼須奴。
  蒼須奴抬手以袖口在臉上拭了一下,原來他早已熱淚滿臉!
  靈珠似乎已經十分的微弱了。
  她一面喘息一面注視著蒼須奴道:
  「剛才我昏迷中看見媽媽……媽媽說我在陽間時間到了……要爺爺看在我死去媽媽的份上,賜我兵解……並且將我元神收入瓷瓶之內……」
  她頻頻喘息不已,雖然只說了這幾句話,卻已似用了全身力氣……
  「媽媽說,把那個小瓷瓶交與岳相公……有一天他將為『天一教主』,那時求他以仙法代孫女超度……也許尚可來世轉渡為……人!」
  蒼須奴淚下如雨道:「乖孫女,爺爺本心正是如此,你且莫多話,先將元神歸真,俟時機到來,脫竅飛出,千萬不要慌張,否則一經散開,只怕即使小姐道法高深,也救不了你的!」
  靈珠聞言後,微微點頭,不再多說。
  尉遲青幽聆聽至此,也不禁深深為之感動。
  她輕輕一歎,緩緩將靈珠身子靠向床邊,遂即後退,道:「靈珠,你不必擔心,既然這樣我就以我玉陰之劍助你兵解就是!」
  蒼須奴頓時面現喜色,頻頻道謝道:「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尉遲青幽看了靈珠臉色一下,見她雙眉緊鎖,一副痛苦乏力神態,知道她必正在聚集真力元神歸竅。這是一步至為重要工作,等一會兒元神出竅之時凝固,或是散開,皆在她此刻運功收聚的步驟之上!
  多年主僕情誼,尉遲青幽見她如此痛苦,不禁大為同情!
  她輕歎一聲道:「靈珠,你眼前傷勢過重,不宜過於用力,我且助你一臂之力,將元神歸注吧!」
  說罷將一隻纖纖玉手緩緩伸出,同時指尖向上一挑,隨地由掌心內發出了一股白濛濛霧氣,約有杯口般粗細,看上去有形無質,卻又聚而不散!
  這股發自尉遲青幽掌心的白氣,正是她本身所練內氣——元陰之氣!一經注入到靈珠身上之剎那,倏地見靈珠身上一片顫抖!
  剎時之間,她臉上反映出一片紅潤之色。
  蒼須奴見狀臉上再次現出喜色!
  尉遲青幽側視向他道:「蒼須奴,事不宜遲,你還不準備麼?」
  蒼須奴張惶道:「老奴遵命!」
  他身形微晃,已由破碎珠壁窗間躍身而出,落在數丈以外一堵山石之上。
  同時他由身上取出了一個狀似葫蘆的青色小瓷瓶,迅速地將瓶蓋打開。
  岳懷冰大概要算是現場最為緊張的一個人了。
  同時他注意到,尉遲鵬正在這時由遠處奔馳而至,當他發覺到這番景象之時,霍然止步了!
  閣室內外,整個的空氣好像一下子膠住了。
  看看時機來到!
  尉遲青幽猝然清叱一聲,道:
  「石靈珠,我飛劍將由你正面頂上劈入,你守候的元神且記避開我,飛劍正鋒,火速向身後上飛離,你爺爺在那邊等你,你可記得?」
  靈珠聞言,含淚點首。
  尉遲青幽話聲一完,遙向外方蒼須奴點首示意,倏地一撤掌,將發出的本身元氣真氣收了回來,就在那股元氣真氣收回的一瞬之間,她肩上的那口「鑄雪」仙劍,早已化為一道白光,直向著靈珠當頭斬落直下。
  那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剎那!
  但只見這道白光閃得一閃,靈珠頭頂已為劈開來。
  劍光一出即收,「嗆」的一聲,已回插入尉遲青幽身後劍鞘之內。
  岳懷冰目光一直注視著靈珠頭頂,只見劍光落下的一剎那間,由對方分開的頭顱之內,驀地上湧出一道粉紅光華。
  就在那道粉紅光華簇擁之間,現出一個酷似靈珠生前模樣一般無二的小人。
  看上去那小人約摸只有半尺長短,在環身粉紅光華簇擁之下,一出軀殼至為慌張。
  尉遲青幽指向外方的蒼須奴,大聲叱道:「還不快返!」
  紅光內的小人倏地一驚,返身向窗外縱出,想是功力不濟,原神勉強聚結,一經出殼,即有收攏下落之勢,飛速也頓時慢了下來!
  蒼須奴見狀大為焦急!
  須知這類元神靈胎,最忌驚嚇,尤其是像靈珠本身道力尚未臻至煉神出竅之地步,勉強聚結脫竅而出,旨在逃命,那是萬不得已。是以些許意外驚動,都有可能致其元神於死地!
  即使是一陣意外的風力,也可能把她虛聚的元神吹散了。
  是以尉遲青幽與蒼須奴,空具一身法力,卻不敢貿然施展,為的就是怕靈珠元神受不住這番驚嚇!
  在場每個人的眸子,都用著焦急的意態注視著當空靈珠的本命元嬰,替她捏上一把冷汗。
  尉遲青幽這時身子已縱出閣外,她生怕此時來上一陣意外的風,是以在身子縱下的一剎那,已施展禁制,向著東西南北各處指了一下。
  頓時之間,現場變成了完全靜止的模樣!
  只見空中小人在左右前後一陣驚慌顧盼之後,向著尉遲青幽身邊吃力地飛來。
  尉遲青幽連連向空中比著手勢,指示她飛向蒼須奴,那小人似已會意,吃力地轉過身來!
  看上去,她似乎已經力量用盡,前進的速度慢極了;而且每每有下墜之勢!
  尉遲青幽焦急地跟在她身下,不時輕輕向她足下暗運潛力,意在拱托著她元神不致分散開來。
  如此,那小人才在極為緩慢的速度之下,緩緩前進,進速之慢,比蝸牛快不了多少!
  蒼須奴早已急出了一身汗來,他右手持瓶,左手連向著空中靈珠元神招喚著。
  就在這般情景之下,空中小人兀自累現不支,幾次三番地現出降落之勢,如非是尉遲青幽那般無形潛力托著她,只怕早已摔落下來。
  如此進進停停,小小一段路,行了有一盞茶的時間,看看已來到蒼須奴身前丈許左右,空中小人卻現出再也行不動的形象!
  同時那幢環繞著她身側四周的粉紅光華,原先是一團圓光,此刻卻已變成了長圓形,每每現出即將散開之勢。
  蒼須奴和尉遲青幽俱都知道,這團紅色光球,正是出護靈胎的生命溫床,關係著其內的元嬰安危至為重要,一經破開,其內元嬰勢必當場受害,見狀俱都臉現驚駭表情!
  所幸雙方距離已近!
  空中小人已累得頻頻喘息不已,她身子方一停頓,身外光線忽地發出了「波」的一聲輕響,幻為千百道粉紅色輕煙四下飄散開來!
  眼看著空中小人身軀像是扭曲著,漸漸拉長大有分開之勢。
  值此一瞬間,蒼須奴陡地一聲喝叱,再也顧不得她是否當受得住驚嚇,左手二指向著瓶口一指。
  眼前奇光猝現。
  即見由瓶口之內,怒噴出一道五色彩氣。
  那道五色彩氣一經出瓶,已由四面八方,直向著空中小人兜了過去!
  像是漁夫撒網一般,一下子已網了個結實!
  事實上就在瓶內那股五色彩氣湧出一剎那間,空中小人整個軀體已經散了開來,化為無數道顫抖的蛇狀紅光。
  剛剛意欲向四下散開逃竄,卻吃蒼須奴瓶內五色彩氣一下子全部為網兜住。
  隨著蒼須奴運功向著瓶口再次指了一下,五色彩氣急速地向回裡一收,「嗖」的一聲,如同長鯨吸水般地,已隨同此同中的靈珠元神,一併吸入蒼須奴手中青瓷葫蘆瓶口之內!
  蒼須奴匆匆蓋好瓶蓋,這才像完了一樁心願地鬆了一口氣!
  在場各人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岳懷冰萬萬不曾想到靈珠竟然會落到如此一步田地,事情總是因為自己而起,眼看著活生生的一個人,慘遭飛劍劈面而亡,心中自是悲感不已!
  他呆凝地目睹著靈珠似臥在床上的屍體,內心真有萬般感觸!
  不知何時,尉遲兄妹以及蒼須奴亦都來到了面前!
  除了尉遲鵬因為事出倉促,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之外,尉遲青幽以及蒼須奴二人臉上並沒有悲傷之色,尤其是蒼須奴反倒現出無限欣慰的表情!
  岳懷冰歎息了一聲,正想向他表示內心的歉意。
  蒼須奴卻已先笑道:「總算托小姐與岳少主的鴻福,靈珠能夠落得如此地步,實在出乎老奴意料之外,老奴總算不負所托,也對得起她身在九泉之下的娘!」
  想是他內心太激動了,悲喜交加之下,竟使得他老淚籟籟,不時舉起衣袖,抹著眼睛!
  尉遲鵬看到這裡,實在憋不住心裡的悶葫蘆,驚惶地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過才離開一會兒……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靈珠怎麼會……」
  尉遲青幽吟笑道:「你也太粗心大意了,岳二哥……要不是見機得早,祭出了降魔法寶,只怕……」
  說到這裡臉色微微一紅,下面的話實在不好再說下去。
  偏偏尉遲鵬不明究裡,還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地道:「只怕怎麼樣?」
  尉遲青幽看著他「哼」了一聲,紅著臉賭氣把身子轉向一旁,不再理他。
  尉遲鵬轉身向岳懷冰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得了絞腸痧昏過去嗎?怎麼會……靈珠是在欺你嗎?」
  岳懷冰笑著尷尬道:「誰知道,我也不清楚!」
  「你怎麼會不清楚?」
  尉遲鵬翻著眼皮,一副茫然神態又道:
  「我本來守候在你身邊,靈珠說要為你的身體推拿,又要用嘴為你引渡真氣,覺得有我在不好意思,我才離開的……怎麼會……你好了,她反倒死了……我可真是弄糊塗了!」
  尉遲青幽一雙秀目望著他,叫道:「你呀!你還是糊塗一點好了!」
  蒼須奴這時已用床上被單,把靈珠遺下的「色身」全部包裹住!
  由於靈珠已把全身精血聚為護神溫床,是以肉身雖為飛劍斬開,卻不見一點血漬。
  蒼須奴因聽到尉遲鵬說為岳懷冰得了絞腸痧,不由心裡動了一下。
  他當然瞭解到必然是靈珠玩的手段,當時急忙走近岳懷冰身前,仔細地向岳懷冰臉上注視了一陣,又注視了一下他的眼睛。
  尉遲青幽關心地道:「怎麼,有什麼不對麼?」
  蒼須奴先不答話,卻問岳懷冰道:「岳少主你肚子還痛不痛?」
  岳懷冰瞠然一驚,搖搖頭道:「現在不痛!」
  蒼須奴道:「岳少主先不要出聲,看看如何?」
  岳懷冰當然依言而行,暫時憋住一口氣不呼吸!
  起先並無絲毫異樣,可是憋到後來,他忽然就覺出了不對!
  當時只覺得腹內腸中似有一物倏地動了一下,緊接著一陣攻心奇痛。
  他忍不住鼻中哼了一聲,臉色猝然大變。
  奇怪的是他鼻中一經恢復呼吸之後,腹內疼痛頓時中止,也不再覺出腸中有何異狀!
  蒼須奴目睹一切之後,禁不住發出了一聲歎息道:「這都是靈珠弄的手腳。」
  他頓了一下,十分汗顏地看向岳懷冰道:「方纔岳少主是否飲酒了?」
  尉遲鵬搶先答道:「不錯,喝了幾杯萬年青!」
  「這就是了!」
  蒼須奴歎息著道:「不瞞岳少主說,我那孫女兒靈珠,在少主酒中下了『蠱』了!」
  包括尉遲兄妹在內每人都吃了一驚!
  蒼須奴垂下一顆大頭,恨恨地歎了口氣道:
  「所幸老奴發覺得早,否則腹內這條惡『蠱』一經入腦,除了靈珠本人在世以外,只怕誰也無計可施!」
  尉遲青幽聞言一驚,向岳懷冰招手道:「二哥,你過來!」
  岳懷冰走過去,尉遲青幽細看了看他的眼睛,懷疑地道:「看起來不像是中了蠱的樣子呀!」
  蒼須奴道:「小姐有所不知,這條蠱蟲是我那媳婦贈靈珠,多年來早已與靈珠性靈生命相結,此刻靈珠元神蟄伏老奴瓷瓶內,她這條蠱也就失所依賴,勢將蟄伏在岳少主體內,永世不出了!」
  尉遲青幽眉頭微皺,冷冷道:「小小蠱蟲何足為害,我用劍氣將它處死!」
  說罷玉指一伸,正待發出劍道,蒼須奴忙止道:「小姐暫且不要!」
  尉遲青幽不明道:「為什麼?」
  蒼須奴道:「小姐所知不深,小小一條蠱蟲自然是當受不住,只是此一來,那條惡蠱不甘受死,岳少主只怕要受許多痛苦。」
  尉遲青幽點頭道:「我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再說……」蒼須奴眼中含淚道:
  「這條蠱蟲早已與靈珠生命相結,如果將它殺死,我那孫女兒靈珠元神便保不住因此受害,投鼠忌器,還是由老奴另施別法,兩全的好!」
  尉遲青幽微微一笑,暗裡責怪自己魯莽,她本是遇事極為細心之人,想不到竟然也會亂了方寸,推究其因無非是對岳懷冰過於關懷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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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鐵筆峰上,劍光生寒  

  所謂「事不關心,關心則亂」,看來確是有其道理存在!
  尉遲青幽想到這裡,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禁不住向著岳懷冰溜了一眼。
  無巧不巧的,岳懷冰也正在看她,二人眼光一接觸,各自急速把眼睛轉向一旁。
  奇怪的是兩個人的臉都紅了!
  尉遲青幽心裡一驚,暗忖道:我是怎麼了?莫非此人真與我結下了不解之緣不成?心裡一驚,由不住第二次又把眸子瞟了過去。
  巧的是,岳懷冰正與她是同樣一般的心思。
  兩個人眼光第二次會合!
  這一次彼此都不再逃避,四目相視之下,兩個人都像是呆了一般地怔住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番情景自是逃不開老於世情的蒼須奴之目,甚至連尉遲鵬也看出來了。
  二人俱知尉遲青幽嬌寵任性,又愛施小性子,可是不敢招惹。
  話雖如此,尉遲鵬仍然是忍不住「噗」地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才使得當局者猝然一驚!
  岳懷冰忙將目光轉向一旁,一顆心卻是「通、通」急跳不已。
  尉遲青幽面現紅潮,頗有下不了台的樣子,卻把一雙含有責怪的眸子,轉向尉遲鵬盯去。
  尉遲鵬早先已嘗過厲害,見狀趕忙忍住笑聲,甚至連「笑」的表情也絲毫不敢帶出來!
  尉遲青幽看了一會兒,才轉望向蒼須奴道:「為岳二哥驅蠱之事,你看著辦吧!我先走了!」
  說罷掉過頭來,一路姍姍而走。
  蒼須奴並不知岳懷冰與尉遲青幽乃是三生情侶,今生相聚,本屬緣份之中,此事已詳尉遲真人「碧簡金批」之中!
  他因屬奴才的身份,並未將該批示整個拜見,僅由前主人尉遲弓,在真人飛昇之後,將「碧簡金批」中有關記述蒼須奴之事,片段地交其過目,是以他才多此一舉地空代小姐與岳懷冰二人擔心,生怕二人一不慎墜入愛河,為此著了魔相,廢棄了未來功業!
  不言蒼須奴內心暗自擔憂,此刻他目送小姐離去之後,才轉望向岳懷冰,說道:
  「岳少主,請先行返回『冷香閣』,老奴尚要拿一些東西,隨後就到!」
  言罷躬身一拜,轉身自去。
  岳懷冰此刻早已方寸大亂,只覺得一顆心既感傷靈珠之死,復又牽掛著尉遲青幽之去!
  這些都大異於他昔日性情,然而他終是成就大器之人,腦中一經思及,頓時有所省悟。
  當下轉望向尉遲鵬道:「鵬哥方才上哪裡去了?」
  尉遲鵬道:「我心急你的病,去找妹妹和蒼須奴,誰知找遍了前後山,都沒有他們兩個的蹤影,想不到回來以後,卻發生了這件大事。」
  岳懷冰輕歎一聲,說道:「靈珠的後事……」
  尉遲鵬一笑,道:「這件事我先前糊塗,可是後來也就明白了,靈珠的事我早就聽說過,你用不著為她難受,其實這真是她意想不到的福份呢!」
  岳懷冰似悟而非地看著他。
  尉遲鵬道:「我只知靈珠的母親,為千年桃樹魔精所奸而受孕,一年之後生出了靈珠。雖然她母親是虔誠向道之人,到底先天根本不正,這類人很難修成正果,不久大劫來到,她萬難逃得過,到時一定形神俱滅。現在因禍得福,非但我妹妹用那口至陰之劍,幫助她『兵解』成功,蒼須奴的『青蜃瓶』更保全了她的元神完整,只等機會到來,找一個上好的軀殼,就會令她再世為人。聽他們方才口氣,好像這個功德,以後還要應在你的身上呢!」
  岳懷冰道:「要真是這樣,我一定盡力完成!」
  尉遲鵬一笑道:「所以你心裡實在不必為她難受,反倒應該為她高興才是,我們道家把『生』、『死』看得很淡,肉體我們稱它為『色身』,更是不必重視。只有永生的靈魂,我們叫它是『元神』,才值得珍惜,要是一個人元神死了,那才是真正的死了,那才值得傷心呢!」
  倒也不要小看了尉遲鵬,如不是他這一番話,岳懷冰還真開不了茅塞!
  聽他這麼一說,他也不再為靈珠傷心,只默默記憶著今後真有那一天,自己一定要排除萬難,幫助靈珠修成正果!
  二人又談了幾句閒話,遂即步出「聽雷閣」!
  只見好好一座石閣,一半卻已破碎,想是為尉遲青幽、蒼須奴法力所推。
  尉遲鵬笑道:「這聽雷閣早先就是蒼須奴按照我爺爺所設計的圖樣,親自採石所築,現在他自己弄塌了,當然由他自己修補,一點也難不住他。這老傢伙看上去很笨,其實心細如髮,什麼事他都知道,一肚子的鬼主意,要不然他豈能長得這麼矮小?」
  二人邊說邊走,已來到了「冷香閣」外。
  老遠就見蒼須奴立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個形式特別的笛子,另有一個白木匣子,也不知裡面裝著什麼。
  見面之後,蒼須奴道:「這兩樣東西還是老奴兒媳當年留下來的,現在也許正好用得著。」
  說到這裡又自發出了沉長的一聲歎息,好似深深責怪靈珠臨死也為他添了許多麻煩似的!
  三人進入室內!
  蒼須奴看向尉遲鵬,說道:「少君不走嗎?」
  尉遲鵬笑道:「你何必趕我走?我從來還沒看過蠱是個什麼樣子,今天倒想看看!」
  蒼須奴道:「那有什麼好看的!」
  尉遲鵬笑道:「我要見識見識!」
  蒼須奴不再答話。
  他首先打開木匣,由裡面拿出了兩盞銀質燈盞,指甲微彈,即由指尖彈出了兩點火星,火星落處,引燃了二燈,發出兩團銀光!
  蒼須奴遂向岳懷冰道:「岳少主請在蒲團坐好!」
  岳懷冰依言行事,盤膝坐好!
  蒼須奴又由匣內取出了一個三足小鼎。
  尉遲鵬好奇地問道:「這是幹什麼用的?」
  蒼須奴笑道:「天下事少君不知道的多得很,老奴總不能一一地解說!」
  尉遲鵬碰了他一個軟釘子,冷冷一笑道:「你就敢對我這樣,對我妹妹,你卻是不敢了!」
  蒼須奴一笑道:「老奴對少君與小姐,都是一樣,只是小姐卻沒有少君這般多問!」
  尉遲鵬眼睛一瞪,正想發作,蒼須奴忙自笑道:「少君先莫動怒,老奴解說就是!」
  說著搖頭一笑,似乎一副拿尉遲鵬無法的樣子!
  他一面取出一個圓圓的紅色藥丸,看上去約有桂丸般大小,一面解說道:
  「這丸藥名叫『天香九』,是產在苗疆的一種特有藥材提煉製成!」
  把「天香丸」放置在三足小鼎之內,他才又接道:「這種藥丸具有一種特殊的香味。」
  尉遲鵬聞了聞道:「沒有味!」
  蒼須奴道:「現在當然沒味!」
  說時手指再彈,由其指尖上再次飛出了一點火星,落向那枚「天香丸」上!
  即見那丸藥之上即刻冒出了一縷淡淡的白煙。
  遂即有一股奇異濃郁的香味飄散閣室之內。
  「這種香味據說是蠱蟲最喜愛的。」
  蒼須奴接下去道:「再加上這種笛音的引誘,料必那條潛伏在岳少主腹內的蠱蟲,便非出來不可了!」
  他邊說邊自把那扭曲怪樣的笛子湊近嘴邊吹奏了起來。
  那是一種令人無法忍受的奇怪聲音,音調尖細刺耳還不說,最難令人忍受的卻是那種奇怪的韻律,透過彎曲的笛管,一經奏出,簡直令人耳鼓發麻,頭腦發昏!
  岳懷冰由於定力功深,尚還勉強可以忍受,尉遲鵬卻聽得刺耳生痛,大聲怪叫起來!
  蒼須奴一邊吹奏著,忙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出聲,尉遲鵬皺了一皺眉,全身像是打擺子一般地戰抖起來!
  尉遲鵬情知有異,暫時不敢出聲。
  即見一物件,自岳懷冰鼻中探出頭來,蒼須奴這時吹奏得更加起勁!
  漸漸由岳懷冰鼻孔內爬出來一條怪異的軟體物件,那玩藝兒通體不過四寸長短,和一般所養的蠶極為相似!
  尉遲鵬還是第一次見過蠱蟲,不免仔細瞪眼看著,即見這條蠱蟲一經爬出,遂即仰起前半身子,四下觀望顧盼不已!
  這玩藝兒也同蠶一般的腹下生有兩排對足,只是較蠶足為長,像是還有指爪,通體為血紅顏色,只是隨著它體內呼吸,不時變為淡紅深紅,看上去晶瑩透徹,隱隱而有光澤!
  它像是醉於蒼須奴所吹奏的樂聲,又似對三足鼎內燃飄的「天香丸」異香頗為欣賞!
  漸漸地它順著岳懷冰的鼻樑,一直爬到了岳懷冰頭頂之上,在這段爬行的過程裡,它的身軀卻漲大了一倍有餘,看上去足有半尺來長,粗如拇指,像一條小蛇般地,迎著裊裊飄起的那股白煙,整個軀體全都向空中伸延開來,僅僅靠著尾部下方一對足爪支持,半尺長軀在空中曲伸自如!
  驀地——
  只見它身軀向外一展,尾下對足輕輕彈動,整個軀體隨即騰空而起。
  看上去它身子像是煙一般的輕飄,在空中緩緩移動,到處追逐著環繞香煙。
  正在吹奏樂器的蒼須奴,忽然中止了吹奏。
  岳懷冰也睜開了眸子!
  空中的那條蠱蟲,也自四下裡飄忽地飛著,剎那間似乎又長大了許多,儼然一條紅色巨蛇!
  岳懷冰與尉遲鵬看得不勝驚駭!
  蒼須奴卻由木匣內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瓷瓶,揭開瓶蓋,同時將座前那具三足小鼎移近了一些,使與瓷瓶並排列在一起!
  鼎內「天香丸」燃燒將盡,蒼須奴卻打開了一個布包,由裡面拿出了一對黑色圓頂的木筷!另外打開一個小木瓶,由瓶內倒出一些黃色的藥粉,使之遍塗於筷身之上。
  這時空中的香煙,已給那條巨蠱吞食了個乾淨。
  它身子在空中緩緩盤繞著,越飛越低,追逐著飄起的一縷煙絲,不時地吸向肚內!
  漸漸地,距離著那具三足小鼎越來越近!
  蒼須奴一手持筷,只管目不轉睛地盯著它看!
  空中巨蠱越飛越近,已離著蒼須奴座前不過數尺!
  岳懷冰與尉遲鵬才注意到,這條蠱蟲前額正中,生有一條觸角,也似蝸牛那雙觸角一般的靈活,不時地伸縮著!
  它那條晶瑩透明的長軀之內,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吞食入內的香煙,雲霧似地在它肚腹之內聚集洶湧不已!
  這時,它身軀已離著蒼須奴身邊更近了。
  蒼須奴兀自沉著氣,並不出手。
  眼看著那條長蠱已經飛到了蒼須奴面前尺許左右。
  這時候蒼須奴驀地舉起手中長筷,倏地向著那條巨蠱身上夾去!
  一下子夾了個准!
  只聽見「吱」的一聲,那條長蠱身軀倏地向著筷身上纏去!
  蒼須奴早已料定了它會有此一手,是以事先在筷身上塗滿了黃色藥粉。
  那些黃色藥粉,看上去深為蠱蟲所懼,是以在它軀體一觸及之時,頓時發出了「吱、吱」兩聲尖叫!
  奇怪的是那麼長的軀體,在身子一觸及筷身的當兒,陡地一陣暴縮,瞬息間已縮為三四寸長短。
  蒼須奴忙自把它向著瓷瓶內一放,迅速地把瓶蓋蓋上,用力扭緊!
  他長長吁了一口氣,總算是大功告成!
  「岳少主可以安心了!」
  他站起身子來道:「為了靈珠的安危,目前還不能傷害它,只待雷雨之後,放它逃生便了!」
  岳懷冰目睹一切,驚異不置,幸虧這條蠱蟲被蒼須奴收服,否則這般龐然巨物聽任它留在體內,那還得了?
  他一時想起,兀自感覺猶有餘驚!
  這時候蒼須奴己把各樣制蠱物件收歸匣內,一切收好之後,他目視岳懷冰道:「適才老奴與小姐已經探過前山。」
  尉遲鵬一驚道:「原來你們上摘星堡去了?我說怎麼找不著你們呢!」
  岳懷冰一怔道:「發現了什麼?」
  蒼須奴面色沉重地道:「摘星堡主原來請來了一個厲害的幫手,看情形,似乎意圖對我們有所不利!」
  「他們請誰來了?」
  尉遲鵬緊張地道:「你們見面了沒有?」
  蒼須奴道:「少君可知道無相居士這個人嗎?」
  「怎麼不知道?」
  「這個人就是他的妻子——」
  「是『玄都仙子』郭仙姑?」
  「不錯。」
  蒼須奴感慨著道:「正是郭彩雲,他們夫妻久已仳離,這個女人,卻是一個又厲害又聰明,十分難以招惹的人物!」
  說到這裡頓了一下,頻頻皺眉道:「奇怪的是,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為『摘星堡主』沈海月所利用?真是叫人想不透!」
  尉遲鵬道:「當年我爺爺對他們夫婦一向很好,我想不會吧!」
  蒼須奴苦笑道:「這也是老奴想不透的,當老奴趕到之時,小姐正在與她答話,如非老奴從中斡旋,看情形雙方幾乎動武!」
  尉遲鵬冷笑道:「真要動起手來,她不一定能是我妹妹的對手!」
  「話是不錯!」
  蒼須奴苦著臉道:「以目前我們的情形,實在不宜再多樹強敵,真要是小姐傷了她,豈不等於間接又與無相居士結上了樑子?不過,看情形這個梁子似乎已經結上了!」
  「怎麼結上了?」
  尉遲鵬問:「郭彩雲說些什麼?」
  「詳細情形老奴卻是不知!」
  蒼須奴道:「大概是小姐出手破了郭仙姑的禁制,使得郭仙姑臉上無光,聽她口氣,她好像是在問小姐討取一些什麼東西!」
  「我妹妹怎麼說?」
  「小姐一口拒絕!」
  「後來呢?」
  「郭仙姑似乎對小姐深具戒心,不過她一再強凋說,她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到手;而且警告小姐到時候不要因小失大,後悔不及!」
  蒼須奴說到這裡歎了一聲,道:「小姐卻說她生平做事絕不後悔,雙方就鬧僵!小姐警告郭仙姑,不許她擅闖後山,郭仙姑也警告小姐不許她再落摘星堡。」
  尉遲鵬笑道:「笑話,摘星堡本來是我們的地方,不過是借給他們住的,憑什麼不許我們走動?」
  「小姐當時也這麼說!」
  蒼須奴道:「就是因為這樣,雙方才差一點打架!是老奴好說歹說,才把小姐勸回來的!」
  尉遲鵬怒聲道:「想我爺爺和父親在時,天一門是何等的氣勢,哪一個人敢輕易招惹?現在二位老人家不在的時候!哼哼!就連一個女人也敢上門欺負我們!」
  蒼須奴長歎一聲,道:「老奴不成材……少君你又……」
  尉遲鵬怒吼道:「不要再說了……」他悲憤地又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好!好!」
  「少君說哪裡話,老奴豈敢……老奴只是提醒少君,不可妄自菲薄!」
  他似乎很傷感地又轉過身子來看向岳懷冰,道:
  「還有岳少主……天一門未來的興亡,全在二位的身上了!」
  他邊說邊跪下來,向著二人深深一拜,遂即站起轉身踉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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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1 22:05:41
  午夜。
  岳懷冰盤膝在坐!
  他默憶著尉遲青幽傳授的劍術入門口訣,強自將丹田內力提吸而起,過「黃庭」合「泥丸」;然後經「祖竅」化為真氣,一口一口地向著面前所懸的「聚螢」仙劍劍身上噴去!
  如此「九出一進」,待吞下那口劍氣時,小腹內即會不由自主地發出「咕」的一聲,他身子亦因為吞入冷森森的劍氣,而不由自主地打上一個寒顫!
  「天一門」劍術較一般練劍者不同處,乃是在入門這第一步,如果沒有極深之內功氣力根底,即使根骨再好,品質再厚,一時也無從練起。是以多年來門下弟子極為單薄,往往尋到了可造的後生之後,卻先要在練習道法劍術之前,傳授他甚長時日的一般功夫,這期間長得要在數年之久!
  岳懷冰的確是個幸運兒!
  因為他原本就有極深的內功底子,雪山深居三年苦練刀法,日夕以冰雪洗體,正巧與劍術入門前的准傳功夫不謀而合!
  三年來,使他在吐納、心靈靜養方面,紮下了極為深厚的功力。
  這樣使得他很幸運地能夠在初進「天一門」的第一天,即可以輕易地接受「天一門」曠世仙緣的玄門正統道法與入門劍術!
  練習這種入門劍術起步工作,甚為不易,主要的難在練者本身的心性須要與「劍」的靈性相結合。這第一步的結合工作成功之後,才能夠談到練習劍的駕馭與收發,甚至日後最難的「身劍合一」地步。
  岳懷冰已經體會到他本身在「天一門」內重要地位,是以半點不敢偷閒。
  他悟性既高,根基又扎得結實,復經尉遲青幽親自指導,是以一經著手,頓時就有了深刻的感應!
  那口「聚螢」劍,他曾經親眼見識過它的無上威力。
  此刻他將一口口的本身真氣噴向劍身,使「真氣」與「劍氣」融成一片;最後再以真氣包含著劍氣,硬生生地吞入到丹田之內!
  這種「盜氣」的功夫,練者又稱為「吃劍」,端看本身的內功造詣深淺而定,大體上來說,初習者能夠一天吞服上十口這類所謂「劍氣」,已經是甚為難能可貴的了。
  今夜,岳懷冰竟然一連吞下了十七口!
  當他吞下最後一口劍氣時,只覺得雙眼銀星亂冒,兩耳耳鼓自鳴,一股冷森森的氣機由其脊後「尾椎」處直貫而入,頗有上衝之勢!
  岳懷冰忙自由丹田運力吸住它,如此冷熱之氣兩相糾結,足足糾纏了盞茶之久,才自化為一片祥和氣息,融匯全身!
  燈下的岳懷冰算作完了一日最難的功課!
  由蒲團上站起來,他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神清智爽,彷彿初飲芳露甘泉一般,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汗毛孔,好像全都張了開來。
  透過雕花扇格的長窗,他發覺到今夜的月色極美。
  深山極靜,所能聽到的,只是遙遠的松濤和涓細的淙瀑流水之聲!
  甚久以來,對於孤獨,他久已習慣,有時候他偶爾也能由靜極孤獨的環境裡,發掘出一些屬於自己的樂趣!
  今夜,他忽然想到要藉著這番月色,在各處走上一轉。
  由枕下,他拿出了那口他久已忘記的斬馬長刀!
  這口刀在以往的歲月裡,幾乎成了他不可分離的夥伴,而如今,環境的變遷,頗使他感覺到,對於這日夕形影不離的老夥伴,頗有遺棄的感覺!
  略呈彎度的刀身,在月色的映襯之下,閃爍著一片寒光。
  這樣使得他不得不記起,以往無窮的日子,消耗在這口刀上的時間……
  他當然忘不了,自己手持著這口刀,在斬殺下雲中令、夏侯忠、貫大野三顆首級時,那種快意淋漓、熱血怒張的無窮感受!忽然想起來,似乎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曾幾何時,自己竟然由一個持刀殺人的野客倫夫,搖身一變,而成為仙俠領域中,未來重要的一員。
  多少個想不透的謎結!
  多少悲歡離合!
  多少失落!
  多少收穫!
  多少恨!多少愛!多少冷酷!多少溫馨!多少聲黑夜的歎息!多少虛擲了的歲月!
  這一切的一切,又豈能是一聲長嘯、一聲哭笑、一聲歎息,或是幾行眼淚所能包括得了的?
  就像今夜,在他方自慶幸欣慰著自己有此收穫之時,他忽然又發覺到自己又像是失去了什麼!
  「一得一失」,就像佛家慣常引用的「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那句禪語一樣,細想起來,這其中大可玩味,一切早就在冥冥中,像是為你安排好了一樣!
  還刀入鞘!
  他提著這口入鞘的刀,來到了「冷香閣」外!
  天空是一片清爽,萬里無雲,就只有那仿如冰盤模樣的一輪明月,高高懸在天中央,萬籟俱靜,玉宇無聲。
  月色似霜!
  佇立在冷香閣外,鳥瞰著大雪山後山林櫛鱗比的諸峰,一片雲氣氤氫,白雪冰樹,一片月光對映,變幻出漫天流光,萬點銀芒,美景當前,寧不為之心醉?
  目睹這片奇異的景致,岳懷冰一時心曠神恰。
  他雖然來至冷香閣已近四十天,只是,來去之處亦不過限於冷香、聽雷、紅梅閣,平素既勤於練功,很少有雅興遊山玩景!
  這時他忽然心血來潮,想到要在附近玩耍一番!
  後山諸嶺,以冷香閣所在這座山峰為主峰,也是最為寬敞高峻的一座峰頭。
  是以佇立於此,下瞰群山,無不一一畢現!
  他心裡正自度量著,將要由何處開始起步,忽見面前白光一閃,蒼須奴忽然現身而出,他左手挽著幾面三角形的旗幟,似由山下駕遁劍光來此!
  岳懷冰方自一驚,發現是他之後,才一笑迎上,說道:「蒼須前輩,怎麼還沒有休息呢?」
  蒼須奴道:「方纔小姐找出了幾面『風火旗』,命我在各處要道埋設,怕前山的郭仙姑再來侵犯。有了這幾個旗子,雖然不一定困得她住,起碼可以事先告警,我正在下面埋設的時候,忽然發現到嶺上有人跡出現,想不到竟是岳少主,倒使我嚇了一跳!」
  頓了一頓,又道:「少主怎地這般時候還不休息?」
  岳懷冰道:「我是一時練功累了,隨便走走!」
  蒼須奴笑道:「今夜月色甚好,少主你隨便走走就是,只是附近各峰,氣候寒冷,少主須多穿些衣服為是!」
  岳懷冰道:「那倒不必,我早先已習慣了寒冷氣候,即使不穿衣服,也不會受涼!」
  蒼須奴道:「這附近有百十座山峰,岳少主打算先遊玩哪裡?老奴可以送你一程!」
  岳懷冰笑道:「那倒不必,我只隨便走走,興之所至,玩哪裡都是一樣!」
  蒼須奴道:「既然這樣,老奴可以代為介紹一下。」
  說罷他手指眼前山峰道:「這座山峰名叫『玉池』峰,上有玉池一座,乃古仙人『玉池上人』修真之所,洞府年久陰晦,沒甚看頭。」
  又指一峰道:「這座山峰,名叫『文來峰』,乃當年各真人聚會,舞文弄墨之處,上有亭閣十數處,只是都經小姐仙法封鎖,少主人只怕還進不去!」
  又指向一處山峰,說道:「這座山峰,名叫『鐵筆峰』,因為峰頭很像筆峰,故名。」
  說到這裡,眉頭微微一皺,又道:「關於這座山峰,外面傳說很多,最是怪誕離奇。」
  岳懷冰月下試看這「鐵筆峰」,只見孤獨一峰,卓然而立,高出眾峰之上,峰頂為白雪所蓋,月色下一片銀光燦爛。觀其外表,果然像是倒插著的一支判官鐵筆,看上去白雲齊腰,似乎別具一種天地靈秀氣質!
  以目前自己所在之地,下觀各峰,似乎也只有這「鐵筆」一峰,鶴立雞群,可望與冷香閣一較短長。雖然峰上看來不過里許方圓大小,不足以與冷香閣所在之主峰抗衡;然而觀其座向,似乎獨佔天地之靈,卻又較主峰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鐵筆峰」一經看入岳懷冰眼中,竟然使得他怦然為之心動,說不出的一種意念,使他為之大大地生出了興趣!
  蒼須奴又這麼一說,更令他大為嚮往,不禁問道:「外面有些什麼傳說?」
  未言先笑。
  蒼須奴搖著頭道:「荒唐得很,鐵筆峰純是因為其狀酷似鐵筆,他們卻牽想到是三百年前久已坐化的前輩真仙『鐵筆太歲』修真之處,實在可笑得很!」
  岳懷冰當然不會聽說過「鐵筆太歲」這個古仙人的名字,可是這件事,再加上「鐵筆太歲」這個足夠震撼人心的名字,使得他精神大振。
  「鐵筆太歲……」
  他奇怪地道:「這位古仙人是個惡人嗎?」
  「不……」
  蒼須奴道:「你弄錯了,關於這位前輩仙人的事跡,我也只是由老主人尉遲真人嘴裡聽說過些,據說這位老前輩當年嫉惡如仇。他自身並不屬於任何一門派,反正他老人家看不順眼的事情,一經插手,對方必死無疑!因其為人行事過於辣手,才會得了這麼一個外號,其實人倒最正派不過的了!」
  說到這裡,蒼須奴搖頭道:「最無稽的是,因為這位老前輩當年所用的一口仙劍,劍名『蒼鷹』!名列宇內七十九口太古仙劍之首,傳說此老得道之前,將此劍藏之靈山,留待日後有緣者得之!」
  他笑了一下,接道:「因為這樣,才激起了各門派大起貪心……這些人因『鐵筆大歲』與『鐵筆峰』,頂上二字相同,就聯想到『鐵筆峰』為『鐵筆太歲』當年修真之處;又因為鐵筆太歲一向病足,晚年甚少出山,就聯想到那口『蒼鷹神劍』,一定埋在鐵筆峰上,是以在過去兩百年來,這座鐵筆峰實在為『天一門』惹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搖頭笑道:「如果不是『天一門』兩代真人法力無邊,簡直鎮壓不住,只怕鐵筆峰早已為這些喪心之士夷為平地了!」
  岳懷冰打量著月下聳峙的那座「鐵筆峰」,心中忖思著原來所謂的仙道之士,也分正邪,也像武林中一般的貪狠無極!
  蒼須奴感歎著道:「這件事後來經過本門二真人親自探究,證明外傳之說純屬謠言,乃聯合『青雲九老』共同游賞鐵筆峰後,昭示天下。這件外傳的謠言至此才不攻自破,從此以後,這裡才算真正的安靜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忽然想起來一笑又道:「岳少主你隨便走走,我也該走了!」
  言罷肩頭微晃,白光閃得一閃,已駕遁消逝而去!
  月下,岳懷冰兀自打量著面前的鐵筆峰,只覺得峰上的雪似乎較別處峰上為多,除此以外,山上更多的是奇形異狀的石頭!幾片輕雲,飄浮在半山腰。
  山上似乎還修有一座石亭,以及通向石亭的蜿蜒石階。多少年來,從沒有人登臨過這座石峰,那些石階上更生滿了綠色的苦蘚,再結以堅冰,月光射處,閃閃晶晶,顯現出一片翡翠的顏色!
  他忽然潛生出一番勇氣,決定攀臨到鐵筆峰上的勇氣!
  好在兩者距離雖然不近,當中卻有一片山脊串連著,月色之下,這片串連著的山脊更是曲折延伸,有如怒蛇伸展,極盡蜿蜒之能事!
  岳懷冰收拾了一下身上,把足下鹿皮套靴緊了一下,刀背好背上,遂即開始向著這片山脊上翻了下去!
  從原先立處之主峰看這條兩峰聯接的山脊很窄、很狹,可是到人行其上,才發覺到並不如想像之狹窄,足可十人並排前行。
  尤其稱妙的是,這條婉蜒的山脊兩側,竟然每隔數丈,都樹立著一根石柱子,石柱與石柱之間,連繫著野生的山籐!
  如此一來,即形成一半人工一半自然的漂亮的欄杆。
  岳懷冰輕功本佳,在冷香閣月餘潛修內氣功力以來,更使得他身輕如燕!翻山履險,有如康莊大道般,並不覺得難於行走!
  他已經很久沒有施展輕功馳奔了,正可借此機會練習一下腳程。
  他足足奔馳了有半個時辰之久,才橫穿過這條兩山串連的山脊,到達了彼岸對山!
  站在山脊一端,抬頭上觀鐵筆峰!
  夜空之下,只見一峰向天,高插入雲,形勢尤見其險!
  這一陣疾快的奔馳之下,使得他全身筋骨俱已活動開來,在奇寒的氣溫之下,他反倒覺得身上暖洋洋的。
  他原來以為鐵筆峰只是單純的一座孤峰,哪裡知道此刻就近一看,卻不盡然。
  當他縱身翻上那條環山上升的翡翠石階時,才知道這鐵筆峰雖然較諸自己下榻的主峰要小得多,可是山徑曲折,石階道此進彼出,左右上下盤繞進出,龍飛蛇舞,大有「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這等景象確又非在主峰之上所能一目瞭然!
  岳懷冰細細打量了一番,深深覺出有一探幽徑之雅興與衝動。
  足下踏著蛇般彎曲的翡翠冰階,他一口氣揉升了五七十丈,不知覺間,已深入叢石與谷道之間。
  抬頭當空,雖仍舊是那輪明月,卻又是一番趣味!
  他忽然發覺到這「鐵筆峰」,實在饒富趣味。
  如果只從外表上看過去,鐵筆峰實在只像「鐵筆」,除了這點怪處之外別無異狀;然而身入其境之後,才忽然覺出內裡實在大有千秋!
  在一片銀霧香光的繚繞之下,岳懷冰停住了腳步,細細領略著這寒谷小佇的超然情趣!
  眼前,大小數百奇石怪丘,或大或小,或高或矮,有的參差怒生;有的橫出半空。如就各石之外表上看去,也大是不同!
  這條翡翠石道,正由這些石隙之間怒伸而過,高高昇起!
  空谷極靜,岳懷冰儘管是輕輕地落足,亦傳出動人心魄的錚鏘之聲!
  驀地驚起了幾隻怒鷹。
  怒鷹起處,乃在谷半一片雜亂石叢之間!
  緊隨著這幾隻蒼鷹之後,倏地有一道墨綠色的彩氣,自叢石間暴虹般地直射而起。
  怒鷹已使得岳懷冰嚇了一跳!隨後的這道墨綠彩氣,更不禁使得他大為驚愕!
  他幾乎驚嚇得呆住了!
  更怪異的是這道乍起的彩氣,並非垂直向空中射起,卻是直迎著自己這邊照射過來!
  說得更切實際一點,簡直是迎著他立身之處射過來,是以岳懷冰全身上下,都在這道墨綠色的光氣籠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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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仙兵拒敵劍,寶光抗魔簪

  剎時間,岳懷冰身上平添了一股奇寒感覺,由不住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
  站在光氣之間打量著這道匪夷所思的光氣,倒不覺得這道光如何刺目,只是覺得冷,硬骨的冷!
  他不勝驚訝地忖思著!
  如果說這是一道雲霓、彩虹,似乎太不合情理,因為霓虹無在半夜出現之理,只有在晝間新雨之後,陽光復現之初,才能得以發現,此時此刻顯然是不可能!
  當他於再次地迎合著面前光氣注目看時,顯然發覺到那道籠罩自己的墨綠光氣,似乎已有退縮的意思!
  就在他驚呆的片刻,那道光氣,已由岳懷冰身後退縮到他面前;而且有繼續退縮之勢!瞬息之間,又退後了數尺!
  岳懷冰心中一怔,思道:「這是什麼玩藝兒,怎地這般怪法?」
  心念一動,不覺移步向前,跟著那道墨綠色的光氣前進了幾步!
  他身子方一靠近那道光氣之端,那道光氣立刻又向後縮退了三尺左右!
  岳懷冰再進身……
  彩氣再退……
  岳懷冰定身不動!
  那道彩色光氣亦定住不動!
  岳懷冰陡地一怔,心裡益加的駭異,思念之時,想系那道光氣見岳懷冰久不前進,遂即又自動緩緩退縮了數尺。
  活該岳懷冰有此一番奇遇!
  大抵來說,鴻福將至之時,外表上人有幾分糊塗,而實在心裡,卻又有幾分聰明,即所謂「福至心靈」!
  岳懷冰這時正是如此,他的好奇心毋寧解釋為「福至心靈」,當他目睹著眼前這番怪異景象時,竟然心不由己地追隨著面前這道彩色光氣一路追蹤了下去!
  他進身得快,光氣退縮得更快!
  當他足下運功,緊緊追躡著眼前光氣飛身百十丈之外時,忽然發覺到,那道彩色光氣以比他更快數十倍的速度,消逝於半谷亂石叢間!
  也許是臨去秋波,岳懷冰最後所能看見,只是那道墨綠光氣退隱前的一剎那,在一方二人許高的大石上留下了最後的一片奇光燦然,岳懷冰可以清楚地看見,那一方巨石吞下那道光氣之前,整個石身,像是發射閃電般地閃了一下,然後很快地趨於默然!
  岳懷冰現在所能看見的,只是那一塊像人立於叢石之間的巨大石塊而已!
  他內心真有一種說不出的驚惶喜悅,再也忍耐不住,足下一陣狂馳,身形起落,兔起鶻落,剎時間,已撲到了谷中叢石之間!
  眼前是一片充滿了亂石的半月形凸出台地,上星當空,明月益顯分外皎潔,下探谷底,雲氣氤氳,更似無限深幽。而徐風襲面,卻又不似先前之酷寒。
  他不禁大大地歎息了一聲,忽發奇想道,如果能在此處,背山開出一座洞府,該是何等之好!
  當然他的來意並不在此,而是追躡那道莫名其妙的墨綠色光氣而來!
  他走到了那塊巨石前,只覺這塊巨石高有兩丈,粗可二人合抱,石色黑褐,月色雖亮,卻不辨到底是何顏色,用手推了一下,紋絲不動,像是久已生根模樣!
  岳懷冰呆了呆,暗忖著剛才分明看見那道彩色光氣,退隱於這塊大石之內,自己一路跟蹤,萬無眼花錯視之理!
  他心裡忽然動了一下,又忖道:常聽人說,深山大澤每有異寶,異寶將出之時,常有寶光現出之一說,莫非這塊大石之內藏有什麼寶貝不成?
  想到這裡不覺自己失笑了一下,認為太過於牽強附會,遂即用雙手按向大石,用力又推了一下,仍然是絲毫不動!用手拍了拍,沉實有聲,絕非外實中空異樣!
  他不禁有些灰心了。
  眼前情形如此,自己既不能把大石扳倒,更不能把大石搬回去,勢將如何?
  想到這裡,反手把背後那口斷馬刀抽到了手中。
  如果有人用刀無緣無故地去亂砍石頭,這個人必是發瘋了。
  眼前岳懷冰確實像是有點瘋了。
  他在不甘心就此離開的心情之下,只得用手中鋼刀,試向身前這石上劈去!
  那口刀原繫上好精鋼打製,加以他內力貫注之後,益加的鋒利異常,是以刀鋒甫一落石面,頓時切下了老大的一塊來!
  岳懷冰舉刀看了一下,無損刀鋒,由是膽力頓壯,遂即繼續揮刀砍下。
  在一陣揮刀猛砍之後,只聽得一陣沙沙聲響,石屑紛飛中,已為他將石面砍削下了將近尺許左右的一層!
  少停之後,他又是一陣砍削。
  眼看著刀鋒落處,石屑四濺,不及一刻工夫,又為他齊中削落了尺許深淺!
  這種純粹以內力貫注刀身斬削堅石,當然較諸平常運刀要耗費力量多多!
  不過是盞茶的時間,已是一身大汗!
  他略事休息之後,覺得應該換一個地方下刀,由是聚斂內力,第三次出刀,卻向偏上方揮刀落下!
  這一刀力道極猛,是以刀鋒一沾及石面,「沙」的一聲,遂即深深陷入!
  岳懷冰方思忖著這一刀下去,足可砍下磨盤般大小的一塊,不意就在此一刻,忽覺出手中鋼刀「嗆啷」一聲大震,陡地變輕了許多!
  他心裡怔了一下,向外一抽,覺得刀身一下子變輕了許多,低頭一看——
  這一看之下,頓時使得他大吃一驚。
  原來手中鋼刀,不知碰著了甚麼物體,竟然齊著刀身前端,硬折了一截!那截斷刀,卻夾在石縫之中!
  岳懷冰心中好不痛惜,這口刀目前雖說對他已不合用,只是當年卻是他最為得力的戰友,想不到竟然這般折斷了。
  什麼東西,這般厲害?
  心裡想著,第二次運用斷刀,再向石上砍去,刀鋒過處,似見眼前石內閃出一片怪異光華,耳中嗆啷一響,再看手中刀,卻又斷了一截!
  岳懷冰心中怔了一下,過了一晌,才把手中刀舉起細看了看,發覺到斷處平齊如切,分明為利刃削落。
  他忽然明白了一切,心裡頭一陣狂喜。當下忙彎下身子來,就著那道石縫,向裡面看了一下。
  目光視處,似見一物體閃閃有光!
  他已經猜出那是一件什麼東西了,心裡之狂喜,簡直非言語所能形容!
  既然有了目標,自然容易下手挖取!
  當他就用著手裡半截斷刀,小心地沿著石縫內閃閃有星光物體上下細細挖去!
  這是一件十分艱苦的工作,前前後後足足花費了他有半個時辰的工夫。
  一口世所罕見的奇異古劍,已經現在他眼前。
  同時間,一蓬墨綠色的黯然彩光,由劍上閃爍而出,映得他毛髮悚然!
  岳懷冰疑身在夢中,他喘息著伸手握著那口劍柄,劍光啟處,墨光一閃,已把上方足有六尺高下的石柱齊中斷了開來。
  巨石乍開,發出了「轟隆」一聲巨響,向兩旁倒下來,卻有一物體琤然有聲地自地面上高跳而起。
  岳懷冰往前一上步,伸手抓住,只覺得入手甚輕,非金非玉,黑不溜秋的原來是一截劍鞘!
  寶劍長有三尺,劍鞘長在二尺四五,兩件東西像是天生地配合在一塊似的!試行以右手之劍,向左手鞘內插去。
  絲然微響,已合了個嚴絲合縫!
  他內心兀自通通有聲地跳著!再次細細地打量著掌中劍,這才發覺到墨黑色的劍鞘上,暗含著點點金星,時明時黯,如同魚鱗般的密麻。
  長劍把手也不同於傳統之一般,在把柄的頂上尖端,像是一隻怪鳥的嘴部,微微地彎勾下來,就在頂尖部份,點綴著一粒其黑如墨的小小珠子,其實最令人驚訝的是這口劍通體上下,都是一般黑綠顏色。這種顏色的刀劍,憑良心說,岳懷冰還是生平僅見。
  劍柄上似乎雕刻著兩個古篆,只是月色下辨識不清,初得仙劍,內心之狂喜,自可想知!
  他再次抽出了劍身,頓時間又為劍上的那蓬冷森森的墨綠光華所籠罩。
  試看將手中劍向外一展,倏地由劍尖上暴伸出十來丈長短的一股墨綠色彩光,其狀一如方才自己所初見一般無二!
  那道墨綠間雜著暗素色的劍光,一經揮出,神龍鬧空般地一個倒剪之勢,劍光過處,正好迎著對峰上向空挺生的兩棵古松樹,不過繞了那麼一繞,待到劍光過後甚久,才發出了一陣響聲,雙雙地墮落下來!
  岳懷冰聞聲而驚,慌不迭還劍於鞘。發覺到那兩棵隔巖被劍光所斷落的巨大樹身,這時才落向深谷之底,驚起了一群宿鳥!
  隔著這麼遠,竟然有這般威力,即使是仙家至寶,也似乎有點難以令人置信。
  就在岳懷冰驚惶萬狀的一剎間,陡地眼前青光乍閃,一個長身玉立、宮裝螺發的少婦,現身眼前!
  岳懷冰心中一驚,後退了一步!
  眼前宮裝少婦以極為奇異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忽然一笑道:
  「道友不必誤會,我不過是路過此山,因發覺這裡劍氣衝霄,一時興起藉著遁光下來觀看一下而已。卻沒想到會有人在此深夜練劍,欽佩之至!」
  岳懷冰起先還未十分注意對方,這時,就近一觀,不由得心裡暗呼了一聲稀罕。
  因為面前少婦,除了那身雲裳仙衣、頭上髮式,顯著與尉遲青幽不同之外,其他無論身材、容貌,看上去簡直和尉遲青幽沒有分別。如果一定要說兩者不同的話,那麼似乎面前少婦看上去略略較尉遲青幽要胖一點;而且較尉遲青幽顯得成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妖燒氣質而已!
  這些看在岳懷冰眼中,自然使得他大為驚駭,如非對方話聲顯然與尉遲青幽有異,他真要懷疑她是否尉遲青幽化裝改扮的了!
  宮裝少婦見對方只管睜著一雙眸子,打量著自己,並不答話,心中也似微感奇怪!
  她蛾眉微挑,淺淺一笑,說道:
  「道友怎麼不說話?你我雖系初見,總也算得『緣份』二字,還沒有請教道友大名怎麼稱呼?」
  岳懷冰定了定神,覺出這般失態,太也丟人!
  當下雙手抱劍道:「在下岳懷冰,乃『天一門』下弟子,未曾請教仙姑大號,是……」
  宮裝少婦陡地神色一變。
  可是她立刻作出一番更和顏悅色的姿態,巧妙地掩飾住她的不自然。
  「哦。」她嘴裡漫應了一聲,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遂即在岳懷冰臉上一轉,蓮步輕移。
  二人距離更近了些!
  她並不先回答岳懷冰的話,卻只把對方上上下下瞧了個沒完!
  「原來你是天一門的弟子,失敬得很!」
  她一面說著,妙目一轉,淺笑道:
  「請恕我直言,天一門中兩代真人與敝派也有些淵源,以前曾有些交往,卻是不知曾有道友你這個人,這麼說岳道友,你是新來的?」
  岳懷冰笑了一下道:「不錯,在下正是新來不久。」
  宮裝少婦目光再轉,無意間卻發覺到他手上的那口新得仙劍,頓時怔了一下,一雙明媚的眼睛,立刻為那口異常出色的劍身吸引住!
  岳懷冰登時心裡一驚,慌不迭地忙把手上劍藏向身後。
  宮裝少婦立時警覺,面現笑容道:「剛才賤妾由雲中經過,所見墨紫寶光,敢是道友劍上光華麼?」
  岳懷冰哪裡知對方言中之意,當下點頭道:「不錯……正是這口劍的劍光!」
  宮裝少婦蛾眉輕顰,嬌聲笑道:「岳道友這口仙劍模樣好新鮮,可否賜借一觀?」
  邊說,她前進一步,笑吟吟地伸出一隻玉手,一副等待著接劍模樣!
  岳懷冰怔了一下,遂即抽劍而出,往前走了幾步,道:「仙姑請就近一看便是,實在是這口劍,乃在下新得之物,不便假手外人。」
  宮裝少婦在岳懷冰抽劍而出的一剎,臉色倏地一變,那雙不勝驚訝的眸子,很快地在劍上溜了一轉,遂即後退一步!
  她嬌笑了一聲,微微頷首道:「此峰該不是外面傳說的鐵筆峰吧?」
  岳懷冰道:「仙姑說得不錯,這座山峰正是鐵筆峰!足見仙姑好閱歷!」
  宮裝少婦微微一笑,露出編排得如貝犀的一口玉齒,秀美的臉上,暗含著一些貪婪之色,用那雙靈活的眸子四下瞟了一下。
  她神色自若地說道:「這麼說岳道友你真好造化,外傳『鐵筆太歲』的那口『蒼鷹』仙劍,果然藏在這裡,竟然為你所得。」
  岳懷冰怔了一下,心中一陣狂喜,正不知何以作答。
  宮裝少婦表情似乎微微有異,她上下打量著岳懷冰,一笑道:「岳道友方才說你才來天一門不久,可是真的?」
  岳懷冰下意識裡忽然覺出對方少婦,似乎對自己沒有安下好心,當時匆匆歸劍入鞘,一面點頭道:「你我初次見面,怎會騙你?」
  宮裝少婦雙手抱胸,身軀輕輕搖晃著,一雙大眼睛斜瞟著他道:「這麼說,你還不曾學得劍術?」
  岳懷冰心中一驚,頓知有異,當下搖頭道:「不,在下已精通劍術!」
  「哼哼!」宮裝少婦嬌聲笑著道:
  「年紀不大,倒學會了騙人,天一門的規矩,別人不知道,豈能瞞得了我?據我所知,天一門挑選門下極嚴,一經入門,頭三年絕不輕易傳授門中道法劍術,必須先令弟子深習內功,打下這層根基之後,才能談得上傳授劍術入門功夫,你說是也不是?」
  岳懷冰心中一動,暗忖道:「怪也,這婦人如何對天一門中規矩知道得如此清楚?」
  想到這裡,越加對她留下了心。
  宮裝婦人微微一笑,道:「那麼,如果我猜得不錯,你根本還不曾正式入門,只能算得天一門的記名弟子。再說天一門自從尉遲丹兵解以後,根本就沒有掌門之人,你又拜誰為師?」
  岳懷冰聽她這麼一問,竟然為之一怔,無話可答。
  過了半晌,他才冷冷地道:「這是敞門中的事,請恕不便奉告!」
  宮裝少婦一笑道:「看起來你像是個蠻聰明的小伙子,你不說我自然也不問你,這樣吧!我有一件事與你商量,不知你可願意?」
  「我還不知道是什麼事!」
  少婦垂頭一笑,一雙美目裡交織著錯綜複雜的表情,包括色情、貪婪、機智與怒嗔!
  「小伙子!」
  宮裝少婦搖曳著她動人的身子,微笑著道:
  「你在天一門呆下去,對你是一點好處也沒有,如果你能改投旁門,那情形可就大不相同!」
  「怎麼個不同?」
  宮裝少婦一笑道:「你可曾聽說過有『玄武門』這個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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