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彩雲又分向左良、右弼二弟子分別見禮,才在一旁玉凳上坐下來,輕輕一歎,面現愁容!
朱雀叟微微皺了一下眉道:「郭道友,莫非有什麼不對麼?」
郭彩雲欠身一禮,苦笑道:「承蒙前輩見問,提起這件事,叫後輩難以啟齒……唉……」
朱雀叟一驚道:「此話怎講?」
郭彩雲離座躬身道:「老前輩有所不知……後輩罪該萬死,竟把前輩至寶朱雀瓶失掉了!」
「什麼?」朱雀叟陡然一驚。
他還不曾說話,卻見座前那個叫左良的弟子,手指向她道:
「郭彩雲,你少來這一套!朱雀瓶乃本門鎮山之寶,豈是你所能遺失的?分明是你意圖佔為己有,還不取出來交與家師,否則憑我左良,眼前就要你好看!」
「玄都仙子」郭彩雲若論輩份雖較朱雀叟為低,但是卻也是修為有年之玄門高士,當年與夫「無相居士」共證仙業之時,其聲望不過僅次於「青雲九老」諸人。
她為人一向自傲,能夠人前稱呼朱雀叟一聲前輩,實在已是不易。
此刻想不到對方一名弟子,竟然這般大刺刺地直呼自己名字,大聲直言呵責,這個氣她如何挺受得住!
只見她臉色倏地一變,秀眉一揚……
總算她自量力,發覺眼前形勢一旦發作起來,對自己大是不利。
再說,此事原本是自己無理。
強忍著一腔怒火,她冷冷一笑道:
「左良君你言重了,郭彩雲並非無名之輩,豈能作出如此無恥之事。今日此來,正是向朱前輩請罪而來,果真如少君所說,我也就不必多此一行了!」
左良怔了一下,正要再說。
朱雀叟道:「左良不可對郭道友失禮,你退下去!」
左良臉上一紅,忿忿道:「啟稟師尊,這個女人背夫叛道,師父不可……」
話方到此,只見郭彩雲一聲尖叫道:「住口!」
她臉色鐵青地注視著左良道:
「左少君你要血口噴人,此事了卻之後,本仙子倒要請教足下有什麼了不起的道行,竟敢如此放肆!」
右良一聲朗笑道:「何必事後?你若有意,眼前就可放手一拼!」
郭彩雲一挑秀眉,踏上一步,道:「放肆!」
朱雀叟大聲向左良喝叱道:「左良,還不下去!」
那個叫「左良」的弟子,才勉強收斂怒容,向師父抱拳退下!
朱雀叟含著怒容的臉,轉向郭彩雲道:
「郭道友,這件事關係本門聲望至大,你要好好作個交待,否則本座不予追究,只怕門下十四名弟子也容不下你!」
「玄都仙子」郭彩雲歎息了一聲道:「後輩就是尊敬你老人家德高年劭,要不然也就無顏面來現這個丑了!」
「這是什麼話!」
朱雀叟冷下臉道:「朱雀瓶為本門鎮山一寶,輕言遺失,豈能算了?」
郭彩雲道:「前輩有所不知,朱雀瓶怎會平白遺失,實在是為人奪取,後輩一時大意,才為其所趁!」
朱雀叟冷冷道:「什麼人這麼大膽?」
他一臉傲容地又道:「當今宇內,哪一個不知道朱雀瓶是我的東西,輕言奪取,莫非他就不怕本座出面對付他麼?」
「這個人卻是不把前輩看在眼中!」
朱雀叟陡地站起道:「什麼人?」
郭彩雲欠身道:「黑石公!」
「黑石公?」
朱雀叟神色一呆道:「哪一個黑石公?」
郭彩雲微微苦笑道:「前輩怎地忘了?此人正是數十年前為前輩會同各老,共同囚禁於黑石峰下的那個魔頭黑石公!若非此人,誰又有這般能耐?」
他呆了一下,吶吶道:「他……不是壓在黑石峰下麼?怎地會……」
「前輩有所不知——」
郭彩雲歎息一聲道:「若論及此事,後輩確實也有不是之處。」
於是,她就所知,略把沈雁容持瓶前往收取火雲之一段經過,說了一遍。這番經過,並非她親目所睹,只是事後由「無相居士」飛劍傳書告之。
朱雀叟聆聽之後,頓時如同木塑石刻般怔在了當場,良久之後他慢吞吞道:「這件事當真如此?」
「後輩豈敢造謠?前輩詳察即知!」
朱雀叟獰笑一聲道:「果真如此,本座自是放不過黑石老魔,只是郭道友平白使本座蒙受這般損失,又將如何?」
郭彩雲歎息一聲,道:「後輩有一補償之法,前輩只一肯首,這件東西也就是前輩的了!」
朱雀叟冷笑道:「什麼寶物能補償我的朱雀瓶?郭道友,你休要在本座面前故弄玄虛!」
郭彩雲臉上一紅,道:「後輩豈敢!實在是一前古奇珍異寶,前輩如能到手,足可抵得朱雀瓶價值有餘!」
「什麼東西?」
「蒼鷹神劍!」
「蒼鷹劍?」
朱雀叟一怔道:「你是說傳說中鐵筆太歲的那口蒼鷹劍?」
「正是此劍!」
「噢?」
朱雀叟將信又疑地道:「真的出土了?」
郭彩雲面現微笑道:「不久前在大雪山鐵峰出土,為天一門一後輩弟子無意得去!」
朱雀叟皺了一下眉道:「你是說尉遲兄妹之一?」
「不!是一個新來的!」
郭彩雲道:「這人姓岳,叫岳懷冰!」
朱雀叟冷冷一笑道:「郭仙姑豈非說笑,以本座身份,豈能向天一門後輩弟子出手?」
郭彩雲噘了一下嘴,暗中好笑,當面卻不與頂撞,欠身道:
「後輩是聽說黑石公老魔因臨去匆忙,為那口蒼鷹劍斬斷一手……他發誓必將轉回將此劍奪到手中,並將那姓岳的弟子碎屍萬段,以洩他心中之恨!」
說到這裡她微微一頓,才又道:
「如果前輩能夠早一天動身,非但那口蒼鷹劍可以先到手,反可等候黑石老魔,奪回前輩之朱雀寶瓶。後輩為前輩著想,這件事實在是一石二鳥的如意良策,前輩務請三思!」
朱雀叟果真面現沉思狀,他緩緩坐下來,半天才慢吞吞地道:「你說的這些可靠麼?」
「千真萬確!」
朱雀叟冷笑道:「黑石老魔平白奪我寶瓶,我勢必是要追回,聽你所說,瓶內已收有滿瓶火雲,其威力自是可觀。果真鐵筆太歲的『蒼鷹』劍出了土,落入一個後輩小子手中,難保為老魔所趁,那麼一來無異更加助長了黑石老魔的威勢……這樣如何是好?」
郭彩雲心內暗笑,表面卻恭敬道:「此劍即使前輩不思染指,只怕也將落入外人之手!」
朱雀叟徐徐點頭道:「果真如此,本座就代那位天一門後學弟子,暫時保管此劍,直到有一天他功力能保護衛此劍時,本座再酌量情形,將劍還他!」
郭彩雲一笑道:「後輩也正是這個意思!」
朱雀叟頓了一頓,想是平靜之心已生動搖!
郭彩雲又道:「前輩若有決定,以後輩所見,此事不宜施延,當越快越好!」
朱雀叟道:「以你之見呢?」
郭彩雲道:「現在就去!」
朱雀叟搖搖頭道:「太急促了。郭道友請在敝處休息一夜,先容本座略事整理,明晨子時前後,出發前往不遲!」
郭彩雲一笑道:「後輩有一請求,尚希前輩支持玉成。」
「什麼請求?」
郭彩雲微笑了一下道:「前輩應該知道,道家四九大劫,不久將至,後輩只怕功力尚不足應付……不得不未雨綢繆!」
朱雀叟還不大明白她的意思,愣了一下道:「怎麼樣?」
郭彩雲窘笑道:「後輩是想,那天一門所在大雪山主峰,乃一洞天福地……」
朱雀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件事情辦完以後,我負責要天一門讓出一半地方與你就是!」
郭彩雲頓時眉開眼笑道:「謝謝前輩,這樣我就放心了!」
朱雀史一腦子打著如意算盤,他自信道法高深,天一門諸人絕非是他對手,一旦「蒼鷹」劍到手,再殺黑石公奪回朱雀瓶,實在是順理成章之事!
如果有了這一劍一瓶,再能把「天一門」大片基業佔為己有,未來宇內,將成「唯我獨尊」之勢!這麼一想,他非但不再為暫時失瓶之事而懊惱,反而因即將稱雄宇內而感到極度興奮。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他想到的,人家也想到了,如就此事而論,未來鹿死誰手,還是未知之數!
大雪山似乎從來就不曾這麼安靜過。
東方微微透著魚肚白色,幾片雲彩懶洋洋地平躺在天際,離著日出還有些時候,天空中僅僅只有一顆紫薇星,在初春的拂曉之前,放射著碧而冷的寒光。
陡地,自西方天空邊際,出現了一朵紅雲,初現時似甚緩慢,待到一入眼簾,其勢有如旋風,剎時間如天馬行空,疾風推浪般地,已來到了眼前。
原本只有三分明亮的天空,就在這片紅雲移近的一剎那,陡地泛起了大片紅光。
在炫光刺目、滿天異彩的壯觀景色之下,那片紅雲已然冉冉飄落地面!紅光一閃即收。
地面上卻多了兩個人,一個是高冠華服的紫面老者,一個是細豐腰姿、體態輕盈的妖冶少婦!
緊隨著這兩個人之後,空中一連又閃出四道朱色長虹!
乍現之時,就像是民俗圖畫中七夕彩橋般的,那般疾快,微呈弧形地向下一落,紅光乍收,即現出了四個身著大紅長衫、肥瘦高矮不一的少年。
四少年乍一現身,即按四方之勢,各自縱身而起,分向四邊采四角之勢,把身子站定。
即見為首那個高冠紫面老者,左右打量了一眼,朗笑一聲道:「不錯,就是這個地方!」
那個妖嬈婦人冷冷一笑道:「我只當天一門自尉遲老鬼接手以後,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哪裡想到,竟是由人隨意進出,簡直毫無防備,也未免太大意了!」
那個高冠華服的紫面老人,正是早年「青雲九老」中極負盛名的「紫面神君」。隨行那個妖嬈婦人,不是別人,正是天一門早年棄徒,如今「玄武門」第二副教主,紫面神君的第八小妾,也正是尉遲兄妹的生母葛少華!
四個紅衣少年,各名丘桐、尚飛、王大剛、李全興,乃玄武門當今四大弟子!
紫面神君自叛離正道,專習火海真經以來,儼然已是當今邪教第一高手。
此人曾六度閉關,三煉元嬰,魔法高奧,有鬼神不測之能,確實厲害得很!
七尺左右的身材,筆直的腰幹,紫色的大圓臉上,嵌著銅鈴般的一雙瞳子、一張獅子鼻、「國」字口,兩腮處各生著一團虯髯,其紅如火,只看這副相貌就足夠使人吃驚的。
想是來此之前,預期著對方防守必嚴,是以先作了萬全之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