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蕭逸]甘十九妹[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51
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0:03:37
第26節

  須知尹劍平乃絕頂聰明,具有大智之人,況乎眼前大仇未雪,自己身負重任.血海深仇,斷斷使得他不可以絲毫掉以輕心,尤其對方甘十九妹,女中翹楚,心思之細微敏銳,有如銀碗盛雪,不容絲毫混淆。尹劍平既有忍辱負重之心,更不可現出一些異態。第一步,必須先要消除了對方所加諸在自己身上的陰影疑慮,才是正理。
  想到這裡,他登時心有所警,只是表面卻並不形之於色,當下微一欠身,笑笑道:「姑娘仙子之尊,移玉下處,足使蓬蓽生輝,在下何幸如之!」
  甘十九妹唇角輕輕拉動了一下,現出左腮上淺淺一圈梨渦道:「你實在太客氣了,難道我以家門致命毒掌傷了你,使你險喪些命,你不恨我?」
  尹劍平一笑道:「相罵無好口,相打無好手,即為姑娘所傷,亦在情理之中,況乎姑娘夜來探看,足見心存慈善,在下苟得不死,已屬萬幸,豈能為此見恨,姑娘言重了!」
  甘十九妹蛾眉輕輕一蹙,神秘地笑了一下,深湛的眼神在對方身上轉著:「但願你說的是真心話就好。尹先生,你可願聽一聽我對你初次見面的印象嗎?」
  尹劍平抱拳道:「願聆高見!」
  甘十九妹點了一下頭,緩緩地道:「俗語說『讀書不成而學劍』,尹先生你顯然是一個例外,難得文通武就,確是一個罕見的全才。關於這一點,我實在心存好奇,很想知道一下你是怎麼文武兼修的?可以告訴我嗎?」
  尹劍平正襟危坐道:「姑娘太客氣了,其實姑娘高估了在下,姑娘說的不錯,有關『讀書不成而學劍』這句話,其實引用在在下身上,實在是至為恰當不過。」
  「噢——」甘十九妹費解地道:「尹先生可以說得更清楚一點嗎?」
  尹劍平點頭道:「姑娘有興一聞,在下倒也不無告人之私。」
  說時他起立上前,自暖壺裡斟上一杯溫茶,雙手奉上,甘十九妹伸手接過,輕輕說一句:「謝謝!」
  尹劍平搓了一下手,藉著回身之便,緊緊壓制了一下激動的情緒。眼前尤其是要緊時刻,面對著這個晶瑩透剔的「女魔頭」,不得不特別仔細小心,片言之失,即有暴露身份之可疑!不止是暴露身份而已,從而所引起的一切後果,簡直是前功盡棄不堪設想的糟!
  尹劍平再回身落座之時,已換了從容鎮定神態。這一份內勵自製之功,顯然大非常人之所能及,話雖如此,仍難免真情暴露,只是那種既往的淒慘,僅僅只能加深人性的互諒與溝通!
  甘十九妹靜默地顯示著她的關懷。那雙深邃的翦水瞳子,多少已為對方不平凡的氣質所感染了。其實在她來此之先,就己顯示了她人性善良的一面,多少已有些自我欺騙的潛在意思在作祟!
  對於自己所喜愛的人事,智慧常常是昏庸的。饒是如此,甘十九妹仍然保持著她的尖銳觸角,只是對於眼前這個她看上來印象不惡的青年,是否能如同她以往的那麼明智,可就大有疑問了。因是,在她盈盈秋波再次注視對方時,所表示的那種神態,己顯示了她的迫切探知和寄以信任。
  尹劍平呷了一口杯子裡的冷茶,思忖著當講的話,發覺到對方的目神,不禁心情頓時大為紊亂!
  「姑娘!」他幾乎為之失神地放下了杯子:「我出身為武林世家的六合門,先父名諱是尹……」陡然一驚,他停住了話鋒,暗忖道:我怎麼實話實說了?心緒電轉,不如此不足以信人!於是,他才又接下去:「先父尹雁翎,也就是第七代的掌門人。」
  甘十九妹緩緩點了一下頭:「我聽說過,可是當年人稱『黃葉劍客』的那位老前輩?」
  尹劍平怦然一驚,十分奇怪地道:「姑娘竟然知道?」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武林中很少我不知道的事情,信不信由你,如果我這一方面的知識可信的話,那麼我更知道令尊的文學造詣,當今武林實無人能出其右,比起他老人家的家學武術,似有過之而無不及呢!可是?」
  尹劍平喟然道:「姑娘說的甚是。」
  「唉!」甘十九妹輕輕一歎道:「尹先生……既然令尊就是這位老前輩,那我幾乎已可認定你的悲慘身世了!」
  尹劍平苦笑了一下,心中雖是悲痛,卻保持著一份應有的矜持與警覺!
  「尹老先生據聞中年不幸喪生。」甘十九妹眼睛裡充滿著一番同情:「那時候你,豈非還是很小的年歲吧!」
  「在下那時年屆十二,倒也很懂事了。」
  甘十九妹道:「十二歲的一個孩子,又能懂些什麼呢?」
  尹劍平喃喃道:「在下幼曾得父親授了一些六合門的武學內功。」
  「是六合門的『洗髓』之功嗎?」
  尹劍平一驚之下,幾乎欽佩地點頭道:「正是。」
  甘十九妹微笑道:「這門功夫,到如今只怕已是武林中的絕學了哩!」
  「不錯!」尹劍平輕歎一聲道:「但是先父卻私藏了『洗髓』一功中的『至』、『克』二篇,是以這多年來在下只得健身明智之術,卻不能深入內家武術之堂奧!」
  甘十九妹微微搖頭,惋惜地輕歎道:「實在太可惜了,這又是為什麼呢?難道他連自己的親生兒於也藏私嗎?」
  「姑娘說對了!」尹劍平道:「他老人家正是藏私!」
  「這為什麼呢?」
  「因為……這是先父的苦心!」
  甘十九妹輕輕一歎道:「好一個明智的先人。」
  尹劍平警覺地道:「姑娘明白了?」
  「我明白了!」甘十九妹微微頷首道:「俗語說得好,『瓦罐不離井口破』,習武的人,遲早難免拳腳刀劍下喪生,尤其是世襲的武林世家名門,更不例外,令尊必然洞悉於此,所以只授你以健身之術,而竟揚棄你們世代獨門絕學而不授,是不是這個意思?」
  尹劍平點點頭道:「姑娘秀外慧中,『聞絃歌而知雅意』,先父就是這個意思。」
  甘十九妹點頭道:「令尊的確是位洞悉於先,有先見之明的長者,可敬可佩!」搖搖頭,她卻又輕歎一聲,接著說道:「可惜,」眼睛一瞟,注向尹劍平又道:「只是,你卻違背了他老人家意思,這又是為了什麼?」
  尹劍平苦笑道:「這話說來就長了!」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夜闌人靜,正是談話的好時候,如果你不嫌煩,我倒很樂意聆聽下去。」
  她美麗的臉上,帶著一抹輕輕的微笑,一掃對手過招時的那種冰寒凌厲,給人以無比和諧、親切之感。一剎間,尹劍平倒像是置身子春風沐體之中。面對的這個女人,不再是殺名震寰字的一個女魔頭,而是一個善體人意,足以使人滌憂腸、訴衷曲的紅顏知己了!
  至此,往事雲湧,一股腦地岔集在他腦海裡。人畢竟是脆弱的,尤其是當被擊中感情最虛弱的一面時,即會情不由己的有所發洩!尹劍平苦笑了一下,緬懷著以往那些幾乎已經是褪了色的記憶,喃喃地道:「我父親確實對於武林生涯,心生厭倦,是以在我稚齡,方自啟蒙之始,他即苦心孤詣的想把我造就成一個讀書人……定下了嚴格的功課,每日按時課授,不能稍有馬虎!」
  甘十九妹聚精會神地凝聽。
  尹劍平這一剎,似乎忽略了彼此的立場,不像面對著敵人,卻像是在向一個知心的朋友有所傾訴了。
  「一直到我十歲那年……」他緩緩地接下去道:「小小的腦子裡已裝滿了各類經史子集。先父意猶未足,乃將我薦入鄰村一個儒者東方先生家中深造。那東方先生卻是一個博學高才之士,對我亦甚喜愛,蒙他見愛也徵得先父同意之後,乃將我收為螟嶺義子,開始授我進一步而具有理論創作性的學問。一切事情的顯現似乎都已經說明了,我未來的發展必然是求學人仕之途,哪裡知先父一死,以及緊接著的家庭變故,粉碎了我讀書人仕的美夢!原來先父以及全家人俱都為人所陷害,因此喪生。」
  「啊,」甘十九妹突然一驚道:「有這種事?可是我所知道的,好像令尊以及家人,乃是死於一場瘟疫……」
  尹劍平點一點頭,道:「不止是姑娘如此認為,在當時來說,幾乎是所有人公認的事實。」
  甘十九妹蛾眉輕顰道:「據我所知,當時死於這場瘟疫的,好像不止於尊府一家而已。」
  尹劍平一驚,道:「姑娘何以會對這件事,知道得如此清楚?這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當然知道!」甘十九妹緩緩地道:「這件事在當時來說,乃是一件大事,對於武林中歷年所發生過的任何大事,我師門都有詳盡的記載,而且被列為必修的重要課程之一,也許是基於對於一位亦儒亦俠的長者的有所偏愛,所以這一件事我也就記得格外清楚,在你來說,雖然已是事隔多年,而我留意記讀這件史實之時,卻不過是近一二年之事,是以我可能更比你記得還清楚呢!」
  尹劍平呆了一下,喃喃他說道:「原來如此。」
  忽然他臉上出現了一副渴望道:「有關先父母以及我家人當時死亡的情形,姑娘師門又是如何記載?」
  甘十九妹微笑道:「這件事有關師門隱秘,卻不能隨便對外人說呢。」
  不過她遂即又改口說道:「不過,你既是這件事的關鍵人物,情形似乎略有不同,我或許可以私下向你透露一二,你想知道些什麼呢?」
  尹劍平抱拳一拱,道:「這樣已使我感激不盡,在下想知道的乃是當時詳細死難的確實人數。」
  甘十九妹略一思忖道:「讓我想想看,嗯,大概是七十二人吧!」
  尹劍平道:「七十……二人?原來竟有這麼多人?」
  他抬起頭,用著一雙頗為神秘的眸子打量向甘十九妹:「姑娘所閱及的那份記載之中,可曾提到過當時罹難者的確切姓氏?」
  「有的!」甘十九妹道:「好像只是尹、張、陶、劉四戶人家。」
  尹劍平冷冷一笑道:「不錯,可是姑娘可知道當時那個村子共有幾戶人家?」
  甘十九妹搖一搖頭,說:「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共有一百二十七戶人家!」尹劍平道:「姑娘請想,既然是發生瘟疫,何以在一百二十七戶人家之中,僅僅只有尹、陶、劉、張四戶為瘟疫波及,其他的卻安然無恙?這豈非有些不合乎情理嗎?」
  甘十九妹搖搖頭道:「事情不能像你這般地去判定,如果事實確是這樣,必然就只有這一個可能了。」
  「唉!」尹劍平臉上現出了一種痛苦:「但願姑娘所說的乃是實在情形就好了,因為這件事多年以來,是那麼深深地困繞著我……直到如今我還是想不通這個謎結……」
  甘十九妹的臉上現出了一片同情,輕輕一歎,緩緩道:「我很瞭解你心靈上所遭受的這種『莫須有』的壓力,以你的智慧,你一定能夠洞悉這個隱藏的謎結,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是誰啟示你這個疑竇的?東方先生?」
  尹劍平點點頭:「不錯,不過,這已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他接著說道:「東方先生在我家門猝生大變三日之夜,即攜我與家人,一共七人,連夜搭船離開了那個村子,在當時,他對家人說是惟恐『瘟疫』的蔓延,而事實上,卻不是的……」
  「事實又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逃命!」尹劍平道:「不是逃瘟疫,而是逃避製造瘟疫的那個人。」
  「製造瘟疫的……人?」
  尹劍平點頭道:「東方先生事後是這麼告訴我的……」
  甘十九妹睜大了眸子,現出十分好奇的神色!
  尹劍平道:「東方先生攜我離開,遠避了三百里,在一處荒僻之處定下居處。從那一天開始,他老人家竟然不再傳授我學問,一反常態地居然傳授起我武功了。」
  甘十九妹點點頭,似乎認為這項發展,已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尹劍平道:「原來我這位義父,以大儒自居,事實上卻也同先父一樣,是一個精於上乘武術的奇人。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他老人家居然還是與先父同門師兄,武功之高,更在先父之上!」
  甘十九妹神色微微一變,對於這一個突然的發展,她竟是沒有想到。
  然而,她卻想到另一點,緩緩問道:「你這位師伯的大名是?」
  「東方傑!」
  「這就對了。」甘十九妹微微感歎道:「這位老前輩的大名我更是久仰!」
  尹劍平忽然臉上現出了一片黯然,傷感地搖了一下頭道:「姑娘也許還有所不知。」冷笑了一聲,他接道:「因為他老人家在搬到了那新居的第二年,居然繼先父之後,不幸喪生!」
  甘十九妹微微一驚,搖頭道:「這真是太不幸了……是病死的?」
  「不是!」尹劍平冷笑道:「怪就怪在,他老人家竟然也同先父一樣,罹染了與先父死狀相同的瘟疫。接著,我義母以及義兄三人,兩位姐妹,先後在數天之內,全都罹難慘死!」說到這裡,他實在忍不住心裡的憂傷,垂下頭來。
  甘十九妹也被感染了一層淡淡的哀傷,微微搖頭歎息:「太不幸!太不幸了……只是你……」
  「我卻又奇跡般地躲過了這場劫難!」
  「你是怎麼逃過的?」
  尹劍平喃喃地道:「事發前半個月,義父派我到南口采鐵,意欲為我打煉一口襯手的兵刃,那產鐵之處,是一處深陷萬丈的高淵。人人其內,常常需時半月至二十天之久,待我採鐵歸返之後,才發覺到義父全家俱都遭到了這場橫禍!」
  甘十九妹道:「你能夠形容一下這種病的死狀嗎?」
  尹劍平情不由己地把臉埋在了手掌裡,汩汩淚水,卻由他指縫裡一顆顆地迸落而出!忽然他覺得一隻溫軟的手掌搭在了他肩上。尹劍平身子一震,抬起臉來。他所接觸到甘十九妹那張美麗的臉上,竟然含蓄著無限溫馨與同情。那是一種最美的人性慈暉,這氣質顯示在任何人臉上,都是可愛的!
  甘十九妹輕輕地搖著頭,臉上略現俏皮地淺笑道:「得了,你也就別傷心了!」
  一面說,她另一隻手抖開了一條絹帕,輕輕為他試去臉上的淚痕!尹劍平先是一種驚愕,繼而注目對方!心裡沖激著猛烈的浪潮,竟然難以想像地接受了她的關愛!收回了手絹,甘十九妹被他看得有點發窘地退回原處坐下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52
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0:03:49
  尹劍平此一刻所面臨的,豈止是昔日之痛?無限的新仇和舊恨穿插著眼前甘十九妹的冷酷與關愛,形成了前所未有的紊亂。他簡直是不知如何來應付這一剎間的事!同時更不知如何來應付眼前的這個人!
  「尹兄,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
  這一聲「尹兄」,顯然與先時的「尹先生」大有不同,使得尹劍平忽然間感覺到,彼此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尹劍平點點頭,由亂雪紛飛的百感交集裡,又回復到了現實世界,從而發生出一些警覺,情緒便稍見緩和下來。
  「姑娘方才說到哪裡?」
  甘十九妹道:「我很想知道一下東方先生以及他家人當時的死態,你還記得嗎?」
  「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尹劍平道:「全身上下,俱都生滿了黑色斑點,甚至於屍體腐爛之後,在骨頭上亦能清晰地找到這些痕跡。」
  甘十九妹點頭道:「黑色斑點?」
  頓了一下,她接道:「是一種感染力很強的瘟疫!原來你父母親以及東方先生是患染這種可怕的瘟疫。實在是太可怕了!」
  尹劍平皺著眉毛,搖搖頭道:「姑娘雖然也這麼認定,但是,我卻寧願抱著懷疑的態度!」
  「為什麼?」甘十九妹道:「莫非你另外發現了什麼可疑的地方?」
  「姑娘請想,」尹劍平冷靜地道:「如果我義父之死因,是得自我父親那邊的傳染,這其中大有可疑,如果是那樣,我絕不會得能免過,因為我接近死者的機會,比義父更多更久,如果真要傳染的話,自然第一個傳染的就是我!」
  甘十九妹徐徐地點頭,表示他這個說法有理。
  尹劍平遂即又道:「再者,據一個熟悉這種瘟疫的醫者告訴我說,這類黑斑症是一種傳染力最強的瘟疫,凡是感染上這種病的人,最遲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即會發作,一經發作,絕無倖免之理,可是我義父全家,卻是在搬離原地一年之後才行發作,顯然絕非是自我父親那邊傳染而來。」
  甘十九妹只仔細的在聆聽著,暫時不置一詞。
  尹劍平苦笑了一下,悲憤地道:「還有一點,正如姑娘所說,那就是這種『黑斑症』是一種感染力極強的瘟疫症,據那位頗有見地的醫者為我分析說,如果曾經與這種瘟疫者相處過,哪怕是極短的時間,他也不可能得於倖免的,如果這些話足以徵信,那麼,姑娘即時可以瞭解到,這所有的事件裡,所顯示的是諸多矛盾與離奇……」
  甘十九妹眨動了一下眼睛,點頭道:「這件事果然有些奇怪,其實你不說,我也已經想到了。」
  尹劍平道:「姑娘想到了些什麼?」
  甘十九妹緩緩道:「你那個甚通醫理的朋友對於這種『黑斑症』分析得還不夠透徹,對這種『黑斑症』其實我瞭解得比他要清楚詳盡得多。」
  尹劍平睜大了眼睛道:「願聆高見!」
  甘十九妹哼了一聲,說道:「尹兄也許還不知道,這種黑斑症另有個名字,叫『三七黑死病』!」
  「三七……黑死……病?」
  尹劍平顯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甘十九妹看了他一眼,神秘地道:「你可知道這三七兩個字所顯示的意思嗎?」
  「這個我倒沒聽說過。」
  「那麼我就告訴你!」她很有見解地道:「三,就是與這類黑斑瘟疫的患者相處過三天的時間一定會被波及傳染,絕無例外。七,就是凡是患染了這種病的人,在七大之內一定死亡,也是絕無例外!」
  「原來是這樣!」尹劍平倒是還不曾聽說過。
  甘十九妹明媚的眸子,冷冷注視著他道:「我現在要問你的是,你可曾與死者任何一人相處過三天以上的時間?你仔細想想看。」
  尹劍平冷笑道:「我這何止三天?只怕三十天也超過了…」我曾在先父母住處守靈七日,東方義父處也是一樣……」
  「這就奇怪了!」甘十九妹打量著他,說道:「也許你這個人,生具異稟……天生的跟別人不一樣!」
  尹劍平長歎一聲道:「每到想不通的時候,我也常常這麼來安慰自己……無論如何,死者已矣!說來這些都已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但是每一想起來,卻又那麼深深地困惑著我,直到如今我仍然在摸索著……實在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甘十九妹緩緩地點頭,說道:「這些事你用不著著急,是非黑白,是絕不會混淆的,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只要慢慢留意,不難會有所發現!」
  尹劍平感傷歎息了一聲,往後的事情他簡直不能再想下去,老天似乎對他特別折磨與留難,似乎天底下所有的不幸,全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而所有的不幸中之大幸,也全部集中在他獨自一個人身上。細細一想,每一件仇殺,每一個死因,他這個人竟然都倖免於難,個中曲折巧妙,簡直如同神話一般的離奇,奇妙得令人匪夷所思。更奇的是,每一個死難者,卻都與他有著切身的關聯,使得他不得不肩負起事後復仇的重責大任,往事一件件,歷歷由腦海中掠過去,每一樁,每一件事都像是一塊重逾千斤的沉重大石,深深地壓迫在他的心上,真有不勝負荷之感!
  由無邊深沉的血腥痛海裡猛然覺醒過來,忽然觸目在甘十九妹那張美麗明媚的臉上,他更像是被一把極其鋒利的冰刃,摹地插進到胸膛裡。
  是夢幻抑或是現實?
  自己怎麼會同「她」,在如此夜靜更深的靜夜裡,彼此獨守一室,促膝深談!簡直是不可思議的怪事!
  一驚之下,由不住使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簡直是一番無法形容的深切感受。
  其實這一切一切,加之在他這顆歷經千錘百煉的心上,早已使得他變得較之一般常人要堅強了不知多少。再多上一番克制與忍耐,亦不見得就挺受不住。他仍然遵守著昔日所抱定的宗旨,使自己在飽經患難挫折之後更加地堅強與百折不撓!如此才能爭到最後的勝利。
  這麼一想,他頓時大感輕快,反而覺得眼前對方的這番邂逅,誠是難能可貴了!因為這是他唯一可以瞭解到對方的機會,所謂知彼知己,百戰百勝,雖然這種暗伏的「心機」,有失光明磊落,欺騙一個少女的感情,更非自己本心所甘心情願,但是在復仇的大前題之下,似乎都已不必計較。尹劍平自信這是對自己再一次更嚴厲的挑戰,感情的挑戰,他在克制自己內心工作方面,早已打了無數次勝仗,不相信這一次就會敗陣!這麼一想,他立刻就恢復了自信,不再沮喪。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尹劍平搖搖頭,幾乎有些情怯,因為對方那雙眼睛所顯示的精明,幾乎使得他不敢逼視,每一次與她目光相對時,都生怕為她看出了自己的「虛偽」與「心懷叵測」,然而他必須要接受這個挑戰,並要打勝這一場「感情之戰」,那麼,首先要戰勝的,就是對方那一雙眼睛。
  有了這一番激動,他立刻克服了內心的虛偽!當他目光再次與對方接觸時,己失去了原有的情虛與矜持!
  甘十九妹緩緩點著頭道:「過去我師父常常說我是一個能夠經受任何打擊的堅強的人,但是今天我看見了你,從你的眼睛裡,屢屢領受到你的堅毅不屈,使我大為驚異。老實說,我從來還沒有見過像你眼裡所顯示的那般堅強的人,我相信你比我要堅強得多了!」
  尹劍平心內怦然一動,暗忖道:「好厲害的女人!」
  心裡一硬,再忖道:「甘明珠,你雖智者,我亦要你千慮而失其一!」
  當下微微一笑道:「堅強與痛苦,常常是不可分開來的,若沒有痛苦的折磨,任何人也不會變得堅強,姑娘毋寧說我是一個痛苦的人,也許更為恰當一些!」
  「不,」甘十九妹微微搖了一下頭:「只有痛苦而無堅強意志的人,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可憐的人而已,但是在你的眼睛裡,卻找不到一點點令人憐恤的神采,只有令人頓生欽敬的堅毅!」
  「姑娘太客氣了。」說了這句話,他內心頗生無限感慨,對方這幾句話,無異是出自肺腑之言,實足感人,引為知己之言,亦十分恰當。
  說了這句話,他眼睛裡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心裡的感傷,含有警惕與含蓄地看向對方。
  甘十九妹注視著他道:「你確是一個不易觀察透徹的人,我簡直難以相信,一個人的心裡竟能夠容納得下像你心裡所包容的那些事情,太令人驚奇了。」
  尹劍平不動聲色地道:「姑娘果然深奧莫測,以你聽見,在下心裡又包藏著些什麼?」
  甘十九妹輕鬆地一笑,露出細細潔白的一口玉齒,「你是在考我麼?」
  尹劍平欠身道:「在下不敢。」
  「好吧。」甘十九妹把背靠向椅子,「既承見問,我就說出來給你聽聽!你心裡積壓的事情太多了,」她彎曲著手指道:「悲憤、仇恨、堅毅、仁愛與寬恕,你可承認我說的這幾點?」
  尹劍平想了想,點一點頭,說道:「都說對了!」
  「這我就又不明白了!」甘十九妹眼睛在他的臉上輕輕一轉:「既有仇恨與堅毅,就不該有仁愛與寬恕,這是兩種極端呀!」
  尹劍平緩緩垂下頭來道:「你說的不錯,其實我也正在意圖努力設法,克服心裡的這一點……」
  一剎間,他眸子裡閃爍著森森的仇焰!
  「這就對了!」甘十九妹點頭道:「人生天地,總要把持著幾點原則,是非不容曲解,黑白不可混淆,敢愛敢恨,恩怨分明,能夠把握住這些,就不愧人生天地一場,是不是?」
  她臉上一剎間顯現出無限情意,一掃虛偽的矯作,直直地向尹劍平臉上看去。
  這種純情的暴露,使得心懷叵測的尹劍平禁不住大大地為之驚心,從而使他發覺到甘十九妹這個姑娘正如她自己說,確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不矯揉造作,不虛情假意!
  很少有人,能夠當受得住這對眼睛所放射的情焰!尹劍平卻當受住了!
  甘十九妹那雙充滿了情意的蕩蕩秋波,足足在他臉上停留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才移向別處。
  輕輕歎息一聲,她回過眸子盯著他,自憐似地輕輕一笑:「有一句話,我原是不該告訴你的,可是我還是要告訴你。」
  「姑娘有話請說。」
  甘十九妹一笑道:「你可曾發覺到,你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人,尤其是很討女孩子喜歡的男人嗎?」
  尹劍平故示冷漠地搖搖頭。他幾乎不敢再接觸對方那張臉,尤其是那雙眼睛。
  甘十九妹輕輕由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了他面前站住,一雙皓腕輕輕抬起來,搭在了他肩上。淡淡的一種幽香,正由她貼腕的袖子裡散出來。尹劍平怦然心跳,接觸了對方勾魂攝魄的翦水雙瞳。
  「我喜歡你。」甘十九妹語近呢喃他說著,遂即把整個身子,倚入到對方結實的胸懷裡。
  在微微敞開的胸襟裡,她緊貼著他結實的胸脯。尹劍平感覺到她的芬芳與溫柔,她亦感覺到他的健碩與激動!
  夜風吹窗,燭影搖紅。
  她反勾起一隻雪藕般的手腕來,把他的頭壓低了,送上一個輕輕的吻。尹劍平身子微微在顫抖著,他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心情,領受了美人投懷送吻的一刻銷魂!
  忽然,甘十九妹從他結實的胸懷裡被輕輕推開!
  早已緋紅的雙頰,猶自帶著一些兒嬌羞。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裡,卻先已現出了幾分警覺與寒意!
  「你真是一條鐵漢。」用著奇異的神采,她端詳著他:「我真看不透你!」
  退後了幾步,她自嘲復羞窘地笑著,纖指掠了一下散亂的長髮,那雙眸子斜盯著他。
  「鐵漢?哼,我走了!但是……」她笑得那麼迷人:「我還會再來的。」
  隨著她前進的身子,兩扇窗,自動地張了開來,緊接著那個美妙的軀體,已飄向窗外。強烈的餘勁,使得兩扇窗戶重重地又自行關上,發出了「匡當」的重聲!燭光一陣子打顫,美人既去,卻留下了淡淡的一些子餘香,那麼深深地強烈地搖撼著人。
  尹劍平緩緩地由位子上站起來,打量著那一雙微微顫動的千。
  為什麼?為什麼?
  他沮喪地向前走了幾步,兩手用力地插進頭髮裡,激動的心情,使得他雙膝打顫,面色鐵青。這是給他的一次極嚴重的考驗,使他發覺到自己的內心,不如自己所想像的那麼堅強!這可怕的內心暗示,不啻搖撼了他長久以來所築的心裡長城,不啻與他長久所抱持的復仇宗旨大相逕庭!一剎間,他心裡痛苦極了。推開窗,一陣陣寒風吹襲進來。
  「這個女人,我將要怎麼來應付她?我不能再在這裡留下去,還是走吧!」
  回過身來,他走到了床前,伸手抓起了置在床上的那口「海棠秋露」背在背上,一隻手又想去抓行李。
  「不!」另一個意念,卻又制止了他:「我不能就這麼走,這個女人,我一定要勝過她……」這麼一想,心裡頓時堅定了許多。
  他當然不能走,他還要留下來接受對方更堅強的挑戰,他是一個決不向命運以及頑強勢力屈服低頭的人,尤其是擺在眼前,對付甘十九妹的這一仗,他決不能輕言撤退。其實他復仇的目標、真正的對象是丹鳳軒的軒主水紅芍,而非眼前的甘十九妹,然而他卻可以體會到,那是一段遙遠的距離。以眼前自己的能力,對付一個甘十九妹,已嫌力不從心,更逞論整個的丹鳳軒與「丹鳳軒主」水紅芍了。可是堅強的意志力,每每在於這種看似不可為的頑強事件上面,才能顯現出所謂堅強與堅強的程度。
  尹劍平為了達到他所身負的使命,確是盡到了他所能忍受的極限度,他並且瞭解到,這件事正是他此生唯一的一件大事,捨此再沒有使他活得更有意義的工作了。他是這麼地鞭策自己,念茲在茲,絲毫也不敢掉以輕心!他終於克服了內心的情虛與軟弱,決定留了下來,留下來接受一場不尋常的感情挑戰!
匿名
狀態︰ 離線
53
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0:04:12
第27節

  老汴河的河水,急湍地奔流著。
  天近黃昏,一片橘紅光華,渲染得整個河面上交織成瑪瑙的紅色。
  十數隻沙鷗鳥,低低地在河面上盤旋著,不時地發出一兩聲嘹亮的短嗚,使得原本就夠嚴肅的場面,更增加了幾分肅殺氣氛!
  一道、兩道,無數道兵刃的寒光,在落日餘暉裡閃爍著。
  沙岸上黑壓壓一大片,踞滿了人,有站著的,有蹲著的,形態不一而足!看上去,人數可是真不少,整個沙灘都擠滿了。可是如果你夠仔細的話,就可以看出來這許多人並非是屬於一個團體的。是三個團體。
  散置在沙灘上,人數最多的這個組織,是皖北地面上最具聲勢的黑幫——十三把刀。
  十三把刀顧名思義,當然指的是十三個人。可是那只是十三個首腦而已:實際上這個幫會的人數,由於連年擴充的結果,現在已是皖北地面上最大的幫會,它的總人數,據保守的估計,也當在兩百名左右。
  這些人此刻看來似乎全部來了。將近兩百名大漢,加上他們所攜帶的各類兵刃,散置在沙灘上,黑壓壓一大片,著實驚人!
  第二撥子人,也就是靠著土丘坐著的那一排,人數約在六七十名之間。六七十個人,人人都穿著黑色的勁服,比較顯眼的是,這些人每人都佩帶著一口金色的大刀。這必然是金刀盟了。
  這個組織一向是盤踞在皖北的宿縣,說起來,在眼前三個組織裡,雖然份量不重,可是論及在地方的惡跡,卻是另外兩個組織所比不上的。
  第三撥子,也就是人數最少的一個組織:蒙城九丑。
  九丑,九丑,當然是九個人,可是現在看起來卻只有五個人,五個人「一」字形地倚著蘆葦坐在地上。
  不要看輕了這僅有九個人的小小組織,在皖北地面上一提起來,卻是響叮噹的角色。那是由於這個組織,自九丑為首的瓢把子「紫面梟」馬一波,九個人每人都有一身不錯的功夫,人數少,行動利落,再加上心狠手毒,所以自出道以來,無往不利,不及數載,在蒙城地方上已經立下了「萬兒」。論聲望,雖然不及十三把刀那麼顯赫一時,卻也駕乎於金刀盟之上,在敕個皖北黑道上來說,有舉足輕重之勢。
  十三把刀的地盤在阜陽。金刀盟是在宿縣。蒙城九丑是在蒙城。雖說是黑道上的組織,可是卻分踞稱雄,平常是難得見上一面的,當然也就更談不上像今天這種聚會了。當然是有非常特殊的事情,否則他們是絕對不會聚集在一塊的。
  汴河岸邊上,拴著大小十條快船,顯然是專供這些人乘坐的。他們分別由不同的來處到這裡聚集,卻是等著同一的作戰目標。
  一切一切,到目前還是一個謎,令人更費解的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力量,竟然能夠把這三個平素蠻橫不羈的組織,乖乖地聚結到了一塊?他們的任務又是什麼?當然這個謎結,用不了多久,馬上就要揭開了。
  蒙城九醜的瓢把子是「紫面梟」馬一波。
  金刀盟的老大是「洗雲刀」李桐。
  以上二人前文俱曾出現過,陌生的是十三把刀這個組織的首領「黃面太歲」花二郎,與以上二人比較起來,這個人算得上是個神秘的人物,即以此刻而論,「紫面梟」馬一波和「洗雲刀」李桐都已經露了臉,卻只有他仍然大剌刺地坐在船上!那是一艘漆成黑色的大型快船,大船前後各仁立著一對彪形大漢。
  花二郎獨坐中艙,正獨自個飲著悶酒。
  這個人足足有七尺高矮的個頭,闊肩,濃眉,一身紫色的緞質長衣,在夕陽下閃閃生光。比較特殊的是他那一張臉,看上去就像是塗了一層黃顏色那麼的黃,稱之「面若金錠」確是至為恰當不過,他斜斜地躺在椅子上,七尺壯軀懶懶地伸展著,那副樣子就像是一隻曬太陽的黃額猛虎。
  他就是「黃面太歲」花二郎。
  三十五六的年歲,憑著一身傑出的能耐,掌中一口「三折刀」,囊中一槽「甩手箭」,出道以來所向無敵,不及一載,已取得了十三把刀這個組織的魁首位置,緊接著一年整頓。一年擴充,不過是兩年的時間吧,已使得這個組織由原來的數十人擴充到了如今的二百之眾。
  如今,他們有了固定的地盤,大份的家當,聲勢越來越大。「黃面太歲」花二郎的威名山越來越響!
  花二郎更是一個野心極重而有素謀的人!漸漸地,他覺出阜陽這個地方已經容不下他們這幫子人了,必須要向外擴充。首先,他們擴充到了鄰近數縣,這就和金刀盟、蒙城九丑多多少少有了些磨擦,然而論聲勢威望以及本身的能耐,後二者都難以與十三把刀這個組織抗衡。如此情況之下,難免受了許多窩囊氣。
  「黃面太歲」花二郎的野心更不止此,他主要的目的,是在於控制整個的皖北。這樣,一個問題可就產生了!要想控制整個皖北,所面臨最大的威脅,並不是以上所論及的兩派黑道組織,卻是座落在洪澤湖的正派組織銀心殿,以及控制銀心殿中樞的清風堡。這麼一來,可就牽連到了樊家父子:樊鐘秀與樊銀江。
  「黃面太歲」花二郎知道,惟有消滅了樊家父子,才能控制住整個的皖北大局,只是樊氏父子之扎手,顯然不是等閒的人物,以花二郎目前勢力,似乎還不是他們對手。就在這個時候,甘十九妹手下的跟班兒阮行卻找到了他們,鎮懾於丹鳳軒與甘十九妹的大名,三派組織陸續被收買了下來。只是花二郎卻不是隨隨便便就聽人家指揮的人物,在與阮行接頭聯絡的當兒,一再顯現出他的狂放不羈、不易馴服!
  阮行代傳了甘十九妹的命令。三個團體的主力,通通集結在這裡。
  顯然是出擊的大任務,卻由於總攬大局的甘十九妹與她那個得力手下阮行的遲遲不到,每個人都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花二郎伸了一個懶腰,由位子站起來,七尺長軀映著夕陽,投落在地上,老長的一條影子。踏著船板,他一步步地來到了岸上。
  凡屬於他手下的弟兄,俱都站起相迎。
  十二把刀中的十二把刀,都偎過來,聽其指使。其中比較有份量的幾個人是:老二「緊背低頭」莫三畏,老三「血蚱蜢」孔翔,老四「弔客」謝連城以及老八「飛索刀」李平,另外是排行十一的「血手印」趙武。
  這幾個人各有能耐,平日打家劫舍,殺人放火最稱拿手,無不野性難馴,要不是花二郎的再三囑咐,以及有懾於丹鳳軒這個神秘組織的威名,豈肯這麼甘心地聽人指使?
  話雖如此,甘十九妹與其紅衣跟班兒阮行的遲遲不來,大伙也都有些忍不住了。
  「當家的!」莫三畏咧著他那兩片又乾又癟的嘴:「姓甘的那個丫頭,好大的架子,咱們這麼多人等她,她卻是遲遲不到,這算是怎麼回事?」
  「弔客」謝連成立刻附和道:「他娘的,這叫傻老婆等癡漢子,我看八成兒別是黃了吧?」
  這兩個人一領先開頭,頓時在場各人俱都七嘴八舌地吵了起來。
  「黃面太歲」花二郎在一堵石頭上坐下來,冷冷一笑道:「你們哥兒幾個少安毋躁,姓甘的丫頭這是存心殺殺咱們的火性子,哼,也好!咱們就等著瞧吧。」
  揚了一下他那張黃臉,吩咐身邊人道:「去,把蒙城的馬老大還有金刀盟的李大麻子給我立即請過來。」
  話馬上帶了過去,「紫面梟」馬一波和「洗雲刀」李桐以及他們幾個得力的手下,俱都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三巨頭湊在了一塊。
  「黃面太歲」花二郎仍然大剌刺地坐在石頭上,屁股都不離開一下,勉強地拱了一下手,冷冷他說道:「馬大哥好,大傢伙坐下說話!」
  顯然他眼睛裡,還不敢輕視「紫面梟」馬一波,而對於金刀盟的老大「洗雲刀」李桐,卻是壓根兒也沒有瞧在眼睛裡。
  倒是無獨有偶,看上去,這兩個人都身上帶傷,身子骨都顯得不十分利落,尤其是「紫面梟」馬一波。自從在鳳陽道上,遇見了尹劍平這個要命煞星,算是他們哥兒們倒了血霉,老七「老刀螂」許九,老九「地旋風」桑青,當場喪生。他自己雖然倖免一死,可是卻也受傷不輕,吐了好幾天血,現在雖然養好了,可是腰桿兒卻是到如今也直不起來,看上去簡直就像老了十年似的。雖然如此,這個老傢伙一身功夫猶是了得,誰也不敢小瞧了他。
  對蒙城九丑哥兒九個來說,今年算是很不吉利的一年。馬一波受傷,許九、桑青喪生,另外「郭老八」開了小差,老五又突然暴病而死。老三「雙頭蛇」秦沖比較起來,算是最幸運的了。
  各位如果不健忘的話,當能記得此人在載運尹劍平前往青陽的水道上,表演過一手「炸驢」的驚險玩藝兒。當時雖然沒有炸死尹劍平,卻也使其飽受虛驚,秦老三居然藉著他精通水性,適時入水而遁,算是逃得了一條活命。
  蒙城九丑就這麼剩下了「五丑」,除了「紫面梟」馬一波與「雙頭蛇」秦沖之外,下剩的三個人分別是老二「白面判官」罩追風,老四「火赤鏈」張方,老六「長臂猿」徐大勇。五個人也同十三把刀一樣,個個都稱得上險損狠毒,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厲害角色。
  鼻子裡冷冷地哼了一聲,「紫面梟」馬一波緩緩地在石頭上坐了下來,並且,舒適地伸延了一下他的那只獨腿。
  「兄弟,這檔子事,你得拿個主意。」馬一波冷笑著道:「咱們這伙子人,可全衝著你啦!咱們不能像牛一樣的,老叫人家牽著鼻子走,是不是?」
  金刀盟的老大,李桐李大麻子嘿嘿笑著說:「馬大哥話可不能這麼說,誰叫我們哥兒們拿了人家的錢呢,常言道的好,受人錢財為人消災,再說,這位甘姑娘可不是好說話的人呢!一旦開罪了她,可就……」
  馬一波獰笑道:「不錯,姓甘的姑娘是不好說話,可是你我也不是省油的燈,大傢伙心裡可是有數得很,我們這是在為誰賣命,到現在為止,那位甘姑娘的影子都沒露過,只聽人家一個跟班的指使,咱們也他娘的太孬種啦!」
  這番話含蓄著極大的挑逗性,在場各人頓時起了一陣子騷動。
  十三把刀的老二「緊背低頭」莫三畏恨聲道:「馬一波大哥這話講的有理,咱們不能只憑姓阮的那個老小子幾句話,就被打發得團團轉,叫我們往東就往東,叫我們上西就上西。」
  「黃面太歲」花二郎輕輕哼了一聲道:「莫老二,你就少說幾句吧!」
  「緊背低頭」莫三畏頓時搭下了他的一雙黃眉毛,十分服貼地垂下頭應了聲:「是。」
  金刀盟的李大麻子赫赫一笑,道:「馬大哥的話也不無道理,不過那位阮大爺可是親口答應咱們的,今天晚上,我們是見錢之後才談別的。」
  「紫面梟」馬一波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喃喃道:「我看靠不住……錢當然是好,卻也要看看值不值得過,李老大!你別睜著兩隻眼光認識錢呀!」
  李大麻子「嘿嘿」一笑,張開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本來嘛,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他開得起價錢,什麼都好辦。」
  「這件事恐怕不是你李桐作得了主的。」
  口音異常的冷,出自十三把刀的頭兒「黃面太歲」花二郎的嘴裡,顯得陰沉十分!
  李大麻子聆聽之下,愣了一愣,一雙紅光畢露的眼睛視向花二郎,一副想要頂撞的樣子,可是一想到此人的威望以及難以招惹,實在是不敢得罪。
  眾人目注之下,他打了個哈哈,自嘲地道:「兄弟才疏學淺,武功更不能服眾,這件事自然要看我花當家的怎麼安排了,不過……」
  花二郎冷笑道:「不過怎麼樣?」
  李大麻子嘿嘿一笑道:「兄弟是有一句說一句,丹鳳軒的威望,兄弟是沒有見過,不過眼前的這個甘十九妹可是極不好惹。」
  馬一波冷哼一聲,插口道:「這麼說李老大你見過甘十九妹了?」
  「這……嘿嘿!」李大麻子搖搖頭道:「兄弟也沒見過。」
  十三把刀的二當家的「緊背低頭」莫三畏嗤笑道:「李老大,我看你就少說兩句吧。」
  李大麻子這張臉實在是掛不住了,霍地由位子上站起來,卻被他手下一個黑臉膛的矮子,用力地把他拉了下來。
  「好好……」李大麻子臉上凶光直冒:「我什麼都不用說,這件事統統由你們來處置好了,不過我是有話要說在前面,甘十九妹可不是好惹的,要惹你們惹,可沒有我們金刀盟什麼事。」
  一面說他兀自氣得直吐氣,遂即把頭擰向一邊。
  「黃面太歲」花二郎雙眉一挑,冷森森地笑道:「李桐,我認識你,我知這檔子事全是你在裡面穿針拉線,你少拿姓甘的姑娘來嚇唬咱們,哼,姓花的不是沒見過錢。可不會像你見錢眼開的那份德性樣!」
  李大麻子霍地站起來道:「姓花的!」
  花二郎緊跟著也站了起來,冷聲道:「怎麼樣?」
  李桐目睹著對方的沉著氣勢,想到了對方的厲害,終於又忍下了這口怨氣,用力地跺了一下腳。忿忿地又坐了下來。立刻金刀盟這邊,就起了一陣子騷動,可是十三把刀這邊更不含糊,由「血蚱蜢」孔翔領頭,登時就站起了十七八條漢子。
  金刀盟全體人數不過五六十人,十三把刀這邊可有二百餘眾,相形之下差得太遠,就是想打群架也不是對手。兩相對照之下,金刀盟這邊頓時相形見絀,一個個也就乖乖地不再敢吭氣了。
  「洗雲刀」李桐像是忽然想到了這件事情發展下去的嚴重性,當下忍著氣站起來,向著花二郎抱了一下拳道:「花當家的,這件事兄弟不再發表意見,一切都聽你的就是了,其實兄弟所以這麼說,實在也是心存息事寧人,關於那個甘十九妹的種種傳說:想必花兄你也有個耳聞,不要到時弄得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可就不是個滋味了!」
  「紫面梟」馬一波一聲怪笑道:「對了,李老大這幾句話還像個人話,來來來,大家都是自己兄弟,何必呢!坐下,坐下……」
  李桐坐下來歎口氣道:「馬大哥你說我這話有沒有道理,還是那句話:拿人家的手軟,吃人家的嘴軟,誰叫我們一上來就收了人家的錢了呢!」
  馬一波冷笑道:「哼,我們雖然錢是拿了,可是你可知道我們卻也賠上了兩條人命,到底命還是比錢重要呀。」
  花二郎卻在這時插口道:「那也不一定,有時候錢就是能買命,可就看他們出不出得起了。」
  李桐一喜,笑道:「對了,花當家的,你這麼說可就對了,這件事兄弟早已把話轉了過去,今天他們要是沒帶錢,光是空口說白話那可是不行。」
  花二郎冷冷地道:「錢是要拿,人也是要見。」
  話聲方歇,就聽見有人嚷著:「來了,來了,有船來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54
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0:04:29
  各人聞聲,遂即向水面上望去,即見一艘畫肪,正自由河面上,緩緩地向這邊岸上攏近過來。船上操舟的是兩名年輕俊健的青衣少年,一路運施篙法,像是別有一手,一任怒波翻湧,卻將那艘小小畫肪駕御得極其平穩,很快地小舟已攏上岸來。
  兩名青衣少年一直把畫肪上了河岸沙灘,才行收住手裡長篙。即見前艙垂簾倏地撩起來,由裡面慢慢地走出了一個紅帽活殭屍般的人來。在場立刻就有人認出來這個紅衣人的身份,頓時不再出聲。
  金刀盟的李大麻子看到這裡,立刻道:「阮大爺來了,我得過去一趟。」
  花二郎冷哼一聲道:「李桐。」
  李大麻子驀地停了腳步,回過頭來。
  花二郎冷笑道:「你不是說過了這件事你不管嗎?」
  李大麻子點點頭道了聲好,遂即坐下來不再說話。大傢伙沒有一個人再出聲音,數百道目光一齊集中在岸邊的那艘畫肪之上,當然更不會放過了站立在艙前那個紅衣紅帽的阮行。
  一剎時,這裡靜悄悄的,再沒有一點人聲,只聞得水花拍打著岸邊,一次又一次的水響之聲。
  紅衣人直直地站立在艙前向這邊注視著,只見他身子微微一振,就像是一隻大鳥般,「呼」的一聲,已落在了眾人身邊。
  在場幾個與他見過面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各自抱了一下拳,喚了一聲:「阮大爺。」
  阮行狗眼看人低地掀動了一下唇角,卻是理也不理,一雙冷銳的眸子很自然地落在了「黃面太歲」花二郎的身上。
  「這一位想必就是花當家的了?」一面說,阮行抱了一下拳:「失敬,失敬。」
  「豈敢!」花二郎仍然大刺刺地坐著,抱拳道:「這位想必就是阮兄了?」
  阮行鼻子裡哼了一聲,那一雙白果眼,在現場各人臉上轉了一轉:「花當家的真夠意思,人都到齊了?」
  花二郎森森地笑了一下:「金刀盟的李兄傳來了話,並且出示了丹鳳軒的信物,兄弟一行,是專程來恭候甘十九妹甘姑娘的大駕的。」
  阮行點點頭,說道:「很好,甘姑娘來是來了,可是,還不打算見各位,一切可由我便宜行事。」
  花二郎嘿嘿一笑,伸出了一隻長腿,「阮兄,你且說說看,都有些什麼事吧,能效勞,咱們兄弟一定幫忙,不能效勞,我們拿腿走人。」
  阮行雖然久仰這個花二郎的大名,但是今天卻是第一次見面。他早已聞知這個花二郎為皖北黑道上第一高手,手底下人數既多,平素行徑最是乖張,這時見面,雙方雖交談數句,他即能立刻體認出對方的狂桀不馴。
  「好!」阮行一隻手持著青竹杖:「花當家的快人快語。佩服,佩服!」
  輕咳了一聲,他翻動了一下那雙白果眼珠子,斜掃著一旁的「洗雲刀」李桐,冷冷他說道:「李老大,怎麼,你沒有把我的話交待清楚?」
  李大麻子尷尬地笑了一下,搓著兩隻手道:「這個……在下德威不足,還是阮爺你自己說吧!。
  「哼哼!」阮行挑著一雙老鼠眉毛,不屑地冷笑著:「也好!」
  白果眼一掃面前各人,他冷峻地道:「在沒有宣佈這件事以前,有點東西要先請花當家代表各位收下。」
  說罷,他用手裡的竹杖,擊敲著面前的石頭,大聲向著船上那兩個青衣人吩咐道:「來呀!把姑娘賞下的東西給抬過來。」
  兩個青衣少年答應了一聲,遂即由船上合力搬起了一個雕制得頗為考究的大樟木箱子,船身立刻起了一陣劇烈的動盪。
  那個箱子像是份量極沉,兩名青衣少年雖然看上去都有很好的武功底子,可是在合力抬動這個箱子時,卻都顯出很吃力的樣子。費了老半天的勁兒,這個大箱子才被抬上了岸,卻只是放在岸邊,暫時前進不得。
  「沒有用的奴才,」阮行向著兩名青衣人揮著手:「下去,下去。」
  眸子一轉,他視向身邊各人一笑道:「煩請哪位朋友代勞一下,把這箱玩藝兒抬過來請花當家的過一下目好不好?」
  「洗雲刀」李桐首先應了一聲,吩咐手下人道:「錢老二和趙武你們過去一趟。」
  兩個彪形大漢,聆聽之下,遂即由地上站了起來,答應了一聲,匆匆來到了那個大箱子跟前。二人俱都自負很有一把子力氣,聆聽之下各自彎下身來,一人抄住了一隻箱子上的耳環,驀地向上一提,嘿!這一下子可真是臉丟大了,眼看著那隻大箱子只不過微微移動了一下,卻是連地面也沒有離開。錢老二和趙武,再次用力搬動了一下,仍然和前一次沒有什麼兩樣,也只是動了一下而已,看到這裡,活殭屍似的阮行由不住面帶著不屑地發出了「吃吃」的笑聲。
  金刀盟的李大麻子眼看著自己手下兩個兄弟,當著眾人給自己丟了面,大大的不是滋味。當下他忍不住怒吼了一聲道:「都給我滾開!」一面說,他本人遂即氣呼呼地自己趕了過去。在場不少人都知道這個李桐練的是橫練功夫,這種場面正是他賣弄的時候,見他自己出手,俱都寄以厚望。
  只見李大麻子的兩隻蒲扇大手張開來,一左一右地按在了大箱的兩邊鋼環上,足下八字步,跨虎登山式地一站,叱了一聲:「起!」那具將近有一人高的大木箱,霍地隨著他的雙手,被舉了起來,全場登時爆起了一陣子掌聲。
  李大麻子這一剎,那張臉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塊紅布也似的紅,足下更像是喝醉了酒似的一陣子踉蹌。倒也難為他,就見他晃晃悠悠地一直走出了好幾十步,卻是再也前進不得,「匡當!」一聲,沉重地擱下了箱子,卻只有喘氣的份兒!
  全場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禁臉上一陣子發燒!「黃面太歲」花二郎那張臉,更是情不自禁地顯現出一絲怒容!
  卻見阮行「吃吃」地笑了兩聲,奚落地道:「李老大這是存心客氣,哪能連一個箱子都抬不動,既然這樣還是我這個客人自己效勞一趟吧!」
  「慢著。」花二郎一旁插口道:「阮兄你是客人,哪有勞動你老兄大駕的道理?哼哼,不過是個箱子罷了,兄弟這就去勞動一下也活話這身筋骨。」
  算是正合了阮行的本意,聆聽之下,只見他「吃吃」一笑,抱拳道:「花當家的,這個可就太不敢當了吧!」
  「黃面太歲」花二郎正要向前,他身後忽地閃出了一人道:「當家的且慢。」
  紫黑的臉膛,乾瘦的個頭兒。說話的這個人,正是十三把刀裡面的二當家的「緊背低頭」莫三畏!
  莫三畏一面說,那對鷹似的眸於直直地逼向阮行,輕哼一聲道:「阮爺這是笑話我們這裡真的沒有人了,嘿嘿,只不過是個箱子罷了,莫某人還不相信二十年學藝,就連這點能耐都沒有。」
  「黃面太歲」花二郎微微一笑,點頭道:「二哥你就辛苦一趟吧!」
  「當家的放心,丟不了臉。」
  一面說著,莫三畏已來到了那個大箱子面前,只見他面對著西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頓時就見他平扁的小腹部霍地脹起了甚高一大塊來。
  紅衣人阮行立時面上現出了一絲驚異的表情,那雙白多黑少的眸子頻頻在這個莫三畏身上轉動不已,似乎沒有想到對方陣營裡,竟然還有這等人物。他這裡轉念之間,那個莫三畏的兩隻手已經搭在了兩邊箱蓋角上。
  莫三畏生就的瘦骨磷峋,兩隻手一經用力,看上去真像是兩隻雞爪子似的。也就在他的一雙手方自搭上的一剎,眼看著那只幾有一人高的碩大箱子,霍地隨著他兩隻手的一個舉勢,驀地抬了起來。緊接著這個莫三畏右手向後一掄,十分靈巧地已把這隻大箱子背在了背上,掂了一下重量,莫三畏這才起動雙步,極其從容穩當地已把這只箱子抬到了眼前。
  他面不紅,氣不喘,一雙鷹眼,瞪著阮行,冷冷地笑道:「阮爺請賜示,這只箱子要擱在哪裡?」
  阮行笑了一下道:「這就不敢當了。」一面說,他倏地伸出了一隻手,向著箱面上一搭。
  休要小看了他這一搭之力,隨著他這隻手掌一搭之下,就只見「緊背低頭」莫三畏身子霍地大震了一下,足下打了一個踉蹌。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著莫三畏無論如何負荷不住的一剎那間,一旁的「黃面太歲」花二郎忽然搶上一步。
  他嘴裡說著:「阮兄你太客氣了!」
  陡地,他探出了一隻手,直向著莫三畏背上箱子另一端上拍去。看上去他像是扶住欲墜的箱子,其實卻不是這麼回事,隨著他落下的手掌,「緊背低頭」莫三畏頓時如釋重負,只覺得背上一輕。
  相反地,另一個人,阮行卻似直接地承受了花二郎運施過來的這股子力道,眼看著他瘦削的軀體一陣子顫抖,青白的面色忽然間泛起了一片紅潮。
  二人各出一掌,同時抵住了箱子的一端,由於雙方力道幾乎相等,是以那只箱子看來紋絲不動,身背箱子的莫三畏,雖然如釋重負,卻由於身處在兩種力道之間,竟然是動彈不得了!
  明服人一看即知,心裡俱都有數。悉知十三把刀的瓢把子「黃面太歲」花二郎,眼前是藉故在秤這個阮行的斤兩。
  不要輕看了他們雙方各出一隻手掌,事實上這隻手卻聚集了他們彼此全身的力道,透過兩掌正中的這只箱子,極力地攻向對方身軀。
  極短的一剎,他們雙方看來一動也不動。
  緊接著,「黃面太歲」花二郎那張黃臉上一陣子泛紅,耳聽著他鼻子裡哼了一聲,推箱子的那隻手猝然間抖動一下,這一下平添了無窮力道。
  另一面的阮行當此巨力之下,萬萬吃受不住,身子在劇烈的一個震動裡,突地踉蹌後退!背負箱子的莫三畏也踉蹌一旁。
  妙在那只推在花二郎手掌上的箱子,並不曾因為二人的忽然撤掌離開而下墜,竟然像磁石吸鐵般貼在他手掌之上。
  大家都知道這只箱子的重量,眼看著花二郎這等神奇的功力,俱不禁爆雷也似地喝起彩來。
  花二郎雖以「內氣真力」擊退了阮行,單臂吸住這只箱子,到底是這種力道不堪持久,實在因為那只箱子太重了,花二郎僅能保持極短的一段時間,然後緩緩地攀過另一隻手來,抱托住箱子的另一端,從容地放落地面,這一切看來容易,行來卻大非易事。
  看到這裡,全場又自爆發出一聲彩頭。
  紅衣人阮行眸子裡充滿了驚異。他的震驚實在是可以想知,萬萬想不到對方一夥烏合之眾的江湖盜匪窩子裡,竟然會藏有這麼厲害的一個人物,實在是不可思議。莫怪乎他目注著對方的那雙眸子,竟然呆住了。
  「黃面太歲」花二郎,擱下了箱子,向著阮行抱拳一笑,說道:「阮兄,箱子放在這裡好嗎?」
  阮行像是被他這句話忽然自一片遙遠遐思裡又拉回到了眼前,當下神色一凝,乾笑了幾聲,頻頻點頭道:「花大當家的好功夫,佩服,佩服!」
  說時,他遂即邁動雙腳,來到了那隻大箱子旁邊,端詳了一下,冷冷地道:「這是敝軒『前行特使』甘姑娘的一點心意,請花當家的代表各位笑納。」
  一面說時,他的兩隻手已分別按在箱角的兩處暗鎖之上,一按一拍,只聽得「卡喳」一聲,樟木箱子的蓋子霍地敞了開來。
  一蓬金光異彩,陡地由箱子裡湧現出來,四周圍攏過來的人,人人臉上都變成了黃金顏色。
  箱子中分二格,一半是滿滿的赤金塊、金葉子,另一半卻是各色的瑪瑙寶石,金光萬道,寶氣千條,一剎間.現場每一個人都情不自禁地看直了眼。
  現場這幫子人,雖然多的是滾馬殺人大盜,專司掠奪為生,可是像這大箱的金珠細軟,卻是有生以來從來未曾見過。
  眼睛瞪著,嘴巴張著,臉上流露著無窮的貪婪!
  每個人都看呆了!
  不知是誰忍不住先伸的手,一剎時幾百隻手都向箱子裡伸過去。
  阮行目睹及此,臉上總算綻開了難見的笑容。
  「黃面太歲」花二郎,似乎是這一群人當中,唯一保持鎮定的一個,遠遠地站在一旁,看著弟兄們那等如癡如狂,他心裡未嘗不高興?冷峻的臉上,情不自禁也著了一絲笑容。
  「好了!」嘴角上掛著微笑,花二郎進上幾步,來到箱子面前,伸手關上了箱蓋。
  所有的狂歡亂囂聲,在他關上箱蓋的一剎間,完全靜止了下來,大傢伙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移到了他的臉上。
  「黃面太歲」花二郎面色倏地一寒,冷峻的目光倏地轉向阮行道:「阮兄,把話先說清了咱們才能收錢,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位甘姑娘憑什麼要送給我們兄弟這麼些錢?」
  阮行「吃吃」一笑,頻頻頷首道:「大當家的問得好!天下當然沒有白送錢,也沒有白受錢的道理。」
  「就是這個意思!」花二郎抱了一下拳:「還要請你阮老哥交待清楚。」
  「好說!」阮行吃吃笑了兩聲,搖晃肩膀道:「花大當家這麼一問,阮某人可就不能再裝糊塗了!」
  花二郎抱拳道:「洗耳恭聽!」
  阮行「吃吃」一笑道:「很簡單,我們姑娘的意思,今天晚上要拿下銀心殿,這一箱金銀,也就是哥兒幾個賣命錢,數目不少,大傢伙可都看見了,只是能不能吃下來,卻要看各位的了。」
  花二郎冷笑一聲:「阮兄這個話我明白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倒也不為過之,只是花某人有個小小請求,卻要足下代轉上去,否則恕難從命。」
  阮行道:「好說,好說,花當家的,請說吧!」
  花二郎冷冷地道:「這個請求,其實並無過分,那就是我們希望見一見這位甘姑娘,這件事如果由付姑娘親口交侍,花某粉身碎骨亦萬無不從之理。」
  這句話一經說出,頓時引起了一片熱烈反應。
  「對……我們一定要見一見甘姑娘。」
  「要甘十九妹親自出來給大家說清楚。」
  「甘十九妹出來……」
  眾聲叫嚷,一時響徹雲霄!
  「黃面太歲」花二郎等到眾聲稍平之後,冷冷地向著阮行道:「阮兄可看見?這件事並非我花某人一個人的意思,是大家的意思,如果阮兄不能如意照辦,咱們這件交易,只怕就很難談攏了。」
  阮行擰著一雙弔客眉,發了一陣子愕,忽然冷笑道:「花當家的這個要求,雖然於禮並無不合,只是,對於我們丹鳳軒來說,卻是太過分了,我不妨直截了當地告訴你,辦不到!」
  「黃面太歲」花二郎長眉一挑,嘿嘿一笑,道:「那很好,咱們這件交易,就不必再談下去。」
  身子向一旁跨出一步,冷笑一聲,又道:「足下請便。」
  阮行呆了一下,「吃吃」低笑了兩聲,那雙白果眼珠子,轉了一轉,瞟向地上的那個箱子。
  他冷笑著道:「這麼說,大傢伙是不想要這筆錢了。」
  才說這句話,已有蒙城九醜的老大「紫面梟」馬一波倏地閃身而出!他雖是肢著一隻腳,行動卻極其迅速,身子一轉,快若飄風,突地坐身子箱蓋之上,「嘿嘿」地一笑,抱起了一雙胳膊。這個老賊頭兒一副無賴神情道:「姓阮的,這箱子玩藝兒,你還想拿回去?我看,你死了這條心吧!」
  十三把刀的二當家的「緊背低頭」莫三畏「嗆啷」一聲,撤出了兵刃:「五行輪」!他臉上突然間,罩上了一層殺氣,閃身橫在箱前:「姓阮的!你敢動這箱子一下,老子先宰了你,不信你就試試。」
  一時間。九丑中的「雙頭蛇」秦沖、「白面判官」覃追風、「長臂猿」徐大勇,以及十三把刀的「血蚱蜢」孔翔、「血手印」趙武等十數條漢子,全數躍出,團團把那個大箱子圍在了中間。
  「雙頭蛇」秦沖大聲喊著:「把這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小子給他做了再說。」
  「對!殺了他!」
  「宰了他!」
  群情激動,很快地蔚成了一片聲勢。
匿名
狀態︰ 離線
55
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0:04:49
第28節

  一陣子兵刃交磕聲,百十把刀劍撤在了手上,人多就是膽,眼前數百名好漢,何曾會把阮行這個毫不起眼的人看在眼睛裡。
  眼看著眾聲怒囂,即將形成不了之局。
  阮行在這等情勢之下,雖然事先早有準備,可是目睹著眼前這番聲勢,也不禁大吃了一驚!一時神色張惶,也有點慌了手腳。
  「黃面太歲」花二郎手舉當空,制止住眼前這番激動,這才轉向阮行冷笑道:「阮兄你可看見了。」
  阮行神色略定,重複做態,點點頭道:「看見了!」
  花二郎一笑道:「行有行規,阮兄你不能不知道,干咱們這一行買賣的人,可不能眼看著外人,從咱們眼皮子底下奪走了財路……所以……」他目光深邃地注望著阮行:「足下要是想走,花某人也許可以賣個交情,放了你,只是,要想抬走眼前這個箱子,只怕就辦不到了!」
  阮行哼了一聲,淡淡地道:「這麼說,花當家的是想硬吃下這箱子黃貨了。」
  花二郎冷森森一笑道:「你要這麼說,也未嘗不可,我看這件事不是阮老哥你能夠解決得了的,還是回去一趟,把那位甘姑娘請出來才好說話。」
  似乎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群情激動的當兒,阮行同船而來的那兩個年輕舟子,在附近河岸上動了手腳。他二人把事先備在身上的一種特製東西,一枚枚地拋置在地面的浮沙上。那是一種大小色澤式樣同鵝卵石般的玩藝兒,丟在地上與其它石塊混淆一起,簡直毫不起眼。
  兩名年輕舟子把盛裝在衣兜裡的這種特製東西盡數拋置一空。棄置的範圍,遠及現場十數丈方圓之外,沿著河岸四周設置妥當之後,才又回到原來舟旁站好。這番工作,乘著群情大亂時從容佈置,人不知鬼不覺,極其從容地已佈置完善。當然,並非真的沒有一個人看見,對於紅衣人阮行來說,就是一個例外。眼看著兩名青衣舟子佈置完善之後,阮行內心更像吃了定心丸也似的穩當。翻著一雙白果眼,他打量著花二郎道:「花當家你一定要見我們姑娘才死心?」
  花二郎冷峻地道:「不錯,我們久聞甘十九妹的大名,卻是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不能不有所懷疑。」
  阮行怒聲道:「你是不相信我們姑娘這個人?」
  「不錯!」花二郎點點頭:「花某人認為這一切大有可疑!我們不能僅僅憑著甘十九妹這四個字,就誓死效命,這件事絕不是你姓阮的所能擔當。你請吧!」
  一面說著,花二郎吩咐眼前的人道:「讓開一條路,叫他回去。」
  各人於激動情緒裡,勉強遵命,熙熙攘攘地讓出了一條路來。
  紅衣人阮行乾咳了一聲,目注向花二郎「吃吃」一笑道:「我要是不走呢?」
  「那只怕對你不利得很。」花二郎冷冷地道:「你應該自己心裡有數。」
  聽到這裡,「緊背低頭」莫三畏第一個忍耐不住,倏地掠身眼前道:「當家的,跟這傢伙囉嗦個什麼勁,我先劈了他再說。」
  莫三畏可真是火爆性子,說幹就幹,足下一個搶步,已來到了阮行身前,「五行輪」往空中一舉,嘩楞!一聲脆響。
  「姓阮的,我劈了你!」
  話到人到,人到傢伙也到,「哧——」一溜子寒光,冷森森的一圈白刃,直向著阮行當頭猛劈了下來。
  阮行方才目睹過這個莫三畏搬動大箱時的神情,悉知此人是一個勁敵,不可輕視,當時迎著他當頭落下的五行輪,霍地一揚手中竹杖,「嗆啷」一聲,磕住了輪鋒邊側,借勢身子一擰,縱出了丈許以外。
  莫三畏嘿嘿一笑,第二次轉身運輪,正要再次撲上,卻被「黃面太歲」花二郎出聲喝住了。
  「算了吧,二哥,」花二郎冷冷地道:「咱們不能幹這種事,他人單勢孤的,叫他去吧!」
  花二郎雖然系一名盜首,但卻不失江湖本色。
  「緊背低頭」莫三畏對於這位「瓢把子」一向心存敬服,聆聽之下,倏地後退一步,「五行輪」嗆啷一響地收拾腕後,怒視向阮行道:「若不是大當家的說情,今天萬萬放不過你這個狐假虎威的小人,還不快滾!」
  阮行生平出道以來,從來也不曾受過這個窩囊氣,那張白臉一剎間變成了鐵青顏色。
  「哼,」他狠狠地逼視著莫三畏:「姓莫的,你神氣個屁,馬上就叫你知道你阮大爺的手段厲害。」
  一面說,他轉向花二郎道:「花當家的你委錯了,阮某人可不是你想像的怕死貪生之輩,既然來了,還沒打算就走。」
  冷冷一笑,他揚著一雙弔客眉:「老實告訴你們,要是連你們這幫子人也制服不了,丹鳳軒也就不用在江湖上叫字號了。」
  大傢伙聽他這麼說,俱不禁吃了一驚,誰也沒有想到在眼前情形下,對方這個人居然還敢發狠,實在是有些出乎意外。
  花二郎面色一沉,道:「那麼,你的意思是?」
  說話之間「緊背低頭」莫三畏,以及蒙城九丑中的「火赤練」張方,一左一右雙雙已撲向阮行。
  莫三畏是有一把「五行輪」,張方是一桿「鏈子槍」,兩般兵刃幾乎同時掄了起來,正待向阮行身上招呼過去。
  猛可裡,轉過來一聲清叱之聲:「大膽!」
  隨著這聲女子嬌叱之同時,空氣裡似有極為細微的兩股尖風:「颼——颼——」
  大多數人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的當兒,只聽見叮噹!嘩啦!兩聲脆響,莫三畏的五行輪,張方的鏈子槍雙雙已落向地面。
  兩個人也就在兵刃墜落的同時,宛若木乃伊似的一動也不動地愕在了當場。
  各人目睹之下,俱不禁大吃一驚,張惶循聲望去,始發現到,不知何時,那艘畫肪前艙的船板上,竟然站立著一個亭亭玉立的長身少女。
  少女面懸輕紗,一頭長髮捲了個兒臂粗細的大辮子由後向前,甩落胸前,白皙的肌膚,在黃昏的天色之下門著玉般的顏色。
  一襲淺紫色的緞質長衣,長長地曳向腳面,卻在腰際加上了一根細絛。另外在她上胸部位,佩帶著一日紅絨包紮的「新月短劍」。
  水色天光映襯之下,各人只覺得眼前猝然為之一亮!雖然對方面垂薄紗,難以在一照臉的當兒,看清她的廬山真面,可是只憑顯露在外的那雙眉眼,以及那副可人的身段,已不啻是活生生的美人坯子。要在平常,這些人目睹美人當前,說不定上來就亂了規矩,什麼下流的舉動都許幹得出來,可是由於先震於甘十九妹的威名,再加上被對方一上來所施展的一手「飛砂定穴」給鎮住了,是以這時才會一個個地瞪著一雙蛤蟆眼,沒敢出聲兒。
  紫衣少女俏立艙前,似乎沒看見她怎麼移動,彷彿只輕輕擰了一下腰肢,即如同疾風中的一片流雲,噗嚕嚕嚕!帶著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已飄身子三丈外的河岸之上。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來人紫衣少女僅僅只憑著這一手傑出的輕功,已使得現場幾個深通武功的高手深感驚異而自愧弗如。
  紅衣人阮行身形一轉,快速地已閃向紫衣少女跟前。躬身抱拳地唱了個「喏」,退後一步,才嚎啼道:「卑職無能,驚動了姑娘的芳駕!」
  各人這才知道,來人紫衣少女,原來就是傳說中的那個甘十九妹,一時無不聳然動容!
  來人,甘十九妹卻連正眼也不瞧面前的阮行一眼,那雙掩飾在密鬈毛下的美麗眸子,略一轉動,已把現場情形看在眼睛裡。
  每個人在她目光轉過之時,心裡禁不住都「噗通」一跳,彷彿都感覺到對方那一眼是專為瞧自己似的。
  「阮頭兒。」甘十九妹的聲音顯示著無比的冷:「你的差事,可是越當越回去了,怎麼連這麼點小事,都照顧不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阮行發窘地輕咳了一聲,喃喃道:「姑娘見諒,不是卑職無能,實在是這幾位主兒不聽指使,還嚷嚷著要見您,卑職正要告訴您,您就來了!」
  「要見我?」甘十九妹冷冷笑道:「誰要見我?」
  說話之間,她那雙剪水雙瞳直覺地已認定了花二郎,冷冷地向對方逼視過去。「黃面太歲」花二郎,立時感覺到一種寒意。
  眾目之下,他這個架子不能不端,當下緩緩站起來抱了一下拳:「在下花二郎,參見姑娘。」
  甘十九妹點點頭道:「原來你就是花大當家的,我久仰你的大名,失敬失敬!」
  「哪裡!」花二郎說:「姑娘大名如雷貫耳,在下才是久仰之至!」
  「哼,咱們用不著這些客套話。」甘十九妹一雙眸於直直地逼視過去:「是你要見我,有什麼賜教?」
  「這,」花二郎不愧是老江湖,抬頭打了個哈哈:「在下等人久聞姑娘大名,又知姑娘乃是丹鳳軒嫡傳弟子,心存渴望,俱都想瞻仰一下姑娘的蓋世芳容與驚人絕技,這也是人情之常,尚請姑娘不要見罪!」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道:「當家的大客氣了,既然這樣,現在我出來了,你們也看見了,還有什麼意見?」
  「黃面太歲」花二郎眸子一轉,嘿嘿笑道:「這樣不行,我們要看的是姑娘的廬山真面,這樣可不行。」
  「紫面梟」馬一波大聲附和道:「對!甘姑娘,你得把臉上的紗給摘下來,叫我們瞧瞧才行。」
  全場頓時爆發出一陣哄笑叫好聲,這些亡命之徒先時還有些懾於甘十九妹的威名,不敢十分囂張,現在花二郎、馬一波給他們開了個頭,一時可就情不自禁地現出了他們的刁頑本性。
  十三把刀裡的「飛索刀」李平一聲怪笑道:「對了,甘姑娘,你要是不把面紗揭下來讓我們大傢伙瞧個夠,你今天可就別打算回到船上。」
  「白面判官」覃追風在蒙城九丑裡是出了名的色中餓鬼,這時自然更不會閒著。
  「大姑娘。」他手指著甘十九妹道:「我看你還是自己把面紗摘下來的好,要是讓我們來給你摘下來那就不大好意思了吧!」大傢伙又爆出了一陣笑聲。
  甘十九妹靜靜站在一旁不吭聲,彷彿對眼前橫加於自己的一切,毫不動心,更不曾著一些怒氣。這麼一來,不啻給現場一干匪類更大的鼓勵,一時之間叫著嚷著,亂成一片。
  反倒是一旁的紅衣人阮行忍不往了,只見他一擺手上竹杖,發出了刺耳的一聲怪嘯。
  「住口!」直著脖子,他忽然向前邁進一步,圓瞪著一雙白果眼:「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誰要是再敢說上一句,我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阮行!」甘十九妹挑了一下細長的眉毛,輕聲嗔道:「沒有你什麼事,給我退到一邊去!」
  阮行愣了一下,漲紅了臉道:「可是姑娘,他們……」
  「我知道。」甘十九妹冷冷他說:「我自己會處理一切,用不著替我操心。」
  全場聽到這裡,爆發出了一陣嘲笑。
  紅衣人阮行想是平素時常挨罵,聆聽之下應了一聲:「是。」遂即後退不再說話。
  大家又爆發出一陣子笑聲。
  「紫面梟」馬一波搖晃著身子前進了幾步,抱抱拳道:「大姑娘,我看你還是聽聽大家的話,把臉上的紗摘下來吧,何以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白面判官」覃追風陡地由一旁躍身而出!他一時見色起意。鬼迷了心竅,竟然大著膽子向著掃,十九妹身邊偎了過去:「嘻嘻,甘姑娘,我看這件事,就由在下我來替你代勞了吧。」
  一面說著,這個覃追風果真伸出兩隻手來向甘十九妹臉上摸去。
  大傢伙爆雷也似的喝了個大彩。
  「白面判」覃追風原來是試探著出手,一看對方仍然沒有絲毫反應,心裡可就篤定了下來。再者,他這時面對佳人,近承芳澤,雖然礙於那一襲面紗未能得窺全豹,只是那種隱約的靜態美感,更不禁令他色授魂銷。
  也活該他有眼前一難,一心只想著面親芳澤,率先領受對方如花美顏,可就沒有注意到對方那雙充滿了凌厲殺機的眼神兒。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白面判官」覃追風一雙手,眼看著已將挨在對方面紗的一剎間,猛可裡,一股尖風劈面直揮而下,覃追風一驚之下,點足就退,只是哪裡還來得及?在對方那只纖纖玉手之下,只聽見「喳」的一聲脆響。那種聲音,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並不陌生,就好像是屠夫揮刀砍在豬頭上那種聲音一般無二。甘十九妹的那只纖纖玉手,不啻就是屠者手上的刀,覃追風的那顆頭也無別於肉案上的那顆豬頭。
  「克喳!」脆響聲裡,眼看著罩追風那顆頭,倏地中分為二,隨著甘十九妹巧妙的一式揮動之下,整個身子驀地向後面倒仰出去。
  「叭噠!」摔在地上,連身子都沒有翻一下,覃追風登時命喪黃泉!
  一陣子熱熱的血腥氣息迅速地蔓延開來,中人欲嘔。
  全場各人,目睹及此,一時俱都嚇傻了,情緒的轉變簡直是兩個極端,有的人還自正在大聲叫好,張開的嘴還沒有發出聲音來,登時就傻住了。短暫的一剎沉默之後,才聽見一聲沙啞的呼叫:「覃老二!」
  一條人影從人群裡掠出來!瘸著腿,彎著腰,紫黑的臉膛。正是蒙城九醜的老大「紫面梟」馬一波,眼看著拜弟的慘死,馬一波不啻痛徹心肺,驀地撲向死者屍身,一時撫屍悲慟!「九丑」中下余的幾個兄弟,「雙頭蛇」秦沖、「火赤鏈」張方,「長臂猿」徐大勇,一時見狀,俱都觸發悲忿,紛紛撲前,撫屍痛哭出聲。
  原本熱鬧火爆的場面,一剎間急轉直下,變成了眼前的這番景界,實在是出人意料。
  「紫面梟」馬一波哭著嚷著霍地躍身而起,手指向甘十九妹道:「你……欺人太甚,跟你拼了!」
  馬一波一邊說時,「嗆啷!」撤出了一口「厚背紫金刀」,正待撲上,卻被他手下兄弟「雙頭蛇」秦沖一把拉住。
  「老大,忍著點兒……」秦沖用力地按下他手裡的刀:「咱們犯不著……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甘十九妹冷笑一聲道:「這是什麼人?」
  阮行趨前一步道:「回姑娘的話,這就是蒙城九醜的馬老大,馬一波,死的那個人覃追風,是他拜弟。」
  「原來如此!」甘十九妹緩緩點了一下頭:「這也難怪,馬老大,你有這種兄弟,這是你的恥辱,我這是代你清理了門戶,你應該謝謝我才對。怎麼,你還想跟我動刀嗎?」
  「紫面梟」馬一波那張臉一時氣成了紫茄子顏色,全身簌簌顫抖了一下,道:「甘丫頭……你殺了人還要說便宜話嗎?我……我就跟你拼了!」
  「很好、你不妨來試試看吧!我讓你三刀,哼,也給你們這些人長長見識。」
  一面說,她從容地後退一步,一雙眼睛直直地盯向對方:「你來吧!」
  「紫面梟」馬一波怒吼一聲,用力地掙開了身旁的「雙頭蛇」秦沖。
  擺動著手上紫金刀,馬一波面現殺機地道:「好!馬某人這就見識見識你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夫!」
  不要小瞧了他一條腿不得勁兒,一旦動起手來,身子骨還是真夠利落。眼看著他瘦削的身子驀地向前一倒,箭矢也似地已撲向甘十九妹身前,掌中刀閃爍出一道刺目寒光,直向甘十九妹當頭直劈下來,甘十九妹冷哼一聲,右手突地翻起,輕分二指,「錚」然聲中,紫光流顫裡,已拿住了紫金刀落下的刀鋒。
  現場各人情不自禁地俱都發出了一聲驚呼!
  看上去實在是太險!
  沉重的一口紫金刀,拿捏在對方春蔥也似的兩根纖纖玉指裡,簡直大不相稱,也大不成比例!其實何止是「玉手」與「金刀」不成比例?就是兩個人也不成比例!
  無論如何,這口刀卻是實實在在地被拿住了,馬一波情急之下,施出了全身的勁力,霍地大吼一聲向外面奪刀,偏偏那口刀卻是紋絲不動。馬一波一連用了好幾次力,那張大黑臉漲成了豬肝顏色,奈何手上刀仍然是絲毫也不曾搖動。
  甘十九妹忽然一哂道:「馬當家的,你這兩手還差得遠呢!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56
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0:05:04
  玉手輕起,馬一波連人帶刀驀地被摔出了丈許以外。總算他一身功夫不弱,隨著他落下的身子,陡地打了個滾,第二次旋身而進。
  一團疾風,捲著馬一波身子,旋風也似地再次來到了甘十九妹跟前。
  馬一波情急之下,竟然改了刀法,這一刀施展的是他生平最稱得意的「地膛刀」法。閃爍的刀光,旋轉出一圈奇光。直向甘十九妹下盤捲了過去。
  四下裡再次爆發出一聲喝彩!
  迎合著那具飛龍卷尾的奇特刀光,甘十九妹一派從容,驀然間她身軀輕起,「颼」然聲中,對方紫金刀已由足下掠過。
  馬一波一刀落空之下,身子緊跟著向後一個倒甩,第三刀「倒點天心」,配合著他身子一個霍然倒仰之勢,這口刀在他雙手力持之下,直向甘十九妹心窩上倒扎過去。
  全場各人看到這裡俱不禁替甘十九妹捏著一把冷汗,倒是當事者本人依然從容如故。她只是適時遞出了右手。不知道怎麼一來,在揉碎了的一天刀光裡,對方那口紫金刀的刀尖卻又落在她的手裡了。仍然是那兩根玉指,不偏不倚地拿捏在紫金刀鋒銳的刀尖上。
  馬一波怒吼一聲,雙手握住刀柄,施出全身之力,霍地向下扳刀,紫金刀在他巨力之下,倏地變成了一張弓,只聽得「噹」的一「聲脆響,折斷為二。
  馬一波由於用力過猛,一時收勢不及,整個身子倒跌了出去,等到他驚魂甫定地由地上站起來,對方甘十九妹那一雙澄波眸子正自直直地注視著他,她手裡顯然拿捏著三寸來長的一截斷刃。
  馬一波只覺得一陣子透心發涼,這才知道對方那一身功夫,和自己比起來,簡直判若雲泥。
  驚懼,羞愧,忿怒……
  無數的感觸,一股腦地岔集著他。
  面對著現場上千隻眼睛,馬一波這個臉可丟大了,簡直是無地自容。他怒吼一聲,霍地舉起手上半截斷刀,向對方擲去。不意就在他方自動念,那隻手才自抬起一半的當兒,對方甘十九妹玉指輕彈,手上那截刀尖,已破空飛出,「哧!」銀光如線,尖風急哨聲中,正中馬一波右手脈門之上。
  「嗆啷」一聲,馬一波掌中斷刀還來不及抬起,遂即墜落在地。
  馬一波身子突地打了一個踉蹌,頓時動彈不得,敢情也同先前那兩個人一樣,被對方以「彈指」功飛出暗器給點了穴道。
  全場各人看到這裡,俱不禁形成了一陣騷動,緊跟著趨於安靜。
  大傢伙的眼睛緩緩地由馬一波身上移向甘十九妹,又由甘十九妹身上移向「黃面太歲」花二郎,人人心懷驚懼,一時六神無主,倒要看看這個指揮大局的頭兒如何來處理這件事。
  「黃面太歲」花二郎其實心裡何嘗不驚,目睹著對方驚人武功,暗中叫不迭的苦,只是自己身為這一群的領袖人物,漏子無疑是自己捅出來的,尤其在這個要緊的關頭,當然不能置身事外,拼著粉身碎骨,喪了這條性命,也不能臨陣退縮。
  甘十九妹一雙看似平和的眸子,不知何時也已轉在了他的身上。
  「怎麼,花大當家的也要玩玩嗎?」
  花二郎冷森森地一笑,上前一步抱拳道:「姑娘果然不愧是丹鳳軒的傑出高弟,佩服,佩服,花某人有眼不識泰山,姑娘掌下留情。」
  甘十九妹道:「用不著客氣。花當家的不比尋常,我看得出來,你是有真功夫的人!你就劃個道兒吧。」
  花二郎微微一笑道:「姑娘抬舉我了!」
  他淒涼地一笑,身子緩緩走到了「緊背低頭」莫三畏與「火赤鏈」張方二人身前,後二人俱為甘十九妹一上來點住了穴道,到現在尚未能活開血來。
  花二郎雙掌同出,霍地抵在了二人前心部位,莫三畏與張方直立的身子,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陣子顫抖,容得他掌勢一收,莫、張二人相繼打了個踉蹌,跌倒在地,一時「哇哇」連口嘔吐不已,敢情身上穴道已經解開。
  「黃面太歲」花二郎身子一轉,又來到了「紫面梟」馬一波身前,當下如法炮製,馬一波也同前狀,解開了穴道,卻是大口的嘔吐不已。
  四周各人眼看著花二郎妙手開穴,又都紛紛叫起好來。
  甘十九妹在花二郎為三人開穴時,只是靜靜地在一旁觀望著,容得三人穴路解開之後,情不自禁地點了一下頭,似乎對花二郎的傑出開穴手法,表示讚許。
  「黃面太歲」花二郎轉身步向甘十九妹,在她身前丈許左右處站住腳步。
  「姑娘!」他抱拳道:「花某不知自量,這裡請教了!」
  甘十九妹點點頭:「難得,想不到在這群人裡面,還有你花當家的這等身手,花二郎,我看你方才為他三人解開穴道之時,施展的是內家『小天星』功力,可是?」
  花二郎登時一呆,道:「姑娘怎會知道呢?」
  甘十九妹冷冷一哂,道:「你先不要管我怎麼知道,既然你擅長這種內家功力,當然知道一個內家高手對敵,決定勝負的關鍵在於什麼了?」
  花二郎「哼」了一聲道:「姑娘所指,莫非是指的『氣氣』之功麼?」
  「氣氣」二字,剛一出口,陡然間,花二郎即感覺到一股冷森森的氣機,由對方身上驀地逼射而出,直向著自己全身迎頭罩落下來。
  花二郎一驚之下,這才知道對方少女,敢情是把自己當成了勁敵看待,否則,萬萬不會施展出本身所練的「內氣」功力與自己抗衡!
  原來這種「內氣」的抗衡看似無奇,其實卻遠較尋常兵刃要凌厲得多,當受者如無精湛內功以抗衡,勢將當場負傷。由於這種「內氣」收發於無形之間,當受者受傷部位多屬內臟,可以彈指之間致對方死命於無形,確是厲害之極。
  花二郎一經著念於此,不禁大吃一驚,當時慌忙聚集本身內功,形成內氣,自前軀八處穴道逼運而出,與對方功力抗衡!饒是如此,卻亦不禁身子大大搖動了一下,一時間,面紅耳赤。
  局外人簡直看不出一些名堂。
  卻見甘十九妹站立如故,花二郎距離她正面六七尺以外,像是承受著一種巨大的力量,瘦長的軀體不時地左右搖晃一下,那張黃蠟也似的面頰,由於用力過巨,更不禁漲出一片赤紅。
  現場只有極少數的幾個人,眼看著這等情況,猜測到他們巴經較量上了,對於大多數的人來說,簡直是莫名其妙,如墜五里霧中!
  這種情形僅僅維持了很短的一段時間,身高體健的花二郎已大感不支!只見他瘦長的軀體,漸漸地開始顫抖不已,繼而拱腰隆背,顯得有些佝僂,一顆顆的汗珠滾動在他的額頭上。只是他仍然緊守著原來站立的地方,緊咬牙關,拚命對抗著。
  反過來看看甘十九妹,可就比他輕鬆得多了。像是無事人兒似的,她仍然保持著從容體態,那雙露出面紗之外的盈盈秋波,甚至於還顯示著一些輕微的笑意。
  「花當家的,我看算了吧!」她冷冷地道:「怎麼,還要再僵持下去嗎?」
  話聲出口,輕移蓮足,向前邁了一步,花二郎登時通!通!通!一連後退了三四步,才得拿樁站穩。
  他身子方自一收住勢子,想著對方內氣功力的進襲之下,自己必將受傷無疑。心中一驚,嚇出了一身冷汗,卻沒有料到,也就在他退身站定的一剎,那股發自對方身上的「內氣」真力,摹地收回如電,頃刻間消逝無形!
  這種情形,外人雖是難察究竟,但是花二郎卻是心裡有數,情知這是甘十九妹對自己心存忠厚,留了點面子,否則那股內氣真力只須乘勢出擊,自己即使不致當場喪失性命,也務必要身受內傷不可。
  一念之及,不勝驚懼感愧之至!
  這種情形下,花二郎要是再不見好就收,可就真的是不知進退了。
  臉上一陣子發紅,他上前一步,抱拳道:「姑娘的神功蓋世,花某總算見識了,多承留情,尚請不以先前之失禮唐突見責,千萬,千萬。」
  甘十九妹微微頷首,道:「花當家的不愧一方之雄,能識大體,今後才好共事,丹鳳軒對足下今後多有借重,還請努力從事,不要妄自菲薄才好。」
  花二郎陡然一驚,抬起頭打量了對方一刻,喟然長歎一聲道:「姑娘非止是身藏不世奇技,即此涵養氣勢亦較我輩超出萬分,承蒙看重,敢不誓死以報,自此以後,花某願率眾家兄弟追隨驥尾,以效犬馬之勞。」
  甘十九妹一笑道:「這樣就太好了。」
  目光一轉,視向全場各人道:「你們之中,誰還有什麼意見?」
  眾人眼看甘十九妹如此神威,哪裡還有人敢說個不字,一時俱都不再出聲。
  花二郎歎息一聲,苦笑道:「姑娘不必多疑,這件事既然在下親口向姑娘承諾,自然算數,從今以後,這皖北地面上,姑娘你就是我們的總瓢把子,一切惟姑娘之命是從,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誰個人膽敢不遵姑娘命令,我花二郎第一個饒不過他。」
  話聲方住,就聽見一聲咳嗽道:「當家的,你慢著。」
  說話的正是剛才被甘十九妹點了穴道的那個馬一波。
  只見他搖搖晃晃地走出來,向著花二郎抱了一下拳,臉上神色極其難看地道:「花當家的,這件事咱們還得取個商量。」
  花二郎面色一沉,冷聲道:「怎麼,馬老大你?」
  「紫面梟」馬一波嘿嘿一笑道:「花當家的,不是老哥哥故意給你找彆扭,實在是我們力不從心。」
  一邊說著,他冷笑道:「花老弟,你眼睛可是雪亮的,請老弟你睜開眼睛瞧瞧,我們蒙城九義,一腔子熱血幫人家,自己可又落得了什麼好?……嘿喲……哥九個現在只剩下了四個……我還想留下這把老骨頭再過幾年,這件事呀,不用談。」
  馬一波說著氣往上一湧,那漲紅了的臉連聲冷笑著,歪過臉來招待著他手底下的人:「走,秦老三,咱們走。」
  蒙城九丑正如他所說,如今只剩下了四個人,除了「紫面梟」馬一波之外,另有「雙頭蛇」秦沖,「火赤鏈」張方,「長臂猿」徐大勇等三人,另外手下十五個小兄弟。
  這幾個人眼看著馬老大受創出醜,各兄弟雁行折翼,當年義結金蘭的兄弟如今只剩下了四人,自是鬥志全消,現在一聽馬一波招待,全都應聲步出。
  「黃面太歲」花二郎老實說,對於這個馬一波,至少還心存一些倚重,他心知甘十九妹這方面,絕不會甘心任憑他們輕鬆離開,見狀不由心裡一驚。當時上前一步道:「馬大哥且慢!」
  馬一波抖了一下袖子,繃著臉道:「兄弟,你的好意老哥哥心領了,我姓馬的就是這個脾氣,想幹什麼就干,想不幹的事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留不住我,咱們後會有期,告辭。」
  拱了一下手,馬老大招呼著身邊人道:「走!」
  「馬老大,」出聲招呼他的是甘十九妹:「我勸你還是聽從花當家的忠告,安分一點的好。」
  這幾句話,既是出自甘十九妹嘴裡,自然有相當的嚇阻作用。
  「紫面梟」馬一波一行人浩浩蕩蕩才自走了幾步,聆聽之下,全都停了下來。
  「怎麼?」馬一波斜過眼睛來:「姑娘是要我們哥幾個留下來?」
  甘十九妹含笑道:「馬當家的久歷風塵,應該知道丹鳳軒行事說一不二,既然已言明借重各位,就不惜重酬,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那個管事跟班兒阮行,曾經告訴過我說是馬當家的曾經由他手裡拿過錢,而且在效死令上親筆劃了押,怎麼樣,當家的,可是真有這麼一檔子事?」
  「紫面梟」馬一波臉上一陣子發窘,緩緩地回過身子來:「咳……不錯,是有這麼檔子事。」」
  甘十九妹緩緩前進一步,寒下聲音道:「江湖上講究的是信義,姓馬的,你拿了丹鳳軒的錢,莫非不該為丹鳳軒辦事嗎?」
  「姑娘……」馬一波拱了一下手:「不錯,馬某人一時手軟,由貴管事那裡是拿了幾個錢,可是我們兄弟卻賠上了幾條命,難道還不值過?」
  甘十九妹搖頭道:「既在效死令上劃了押,生死原在意料中,馬一波,你在在江湖上闖了一生,卻是鮮恥少義之人,哼,我勸你還是留下來的好。」
  而在一旁的紅衣人阮行看到這裡,亦氣怒不遏地上前一步道:「姑娘頒令,卑職活劈了這出爾反爾的老匹夫!」
  甘十九妹輕哼一聲道:「那又何必,任他們吧。」
  這後一句,不啻給與馬一波等人無限的鼓舞。
  「紫面梟」馬一波聆聽之下,那張老臉上發了一陣子窘。冷笑一聲,道:「多謝姑娘開恩,老夫等實在自慚無能效力,這就別過,告辭。」
  說完揮了一下手,率領著一干手下轉身就走。
  「馬老大,」甘十九妹冷冰冰的聲音道:「這可是你們自己要走的。」
  馬一波頓時止步,頭也不回地道:「姑娘大度包涵,馬某人感激不盡。」
  揮了一下手,一行人繼續前行。
  在場數百人,無不面現驚異地打量著甘十九妹,他們簡直弄不清楚甘十九妹在鬧的什麼玄虛,何以能夠眼睜睜地看著馬一波一行人叛節離開。
  敏感而深具閱歷的花二郎,頓時覺察到不妙,只是奇怪的是甘十九妹卻始終保持著平靜的姿態,而毫無動靜。
  幾百雙眼睛情不自禁地又由甘十九妹身上移向馬一波等一行人。
  馬一波一行十九人先還懷著鬼胎,都怕甘十九妹猝然自背後施予殺手,但是一直行出了五七十步,仍不見有任何動靜,俱不禁寬心大放。
  「紫面梟」馬一波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暗幸自己總算平安撤退成功。
  只是他慶幸得似乎早了一步。
  就在他這口氣還沒有吁完的當兒,眼前卻發生了一件怪事:卻見走在最前面的一個叫「白臉貓」的手下兄弟,忽然身子一陣子踉蹌,就像喝醉了酒似地向後面倒退了回來。各人目睹之下,俱都停下了腳步。
  馬一波皺了一下眉,方要出聲喝叱,即見這個叫「白臉貓」的兄弟,在後退了幾步之後,忽然身子像麵條兒似地軟癱了下來。
  大傢伙先還當他是出洋相,這會子見狀才知道不妙,慌不迭地趕上去查看究竟。
  「白臉貓」那張臉原本就夠白了,這時看上去簡直更不見絲毫血色。只見他一雙眼睛睜得極大,全身發著顫戰,抬起一隻手,在前面指了指,嘴角蠕動了一下,一句話還沒有說出來,忽然臉上湧現出一片黑潮,嘴裡怪叫一聲,頓時向前仆了下去。大傢伙都不禁嚇了一跳。
  「火赤鏈」張方離著他最近,見狀心裡一驚,嘴裡嘮叨道:「你小子是怎麼了?」一面說,伸手把白臉貓的身子,給翻了個個兒。不翻還好,這一翻過來,登時使得大家嚇了一跳,卻只見白臉貓一張臉黑同墨染,雙目怒凸,由他眼耳鼻口七孔之中,淌出了點點鮮血,人早已經死了。
  「啊?」張方大吃一驚,抬起頭打量著馬一波:「老大!這是怎麼回事?」
  馬一波皺了一下眉,喃喃道:「看樣子他像是中了什麼毒了!」
  話方出口,就聽見身側另一人嘴裡怪叫一聲,緊跟著踉蹌步出,也同前者一樣地倒了下來。
  大傢伙驚心之下,趕忙再看這個人,「蠍子」老四,嘿,可不是,這小子犯的跟「白臉貓」是一個樣的病,全身上下跟吃了煙袋油子一樣,抖成了一圈。
  「頭兒……」他怒凸的一雙眼睛,盯向馬一波:「咱們……上當了……毒……毒……」
  說了幾個字,那張黃臉一陣子發黑,驀地七孔流血,一頭仆倒地上,頓時命喪黃泉。
  大傢伙目睹之後,俱不禁嚇得慌了手腳,一時亂成一團。
  「雙頭蛇」秦沖看看馬一波道:「這……一定是那個丫頭搗的鬼。」
  「紫面梟」馬一波那張臉緊張的都冒了汗,當時遠遠地向甘十九妹看了一眼,冷笑道:「不會吧,她站在那裡動都沒動,這件事恐怕另有蹊蹺,咱們快走。」
  這伙子人聽他這麼一說,轉身就跑。不跑還好,這一跑,眼看著唏哩嘩啦,前道上一連又倒下了三個來。這麼一來,馬一波才發覺到事態的嚴重,幾個人嚇得頓時站住了腳步,一時進退不得。
  「回來吧,」紅衣人阮行遠遠地搖晃著身子走了過來:「不要命的只管走。」
  一面說著,這個阮行「吃吃」地笑了兩聲,抱著一雙胳膊:「馬老大,你也一大把子年歲了,莫非連丹鳳軒的七步斷腸紅也沒有聽說過嗎?」
  「紫面梟」馬一波登時面色如土,方才知道敢情死了的那幾個手下兄弟,竟是中了對方的劇毒,對方是在什麼時候施放的?自己這邊竟然是事先毫無知覺,看起來自己這條性命未曾賠上,實在已是萬幸。這麼一想,由不住全身為之冷冷打了一個冷戰,起自腳心的一陣子發涼,登時愣在了當場。
  識時務者為俊傑,在眼前這種情況下,馬一波哪裡還能再稱強鬥狠?一時搭眉低首,作聲不得。
  甘十九妹看著他們一行,發出了會心的微笑。顯然,她的這著高壓手段,已經收到預期的效果,接下去該是如何研究部署打一場硬仗,來徹底摧毀銀心殿樊氏父子的這一股實力了。
  銀心殿聳峙在洪澤湖南面波心,有一道二里長的湖中長堤直通向岸邊。在整個皖北地方來說,這所建築物都算得上是出類拔革。銀心殿是皖北地面江湖白道上最具聲譽的組織。自古以來,正邪絕難並立,銀心殿存在的最大價值,乃在於對所有作好犯科之輩的黑道人物,最有力的一聲當頭棒喝。
匿名
狀態︰ 離線
57
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0:05:30
第29節

  銀心殿殿主樊銀江,自從碧荷莊折羽返回之後,對於那個甘十九妹,可真是存了十二萬分的戒心。於是,當他歸報父親樊鐘秀之後,父子二人乃在銀心殿部署下一道堅強的防線。在樊氏父子來說,敵人甘十九妹的意圖已甚為明顯,其所以按兵不動,處心積慮地招兵買馬,無非是已經認清了清風堡的實力不弱。
  清風堡與洪澤湖牽著一條老汴河,老汴河事實上也正是清風堡對外的一條唯一出路。銀心殿的重要性,正在於它是控制清風堡的大門咽喉部位。這一點敵人的先遣高手甘十九妹認識得十分清楚,所以才會慎重行事,暫時按下鋒頭。要拿下清風堡,首先就得先拿下銀心殿,這一點是幾乎可以認定的事實。樊氏父子當然認識了這一點,於是在樊鐘秀與他手下奇人左明月先生的參與之下,銀心殿開始部署起堅強的防務。
  左明月是佈陣高手,銀心殿少不了部署了幾陣殺著,但是限於時間以及地勢的控制,它的防務自不能與清風堡本堡相提並論,於是在樊鐘秀本人返回清風堡之後,左明月卻被留了下來。左明月留下來的用意至為明顯,是要他在這銀心殿部署一處另可防禦敵人大攻勢的陣勢。
           ※        ※         ※
  星夜。無月。
  左先生與樊銀江以及銀心殿的兩位香主「南天禿鷹」秦無畏,「飛流星」蔡極,四人乘坐在一艘快舟上。快舟由銀心殿的「分水廳」出來,繞了一圈彎彎的弧度,隨後直放波心。
  船頭上,左先生與樊銀江並肩而坐。
  習習湖風,將二人長衫捲起,尤其是那位溫文儒雅的左先生,看上去裘帶風高更似無限風采。
  「砰!砰!」有人正在水裡打樁子,湖面上架著七八盞高架燈,來往船隻穿梭著,形成一種忙碌場面,快舟在一處地方停下來。
  左先生滿面笑靨地道:「少東主少安毋躁,我這『分水雙刀陣』一經安置妥當,敵人想犯銀心殿,有如海底撈月是萬萬不易!」
  樊銀江道:「左大叔辛苦了,但不知這陣勢部署起來,要耗費多少時日?」
  左明月道:「如果這樣連夜趕工,至遲後天就可完成,這水上一陣,比陸地上的陣勢更為要緊,敵人如想由水上進攻,勢將上來就殺他一個措手不及,我們再伺機出手,當可使來犯之人,全數就殲。」
  樊銀江十分滿意地點著頭,忽然皺子一下眉,歎道:「我也許是過分擔心了,總以為那個甘十九妹是個鬼靈精,無所不知,說不定就要來犯了」。
  左明月點頭道:「她既然有心與我們為敵,當然是越快越好,所以,我們要更加緊部署一切呀。」
  樊銀江道:「要是在今明兩天之內,他們來了呢?」
  左明月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向著遼闊的湖面上看了一眼,搖頭道:「這個……還不至於吧?」
  樊銀江歎道:「但願如此,否則,我們可就……」
  他身後的兩位香主之一「南天禿鷹」秦無畏聆聽之下,上前一步道:「殿主大可放心,我們這裡早已作好了必要的準備,新近由清風堡調來的二十四名兄弟,都已按左先生的分配佈置好了,敵人不來則已,只要來,哼,管他是由陸上還是水上包管殺他一個片甲不留。」
  樊銀江眉頭微微皺道:「秦香主這番豪氣固是可喜,只是,唉……」
  自從他由碧荷莊轉回之後,對於敵人甘十九妹,內心平添了一番新的恐怖,確是引為心腹大患。
  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看著這位秦香主,樊銀江喃喃他說道:「甘十九妹絕不是你們所想像的那麼簡單,我們切忌有絲毫大意,否則後果必將不堪設想!」
  左明月微微頷首道:「然,少東主的話誠然不假,丹鳳軒的武功,至今在武林中還是一個謎,正因為這樣,所以我輩也就不得不煞費苦心的有此一番部署。」
  說到這裡,但聽見「嘩啦」水響之聲,原來水中已立起了一截標塔,十數名大漢赤著身子泅水過去,把這個高有三丈的木塔立起來,四周圍扎上綱絲綜繩,打樁的打樁,綁索的綁索,忙成一片。
  左先生甚為滿意地道:「這個標培一經搭起,上設孔明燈座四處,非但可以用為觀察敵情,而且用以陣法的發動,更具有無限威勢。」
  手勢一舉,足下快船遂即發動,向另一處水面上繞去。不意就在船身自轉過的一剎,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漆黑一片,一望無際的水面上,忽然現出了一串亮光閃閃的星串。
  任何人在初初一見之下,必然會誤為閃爍在穹空天際的繁星,只是你夠仔細的話,當會發覺到,天上的星萬萬不會低到如此程度。
  首先發覺到這件不平凡,而令人驚訝事情的是樊銀江,緊接著左先生也發現了。
  「咦?」樊銀江睜大了眼睛道:「這是什麼?」
  左明月先是一愕,緊接著面現驚奇地道:「這是船嗎?哪裡來的船?」
  秦無畏、蔡極兩位香主也都發覺了。
  「……六七八九十!」左先生嘴裡數著:「十隻船,哪裡來的這些船?」
  「飛流星」蔡極赫赫一笑道:「左先生不必緊張,我看這是打魚的漁船吧?」
  「噢——」樊銀江一聽是漁船,這才鬆下了一口氣。
  「不對」,左先生一雙眼睛直直地向前面注視著:「我看不像!」
  各人在他說話時,卻也發覺到那不是漁船了。漁船沒有這麼大,而且燈光更沒有這麼強烈,船的式樣更不對。最令人驚奇的是,這些來船原是先呈現一個半圓弧度緩緩向前移動,這一陣子,在各人目注之下,忽然卻有所改變,十條大船,忽然歸納成五組,每兩艘船並列在一起,仍然是成為一個半圓的弧度向前慢慢地推進過來。
  左先生,樊銀江,甚至於蔡、秦兩位香主,俱都看出來不妙!
  樊銀江面色一凜,道:「不好!怕是他們來了,快回去。」
  快船在兩名健漢掉首力操之下,很快地返回到銀心殿前的「分水廳」。
  船身方一攏岸,四個人相繼躍下,再一打量來船,嘿,好快的速度,不過是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那五組快船,已瀕臨眼前。最多不過是一箭略余的距離,這等快的速度,簡直哪消一刻即至眼剛。
  樊銀江注目之下,偏首向左明月請示道:「左大叔,你可看出來對方是什麼路數嗎?」
  左明月霍地歎息道:「少東,真是不幸被你料中了,我看是情形不妙。」
  樊銀江轉身就走,卻被左明月一把拉住道:「慢著,這件事驚慌不得。」
  一面說,他轉向「南天禿鷹」秦無畏道:「秦香主聽令。」
  秦無畏上前一步,抱拳一禮,道:「先生差遣。」
  左明月道:「速速命人將殿內一百二十八盞明燈點起,二十四處關隘地方,趕緊上人。」
  秦無畏應了聲:「遵令!」
  左明月道:「且慢!嚴令各人不得出聲喧嘩,井令『飛羽隊』五十名隊員,火速集合,來此聽遣。」
  秦無畏應了一聲,掉頭快速離開。
  樊銀江一時失態,跌足道:「糟了,想不到他們來得如此快速,這可怎麼是好?」
  左明月冷笑道:「事已至此,急也不是法子,少東家你要打點起精神來,好好應付眼前才是。」
  樊銀江急道:「只是,左大叔,你那『分水雙刀陣』還沒有佈置完竣,如何是好?」
  左明月目注前方,神色黯然道:「這也是天意如此,雖然這樣,所幸陸上都已作好了準備,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說到這裡,他冷冷一笑,又道:「話雖如此,敵人要想輕易拿下銀心殿,怕也沒有這麼容易!」
  說話之間,那十艘五組快船,已來到了面前不遠,想是減慢了船速,是以久久不曾靠近!湖面一片漆黑,若非是藉著附近幾艘做工船上的燈光,簡直是難以認清。雖然這樣,也只能看個朦隴,換句話說,他們並不能看清楚來船的一切,唯一清楚在眼的,仍然只是五組十盞孔明燈光,再就是十艘大船朦朧龐大的船影,除此之外,甚至於連來船的帆桅都難以看清。
  樊銀江看得蹊蹺:「左大叔,這可又是怎麼回事?你可看清了什麼?」
  左明月冷冷一笑道:「這是敵人的障眼法,哼!少東家你沒有說錯,這個甘十九妹果然是個厲害人物!」微微一頓,又接道:「如我所料不差,在本殿燈光亮起之時,來船必將都要停止下來。」
  話聲方頓,只聽見銀心殿裡鐘聲三響,驀然間百燈齊亮。
  也就在這一剎,水面上來船突然停住。
  妙在來船猝然停止的位置,恰恰在燈光照射的範圍之外!如果只消前近丈許,就將暴露在光影之內。而對方竟在燈光一亮之始即刻頓住,恰恰遁跡在強光之外,若非有高明的人適時指點,可就是事有巧合了。
  左明月鼻子裡哼了一聲道:「怎麼樣,我猜得不錯吧,哼,來船竟然看出了銀心殿的陸上防設,實在是極不尋常。」
  說話時,五十名「飛羽隊」已集結面前。
  樊銀江看向左明月道:「左大叔的意思,將要怎麼安排這些箭手?」
  左明月道:「這可就看他們了。」
  說話時身著白色長衣的「飛羽隊」隊長:「射月神弓」烏天球,已快步來到面前躬身向樊銀江請示道:「飛羽隊已奉命集合,聽令差遣。」
  樊銀江道:「四下埋伏,聽左先生號令發射。」
  「射月神弓」烏天球應了一聲,反回身來,舉了一下手上的三角號旗,五十名隊員頓時分散開來,頃刻之間消逝無蹤。
  烏天球遂即前進兩步,緊隨在左明月身邊。這人身長七尺,一頭散發披散臉上,生得梟首鵠面,看上去簡直形同厲鬼模樣,凡是銀心殿裡的人,俱都知道此人一身武功確是了得,非但有一身傑出輕功,甚至於更精於水功,昔日追隨老堡主樊鐘秀,最得樊氏喜愛,傳授了許多獨門功夫給他。由於老堡主樊氏的推重,是以才蒙其子樊銀江的重用。「飛羽隊」事實上也就是負責銀心殿安危的一支禁衛武力,飛羽隊長這個職位,自然也就非比尋常了。
  「飛流星」蔡極目光一直注視著來船,很不耐煩地道:「屬下之意,不如乘一船過去,看看究竟,對方到底是在弄什麼玄虛?」
  左先生搖搖頭道:「那麼一來,蔡香主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樊銀江心中一動道:「烏天球精於水功,大叔看看是否可以派上用場?」
  左明月眼睛一掃烏天球,點頭道:「這倒可以一試!」
  「射月神弓」烏天球聽之,頓時褪下那一襲白色外衣,現出了裡面的一身油綢子緊身衣靠,外面加上一隻雕弓,一槽羽箭,越顯得矯健十分。
  左明月眼睛看向來船,卻關照烏天球道:「烏隊長,你要小心了,我要你去看清敵人的形勢,最重要的是這十艘大船是聽令何人?發號施令的主船是哪一隻,看清了這些,即速轉回,最好不要驚動敵人!」
  烏天球躬身道:「謹遵先生嚴令!」
  說罷將原先發號的令旗,雙手轉交給「飛流星」蔡極道:「如有意外,請香主暫替卑職施令。」
  「飛流星」蔡極方自由他手上接過那面令旗,「射月神弓」烏天球,已騰空而起,在空中側著劃了一個半圓圈子,「哧」的一聲頭下腳上地已投身入水,水面上甚至於不曾冒起一些兒水花,只炸開了一條紋路,遂即將他全身吞沒。
  看著他精湛的水性,左明月由不住點頭讚許了一聲,遂即作了個手勢,各人都向後面退到暗處站好。
  「射月神弓」烏天球再次露出水面的時候,已在來船船前咫尺之間。
  這個人端的是好水性,一發覺雙方距離太近,緊接著右手後翻,一個輕快的側栽勢子,水波不高,第二次把身子又沉了下去。
  再一次露出來的時候,他已繞向了最右翼來船的側面,僅僅露出了上額與兩隻眼睛,卻已把敵人船陣瞧了個清楚。這一看之下,令他吃驚不小,卻也被他看出了一些端倪。原來這十艘大船的正前方,都遮掩著一襲純黑色的布幔,怪不得正面看上去一無所見。
  敵人船覆黑幔,利用黑夜行船,顯然是別有用心,烏天球實在是想不透對方弄的是什麼玄虛,當下向側面翻了個身兒,水波不興地泅出了尋丈以外,來到了最邊上一艘大船的船舷左側方。
  雙方距離不足兩丈,烏天球行動至為輕微,再加上這區域在銀心殿燈光照射的範圍之外,是以不曾為對方船上人發現,而他卻就近把船上人看了個仔細。原來敵人的船舶,每兩艘並在一起,當中似乎連繫著鎖鏈。每一艘船都黑壓壓地站滿了人,顯然個個都嚴陣以待,一個個刀出鞘,劍在乎。烏天球雖然看不出船上到底有多少人,但是偶爾閃晃的兵刃寒光,卻使他膽戰心驚。以此而忖,如果一條船以三十人為準,那麼十條船上當載有三百之眾,這是一個驚人數目,甚至於超過了銀心殿現有的人數。「射月神弓」烏天球看在眼裡,焉得不驚心動魄?
  悄悄地在水裡紮了個猛子,把身子又偎近了一些,等到浮出來時,已到了第一艘大船的船頭邊側。
  忽然被他發現了一件事。
  這一艘大船的船頭上,蹲著一個身著黑衣的人,手裡拿著一面黑色的三角旗幟,正在比劃著什麼。
  烏天球心裡正自奇怪,無意間卻發覺到由這人手上閃出了一點星光。緊接著鄰船上也有了同樣的反應。原來每一艘船的船頭上都守立著一個黑衣人,每人手裡都拿著一面用以彼此聯絡的三角號旗和一面鏡子,藉著船頭現有的燈光,使鏡光倒射,一晃即覆,藉以引起彼此注意。這種聯絡的方式,顯然高明,確係得自高明傳授。
  「射月神弓」烏天球在水裡看了一陣,心裡雖知他們是利用鏡光在互通消息,只是到底通些什麼消息,他卻是不知道,傳向何人,他更未能看清楚。他的性子太急了一點,如果他夠沉著仔細,只需要再過一些時候,是可看出一些眉目的。原來這些鏡光經過一番互相傳遞之後,即由當中大船的一個人,綜合所得加以整理,遂即利用特殊的燈光照向後方水面。那裡所隱匿的一艘小船,顯然才是負責指揮全體船隊的中樞命脈所在。這一切由於配合得極為巧妙,那一艘隱藏在後方,負責指揮全局的小船,更是不著絲毫痕跡,設非極為細心之人,決計不會看出。
  烏天球看了一刻,確實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來。他也有他的餿主意,心裡想:我只將這幾個傳遞消息的傢伙給射死,教他們不能傳遞消息,不就結了嗎?
  直性子人都是犯同樣的一個毛病,想到就做。
  烏天球一經著念,頓時覺得有理,當下不假思索地由身上取下了竹胎射月神弓,一面踩著水,將整個上身露出水面,一面抽出白羽長箭。他的箭術確是高明之極,根本無須瞄準,向著船上的那個人舉弓搭箭,弓弦一響,箭如流星而出。
  蹲在船頭的這個人,活該命喪於此,怎麼也沒有想到水裡竟然會埋伏的有敵人。這一箭真有百步穿楊的準頭,那人手持銅鏡,才向鄰船揚了一揚,這一箭不偏不倚地正好射在了他的咽喉部位。這個人一聲都沒有來得及出,登時一頭紮倒船板上動彈不得,手上的一面銅鏡,「噹」一聲滾落下來。烏天球一箭秦效,頓時迅速沉入水中,在水裡雙足端水,其快如箭,哪消一刻又已來到了第二艘船邊。
  這一艘船,同前一艘一般,也蹲著一個人,想是久久不見鄰船發來消息,心中不明,一面頻頻揚動手上銅鏡,一面伸長了脖子向鄰船張望不己。
  就在這個時候,烏天球射出了他的第二支箭。
  弓弦響處,同前一箭一般,正中這人咽喉之上,這個人嘴裡「喔」地怪叫了一聲,腳下一連幾個踉蹌,「彭」一聲摔倒在船板上。頓時這條大船上一陣騷亂。兩名大漢嘴裡怪叫著,直向這人身邊跑過去。緊接著弓弦二響,又飛來了兩支白羽雕翎,二漢子一中腦門,一中肩窩,相繼倒了下去。
  一片人聲喧嘩裡,整艘大船都驚動了。
  「射月神弓」烏天球再調白羽,未經射出,一道燈光,匹練也似地已照在他身上。
  鄰船上有人大聲呼叫道:「在這裡,快射他。」
  射人者反被人射,弓弦響處七八支箭彎,齊向水中射去,烏大球反身踹水,身子一個倒穿,扎出了尋丈以外!忽然小腿肚子上一陣刺痛,卻吃一支彎箭射了個透穿。
  總算他一身水性無人能及,一個猛子紮下之後,再浮起來,早已是十數丈外。
  在眾聲怒嘯,無數道的燈光照射之下,烏天球已泅水來到礦岸邊,即有人趕忙上前將他接應出水,攙扶著他一徑來到了樊銀江與左先生跟前。
  樊銀江皺了一下眉頭,驚聲道:「你中箭了?」
  「不要緊……」一面說著,烏天球探手把中在腿肚子上的彎箭拔出來,鮮紅的血立刻湧了出來。
  「回殿主、左先生的話,」烏天球咬著牙道:「敵人勢力浩大,十隻大船上載有好幾百名勇士……」
  一面說時,他痛得身子搖晃了一下,卻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飛流星」蔡極忙走過來替他察看腿上的傷勢、
  左明月很注意聆聽著烏天球所說的話:「這幾百個人是怎麼分佈的廣
  「回先生話,」烏天球道:「這些人分散在每一隻大船上,看起來,每一隻大船上都有幾十個人,人人帶著傢伙。」
  左明月道:「船上有些什麼佈置?」
  「這個卑職就看不清楚了,」烏天球一面思索著道:「好像每一條船上都遮著一層黑布幔子,所有的人,都藏在布幔後面。」
  左明月嘿嘿一笑,向著樊銀江點點頭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敵陣之中竟然有如此高明之士。」
  樊銀江道:「左大叔以為如何?」
  左明月道:「詳細情勢,我尚一時難以看出,不過,看樣子,敵人像是也在佈置一種陣勢。」
  「佈陣?」
  「不錯,」左明月喃喃道:「利用活動的水上船隻,形成一種進攻的如意戰陣……誠乃是高明之舉!」
  樊銀江皺眉道:「他們又何必這樣?」
  「哼,」,左明月徐徐地道:「事情很簡單,那是他們看見了我們陸上的佈置,所以才不敢輕舉妄動,由是才興起了水上佈陣之法,想要以活動的水上陣法,來鉗制我們死的陸地陣堡。」
  說到這裡,他微一頓,冷笑道:「不用說,這必然又是那個甘十九妹的主意了,好個精明的姑娘,嘿嘿,我左明月偏偏就不讓你稱心如意。」
  樊銀江歎息一聲道:「談到陣法,可就要左大叔你偏勞了,我們應該如何防患?」
  左明月道:「現在還看不出眉目來,我們到分水廳去應付一切。」
  說罷轉身向當前那座三面瀕水的巍峨建築物走了進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58
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0:05:46
  那是一座三面向水,僅僅背後沿陸的一座凸出大廳。
  各人落座之後,循著三面敞開的門窗,可以將湖上情形一覽無遺。但只見靜寂的水面上,羅陳著十點燈光,雖然近在咫尺,可是由於在光圈之外,看起來若即若離,那歷歷船影,黑沉沉地倒印在微泛金光的湖面上,真有點海市蜃樓的撲朔之感。看著敵人這一番氣勢,樊銀江真有點莫名其妙,忍不住向左明月問道:「左大叔,你看他們到底是怎麼一個打算?怎麼始終不見他們移動?」
  「快了!」左明月冷冷地道:「姓甘的丫頭,很明顯的是跟咱們鬥心機,只是我預感著他們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
  樊銀江道:「沉不住氣又將如何?」
  「很難說。」左明月環顧了一下左右,喃喃道:「我們這半島的一百二十八盞明燈,使敵人知道厲害,所以遲遲不敢登岸。」
  樊銀江搖頭道:「先生之意,是說甘十九妹怕了我們?」
  「甘十九妹當然不怕,」左先生慢吞吞地道:「只是她手底下這一群烏合之眾,如果貿然登陸,可就有全軍覆亡之危,」左先生很得意地笑著:「看起來,甘十九妹很重視這一群新近投奔她、為她效死的手下,所以才不甘心他們上來送死。」
  「飛流星」蔡極性子很急地問道:「可是左先生,難道我們就跟他們一直耗下去嗎?」
  「耗下去又有何妨?」左明月嘻嘻笑道:「他們都不急,我們當然更不急了!」微微一頓,左先生接道:「蔡香主不必著急,我想眼前就有好戲看了。」一面說,他轉向烏天球道:「烏隊長,我要你注意敵人中樞頒布命令的那隻船,你可注意到了。」
  烏天球搖搖頭道:「這個卑職沒有看清楚,只是,啊,」他忽然想起來:「只是卑職卻看見敵人每一艘大船頭上,都有一個人在利用銅鏡,彼此互相傳遞消息!」
  左先生一怔道:「哦,這就難怪了,我正是在懷疑有一著……」
  一面說,他輕輕皺著眉,似乎運用思維在想著什麼,五根手指輪流地在桌面上敲著。
  「有了……」他炯炯的目神,看向總攬大局的樊銀江:「少東主,眼前我有一計,可以誘使敵人一股實力來犯,卻要煩少東親自出馬才能有足以制勝的把握。」
  樊銀江早已按耐不住,喜道:「什麼計謀?左大叔快請說出來吧!」
  左明月道:「烏隊長這麼一說,可證明我們這裡的動靜,對方都看得甚為清楚,我是想故意佈置一處空隙予敵人可乘之機,對方很可能就會上來一股實力,然後由少東親自率領一隊幹練手下,埋伏在側,將來人一股殲滅,這麼一來,姓甘的丫頭可就對我們大存戒心,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樊銀江點頭道:「很好,只是左大叔你有把握嗎?」
  左明月點點頭道:「少東你眼前就趕快佈置,我想第三號陸台比較適合,等一會我命人把那裡燈光熄滅後,少東可利用黑暗進行掩飾,使敵人一時無從發現,燈光再亮時,敵人很可能會從那裡上岸,少東等人即可奮力一鼓作氣,將來人全數消滅!」
  樊銀江點頭道:「好吧,我這就去!」說罷轉向「飛流星」蔡極道:「蔡香主你速速召集手下聽令,我們這就去吧!」
  甘十九妹十分安詳地坐在船艙之內。
  她臉上的那一方輕紗,雖然已經揭了下來,只是,對於她手下所有的人,除了她那個近身跟班兒阮行以外,仍然極其神秘而諱莫高深。
  現在,她獨自坐在船艙裡。
  這是專屬於她出行時所乘的豪華畫舫,艙中佈置極其華麗,四周花團錦簇,地上鋪著白色長毛的熊皮褥墊,自她坐處而通向艙門口之間,垂著淡紅色的一層紗簾。這一切渲染在那垂吊下來的八角琉璃燈之下,更顯得絢麗多采,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會啟發你許多靈思邏想。
  畫舫在平靜無波的水面上,極其輕微地起伏著。
  船上的幾個人,包括「黃面太歲」花二郎,「洗雲刀」李桐,「紫面梟」馬一波三個當家的以及紅衣人阮行都顯得十分安靜。他們雖然有幸能與甘十九妹同舟共舫,只是除了紅衣人阮行可以隨意進出以外,其他各人卻都摒隔於紗幔之外,即使必要的對答,也只能隔著這一層紗簾,誠乃咫尺天涯!越是這樣,似乎越能襯托出這位丹鳳軒特使甘十九妹高高在上,神聖不可侵犯。
  總管十艘戰船,數百名黑道好漢,進行大規模的出襲任務,甘十九妹確是表現了她過人的才華和臨場鎮定的大將風範。
  事實上有關這次的出襲任務,雖然他們在出襲以前,已經做了必要的整訓和特別的攻防演習,然而到底事出倉促,執行起來,不免有些偏差。即以綜合情報傳遞消息這一項來說,甘十九妹就大大地感到不滿,要是依照她的理想計劃行事,現在他們應該早已登陸成功。現在,由於執行這一方面任務的手下,不能迅速把握可靠的消息,以至各方面配合鬆懈致使大軍停滯不前,才有了眼前這種尷尬的局面,真是一件令人大興遺憾之事!
  雖然如此,甘十九妹臉上並不顯得十分沮喪。在她感覺裡,這一仗必能成功,只是如何運籌帷幄,是絲毫大意草率不得的。
  身上穿著一襲淺紫色的羅裙,盤膝坐在鋪有獸皮的船板上,面前陳放著一張繪有銀心殿的詳盡草圖,圖上對銀心殿位置的這一半島各處關隘,都有明確的標示。在每一處關隘地方,都置有一粒紅色的玉質棋子。她不止一次地撥動著這些棋子,但卻一次又一次的把它們放回原處,不時地搖搖頭,輕輕歎上一口氣!這種表情,不禁使得侍立在他身邊的阮行,大大地感覺到困惑不安!
  「姑娘。」他彎下身子請示道:「是怎麼回事兒?我們總不能老在湖裡泡著呀,大傢伙已經呆得心煩氣躁,都有些憋不住了!」
  「你懂些什麼?」甘十九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歎了一聲道:「想不到敵陣之中,竟然會藏著這麼高明的角色……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阮行愣了一下道:「莫非是樊老頭子親自來為他兒子押陣來了?」
  「不像!」甘十九妹搖搖頭:「樊鐘秀也不見得就有這個本事,我看是另有高人。」
  阮行更加不明白地道:「姑娘是說……」
  甘十九妹一隻纖纖手指,指撥著一些棋子道:「這些地方,本來都是最好的登陸地方,只是敵人顯然都有了事先的埋伏。如果只是你我幾個人,自然來去自如,可是我們有這麼多人,貿然上去,勢將吃虧不輕,說不定就可能全軍覆沒。」
  說到這裡,她微微一頓,苦笑道:「你知道,這些人既然都已真心投效於我,我豈能輕易地置他們性命於不顧,設非是十拿九穩,我是不願意他們輕易涉險的!」
  阮行皺了一下眉道:「姑娘怎麼能認定,銀心殿附近埋伏的有厲害陣勢?」
  「這很明顯!」透過那片紗簾,她手指著來自銀心殿的那些明燈:「這些燈光就是最好的說明,我已經算過了,一共是一百二十八盞,你可知道,這代表了什麼?」
  「它是代表什麼?」阮行顯然如墜五里霧中。
  「代表一百二十八星宿!」甘十九妹冷冷他說:「敵人厲害的是在於『虛實莫測」,很可能是個騙局,但是我們卻只能寧可信其有,萬一不幸屬實了,可就會中了敵人『星宿歸海』的大舉殺著,那時候我們這數百手下,即使驍勇善戰,也只怕要損失過半。」頓了一下,她又苦笑道:「這個仗難就難在這裡,所以,我急於需要前面敵人動態的詳細資料。」
  阮行歎道:「這些人已經很難得了,他們習慣了衝鋒陷陣,殺人放火,卻不習慣於眼前這樣長時間地在船上,姑娘不能不注意這點。」
  「你說得不錯!」甘十九妹道:「這一點我已經注意到了,你不妨轉告他們,不會再堅持太久,總有機會要他們上去的。」
  阮行應了一聲,揭簾外出把話傳了下去!
  就在這艘畫舫最前端,兩名訓練有素的弟子,負責總司收發來往的信號情報工作。
  利用鏡光明滅長短停歇的次數,綜理出一套特有的信號傳遞,顯然在整個江湖武林中,還系創舉,確是丹鳳軒一項極為傑出的發明成就。
  利用一套特有的鏡光設備,兩名弟子把甘十九妹的話傳遞了出去。
  可是立刻他們又收回了一份情報。
  這份情報現在立刻到了甘十九妹手裡。
  阮行十分渴望地問道:「姑娘,消息上說些什麼?」
  甘十九妹眉頭輕輕皺了一下,緩緩站起身來,向著外面注視了一會兒。
  阮行忍不住又問道:「姑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敵人第三號隘口,有了空隙。」她一面向著遠方眺望,嘴裡喃喃地道:「奇怪,燈也滅了!」一面說時,她緩緩地又坐了下來。
  阮行喜形於色地道:「既然這樣,姑娘還不趕快下命令,咱們就由這個隘口攻進去。」
  甘十九妹道:「原是應該這樣,只是我擔心這當中有詐術,敵人陣中,既然存有這麼高明人士,好像不應該有這個疏忽……」
  才說到這裡,即見艙外人影晃動,那個金刀盟的老大「洗雲刀」李桐,已趨向艙門。
  隔著那層紗簾,李桐躬身抱拳,洪聲道:「啟稟甘姑娘,卑職手底下的人,都有點忍不住了,請姑娘快一點頒發進攻的命令吧!」
  阮行聆聽之下,亦顯得十分激動地看向甘十九妹,等待著她頒發命令。
  甘十九妹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你們真的都這麼沉不住氣嗎?好吧,既然這樣,我們就先試他一試,不過,我卻不能保定這一仗可以成功!」
  隔簾的「洗雲刀」李桐聽到這裡,大聲回道:「回甘姑娘的話,卑職願意打這頭一陣,你等著瞧吧,我這一班人一定能旗開得勝!」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你有這個把握,我可是不敢斷定,不過,既然你一再討令,就讓你去打頭陣,建這個功吧。」
  李桐嘻嘻一笑,大聲的嚷著:「得令!」轉身就要離開。
  甘十九妹喚道:「慢著,李當家的,我還有話要關照你。」
  「是,卑職在!」說著,李桐又轉過身子來。
  「你記住!」甘十九妹說:「我擔心,敵人這是故意設下的圈套,你帶著你手下的人由第三號隘口上岸,如馬上就遇敵擋,事情或許還大有希望,那時,我就會令人援助你,我們的人大舉上岸後,勝算的可能自然極大……如果你上岸之後,並不曾立刻遭遇敵人,我就預感事情恐怕不太妙,那時你有兩個步驟可為。」
  李桐連口稱暗,大聲說道:「敬請姑娘賜示。」
  甘十九妹點點頭道:「果真要是這樣,你當就地按兵不動,或是原航退回來,這樣雖然也不見得就稱高明,卻可以減低你手下的傷亡程度,你速速去吧。」
  「洗雲刀」李桐大聲應著,遂即登上一艘專供接運的小船,轉登上他手下人盤踞的兩艘大船之一。
  甘十九妹目送著李桐離開之後,才又轉向「黃面太歲」花二郎說道:「花兄,你即刻去集合手下,準備接應李桐,切記,需要有可為才可上岸,花兄你是明白人,我也就不再饒舌了!」
  「黃面太歲」花二郎對這位姑娘,早已心服口服,這時聽她以「兄」來稱呼自己,分明對自己恩寵有加,自是受寵若驚!
  當時聆聽之下,躬身應道:「姑娘不必費心,這件事屬下必能謹慎應付,這就告辭。」
  甘十九妹點點頭道:「馬當家的也請退下策應,一切聽我號令行事,你們這就去吧!」
  花、馬二人匆匆領命而去。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向著阮行道:「想不到銀心殿竟然有這麼一個能人,我倒想要見識見識這個人,看看是什麼角色。阮頭兒,你吩咐下去,把船靠近了,我們來看看這一陣輸贏到底如何?」
  阮行應了一聲,即刻傳話,這艘畫舫即偏過頭來,徐徐向著銀心殿那處半島接近過去。
  靜靜的水域裡,看不見一些兒燈光。
  漸漸地,一艘大船緩緩向著岸邊攏過來,四下裡全是黑黝黝的。對於「洗雲刀」李桐來說,這是一次甚為成功的偷襲任務,包括他在內,全船四十名漢子,無不精神抖擻,心存必勝認為勝券在握。
  金刀盟這個組織的所有精銳,俱都在此。除了他們的頭兒「洗雲刀」李桐之外,較為得力的還有「飛刀」謝一虎,「黑面虎」柳山,「三眼神」關萬里等幾個。
  謝一虎,矮個子,擅施飛刀;柳山,黑臉,兜風耳,孔武有力;比較起來,倒是「三眼神」關萬里還算是個厲害角色,身高六尺開外,使兩柄「雪花神斧」,論功夫,就連「洗雲刀」李桐也要輸他一籌。
  「洗雲刀」李桐為表示勇猛,口咬鋼刀,走在前面,三十九名漢子,緊隨其後,就在大船即將接近岸邊之時,一個個涉水登岸,來到了所謂「第三號隘口」那處天險所在。
  眼前黑乎乎不見一些動靜,身後潮水拍打著礁岸,嘩啦啦激起滿空浪花,景象頗為壯觀。
  李大麻子走在最頭裡,三十九名漢子一個個如狼似虎,翻過了眼前一片岸礁,跨進了那一處僅可供二人並行的狹窄隘口。
  打量著眼前一番形勢,「洗雲刀」李桐把身子伏了下來,他手下的人,一個個都躍身進來,也學樣的伏下身子,目注當前,好大的一片地勢。眼前是佔地頗大的一片石林,再前面是兩行柏樹,一幢幢的高大建築物由此延伸下去,座落得層次分明,夜色裡,只見各樓裡明滅的燈光,有如隔岸漁火,氣勢磅礡驚人。
  大傢伙看了一刻,卻也看不出什麼名堂,「洗雲刀」李桐緩緩站起來向前面行了十幾步,忽然被他發現了一處明顯目標,就在這片石林的另一頭左邊,那裡高挑著一盞明燈,卻有敵方十來個漢子守在那裡,這些人一個個席地而坐,一些兵刃弓箭隨地散置著,完全一副疏於防守,睏倦無聊的樣子。
  「洗雲刀」李桐看到這裡,不禁大喜過望,頓時向身後各人打了個手勢,一行四十人迅速集結過來。
  李桐壓低了聲音道:「看見沒有?這一趟我們算是來對了,活該要我們兄弟露臉。關老二,你押後,我打前,咱們只把那一群兔嵬子給幹了再說。」
  「三眼神」關萬里手持著兩柄雪花斧,在手裡掂了掂,一雙眸子裡凶光四溢,咕嚕嚕地四下裡一轉,咬牙道:「我看這件事,有點邪門兒,李老大,你可得弄清楚了,別著了他們的道兒。」
  「洗雲刀」李桐四下裡看了一眼,眼前靜悄悄的,哪裡看得出一些兒破綻。
  頓時,他雄心猝起!
  「看見沒有?」他用手指了一下石林子那一頭:「這些小子還壓根兒不知道,我們先把他們解決了再說。」
  「三眼神」關萬里緊了一下手裡的板斧,左右看了一眼,到底也忍不住心裡的衝動。
  「好!咱們上!就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李桐悄聲道:「我打頭,你殿後,可別帶出一點聲音來,給他們來一個措手不及!」
  說了這句話,他遂即又把那口雪花刀咬在嘴裡,比了比手勢,所有人都伏下了身子,就這樣李桐帶頭,頭萬里押後,「飛刀」謝一虎,「黑面虎」柳山居中,四十名大漢連成一條長龍,蛇也似地向前爬著。
匿名
狀態︰ 離線
59
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0:06:09
第30節

  眼前這片石林,雖然是沒有多大,可是卻也頗具規模,容納眼前這四十個人,簡直毫無問題。轉瞬間,這支以李桐為首,關萬里殿後的長長隊伍已經全部消失在眼前這片峋鱗石林之內。
  說也奇怪,雖然不見得十分明亮,卻能依稀辨到一切。哪裡知道身子一經爬進之後,等到進人到一個相當的距離,頓時面前一片漆黑,卻似有大旋地轉之感。這一剎給人的感受十分突然!每個人內心頓時浮現出一種不吉的預兆!
  「洗雪刀」李桐爬在最前面,一發覺不對,立刻停住了前進。他第一個躍身站起,身後各人俱都相繼爬起來。
  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記得來時,他們是彼此前後相銜,連成一行,然而現在,當他們發覺不對相繼站起之時,才忽然發覺到敢情不知道什麼時候隊形已經亂了。非但如此,甚至於彼此之間雖然尚能感覺到存在眼前,形象卻至為模糊。在本能的聯繫呼應上,實在已是咫尺天涯。這一個突如其來的反應,自然使得每一個人大起恐慌,頓時形成了一片亂嘈!
  「洗雲刀」李桐情急之下,嘴裡罵了一句髒話,忽地拿出了千里火,迎風一晃,「呼啦」一聲,火光猝然竄起了尺許來高。
  就在這一剎那之間,面前人影一晃,一個長身挺立,手捧長劍的銀衣少年,忽然臨近在眼前。「洗雲刀」李桐就手上火光照射之下,驀地認出了來人,正是那日碧荷莊將自己摔落在地的少年,心中方自一驚,對方少年已冷笑一聲,陡地一劍,直向著李桐臉上猛劈了下來。
  李桐大叫一聲:「不好。」身子霍地向外一閃,掌中刀迎著對方劍勢一揮,「嗆啷!」一聲大響。
  他滿以為自己臂力奇大,雖說對方一身功夫,前此一見之後,留有深刻記憶,但是這種硬碰實架之下,保不住他就不是自己對手。殊不知刀劍相接之下,李桐仍然不是他的對手,掌中刀霍地被壓得落下來,那條持刀的左手,齊根上一陣疼痛,簡直是難以持刀。他又哪裡知道,眼前這個銀衣少年,正是對方敵人目前陣營裡的一個最厲害角色,也就是對方銀心殿裡負責其事的首領,被稱為「銀心殿主」的樊銀江。
  看起來左先生埋伏的這一著奇兵,算是完全用上了。利用原有部署在石林之內的陣勢,「銀心殿主」樊銀江率同「飛流星」蔡極,以及十二名幹練殺手,在適當的時機裡,忽然奇兵突出,果然收到了預期的效果。
  「洗雲刀」李桐這一刻實是既驚又恐,再加上內心的恐懼,簡直形同瘋狂!只聽他嘴裡狂嘯一聲,霍地一掄掌中刀,使了一招「大鵬單展翅」,刀身由下而上,劃出了一道經天銀虹直向著樊銀江前胸兼帶面門猛劈過去。刀勢一展之下,眼看著對方人影滴溜溜一個打轉,竟然無影無蹤。
  簡直像是見了鬼!
  李大麻子只覺得頭皮一陣子發炸,身上汗毛一根根地都倒豎了起來,嘴裡由不住大聲地喘息著。就在這一剎,身後冷風襲項,李桐大驚之下,快速的一個轉身,盲目地揮刀就砍。他這裡刀身方自一經遞出,只覺得手腕子一陣子發麻,已吃對方緊緊地拿住了脈門。
  可不又是那個銀衣少年?
  李桐只覺得那隻手腕子上,簡直就像是著了一道鋼箍一般的疼痛!一陣心驚之下,他左手的千里火也權作兵刃,驀地前伸而出,直向著對方臉上燒去,只是卻慢了一步。他這裡剛剛才抬起手來,頓時就覺得下腹猛的一涼,緊接著全身由不住打了個哆嗦,對方銀衣少年掌中一口長劍,己深深地刺進了他的下腹。
  隨著樊銀江拔出的劍,一股怒血,箭也似地標了出來。樊銀江後退一步,「洗雲刀」李桐的身子,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了下來。
  再也爬不起來了,他死了。
  整個石林裡,形成了一陣亂囂,昏天黑地裡,不時傳播出兵刃交擊之聲。
  這片石林,像是一片天然的屏障,這麼多的人,在裡面凌厲地拚殺,怪在石林之外,卻是一無所見,即使有所謂的旁觀者,亦必然毫無所見,唯一所能聽見的,只是隱隱傳出的兵刃交擊以及痛傷呼叫之聲。只是這些也只限於眼前,再過一點,連這些聲音也難以聽見。
  是的,即使你是一個旁觀者,在全然無知的情況下,你也不難想像出石林裡在幹些什麼新奇的勾當。
  「洗雲刀」李桐掉以輕心之下,賠上了自己一條性命,「銀心殿主」樊銀江當然是胸有成竹,是以在殺害他之後身子毫不遲疑,緊接著飛快的幾個轉身,已來到了另一面戰場。即見「飛刀」謝一虎,正用兩把手攮子,與自己方面一名殺手打在一團。
  謝一虎矮小的身材左舞右晃,極見靈活,要在平常正常的情況之下,銀心殿方面這名殺手,萬萬不會是謝一虎的對手。而此刻佔有地利之便,加以謝一虎本能的內心恐懼,自然動起手來,行動大大地打了一個折扣,雙方竟然戰成平手。現在樊銀江的忽然踏進,自使形勢大為改觀。「飛刀」謝一虎略一驚顧之下,竟吃對方那名紅衣殺手猝然落下的長刀,砍在了右胯上,頓時皮開肉翻,血浸褲管。他足下一個踉蹌,斜出三四步,乍見樊銀江的來到,一時心膽俱寒,嘴裡怪嘯一聲,左手翻處,「嗆啷」發出了一口飛刀,直取樊銀江眉心。這口刀自是難以傷得了他。樊銀江猝然翻動劍身,「嗆啷」一聲脆響,已把飛來的那口飛刀劈向一旁!
  謝一虎果不愧是擅長飛刀的能手,在任何情況之下,他身上都準備著幾口飛刀,而且出手的招式,相當的特別,即使在最危急惡劣的情況之下,也不礙他的出手。這時,隨著他一個擰身的勢子,第二口飛刀反身由肋下又飛出了手。卻是直奔向樊銀江小腹臍下!樊銀江陡然彈動雙足,大扒虎似地越身而起。
  這口刀看似險到了極點,擦著樊銀江的衣邊滑了過去。這口飛刀發了空,謝一虎再也沒能力發出第三口刀,也再也沒機會發出第三口飛刀了。眼看著樊銀江騰起空中的身子,驀地向下一落,掌中劍向下一落,銀光乍閃,「喳」地一聲,不偏不倚的劈中了謝一虎的人頭。像是切西瓜似的,謝一虎這顆人頭猝然分成了兩半,頓時一命嗚呼!
  值此同時,「飛流星」蔡極以及一千殺手,已先後解決了來人主力中,比較強悍的「黑面虎」柳山以及一干手下。
  夜色朦朧,再加上參差如犬牙交錯的石林掩護,局外人簡直看不出什麼名堂。
  只是極短的一段時間,樊銀江、蔡極等一干人,已把亂陣中最厲害的關萬里等幾個厲害角色消滅,剩下的一些人自是不在話下。轉瞬之間,這裡又趨於安靜。除了十數丈以外湖水翻打著岸邊礁石的嘩嘩聲響外,再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
  四十條人命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葬送了。
  站立在大船上,注目眺看的「黃面太歲」花二郎,忽然歎息了一聲,向著身邊的手下「緊背低頭」莫三畏苦笑了一下,搖搖頭。
  「緊背低頭」莫三畏不明其意地聳了一下,翻著眼皮子道:「當家的,這是怎麼回事,老半天,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情形不妙,」花二郎皺眉道:「甘姑娘關照說,要我們看情形予以接應,這麼看來,李大麻子他們一定凶多吉少!」
  「血蚱蜢」孔翔在一旁大罵道:「媽的,李大麻子是怎麼一回事?這麼多人下去了,怎麼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花二郎冷冷地道:「只有兩個可能,一:他們沒有遵照甘姑娘的指示,一定是直入而下,直到現在還沒有與敵人遭遇。」
  孔翔怔了一下:「第二呢?」
  「第二個可就不妙了,」花二郎深邃的目光,注視向白浪翻湧而起的岸邊:「你們可曾注意到岸上有些什麼?」
  孔翔與莫三畏辨認著道:「黑乎乎的一片,到底是些什麼,看不清楚!」
  花二郎「哼」了一聲道:「我猜想那是一片石筍林子,果真要是我的猜測不錯,李大麻子一干人,很可能已進了石林。」微微一頓,他遂即又道:「如果他們真的輕敵到如此地步,只要一進石林,必然中伏無疑。」說到這裡,悵然地發出一聲歎息:「果真那樣,他們勢將會死無葬身之地了!」
  「緊背低頭」莫三畏搖搖頭道:「我看不至於吧,李大麻子這麼多人,豈會死得一個不剩,再說我們在這裡已經看了老半天了,怎麼一點痕跡都沒有看出來?」
  花二郎冷冷笑了一聲:「我想是凶多吉少,你給我拿弓,準備一支火箭來。」
  弓箭備好,松枝蘸油的箭頭,滋滋地燃燒著,火光甚強,花二郎張弓拉為滿月,「颼」的一箭射出去。這一箭射程極遠,出手數十丈,直越湖岸,劃出了一道弧形的火花,將那一片地方照得十分清楚。形象的顯現,果然證明了花二郎的看法,對方岸上那片黑乎乎的地形,正是一片佔地里許方圓的石林。
  看到這裡,花二郎由不住歎了一口氣,沮喪地道:「果然不錯,李桐這伙子人完了!」
  話聲才到這裡,只見一艘小小快舟乘風破浪而至,不等兩船接近,船上的人迫不及待,陡地騰身而起,捷飛如鳥般地已落身在花二郎立處座舟之上。
  來人一身紅衣,頭戴同色風帽,正是甘十九妹手下那個跟班兒阮行!
  雙方見面之下,阮行揮動手上一面三角令旗道:「姑娘有令,花兄請速速召集李當家的一行轉回聽令!」
  「太晚了。」花二郎冷冷笑著道:「李桐跟他的人已經上去了,看樣子,他顯然沒有遵照姑娘的囑咐,很可能已經死了!」
  阮行呆了一下,恨恨地道:「姑娘果然沒有猜錯……唉……這也是他們命該如此。」
  「啊,」阮行像是忽然想起:「我家姑娘有事囑咐,請花兄速去一趟。」
  花二郎點頭道:「我也正有請示之意,這就去吧!」
           ※        ※         ※
  卻見白浪湧處,甘十九妹那艘輕快畫舫已來到眼前。甘十九妹面覆輕紗,俏立船首,湖風揚動著她長長的秀髮,卻也把一襲綢質長衣緊緊地裹在她胴體之上。原本麗質天生,怎恁得湖風添姿!湖光夜色之下,頓現無比清艷,儼如出水芙蓉,又似凌波仙子,使人在一經觸目之下,頓時為她的清麗深深吸住!
  花二郎如其說是震懾於她的玄妙武功威勢,倒毋寧說醉心於她的曼妙芳菲!
  每一次當他眼睛接觸到對方朦朧的面影與輕盈的體態時,都會情不由己地在他內心形成一種感情的激動,從而心生傾慕。就是這種情緒的支使,使得他這位一向自負極高的黑道魁首,心甘情願地以供驅使。這是一種微妙的心理作祟,除了他本人以外,局外人自是難以體會,而當事者卻是奉行甚篤,絕對虔誠!
  眼前,當「黃面太歲」花二郎乍然目睹著甘十九妹的出現,真有驚為天人的那種感受!就在心神恍惚之間,畫舫上的甘十九妹卻又翩若驚鴻地騰起了身子!
  眼前,在數百雙眼睛注視之下,卻只見她美妙的身子活似一隻凌波的海鷗,極其輕巧地竄了起來,卻向碧波濯流之間落下去。所有人目睹及此,都禁不住嚇了一跳,但這番吃驚顯系多餘。眼看著她輕巧美妙的身子直墜波心的一剎,彷彿足尖在水面上點了一點,雙臂微振,隨即再次騰身而起。
  花二郎只覺得面前人影一閃,對方甘十九妹卻如玉樹臨風般地站在了面前。
  這等輕功,這般的施展法兒,真正當得上驚人之極!
  「黃面太歲」花二郎恍然一驚之下,由不住打心眼兒裡佩服。大船上各人眼看著甘十九妹一身不可思議的輕功,全都驚駭得呆住了。尤其是花二郎,更不禁自無限敬服之中滋生出一腔傾慕。一時只管直直地看著對方發愕,竟然忘記了上前見禮。
  阮行在一旁看得好笑,輕咳一聲道:「花當家的,我家姑娘來了,還不上前見過。」
  一言提醒之下,花二郎這才驚覺,慌不迭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參見姑娘。」
  甘十九妹輕歎一聲道:「我們上了人家的當了!」
  花二郎一驚道:「姑娘指的是……」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說道:「李桐他們那一夥子人,期功過甚,他們這一去,只怕是回不來了。」
  花二郎道:「屬下也正在想這件事,李桐他們此一去確實凶多吉少,方才屬下特地放出一支火箭,發覺李桐登岸之處有大片石林,敵人如果在石林之內埋伏有人,只怕李當家的這一行,可就著了對方的道兒!」
  「你說的不錯,」甘十九妹道:「可恨的李桐,竟然膽敢不聽我的囑咐,他要是依我之言,早早退回來,又豈會……」說到這裡,氣得歎了口氣。就在這一剎,忽見對方陣營之內,驀地升起了一盞紅燈。
  甘十九妹一驚道:「不好,快退!」
  一言未畢,只聽得鑼聲一響,猝然飛來了一片箭雨。大船上立刻有多人著箭,頃刻亂成一團。鑼聲再起,一時間,箭矢如雨,燈光著處,各人才發現沿著對方陣營,四面岸邊,那些崢嶸的亂石之間,竟然早已埋伏了許多箭手。部分箭手,竟然涉水及腰,弓弦響處,箭如飛蝗。黑暗之中,大船上多人不及防守,一連許多人中箭哀呼,等到各船緊急向後撤退了一段距離,已是受創不輕!
  甘十九妹眼看如此,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卻是一言不發。
  這一場出乎意料的箭陣,使得甘十九妹一方吃了大虧!一切平定下來,各方檢查傷亡報告,由那個紅衣跟班兒阮行整理之後,送來畫舫。
  畫舫上,除了甘十九妹之外,花二郎及幾個具有領導威望的人物都在。揭開了紗簾進門之後,阮行可提著三分小心。他侍候這位姑娘甚久,早已摸清楚了對方的脾氣。情知她越是沉默不言,越是心情不悅,自不願在這個情形之下,碰她的釘子。是以進門之後,阮行垂手低頭,一言不發地侍立一角,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甘十九妹守在燈下,獨自個地生了半天悶氣,一偏頭才似發現了阮行在側。
  「你是怎麼回事?我要你打聽的結果怎麼樣了?」
  「是,姑娘!」
  承她見問,阮行這才敢據實以報。只見他慢吞吞的由袖子裡拿出了個紙卷兒,念道:「據船上統計,共有四十九個中箭,重傷斃命的有二十人,其他輕重傷不等,另外……」
  「不要再說了。」甘十九妹霍地站起來,踱向窗前。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她顯然心情惡劣極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60
匿名  發表於 2011-2-25 00:06:32
  然而,到底她是受過嚴格訓練,尤其是具有非常智慧之人,即使內心忿怒到了極點,她也不會失去理智,更不會亂了她明確的思維。
  看著窗外一片浩瀚夜波,她沉默了一些時候,忽然冷冷一笑,說道:「這一場戰爭,不過才是開頭,我們絕對輸不了,有了這個顯示,更證明了對方陣營裡,藏著一個運籌帷幄的高人。」微微停頓了一下,她接道:「我斷定這個人雖然滿腹經綸,卻未必精通武功,一旦我踏破了他們的陣門,我倒要仔細地看看這個人。」
  阮行道:「姑娘眼前可有什麼打算?」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道:「你請花當家的他們先下去,等到子時前後,再來這裡,我要仔細地盤算一下,再定取捨。」
  阮行抱拳道:「卑職遵命!」
  甘十九妹道:「我要一個人好好地想一想,有什麼風驚草動,你就看著辦,不許再來找我,下去吧。」
  阮行又答應了一聲,這才退出艙外。他深知甘十九妹具有超人智慧,此刻面臨強敵之下,必然是運智沉思,整理出一條明智的破敵方策。他更深知甘十九妹深通陣法,對方陣中既然藏有這類高人,那麼這一場戰鬥,可就夠瞧的了。想到這裡,當下輕輕掩上艙門,將甘十九妹交待之言輕輕轉告了花二郎、馬一波等人,各人分別退了下去。
  十艘大船經過一場驚險風波之後,退出甚遠,在花二郎暫時指揮之下,各自散開,仍然採取半弧度形狀,將銀心殿所在的這個半島遙遠地鉗制著。由於這個半島佔地頗大,是以這些船隻彼此間的距離極為寬闊,尤其是在沉沉的夜色籠罩之下,彼此之間設非依靠鏡光信號的聯繫,根本就互不得窺。
  「紫面梟」馬一波,率領著他手下的幹練「雙頭蛇」秦沖,「火赤鏈」張方,「長臂猿」徐大勇等四人乘坐著那艘專供接運的小船,直駛向停泊在半島拐角的大船。這段距離相當的遠,小船在舟子力操之下,一路起伏劇烈地拐出了眼前這處岔口。
  忽地,面前斜出了一艘漁船。由於這艘漁船出來得過於突然,眼看著就跟「紫面梟」馬一波的這艘小船撞在了一塊。
  划船的舟子慌不迭一帶長槳,把船偏開了數尺,饒是如此,仍然被對方漁舟的船頭撞在了尾舵上。由於來船的勁道十分大,勁頭極猛,「彭」的一聲,把這條小船撞得幾乎都要翻了過來,驀地仰起了頭,轉了大半個圈子,激起了一片軒然大波!划船的舟子固是摔了個屁股朝天,就是「紫面梟」馬一波等四人也都站不住腳,相繼摔倒船上。
  站在船頭的「雙頭蛇」秦沖,暴怒之下,嘴裡怒叱一聲:「王八羔子,找死嗎?」
  嘴裡罵著,一伸手操起了船上長篙,運足了勁道,霍地直向著外面漁船上的人身上扎過去。那個人,挺高的個子,頭上戴著一頂尖尖的竹笠,正自雙手搖櫓,撞了人家的船,他老兄竟然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實在是有點不像話。
  「雙頭蛇」秦沖一聲喝罵之下,可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眼看著這一篙由對方戴笠漁人背後紮了過去,勢將扎他一個透心穿!卻是萬萬不曾料想這個漁人竟然是一個練家子,就在「雙頭蛇」秦沖這一篙,眼看著紮在了他背後,驀地對方那個人身子向前一個打躬。「雙頭蛇」秦沖這麼快的一手舉篙挺刺,竟然會賣了一個空招,一篙刺了個空。
  那人好快的身法。順著秦衝刺過來的長篙,驀地一個轉身,右手乍分之下,「噗!」一把已操住了穿身直來的篙身。「雙頭蛇」秦沖身子一震,幾乎被那人極大的手腕力道帶到了水裡,只覺得兩隻握篙的手心一陣子發熱,手中長篙己到了對方手上。
  這一驚,由不住嚇出了他一身冷汗,然而當他目睹對方那張臉的這一剎,更不禁使他嚇了個魂飛魄散。
  「你……是你……你是……」
  原來這個「雙頭蛇」秦沖不是別個,正是那日在老汴河偽裝成走單幫的那個秦老三。這個戴笠漁夫,更非別人,正是那日搭船的乘客尹劍平。當日設非他一時機警,幾乎著了對方那「炸驢」的道兒。
  炸驢的秦老三就是這個秦沖。
  當日乘船的尹劍平,就正是此刻的這個漁夫。
  可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這兩個人竟然會在此時此刻碰上了。
  「雙頭蛇」秦沖一驚之下,緊接著可就興起了逃走之念,他早已嘗過了對方這個主兒的厲害,哪裡還敢與他正面接觸?
  當下,猛地躍起身子,一頭直向湖水裡扎去,可是前此上當的尹劍平,這一次卻不容他如法炮製了,就在「雙頭蛇」秦沖身子才騰起了一半的當兒,尹劍平長蒿點處,不偏不倚,「噗哧」一聲,已經深深地扎進了他的心窩!
  鮮紅的血,還來不及冒出來,他身子可就沉了下去,「噗通」入水,卻是再也浮不起來。
  這番突如其來的舉止,簡直太過於突然,使得小船上的其他幾個人,簡直嚇呆了。任何人也沒有想到,對方一個不顯眼的漁夫,竟然會有這等身手。
  「紫面梟」馬一波由於立身在這人後側方,一時還看不清對方是個什麼長相,目睹之下,他厲聲喝叱道:「大膽狂徒!」
  話聲出口,站在他左側方的手下「火赤鏈」張方,早已按捺不住,怒吼道:「小子你找死?」
  身子一閃,小船猝然間向下沉了一沉,他身軀已極其快捷地竄到了對面漁船之上。
  張方所施展的兵刃是一把鏈子槍,這時一經掄到手裡,身子霍地向下一矮,施了一招「老樹盤根」,鏈子槍刷啦啦捲起了一道銀光,直向著偽裝成漁夫的尹劍平雙足上猛力纏了過去。
  只是他的動作,卻似慢了一步。他這裡鏈子槍才自遞出一半,對方尹劍平手上長篙卻已倒轉過來,更較他快上一籌,「噗」一聲已搗在了張方右面肩窩上。這一下力道極猛,給予張方的感覺,簡直像是著了一金鋼杵,登時半身發麻,身子一抖,手裡的鏈子槍「叭嗒」墜在了船板上。
  尹劍平的伎倆顯然還不止如此!就見他長篙翻處,「噗」一聲,第二次橫揣在他的腰眼上,這一下力道較諸上一次更見不同,「火赤鏈」張方瘦長的身子,足足被他這一掃之力拋上了半天,還沒來得及落到水裡,先就已經死在空中。「噗通」一聲,水花四濺,激起了一片軒然大波。不過是眨眼的工夫,先後兩人,已經在他長篙下做了屈死的冤魂!
  也就在「火赤鏈」張方身子飛起半空的一剎,「紫面梟」馬一波已由他站立的小船上飛鷹捕兔般地撲了過來。這個老頭兒雖然是瘸著一條腿,可是看上去他的身手卻極其利落,身子一落向對方漁舟,雙手箕開,陡地施展一式餓虎撲羊,照著尹劍平雙肩上抓過來。也不知是尹劍平故意讓他抓著抑或是失之於大意,總之一雙肩頭,竟然被馬一波抓了個緊。
  「紫面梟」馬一波怒叱一聲道:「小子,我要你死!」
  他原是練有精湛的鷹爪功,這時雙掌十指力收之下,更像是十把利刃!思忖著對方這個人,萬萬挺受不住,勢將要在自己十指功力之下,束手就擒。
  事情端的大大出乎意外。馬一波十指上功力自一經運出,驀然間就覺出由對方一雙肩上,霍地反彈出一股勁力,那是一種極為怪異的力道,竟然迫使得馬一波十指上難聚力勢,陡地滑落開來。
  「紫面梟」馬一波這一剎間,才情知對方大非易與之輩,驚慌失措裡,點足就退,哪裡還來得及?他這裡才一縮頭,對方那個漁夫裝扮的人已刷地一聲掉過了身子。
  隨著他轉過來的身子,一隻鐵腕有如驚波之魚,陡然間向上一揚,「波」的一聲,已抓住了馬一波的脖頸。眼前這個角度之內,對於尹劍平來說,那是再合適不過,掌下一經著力,已把馬一波脖子夾住。馬一波這時才忽然接觸到了對方那張臉,當他猝然發覺到對方這個漁人裝束的人竟是尹劍平的喬裝時,簡直嚇呆了。
  「你是尹……」
  「尹劍平,」年輕的漁人冷漠而鎮定地接下去道:「馬老大,咱們久違了。」
  「紫面梟」馬一波想有意異動,只是才不過興起了這個念頭,只覺得脖頸上一陣奇痛,便覺到生平從不曾嘗受過的巨大力道,猝然加諸在自己的項上。緊接著「吱喳」一聲骨響,整個頸骨,在對方手腕神力之下已擰為兩斷。
  尹劍平這一手「金剛鐵碗」之功,確實具有令人難以想像的勁道。馬一波連一聲都來不及叫出,登時命喪黃泉!這一手「手斃活人」,自然使得目擊者觸目驚心,驚駭欲絕。
  事實上所謂的目擊者,其實也只有一個人「長臂猿」徐大勇,也是蒙城九醜如今僅存的一個活著的人。
  在目睹馬一波等三人先後遭難之後,「長臂猿」徐大勇早已嚇了個亡魂喪膽。心裡一急,還容不得他有所異動,已被尹劍平手中長篙點在了前心位置。徐大勇只覺得身上一震,已是動彈不得。四隻眼睛對視之下,徐大勇只覺得全身上下一陣子顫抖,幾乎已經感覺出死亡來臨前的那種威脅!
  「你姓什麼,叫什麼?」卻似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勢,尹劍平深湛的目光注視著他,使得他不得不照實回答。
  愣了一下,他喃喃地道:「徐……徐大勇!」
  「徐大勇,」尹劍平目注著他道:「你可認識我是誰嗎?」
  徐大勇睜大了眼睛,又注視了他一會,搖搖頭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你可知道我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不……不知道:「徐大勇像傻瓜似地搖著頭。
  尹劍平打量著他的樣子,心知他所說的一切不假。照常理來說,既屬敵對立場,他決計不能放過這個徐大勇,可是眼前依然是不忍向對方下此毒手。
  「徐大勇。」尹劍平喃喃地道:「如果我眼前放過了你,你可願改邪歸正?」徐大勇簡直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呆了一呆,才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尹劍平慨然歎息一聲道:「好吧,那我就放過了你。」
  說罷陡地收回手裡長篙,徐大勇頓時就覺得身上一輕,這條命竟然如此倖免,實在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打了個哆嗦,他向著尹劍平抱了一下拳道:「徐某領情……就此別過。」
  話聲出口,反手一刀,只聽得「噗通」一聲,竟然將身後搖船舟子的一顆人頭砍了下來。那舟子屍身帶著一顆被砍下的人頭,一併落在了水裡,小船被激起的水波,高高地蕩起來又深深地落下去,空氣裡再次地渲染著那種濃重的血腥氣息!
  尹劍平皺了一下眉道:「你何以要對他一個無辜的人下此毒手?」
  徐大勇抱拳道:「英雄有所不知,那甘十九妹與花二郎為人都過於細心,倘若發現閣下對我特別留情,只怕我這條性命仍將不保,故此不得留他活命,咱們後會有期,這就告辭了!」
  言罷抬手摸了一下帽子,無可奈何地手攀船櫓,似要離開。
  尹劍平道:「且慢!」
  徐大勇道:「英雄有什麼差遣?」
  尹劍平道:「方纔見你刀殺舟子,足證已有叛離決心,你如能將眼前甘十九妹之異動示知,自為我所樂聞的!」
  徐大勇愕了一下道:「怎麼,聽閣下口氣,莫非尹英雄你還不知道甘十九妹來此的意圖不成?」
  尹劍平目光深湛地注視著他,不發一言!
  徐大勇又抬起手拉了一下帽子,在尹劍平湛湛目神注視之下,他似乎有一種難掩的畏懼虛情。
  「如果閣下沒有別的差遣……」他喃喃說道:「在下這就……想告辭了……」
  「你只怕走不成了……」
  尹劍平一剎那間,臉上又現出了嚴峻的表情。
  徐大勇嚇了一跳,喃喃道:「怎麼,閣下又反悔……了不成?」
  尹劍平忽然歎了一聲道:「我原來有饒你活命之意,你幾乎已撿回了一條性命,可是卻由於你的一時疏忽,卻又為你自己罹下了殺身之禍!」
  徐大勇神色一變道:「你……你這說是什麼意思?」
  尹劍平冷冷的道:「你剛才曾說不知道我姓什麼,可是你自己卻不留意地稱呼我為尹英雄,可見得你明明已經知道我的姓名。」
  徐大勇一怔道:這個……」
  尹劍平道:「還有,你已經不止一次地搖動左手,我可以斷定你左手袖腕裡,必然藏有暗器,只是你沒有機會向我出手罷了,是也不是?」
  「長臂猿」徐大勇頓時面現張惶,左手倏地抬起,只聽見「卡喳」一聲,果然由其袖裡射出了一支袖箭,直向尹劍平臉上射來。由於雙方距離極近,是故聞聲即至。只是這一手卻早已在尹劍平意念之中,就在這支袖箭眼看著已經近他面頰的一剎,驀地他右手輕抬,利用拇指之力,已把飛臨面前的那支袖箭揮落在地。
  「長臂猿」徐大勇一驚之下,陡地躍身而起,情勢所逼,雖不擅水,卻也無從選擇地直向著水裡縱身跳下去。尹劍平當然不容他如此,隨著他抖起的長篙,只聽見「噗哧」一聲,已刺中徐大勇的前胸,那竹篙尖梢,不啻是一截鋒利的槍鋒,徐大勇登時慘叫了一聲,被刺了一個透心穿,當場橫屍水面!
  尹劍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在極短的時間裡,先後殺了四人,換句話說,也就是蒙城九丑目前所僅有的精銳,已全部喪生在他手中。他似乎暫時已完成了一項任務,而無意在此逗留,遂即將那艘小小漁舟,向著黑漆漆一望無際的湖心緩緩劃去。
  馬一波、徐大勇二人的屍身,直直地陳列在船頭上。
  這裡再加了兩盞燈,淒慘的燈光之下,映照著那兩張死人的臉,看上去令人不勝寒慄,鮮紅的血,經過凝固之後,尤其令人自心眼兒裡噁心。
  甘十九妹一聲不響地坐在那裡。她已經很仔細地看過屍首了。
  「黃面太歲」花二郎以及阮行等一干人,無不面色陰沉地站在一旁,大般上雖站滿了人,卻是沒有一個出聲說話,氣氛至為陰沉。
  過了一會兒,甘十九妹才點了一下頭道:「阮頭兒,你把馬當家的與這位徐師父的屍體拾下去,小心護著,等到我們攻下了銀心殿以後,再從厚發葬。」
  阮行應了一聲是,吩咐道:「抬下去。」各人小心翼翼地把兩人屍體抬到了後面,另外有人開始用湖水洗刷著船板。
  情況似乎很不妙,甘十九妹所率領的這個精銳部隊,還沒有大規模登上敵人陣腳之前,先已屢遭挫敗。金刀盟與蒙城九丑精銳全部喪失,就這兩個組織來說,已等於全部瓦解。以甘十九妹所向披靡的過往輝煌戰績來說,這一個打擊對她可以說實在是太大了,然而出人意料的,她卻並不如想像中的震怒,反倒是出奇的冷靜。
  大家心裡都充滿了怒火,只是見她這般冷靜沉著,誰也不敢貿然出聲。
  甘十九妹面罩輕紗,那露出紗罩之外的一雙眸子,凝視著一個固定之處,似乎正自運用心神在分析著什麼事。
  終於她把這件事想通了。
  「以我的判斷,」她緩緩地說:「殺害馬當家的人,不像是銀心殿裡面的人所為,是另外有人。」
  「另外有人?」阮行愕了一下道:「還能有什麼另外的敵人?」
  甘十九妹冷笑道:「其實這個人很可能一直都在盯著我們,根本沒有離開過。」
  花二郎跨前一步,喃喃地道:「姑娘說的是誰?」
  「你也許不認識,但是我卻對他越來越熟。」甘十九妹那雙澄波眸子向阮行一掃道:「你也應該對他認識得很清楚,哼!他可真是陰魂不散,一步也不肯放過我們,看來我們勢將又要見面了。」
  阮行忽然怔了一下,道:「哦,姑娘莫非說的是那個依……依劍平?」
  甘十九妹點了下頭:「除了他還有誰?」
  花二郎道:「依劍平是什麼人?」
  甘十九妹喃喃說道:「哼,是岳陽門的一個殘餘弟子,漏網之魚。」
  花二郎甚為奇怪地道:「僅僅是一個殘餘弟子?」
  「不錯,」甘十九妹語音冷冷地道:「是一個身手傑出,胸羅萬機,智勇兼具的了不起的人。」
  花二郎聽甘十九妹這麼說,嘴裡不禁重複地念著「依劍平」這三個字,深信這個名字對他是完全陌生的。他雖然不識「依劍平」何許人也,但是既然出自甘十九妹之口的衷心讚揚,必然是一個非常傑出的人了。
  紅衣人阮行奇怪地說道:「姑娘怎麼斷定是這個依劍平干的?」
  甘十九妹冷冷地笑了笑:「阮行,看起來,你對什麼事都不甚關心,你有否注意到方纔的兩個人是怎麼死的嗎?」
  「卑職注意到了。」阮行立刻接下去說道:「馬老大的脖頸折斷,徐大勇是前胸負傷而斃命!」
  「這就對了,」甘十九妹緩緩地道:「馬當家的脖子是怎麼斷的?」
  「這個……」阮行微微發怔:「可能是摔斷的!」
  「不是摔斷的,是被人活生生地用手腕之力擰斷的!」
  這麼一說,非但阮行吃驚,就連花二郎以及聆聽此話的其他各人,全都怔住了!
  「這不太可能吧,」說話的是花二郎,他以十分懷疑的口吻道:「據我所知,馬老大練過『鐵頭』功,頭頸之間功力甚是了得,什麼人能夠出手,把他頸骨擰斷,這……」
  甘十九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就有這種功力,可以輕而易舉地擰斷馬當家的頭頸。」
  花二郎窘笑道:「姑娘當然是例外,我是說除了姑娘以外,只怕是有這等功夫的人就不多了。」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那個依劍平就有這種功力!」
  花二郎怔了一下,說道:「什麼功力這麼厲害?」
  甘十九妹語音肯定地道:「據我所知,當今武林中起碼有兩種功力有此威力,一種是我們丹風軒『五指燈』,另外一種是雙鶴堂的『金剛鐵腕,。」
  「金剛鐵腕?」花二郎訝然道:「這種功力屬下也聽說過,莫非這個依劍平竟然擅施這門功夫?」
  「不錯。」甘十九妹那雙美麗的眼睛,忽然瞇成了一道縫:「那個姓依的,顯然學兼數家之長,以我過去曾經一度與他交過手的經驗而論,他如果堅持與我為敵,就將會是我們的一個勁敵。」
  說到這裡,她忽然沉悶了下來,變得心事重重,其實令她頭痛的又何止那個依劍平?她不禁又想到了另一個人,姓「尹」的。
  對她來說,住在碧荷莊的那個叫「尹心」的人,毋寧說較諸那個依劍平更令自己難以捉摸。一想到那個尹心,她的心著實有些亂了。
  不可否認,這個尹心的出現,有大多的懸疑之處費人思索,雖然她曾經懷疑過「尹心」與「依劍平」他們之間的相同性,但是到底缺少真實的證據,再者對於尹心這個人,她更有內心難以平衡的因素。
  無論是人或是事,如果一經摻入了私人的感情作祟,必然會失去明智,即使不曾失去,也必有另一面的顧慮與困擾。她就是在這種心情下,一再地打消了對尹心這個神秘人物的分析與捕捉,即使有這個空閒,她亦情願與對方享受一些感情上的溫馨。那是一項不為外人所知,而確是在內心感情方面深深困惑著她的弱點!
  對於這個姓「尹」的,似乎在她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已經形成了這個「弱點」!她確實十分喜歡他,喜歡看他那張有個性,正直,英俊的臉……喜歡聽他那種富有磁性的聲音。尤其是經過那一夜的糾纏之後,使她更認清了他的守正不阿,說得淺顯明白一點,這個姓尹的,正是她理想中的戀人。
  那一夜之後,她對他毋寧說是已經傾了芳心。以她的固執性情和倔強,除了這個尹心之外,她已不可能再醉心第二人,尹心這個人已經根深蒂固地種植在她心裡,捨此再無所圖。
  有了這層感情的障礙,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對於尹心其人一種心理的慫勇與寬恕。這也就是她何以會對那個尹心一再失察的主要原因。即使現在,她甚至於也沒有懷疑到他,只是把這些罪歸咎於那個強敵「依劍平」的身上。
  其實她又哪裡知道,「依劍平」甚至「尹心」這兩個名字都有虛造的部分。其實,這兩個人根本就是一個人。正因如此,也就隱隱形成了她日後更大的難題與障礙。
  就這一方面來說,尹劍平顯然已經佔了上風,甘十九妹這等超人智慧,也似乎真正地遇見了厲害的對手。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6 18:17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