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甘十九妹只是靜靜地在凝思著……像是什麼都沒有想,又像是想得太多!
忽然,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視向花二郎道:「花兄對於陣法認識多少?」
花二郎略一思忖道:「屬下過去曾經有些涉獵,但實在不能言精。」
「那已經足夠了,」甘十九妹一雙妙目緩緩地在各人面前掃過去:「我需要十個人,現在就要。」
阮行愣了一下道:「姑娘是要……」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那個依劍平,暗中下手殺了我們幾個人,滿以為可以打消了我們的銳氣,把我嚇回去,我就偏不稱他的心!」
阮行道:「姑娘是想親自出手……」
「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甘十九妹道:「這一次由我與花兄親自出手,我自信萬無一失矣!」
大家聽見她願意親自出手,俱都為之精神一振,一時紛紛站出來,自動請纓。
甘十九妹點頭道:「難得你們對我如此忠心,凡是對丹鳳軒忠心的人,丹鳳軒定然不會錯待了他,不久軒主將會親自前來,論功行賞,你們都會倍受重賞。」
這麼一說,大傢伙更是不勝鼓舞,人人不甘示弱,都要隨她打這個頭陣。
甘十九妹道:「用不了這麼多。」
她眼睛轉向二郎道:「連花兄你在內,我只要十個人,要武技精通,身手靈活的,你就在這條船上選出來,用不著驚動大家。」
花二郎應了一聲,立刻就在船上各人中,選出了九名精幹之人。」
甘十九妹眼睛轉向阮行道:「這一次我就不帶著你了,我要你留在這裡,聽候我的調遣,隨時注意我的信號,只要發現了我的暗號,即刻命全體攻上來。」
阮行躬身道:「卑職遵命。」
花二郎選出來的幾個人,也正是十三把刀的精銳,包括「緊背低頭」莫三畏,「血蚱蜢」孔翔,「弔客」謝連城,「飛索刀」李平,「血手印」趙武,另外更有「快刀手」張清,「虎眼」崔奇,「水鬼」方雲,「飛天蛾」郝大鵬九人。
甘十九妹把手下十人集合到面前,一過目之後,微微點了一下頭道:「很好,就是你們十個,你們收拾一下,我們這就走。」
阮行道:「姑娘預備怎麼個走法?」
甘十九妹道:「我要一條空船,另外準備十面盾牌,你馬上去給我準備去。」
阮行答應了一聲,好在這些必要之物,他們在出發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當下只吩咐發出信號,不久即駛來了所要的空船,連同盾牌一一備好。甘十九妹遂即又囑咐了阮行一些必要之事,這才帶著花二郎以及九個人,轉而登上了來船。上得船後,她第一個命令即是把這條船頭尾兩盞燈熄滅,頓時全船一片漆黑!
花二郎心內忐忑,他侍立在甘十九妹身邊道:「姑娘是打算由原來地方上岸還是別的地方?」
甘十九妹目光注視著彼岸,冷冷地道:「對於此陣,我已經觀察了很久,大概已有所瞭解,看來他們是採取『六六互易』生剋之術,是不是我們馬上就知道了。」
花二郎即關照船夫,這條船於是乃向原來地方攏去。
甘十九妹仁立船頭,忽然回身關照道:「小心!」
話聲方落,驀地當前燈光大作,十數道燈光有如蛛網岔集般,自四面八方一併向著這艘船上集中過來。緊接著一陣子弓弦響處,無數箭矢雨點似地向著船上射了過來。所幸各人早已有了完全準備,這時見狀一併將手上盾牌舉起,但聽得一陣子劈剝之聲,來箭全數被格落在地!
甘十九妹手上雖無盾牌,但是她身手卻極為利落,只見她略事揮打,已極其利落地將來犯的矢箭全數擊落在地。是時這艘快船,已瀕臨岸邊。
但聽得「嘩啦」一聲水響,一條漢子驀地由水中升起來,這漢子顯然是銀心殿埋伏在水裡的殺手之一,滿以為得建頭功,哪裡想到所遭遇到的第一個敵人,竟然是甘十九妹,是以甫才現身,即注定了他悲慘的命運。
一聲水響之後,這漢子倏地由水裡躍起,掌中一口分水刀不容分說,摟頭蓋頂地直向著甘十九妹頭上猛砍下去。然而不知怎麼一來,這口刀方自落下一半,卻已經到了對方甘十九妹手上。那漢子雙足還沒沾足船板,即為甘十九妹反掄過來的刀鋒砍中了上軀。
這一刀份量極重極猛。燈光岔集之下,清楚地看見他中刀之後鮮血四濺的一剎,然後翻身,墮水,一時水花四濺,那截屍身之上甚至於還嵌著那把刀。這漢子的出手,由始至終,簡直就像是眨了一下眼睛那般的輕鬆。
緊隨著這名殺手之後,即聞得一連兩聲水響,同時又有兩名漢子由水裡躍起,向著來船左右兩邊撲來。
這一次無須甘十九妹動手,「黃面太歲」花二郎與「飛索刀」李平,雙雙已經迎上了二人。但聽得一陣子兵刃交擊聲響,先撲上的一名漢子,首先為花二郎一貼腕短刃刺中前胸,翻身落水,後上的那個人卻被李平拖上船,格殺於亂刀之下。
只不過是眨眼工夫,後上來的兩個人也先後斃命!水波裡簇湧起片片水花,現出了許多人。這些人原來埋伏在水裡,想伺機向敵人下手,只是目睹及此,卻沒有一個膽敢再冒死犯難,只聽見哨音三響,這些人遂匆匆向岸邊退去。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道:「鼠子伎倆,也敢逞能!」
話聲一落,玉手輕揮:「隨我來。」
只見她嬌軀輕折,海燕掠波也似地,已自船頭上竄了起來。緊接著身後十條漢子,一個個跟著縱起,一齊撲到了岸邊。
猛可裡弓弦再響,無數箭矢雨點似地自四處飛來,各人揮動盾牌,來犯箭矢一一格落在地。即見敵陣之中,倏地挑起了紅燈一盞,大片喊殺聲中,只見數十名殺手,由岸上,水邊直向著甘十九妹一列十一人撲襲過來。
花二郎以次九人,一經上岸,紛紛立實腳步,待令而行,甘十九妹目注敵人來勢,冷冷一笑,吩咐道:「大家全力攻擊,不許放走一個。」話聲一落,十一人倏地分開來各自為敵。
銀心殿方面所埋伏的這些人,雖然當得上是訓練有素的精銳幹練,只是較之甘十九妹親自押陣的這十一個高手,自然還相差得太遠。
雙方猝然交接的一剎那,甘十九妹已施展快速手法,一連擊斃了兩人。
「黃面太歲」花二郎的兵刃是一桿「蛇骨槍」,一經施展開來,上下翻飛,更似有萬夫不敵之勢,轉瞬之間,即為他一連擊斃了三個。其他各人,如「緊背低頭」莫三畏,「血蚱蜢」孔翔,「飛索刀」李平等人,無不是身手不凡,大可獨當一面的人物。敵陣之中,雖然亦有傑出之土,絕非其敵,是以在極短的一剎那交接裡,已死亡過半。
驀地,岸上響起了清楚的一聲長哨,眼看著對面暗處又升起了一盞藍燈。來犯的這些殺手,來得快退得也快,倏地四散狂奔,入水的入水,逃竄的逃竄,轉竄間逃散一空。
地面沙灘上留下了十五具屍體,值得甘十九妹慶幸的是,十五人之中,竟然沒有一個人是屬於自己一方的。甘十九妹顯然對於這一豐碩戰果並不滿意,她原是想把來犯人等全數殲滅在岸,這個願望並未實現。望著敵人退竄的背影,她舉手為號,阻止住手下的追殺。由這一件事實證明,敵人陣營裡果然藏有高明之士。
甘十九妹冷冷地笑了一笑,囑咐身邊的「黃面太歲」花二郎道:「關照他們聽令行事,不可輕舉妄動,現在跟著我進入敵陣。」
花二郎迅速把話傳下去,各人也都知道事關生死,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甘十九妹果似胸有成竹,這時帶領著身後十人進入了眼前陣口,也就是方才李桐等一行四十人所遇害之處,面對著眼前一片嶙峋的亂石,她舉手作勢,各人遂即停下了腳步。
花二郎上前一步,輕聲道:「姑娘發現了什麼?」
甘十九妹那雙明媚的澄波眸子,注視著當前的石林,語音冰寒地道:「這裡果然有鬼,李桐那些人必然就是葬身子此。」一面說,她秋波頻轉,早已前後左右形勢面面顧到,微微點一下頭:「我明白了……」
花二郎道:「看樣子,敵人是在玩誘敵的把戲,想把我們引到石林子裡,然後再伺機加害。」
「不錯!他們就是這個意思……」
花二郎道:「姑娘的意思是……」
「我不會讓他們稱心如意的。」甘十九妹前進了一步,打量一刻;又後退回來,點點頭道:「我猜得不錯,敵陣裡果然有一個擅布奇陣的高人,只是,他遇了我,卻要叫他好看。」
花二郎道:「我們眼前將要如何?」
「你先不要慌,讓我略靜一下。」
一面說著,甘十九妹忽然就著足下一方的大石坐下來,仰首望著花二郎道:「你身上有火沒有,亮著了吧!」
花二郎應了一聲:「遵命!」
當下探手取出了千里火,迎風一晃,一股火焰竄起尺許來高,頓時眼前一片光明。
首先映人花二郎眼簾的就是甘十九妹那雙美麗的眸子,水汪汪的,那麼黑白分明。她臉上雖依然覆著那襲薄薄的輕紗,但是在她坐下的姿勢裡,已失去了掩飾的效果,花二郎緊貼她身後站立著,正可以居高臨下把那張吹彈可破,清艷絕俗娟秀面頰看得一清二楚。頓時,他身上起了一陣異樣的激動,那顆心忐忑得十分厲害。目迷美色,由於內心深重的傾慕,偶然得證實,更不禁興起了一番意亂情迷,倒似乎面臨眼前的大敵,反倒成為次要的問題了。
甘十九妹由胸前抽了短劍,就著頭上的火光,在地上劃了幾條線道。她陷於沉思之中。過了一會兒,她面上現出了笑靨,微微點頭道:「這就是了,好個聰明人!」
花二郎幾乎為眼下這張美麗的臉迷住了,由他站立那個角度下看,豈止是對方那張美麗的面頰,那粉頸、玉項、酥胸……幾令都畢陳眼底而呼之欲出,一時他心裡滾動著熊熊的慾火,只是卻還絕對不敢做出任何非禮舉動!
甘十九妹已把對方陣勢研究透徹了。
「我明白了!」她笑得那麼輕鬆自然:「你可看出了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說了這句話,卻沒有聽見花二郎的回音,她抬起頭來,忽然發覺到對方凝神垂視的一雙眸子,不禁頓時一怔,粉臉上興起了一片紅潮!
「花當家的,」說了這句話,她霍地站了起來,怒聲嗔道:「放肆!」
花二郎登時如著冰露,大吃了一驚,踉蹌著後退了一步,遂即躬身道:「姑娘賜示。」
甘十九妹目光輕轉,發覺到身側外九人九雙眸子,無不聚集在自己身上,這些目光雖然只是含蓄著無比的敬畏神色,不可否認的,其中泰半也屬於有色情的迷惑,目睹及此,甘十九妹心裡的那口氣,無形之中反倒為之消失了。
天下的男人大多都是這樣的。
其實這種目光,她早已應該見怪不怪了,又何獨對於這個花二郎有此苛責?一念及此,她也就平下了心頭的一腔怒火,眼前正當用人之際,更不該為了如此瑣碎傷了和氣!這麼一想,她立刻也就原諒了花二郎的冒失!
當時看著他無可奈何地歎息了一聲,輕聲嗔道:「大敵當前,花兄,你們切忌大意不得呢!」
花二郎原料對方必將對自己無情發作,心裡正自驚惶無度,這時見狀才算一顆心又放了下來,正因為對方的恩威並施,才使得他甘於以死效命!
當時聆聽之下,整襟肅容地躬身道:「屬下謹遵囑托,願以死效命!」
甘十九妹微微呆了一下,實在說,這個花二郎的氣字儀容都算得上很不錯的,再者他武技造詣頗高,為人又重情義,這是論私,若論及公,由於他的率先倡導,可使皖北地方上千的黑道人物,樂於效命,聽從甘十九妹的指使,這樣的一個人,甘十九妹自是無論如何不能像對付任何一般人,或是對阮行那樣的來對付他,非但如此,即使少事聯絡也是應該的。
忽然間,甘十九妹想通了這個道理,覺得自己身邊如果除了阮行之外,再多上這麼一個「護花使者」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當然,這只是她心裡一剎間的有感而發,自然不便立刻形諸面前。
「花兄不必客氣!」她那雙威凌的目神早已大見緩和:「你過來,我們商量一下。」
花二郎受寵若驚地走上前,躬身道:「姑娘指示!」
甘十九妹目光一掃其他九人道:「你們也請過來。」
九人躬身施禮,俱都擁身而前。
「你們聽著!」甘十九妹鶯聲低囀道:「敵人顯然在石林裡設有埋伏,而且他們當然很清楚我們已經來了,所以,我也希望讓他們知道:「
微微頓了一下,蛾眉輕揚道:「我們如果進入石林,雖然眼前我已經看穿了陣勢的微妙,但是,卻不能使你們每一個人都能瞭解,所以……」
花二郎道:「姑娘敢是另有智謀?」
「也可以這麼說!」甘十九妹緩緩地道:「對方的陣門我已摸清楚,現在你們跟著我進去,我們只要反其道而行,另外候下一個陣,不但不會受害,反而使他們自亂了陣腳,那時就可趁亂出手,殺他們一個落花流水了。」
於是,她玉手輕招,將花二郎喚至面前,輕輕地在他耳邊囑咐了一番,花二郎頓時感覺到無限受用,當下將這番交待一傳了下去,各人俱都心懷興奮!
甘十九妹到每一個人都心領神會之後,遂即點點頭,說道:「好,我們現在就開始行動吧!」
她於是率先前行,花二郎、莫三畏一行十人緊緊跟隨在她身後。
甘十九妹向身後的花二郎點了一下頭,後者立時會意,比了個手勢,十個人頓時散開來,按照了事先商量好的位置各自站好。
甘十九妹看了一眼,覺得很滿意,點點頭,遂即向花二郎道:「把你的千里火借給我用用。」
花二郎立刻答應了一聲,雙手奉上。
甘十九妹接到手中,冷冷一笑道:「你們等著瞧吧,馬上就有好戲看了!」
說罷一手拿著千里火,另一隻手握著胸前那口寶劍的劍把,嬌軀輕轉,己來到那片佔地頗大的石筍林前,略一注視,遂即向石林步入。
設非是胸有成竹,她焉敢這般施展?
天上雖有星月,但礙於眼前高矮參差的石林,四周圍黑黝黝的,看起來一片陰森,簡直伸手不辨五指!甘十九妹卻是智者不慮。她那雙精銳眼睛,更像是擅於暗中觀物。
就在她前進到某一個位置時,忽然站住了腳步。耳聽得一股凌厲的刀風,直向她側面直劈而下。甘十九妹僅聽刀風,已猜知對方刀勢下落的部位,是以就在刀風一起的剎時,早已迅速地轉動方位,事實證明她的聽覺極是正確。聽得「嗆」的一聲,對方這一刀正正地砍在了一方巨石上,由於力道過猛,一時石屑紛飛,濺起了一溜子火花!
這人一刀不曾砍中甘十九妹,頓時發現不妥,趕緊抽身換步,只是在甘十九妹的監視之下,哪裡能稱心如意!
事實上甘十九妹早已把這陣勢摸得一清二楚,轉側之間,踏宮過門,已攔在了這人左側方。那人驀地一驚,來不及抽招換式,只覺得寒風貫頂,已吃甘十九妹迅速落下的短劍劈中面門,頓時慘叫了一聲,橫屍就地!
甘十九妹一劍得手,身勢絕不停滯,嬌軀連轉,蝴蝶穿花似地,已移宮換位。
果然她的這一措施極有見地。
就在她身勢方移動的一剎間,驀地在她原立身處前側左右,同時閃出來兩條人影。
映著當空月亮,這兩個人身形極是朦朧,倒是那兩道落下來的兵刃寒光十分醒目,快是快到了極點,卻仍然失勢於甘十九妹的洞悉先機,雙雙走了空招。一招失勢,也就等於為自己罹下了難以彌補的殺機!和先前那個人的感覺幾乎是一樣的,所不同的是這一次甘十九妹不再由正面出劍,卻猛然由他們身後襲了上來。二人只覺得身後一冷,簡直連回身都來不及,已經雙雙中劍仆倒於血泊之間。
這一劍甘十九妹顯然是施展一手稀罕的劍招「劍點雙螢」,出劍之快,真令人歎為觀止,即使現場有旁觀者,所能看見的也僅僅只是一閃即逝的兩點螢光。
收劍,退身,融於一式,當今之下,能夠把劍術融合得如此精熟的,只怕極是罕見!
直到此刻為止,她雖然劍殺三人,可是還不曾接觸到對方設於這一陣勢之內中心人物!然而,就在她退身收劍的一剎那,一股凌厲的強風,忽然由她左側面襲近過來。這才是她所要尋找的下手對象!
順著這股子凌人的尖銳強風勢頭,甘十九妹陡把身軀貼向身後石筍,凹腹吸胸,盡可能地在出息之間把身子變得極薄。她的這種措施顯然是必要的。
眼前,就在這一剎那,一道銀光,長虹貫日般地,直由她身前劃落下去,幾乎擦著了甘十九妹的胸衣,確是險到了極點!
也就在這人一劍走空的同時,甘十九妹霍地抖動左手,「呼啦!」一聲:亮著了手裡的千里火,火苗子驀地噴出了尺許來高。
現場頓時火光大亮!卻也清楚地照見了對面施劍的這個人。
「銀心殿主」樊銀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