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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賊道三痴]皇家娛樂指南[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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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0 22:02:12
第一卷 玩在江州 九十、又見三癡

    銀請周宣去畫押接收房契,周宣欣然命駕前往。

    就在周宣、廖銀、來福三人出了九蓮坊往北的時候,兩騎快馬從朝陽坊奔出,馬上乘客一個身材矮小,藍色斗篷把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另一個目光呆滯、面無表情,除了將軍不當要當車夫的老董又會是誰?

    兩騎一路奔到九蓮坊秦府門前,二人下馬,小個子把斗篷一掀,露出腦袋,大眼睛、尖下巴,正是都護府的林二小姐,只見她繁複高雅的荷葉髻已解散,隨便挽著一個抓髻,一伸手從袖裏掏出一頂家丁小帽戴上,然後又脫去斗篷,原來裏面早已穿上了家丁服。

    秦博士、秦雀父女正準備駕車去醫署,看到家丁打扮的林涵蘊,都是吃了一驚,心想:“昨天不是行了及禮了嗎,怎麼還是這模樣到處跑啊?”

    “周宣呢?我昨晚叫他幫我修銅偶,他竟不來,害我空等,我今天殺上門來興師問罪了。”林涵蘊氣勢洶洶地說。

    秦雀有點想笑,說:“林小姐,我夫君剛去半閑街‘超級秋戰堂了’,你快馬趕去,在北門應該能追上。”

    秦雀好心回話,林涵蘊卻給了她一個白眼,覺得她稱呼周宣為“夫君”真是刺耳,叫聲:“老董,我們走。”騎上她的大白馬,馳騁而去,老董騎棗紅馬,緊緊跟跟隨。

    秦雀見林二小姐風風火火的樣子,忽然有點擔心,問:“爹爹。林二小姐不會真的怪罪我夫君吧?”

    秦博士說了一聲:“不會。”悶頭坐進車裏。心裏又開始擔憂了,這徐刺史小姐地威脅還沒消除,這都護府已經成人地二小姐又兇猛地來了。賢婿呀,這就全看你人品過不過硬了,要富貴不能淫才行呀!

    林涵蘊、老董二人馬快,果然在近北門的街口追上周宣三人,周宣正準備去找阿布,收購蟲店是大事。總得和阿布副董商量一下,不能搞一言堂嘛。

    看到林涵蘊,周宣驚喜道:“林副董,我正想找你,有大事在宣佈,卻怕你出不來。”

    林涵蘊一聽有大事,忙問:“什麼事?”把興師問罪的念頭先擱一邊。

    周宣說了收購兩家蟲店地事,林涵蘊大喜。問:“那我們‘超級秋戰堂’的實力現在算江州第幾了?”這小妞對排名最感興趣。

    “第四總有吧,照這樣發展下去,很快就會獨佔鰲頭的。”

    “不錯不錯,真的很不錯。這兩幾天本小姑婆不在,你倒還折騰得風生水起。走,去‘超級秋戰堂’看看,本小姑婆要視察新店。”

    周宣看著她那身家丁打扮,問:“林副董,你今天怎麼出得來,都護大人不管你了嗎?趕緊回去抄寫《女訓》吧。”

    林涵蘊瞪了他一眼:“我爹陪李大人視察水軍去了,我偷偷跑出來的,怎麼了,你管得著,我還沒興師問罪呢,我叫你昨晚在月亮門等我,你怎麼不來,害我傻等,後來聽府役說賓客都走光了,真把我氣死了。”扭頭說:“老薰,把那‘倚天龍鱗’給他,叫他修,不修好我絕不肯幹休。”

    周宣見老董背著的那個四四方方地大包袱,說:“現在給我幹嘛,等到了‘超級秋戰堂’再說——來福,你去請阿布老爺到‘超級秋戰堂’,我們三巨頭要商議發展蟲社的大計。”

    周宣、林涵蘊等人來到半閑街,只見“超級秋戰堂”左右兩家蟲店的夥計都聚在“超級秋戰堂”門口,他們知道蟲店很快就要易主,正央求夏翠花、湯小三繼續雇傭他們。

    夏翠花見周宣來了,趕緊說:“周公子、林小姐來了,他們是老闆,你們求他們吧。”

    “呼啦”一下圍上一圈人,把周宣、林涵蘊圍在中間,七嘴八舌表忠心。

    林涵蘊見這麼多人求她,很得意,搶著說:“只要你們好好幹活,為‘超級秋戰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就雇傭你們。”

    眾夥計聽不大明白,聽到有個“死”字,有幾個就猶豫了,其他的還是踴躍赴“死”,林涵蘊當即拍板雇傭。

    那幾個猶豫了的夥計後悔了,嚷著:“我也要為‘超級秋戰堂’而死,雇傭我吧。”

    周宣笑著搖頭,側頭看到胡商阿布急衝衝騎馬趕來了。

    “超級秋戰堂”三巨頭在茶樓坐定,另兩家蟲店老闆拿著房契,簽訂不平等條約,周宣在房契

    自己的大名並畫押,問林涵蘊:“林副董,你要不要不然我以後把店獨吞。”

    林涵蘊撇嘴說:“畫什麼押,搞得手髒死了,你是我侄孫,我還能不相信你嗎,諒你也不敢黑心獨吞。”

    —

    周宣又請阿布畫押。

    阿布忙道:“在下和林小姐一樣,絕對信任周公子。”

    房產交接完畢,剩下的瑣事自有勤勞能幹的廖銀夫婦去幹,周宣準備回城,徐刺史邀他今天去“忘憂堂”商議第三位棋士地人選。

    林涵蘊說:“不行,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今天要陪我玩一整天。”

    周宣有點頭大,說:“二小姐,你要玩就在這蟲店玩,瞎指揮一下也無妨,我是大忙人,我哪有空陪你玩。”

    林涵蘊扯住他袖子不放,說:“一整天呆在蟲店有什麼好玩,今天又沒有賭蟲的,你陪我去江邊,我們也看水軍去。”

    周宣搖頭道:“不行不行,等下讓都護大人發現,我就是罪魁禍首了。”

    林涵蘊怒道:“膽小鬼,我們可以遠遠的看嘛。”

    周宣沒辦法,心裏對水軍操練也好奇,想見識一下,老鶴塘這裏離長江不過十裏路,去就去吧。

    周宣牽出他的老馬,林涵蘊不屑地說:“這馬在城裏騎騎還行,到野外跑不起來有什麼勁——老董,把你地馬給周宣騎。”

    老董極聽林涵蘊的話,二話不說就把棗紅馬地韁繩硬塞在周宣手裏,他換乘周宣的老馬。

    周宣見棗紅馬毛色純淨,蹄大腿健,應該是一匹好馬,他這幾天騎溫馴的老馬倒是騎得熟練了,踏蹬騎上,還沒坐穩,林涵蘊就在他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棗紅馬猛地直躥出去,周宣差點摔下馬背,還好腰力夠強,把持住了,扭頭要罵林涵蘊,見林涵蘊騎著大白馬飛一般地從他身邊,帶起一陣風。

    “來呀,追我呀,追得上我算你本事。”林涵蘊送來一陣銀鈴似的笑。

    周宣笑著搖頭,對他來說,這個“追”字可是另有含義,他沒想過要“追”林涵蘊,只把她當小妹,家裏已經有兩位嬌妻,左擁右抱,齊人之福就行了,多了身體也吃不消對吧。

    老董不愧是領兵打仗的,馬術極高,溫馴的老馬被他一勒、一夾,便使出全力奔跑起來。

    周宣見老董騎著老馬都趕在他前頭了,起了好勝之心,壯起膽,縱馬急馳起來,很快超過老董,朝林涵蘊追去,兩個人一前一後馳出半閑街,朝西北方奔去。

    眼前是連綿起伏的丘陵,山不高,林木郁,林涵蘊當然路熟,周宣跟著她跑就是了。

    到了一個三岔路口,林涵蘊放緩馬步,等周宣追上來,再看老董,被他們甩得沒影了。

    林涵蘊很快活地“格格”笑,指著一條岔道說:“我們從這邊走。”躍馬先沖過去,周宣趕緊跟上。

    這是一條山路,狹窄崎嶇,馬只能小跑。

    林涵蘊說:“這是一條遠路,我是故意走這條路的,讓老董找不著我們。”

    話音未落,就聽得急促的馬蹄聲從後面響起,兩個人心裏都想:“哇,老董好厲害,騎那匹老馬也來得這麼快!”

    扭頭看去,來的不是老董,一個戴寬沿竹笠、麻布衣裳的男子騎著一匹青色大馬急馳而來,快到周宣二人跟前也不勒馬減速,這山道不足四尺寬,沒有兩馬並騎。

    只聽“噓溜溜”一聲馬嘶,麻衣男子胯下的大青馬竟離地飛騰起來,從周宣二人頭頂飛躥過去,碗大的馬蹄堪堪從周宣腦袋上方兩寸不到的地方帶著勁風掠過,驚得周宣趕緊伏低身子。

    一人一馬眨眼沖出五、六丈,繞過山道不見了。

    林涵蘊罵道:“混蛋,別跑,我要抽你幾鞭子。”

    周宣趕緊伸手抓住她韁繩,說:“別罵,這人我認得。”

    林涵蘊問:“這混蛋是誰?”

    周宣說:“就是上次我贏了他劍的三癡。”

    “啊!”林涵蘊睜大了眼睛:“就是那五癡遊俠裏的老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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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玩在江州 九十一、令人震驚的彩頭

    山道轉彎處蹄聲又起,周宣低聲說:“林副董,可能是三癡又過來了,你少說話,我來應付。”

    林涵蘊聽過不少“五癡遊俠”的傳說,無不是陰森森、血淋淋的,最近一次是兩年前吳越國一位姓錢的太尉,不知得罪了誰,“五癡遊俠”中的四癡就在錢太尉三千甲兵重重護衛的府第中割去了他的腦袋,當時錢太尉還和小妾睡在床上,那小妾竟然直到天亮了才知道和一個無頭人睡了半夜——

    林涵蘊心想:“四癡就已經那麼厲害,排名在前的三癡就更了不得了,周宣不會武藝吧,這人要是行兇可怎麼辦?老董又慢騰騰還不來,不然的話他應該還能抵擋一陣的。”

    這幾天都護府內外都加強了警戒,就是為了防備這個三癡,沒想到卻在這裏遇上了,林涵蘊雖然任性,這時一顆心也禁不住“怦怦”亂跳。

    大青馬小跑著過來了,馬背上的麻衣男子已將竹笠取下,露出峻傲的容顏,生硬一笑:“原來是周公子,差點擦肩錯過。”

    周宣笑道:“原來是三癡老兄,老兄好威風啊,不是擦肩錯過,是你的馬蹄差點把我頭皮掀掉一塊。”

    三癡在離周宣馬頭三丈處勒住馬,說道:“周公子,那道珍瓏題我已得出正解,絕不會錯了。”

    周宣聳聳肩說:“解開就解開唄。老兄該不會是隔了這麼多天解開那道不算太難的珍瓏題。還想到我這裏取回那把劍吧!”

    三癡淡淡道:“怎麼會,我只是想問一下那把劍還在不在你那裏?”

    周宣看了看三癡肩膀,一截劍柄斜斜露出:“當然在。我珍藏著呢,原來老兄找到一把更好的劍了,很好,那把劍就算是你送我地了。”

    三癡冷冷道:“我輸出去地劍就一定要贏回來,我還想和你賭一賭。”

    周宣精神一振:“要賭可以,你得拿出讓我動心的彩頭來。”

    三癡嘴角勾出冷酷的笑意:“我原沒想好用什麼彩頭。這會想到了,這回我們賭個大地,就怕你不敢賭。”

    周宣笑道:“只要我認為值得的,就沒什麼不敢賭的。”

    一邊的林涵蘊見三癡和周宣有問有答,似乎不象傳說中那麼兇神惡煞,插嘴說:“賭什麼大的?”

    三癡對林涵蘊毫不理睬,緩緩掉轉馬頭,對周宣說道:“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什麼人了。兩個時辰內我會帶彩頭來找你,請不要回城就是,如果過了未時我沒趕來,就請自便。”說罷。拍馬而去。

    林涵蘊“哼”一聲說:“我們到處跑,不信他能找得著!喂。周宣,你說他會拿什麼來和你賭?”

    周宣皺眉說:“說實話,我不想和這個人賭,這人是亡命之徒,很危險!這樣吧,我先送你回城,順便通報都護府,就說三癡又出現了。”

    林涵蘊嚷道:“出現就出現嘛,也沒什麼大不了,江州那麼大,就不允許人家到處走走!我才不回去呢,我要看你和他賭。”

    周宣笑道:“那好吧,我們先看水軍去,我猜他是要和我賭棋,上回輸了不服氣,嘿嘿,這回我出一個超級難解的圍棋珍瓏,讓他把頭髮都想白了才好,省得出來到處嚇人。”

    林涵蘊提醒說:“若是他提出要和你比劍怎麼辦?他可不是劍、蟲、棋三癡哦。”

    周宣咧著嘴說:“不會吧,比劍根本沒得比,一劍就把我捅死了,這算什麼賭,三癡不會這麼不道德吧!”

    林涵蘊嘻嘻笑道:“難說哦,你怕了嗎?”

    周宣說:“怕也沒用,難道躲起來?只要是公平地賭,就是賭劍,我也不怕他,賭博怕就怕象你這樣不講理的。”

    “啊!”林涵蘊眼睛瞪得比牛眼睛還大:“我怎麼不講理了,你說,我怎麼不講理了?”揚起手中的鞭子作勢要打。

    周宣雙腿一夾馬腹,棗紅馬朝前沖去,林涵蘊尖叫著催馬追來。

    出了五裏山道,眼前就是浩蕩的長江,江水平緩,江面開闊,從南岸望北岸,至少有十裏之隔,幾乎是遠水接天了。

    周宣手搭涼篷眺望了一陣,問:“林副董,這哪有什麼水軍啊,船都沒有看到一隻。”

    林涵蘊皺了皺鼻子說:“好象不是在這裏,應該是上游一些,那裏有個很大的水寨,佔據江面好大一片,一眼就能看到的。”

    周宣擦汗說:“你怎麼帶路的,害我跟你瞎跑,熱死了。”

    林涵蘊脫下家丁帽當扇子扇:“我不是要甩掉老董嗎,老董雖

    很好,但整天跟著,也很煩不是!我們沿江岸往上游能看到水寨的。”

    兩個人騎馬溯江而上,走了一程,遠遠地見一人一馬立在江堤上象雕塑一樣,周宣眼睛稍微有點近視,看不甚分明,問林涵蘊:“那個是不是三癡?”

    —

    林涵蘊譏笑道:“你是害怕三癡和你比劍嚇破了膽了吧,那明明是老薰嘛,倒走到前面來截我們了。”

    老董見到周宣、林涵蘊也沒半句話,只跟在二人後面。

    江面上隱隱傳來“咚咚”的鼓聲,在周宣聽來很象端午節賽龍舟的鼓聲。

    林涵蘊喜道:“這就是水軍訓練的鼓聲,我們快去,晚了怕收船歸寨那就不好玩了。”

    催馬趕了數裏,江面上出現了兩艘二十多米長地大船,從首到尾伸出很多船槳,好象百腿蜈蚣,在水面上劃得飛快。

    烈日下,遠處的水寨清晰可見,高高地哨塔聳立在江面上。

    三個人立在江岸上等著看熱鬧,但水寨冷冷清清,除剛才那兩條百足蜈蚣船外,再沒看到其他戰船。

    林涵蘊意興闌珊,說:“爹爹陪李大人不知陪到哪里去了,真沒意思!周宣,我口好渴,我們去找點茶來喝,從這邊繞過去五裏路不到就是甘棠湖了,那時有賣茶水的。”

    說起甘棠湖,周宣印象太深刻了,他就是在甘棠湖畔的茶攤邊遇到了現在的岳父大人秦博士,然後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想想都有點不可思議。

    三人繞過江邊一片低矮的灌木叢,沿一條小路來到細波粼粼的甘棠湖畔,找到那個賣茶的老頭,老頭已不認識周宣,看他騎著高頭大馬而來,顯然是有錢人家公子,趕緊斟茶奉上。

    林涵蘊解了渴,四面看看,說:“現在已經過了午時了,那個三癡怎麼還不來?我說那人有點傻,我們是大活人,到處走的,他怎麼好找到我們。”

    “周公子、林二小姐,兩位是在這裏賞玩湖光山色嗎?”

    周宣聽到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轉身一看,那個和他鬥過三場蟋蟀的清瘦文士騎在一頭白鼻子黑騾上,向他點頭致意。

    林涵蘊很不客氣地說:“原來是你,是不是還想與我們鬥蟲,這次非贏光你的銀子不可。”

    清瘦文士說:“暫時不鬥,等我覓到更厲害的蟲再鬥不遲。”抬手施禮,跨騾而去。

    林涵蘊指著甘棠湖長堤說:“湖心有個煙水亭,我們去那邊坐坐。”

    三個人牽著馬剛走上長堤,就聽得茶攤邊有人喚道:“周公子,在下等你多時了。”

    只見斗笠麻衣的遊俠三癡牽著馬,正將手裏的一碗茶一飲而盡。

    周宣回去,笑道:“老兄真厲害,就找到我們了。”

    三癡正了正斗笠,說道:“這地方很好找,你們除了入城就是來這裏——你這就隨我走吧。”

    “去哪里?”

    “自然是找個清淨的地方大賭一場。”

    林涵蘊趕緊說:“我也要去。”

    三癡不置可否,上馬朝廬山方向行去,周宣騎馬跟在後面,看到三癡的大青馬後鞍上擱著一個大麻袋,不知裝的是什麼?

    大約走了七、八裏,道路蜿蜒向上,地勢逐漸高峻,騎著馬已經不好上去了。

    林涵蘊不耐煩,問:“這麼走,都快走到廬山上去了。”

    三癡應聲道:“沒錯,正是要上廬山。”突然從馬背上一個倒翻,直撲老董,“啪”的一聲,交手一招,老董身子向後一仰就栽下馬來,三癡不等老董爬起來,踢起地上一個石子,撞在老董腰眼上,老董又倒下了。

    “你幹什麼!”周宣怒道:“要賭就賭,為什麼要傷人?”

    三癡慢條斯理地將剛才空中翻身掉落到地上的寬沿竹笠拾起,戴在頭上,說:“這個人一直想要對我動手,我只是先下手為強而已。”

    林涵蘊叫道:“你胡說。”跑到老董身邊,一邊扶他一邊問:“老薰,你沒事吧?”

    三癡不再看老董,面向周宣,問:“你可知我帶來了什麼彩頭?”

    周宣說:“不管你帶來了什麼彩頭,你先把林小姐和老董放了,我才會和你賭。”

    三癡微微一笑,將後鞍的麻袋拎下,解開束口,從麻袋裏滾出一個人來,蜷曲著四肢綁得結結實實,應該是一個身材中等的成年男子卻被捆成粽子似的一團。

    三癡把那人臉扳過來向著周宣,周宣一看,吃一驚,這不是選秀使李大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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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玩在江州 九十二、棋奴和劍奴

    輕的李大人披頭散髮,嘴巴塞著一團麻布,一根繩子裏,眼睛驚恐地亂轉,蒼白的臉色沾著泥土,哪里還有半分頤指氣使、養尊處優的派頭!

    林涵蘊叫了一聲:“李大人!”大眼睛裏露出害怕的神色,這個三癡終於顯露兇殘殺手的本性了,老董都被他一下子打倒,這老董怎麼這麼不經打呢,平時不是挺厲害嗎?

    三癡垂眼瞧著地上捆成一團的李大人,用腳尖踢了踢,說道:“我千里遠來,就是為了取他項上人頭,傭金是黃金三千兩,但上次在山神廟被周公子贏了我的劍去,以至我行蹤暴露,是以遲遲不能得手,前日得知此人要看水軍,我巧為佈置,今天輕鬆將他拿下,如果不是前面在山道上與周公子偶遇,他現在的腦袋已經提在我手上。”

    周宣說:“老兄的意思是用這位李大人的腦袋當彩頭來和我賭?”

    三癡點頭道:“正是。”

    周宣說:“賭腦袋,太可怕,我可出不起這樣的彩頭。”

    歪在地上的李大人斜眼看著周宣,露出哀求之意。

    周宣心道:“別這麼看我,我不可能拿自己腦袋來賭你腦袋,再說了,我和你又沒交情,論起來還有點仇,看你在公堂上那樣子,我不落井下石就夠意思了。”

    三癡說道:“你輸了,我也不會要你腦袋,我要你腦袋幹什麼,你腦袋又不值錢——”

    掉腦袋雖然悲慘,但被三癡這麼輕視地說他腦袋不值錢。實在讓周宣惱羞成怒。恨不得有人出一萬兩黃金來買他腦袋!

    三癡接下來一句讓周宣差點暈倒:“——你輸了,你就終生做我的棋奴。”

    周宣知道有性奴,沒聽說過還有棋奴。這個三癡太噁心了,搖頭說:“我不賭,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現在活得很快活自在,怎好拿自己的一生來賭!”

    “什麼。你不賭?”三癡似乎沒想到周宣會不賭,說:“你如果贏了,救下這位李大人,你就能飛黃騰達,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周宣笑嘻嘻說:“這麼說,我倒要謝謝三癡老兄了,送了這麼個天大地富貴給我,老兄是不是認為和我賭必輸無疑啊。”

    三癡冷冷道:“你若不肯賭。我也不強求,這就割了他腦袋走人。”

    地上地李大人除了身子被綁之外可能還被點了穴,只有眼睛能動,這會狂眨眼睛。眼睛真的會說話,誰都明白他的意思: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林涵蘊說:“周宣。救救李大人吧,他好可憐,我知道你一定能賭贏地,你還沒賭輸過。”

    周宣說:“以前沒輸過不表示這次不會輸,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對吧,三癡兄。”

    三癡面無表情地問:“我最後問你一次,你賭還是不賭?”

    周宣還沒回答,躺在地上的老董開口了:“周公子,你一定要賭,一定要贏,不然的話會有很多人慘死,包括你的義兄林黑山。”

    周宣心中一動,問:“老董,這位李大人究竟是誰?”

    老董閉上嘴巴,什麼也不說了。

    周宣見三癡反手要抽劍,趕緊說:“且慢,我賭。”

    那李大人身子不能動,耳朵卻是極靈敏,敏銳地聽到三癡拔劍的聲響,不禁毛骨悚然,聽到周宣這一聲“我賭”,頓時眼淚鼻涕一起流出來,身子象抽了筋一樣,不管賭輸賭贏,起碼暫時不會被砍頭了。

    三癡露出笑意,將拔出一半的劍插回鞘中:“我知道你會賭地。”

    周宣既然決定要賭、要救這個身份神秘的李大人,那就要把人情做足,不要最後救了人卻不得好,那太虧本了,不是哥們的風格,斬釘截鐵地說:“我當然要賭!李大人好歹與我同席喝過酒,雅量非常,我們二人是惺惺相惜——是不是李大人?”

    李大人連眨眼皮,流露出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眼神。

    周宣慷慨激昂地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在下雖然不會武藝,但一顆俠義之心卻是一點不差,這賭我賭定了,這李大人我救定了!”

    李大人又哭了,感動哇!

    三癡抱臂冷眼看著周宣,嘴角勾出譏諷的笑,說道:“先別忙著示好賣乖,要想好輸了怎麼辦?我聽說你還是新婚哪,你輸了之後就得立即跟我走,幫我拎他的腦袋,免得髒了我的手。”

    周宣年不慣三癡這狂傲的樣子,笑呵呵地說:“三癡兄,對彩頭之事在下有個精彩地提議——”

    “哦,精彩的提議,你說

    “所謂賭局,就是要參賭各方都揪心賭局的結果,要牽腸掛肚、要魂夢系之,這才是真正有意思、夠激烈的賭局,對不對?”

    三癡點頭說:“說得對。”

    周宣一拍手:“原來三癡兄也這麼認為,真是英雄所見略同,那好,我提議,三癡兄要增加你地彩頭。”

    “什麼?”三癡愕然問:“難道這位李大人的腦袋還不夠份量嗎?”

    周宣笑道:“李大人腦袋當然金貴,但對三癡兄你來說卻是無所謂,輸了也就是少了三千兩黃金,錢財身外之物嘛,算得了什麼,所以賭起來,三癡兄會少很多樂趣,無法全身心投入賭局,這樣就不夠刺激,不夠酣暢——”

    三癡打斷道:“你說,要我增加什麼彩頭?”

    —

    周宣笑道:“三癡兄真是個爽快人,這樣吧,你輸了我也不會要你地腦袋,你武藝不錯,就終生做我的劍奴、保護我安全怎麼樣?”

    “你!”三癡怒叱一聲,眼睛裏似乎射出紫芒,身子也突然高大起來,給周宣強大的無形壓力。

    周宣硬著頭皮堅決頂住:“如果三癡兄信心不足,那就算了,只賭李大人的腦袋好了,輸了你也就損失點錢,說吧,怎麼賭?”

    三癡瞪著周宣,半晌才垂下眼皮,淡淡地說:“你的激將法很高明,讓人明知是套也要往下跳,好,就照你說的來賭,我輸了,我終生做你的劍奴!”

    周宣只想擾亂三癡心神,在接下來的賭局中佔據先機,沒想到三癡竟真答應了,趕緊贊道:“好,三癡兄果然是性情中人,能和你這樣的人賭,實在是痛快。”

    三癡遙望雲遮霧繞的廬山,落落寡合地說:“如果這次賭不贏你,我這三癡的名號也的確可以除名了,為奴為僕正合適。”

    周宣心道:“這傢伙真肯拼命呀,看來是孤注一擲、破釜沉舟了,嘿嘿,有必要和我這麼拼嗎,這人的確有點癡!”朗聲道:“好,你贏了,我就是你的棋奴,我把我的三十六道絕妙珍瓏題一一奉上,這三十六道珍瓏題無一不是千錘百煉、超級難解的死活題,精妙手段匪夷所思,每一題都使得你花十天半月去研究,包管你茶飯不思、癡癡如醉,通曉這三十六道珍瓏,三癡兄就是天下第一圍棋高手,二癡也不如你。”

    周宣是信口開河,想當然地認為三癡的棋不如二癡。

    周宣又說對了,三癡的棋的確不如二癡,三癡一直很努力,在劍法上他已經和二癡相差無幾,但在棋藝上他一直無法突破被二癡讓先的棋格,所以聽了周宣的話,就象看到裸體情人一樣眼神熾熱。

    周宣說:“就請三癡兄放了老董,讓他和林小姐回城,我隨你上山,怎麼賭都隨你,我相信你是一個有良好賭品的人,不會和我賭那些我根本不會的東西對吧。”

    三癡不答,覺得和周宣說話一不小心就會被他用無形的繩索束縛住手腳,還是少理睬他為妙。

    奇怪,三癡不去為老董解穴,卻伸手扯斷李大人勒口的繩子,取出塞在他嘴裏的麻布,問:“你有什麼表明你身份的物品?”

    李大人被三癡嚇破了膽了,顫聲說:“有,我有一塊玉佩,在腰間帛魚裏。”

    三癡伸手從他腰間摸出那塊玉佩,看了看,隨手丟在老董懷裏,說:“回去告訴林,後日午時之前不要派人來搜山,除非他想要看到三個腦袋。”身形如風,一把揪住林涵蘊後領,將她提上大青馬背鞍。

    周宣都沒看到他出手點林涵蘊的穴,林涵蘊就軟軟的伏在馬鞍上掙扎不得了。

    “上山吧。”三癡說了一句,一手提著李大人,一手牽著馬,往遠處的廬山行去。

    林涵蘊身子不能動,嘴巴卻是大叫:“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三癡知道林涵蘊是林的女兒,為保不受打擾,就順手把林涵蘊也抓去為質。

    周宣無可奈何,看著還不能動彈的老董,喊道:“先把老董放了吧。”

    三癡頭也不回地說:“一個時辰後他自然行動如常,正好回去報信。”

    周宣只好棄了馬,快馬跟上,心想:“他剛才說林大人如果派兵搜山,就會搜出三個腦袋,李大人算一個,林涵蘊也差不多要算一個,還有一個腦袋是誰的?”

    周宣伸手摸摸自己腦袋,山風吹來,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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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玩在江州 九十三、背美女上廬山

    想真荒唐,這廬山周宣以前來過,但卻又是千年後,旋而上,直到嶺,遊覽白鹿書院、東林寺、錦繡穀、龍宮洞、含鄱口,還有美廬什麼的,沒想到穿越千年回到南唐還能舊地重遊,只是山路實在難走,累點倒沒什麼,周宣為他腳上的皮鞋心痛,當世獨一無二的鞋子,他一直很愛護,想多穿兩年,但今天看來是要廢了。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我要回去,嗚嗚嗚。”

    林涵蘊腰腹擱在馬鞍上,頭和腳向兩旁耷拉著,家丁帽已不知掉到了哪里,髮髻也散了,頭髮披垂下來,發梢還拖到了地上,山路有荊刺,有時纏住發梢,一扯,頭皮好痛,林二小姐哭了。

    周宣安慰她說:“別哭了,你不是一直說要看我和別人賭博嗎,這回你該大飽眼福了。”

    林涵蘊哭著說:“可先放我下來呀,我的頭髮都快被扯光了。”

    周宣笑嘻嘻說:“頭髮扯光了也沒什麼,東林寺快到了吧,你當尼姑去。”

    林涵蘊不哭了,手腳身子都不能動,只有嘴巴能動,牙齒咬得格格響,恨道:“周宣,我要咬死你!”

    周宣叫道:“三癡老兄,把林小姐的穴道給解了吧。”

    三癡手裏提著李大人自顧攀登,理也不理。

    周宣心裏惱道:“看你神氣到什麼時候,等你成了我的劍奴我讓你每天狂練三個時辰的劍,看不累死你。”撈起林涵蘊地長髮,胡亂替她打個結。免得亂蓬蓬纏到路邊荊棘上。

    山路越來越陡峭。大青馬顯然是慣走山路地,跳躥攀登,可就苦了馬鞍上的林涵蘊。顛來簸去,如果不是周宣按住她的腰和屁股,她早不知摔下來多少回了!

    周宣大聲道:“三癡,你太卑鄙了!”

    三癡猛地停下腳步,扭頭森然問:“你說什麼?”

    周宣道:“我不象你那樣身有武藝,爬山已經很辛苦。還要扶著林小姐,極費體力,等上了山,我已經累得半死,哪還有精力和你賭勝,你說你是不是卑鄙?”

    三癡微微一笑:“那就用繩子把她綁在馬鞍上好了。”

    林涵蘊大叫起來:“不要綁,我不綁,我寧願這樣擱著。”

    周宣說:“三癡。林小姐她一個小女孩子難道還對你有威脅不成,解了她穴有什麼要緊!”

    三癡問:“真地要解嗎?”

    周宣說:“當然要解。”

    三癡將李大人放在山道上,走過來說:“這可是你要求的,等下不要又說我卑鄙。”

    周宣笑道:“在下又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其實三癡兄其實完全可以不和我賭,硬把我抓去當棋奴。”

    三癡淡淡道:“那樣沒意思。我講究以藝服人,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不然的話你也不肯把三十六道珍瓏和盤托出。”

    周宣哈哈大笑:“我也講究以藝服人,三癡兄,我們兩個實在是有緣。”

    林涵蘊插嘴說:“果真是有緣,反正總有一個要當另一個的奴隸,一輩子的奴隸。”

    三癡伸手在林涵蘊後頸一拍,林涵蘊雙手立即就能動了,抱住馬鞍,身子慢慢滑下來,卻覺腿腳酸軟,吊著周宣地臂膀才能站起來。

    周宣看到綁成粽子似的李大人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又在向他表達:“周公子,也幫我求個情,我綁得好難受。”

    周宣心想:“這李大人是個男人,怎麼生一雙女人的眼睛,比林涵蘊的眼神還豐富,如果不是看到你有喉結和胡茬,還真要以為你是女扮男裝了。”說:“三癡兄,我再向你求個情,給李大人也松了綁吧。”

    三癡冷哼一聲:“不要得寸進尺,這個姓李的是個半死的人,你替他求什麼情!”又對腳邊的李大人說:“你該知足了,如果不是我要和周公子賭,你早山死去多時,現在讓你多活一天,你該慶倖才是。”說著,二指勾住李大人背部地繩索,提著繼續上山。

    周宣扶著林涵蘊爬了一程,林涵蘊筋絡的麻痹才消除掉,甩開周宣的手自己走。

    從甘棠湖那邊到廬山半山腰的東林寺就有近三十裏路,而且還是山路,從午時三刻走到申時末,才從東林寺外地虎溪邊走過。

    周宣這時還有雅興談什麼東林寺慧遠和尚“虎溪三笑”的故事,林涵蘊實在爬不動了,哭喪著臉說:“周宣,我走不

    膝蓋打抖,我中午都沒吃飯。”

    周宣說:“我也沒吃飯。”扶著她繼續爬山。

    又走了二裏路,林涵蘊左膝一軟,一下子跪在山石上,痛叫一聲,坐在地上,起不來了。

    三癡喝道:“快走,不要磨磨蹭蹭,如果在酉末戌初時不能趕到那個地方,那就不必賭了,我割了他腦袋,你們兩個抬無頭屍回去。”

    李大人嚇得“呃”地一聲,小聲地央求:“林小姐,你快起來趕路吧。”

    林涵蘊勉強站起來,左膝好痛,一瘸一拐走了兩步,帶著哭腔說:“周宣,我真的走不動了,怎麼辦呀?”

    周宣撓頭,山路太陡,大青馬已經沒法騎,很多地方大青馬上不去,都是靠三癡超強的臂力硬扯上去的。

    —

    三癡停下來說道:“既然林小姐走不動,那就留在這裏好了。”

    這時日已黃昏,深山裏天黑得快,山道兩邊密林深處傳來野獸的低吼聲,該是它們出來覓食的時候了。

    林涵蘊驚道:“不要丟下我,廬山有老虎的,我知道。”

    周宣沒法子,伏低身子哀歎說:“命苦哇!來吧,我背你上去。”

    林涵蘊看著周宣寬寬的背膀,有點不好意思,嘴上卻說:“我是你姑婆,姑婆走不動路侄孫背一程也是應該的對吧。”

    周宣叫道:“你再囉嗦我就走了。”

    林涵蘊趕緊趴上去,雙手扳著周宣的肩膀,起先雙腿還不肯分開,被周宣站直了抖擻了兩下,趕緊張腿夾住周宣的腰。

    周宣雙手左右抄在林涵蘊膝彎下,跟在三癡身後攀登,口裏說:“還好,還好,你還不胖,不然我慘到家了。”

    三癡冷冷道:“她會越來越胖的。”

    起先,周宣背著林二小姐還挺新鮮,隔著一層衣物感覺她腿滑滑的,手感不錯,還有,林涵蘊有時忘了直起身,把前胸貼到他背心上,感覺還有那麼小小的兩團,聊勝於無。

    但是,沒爬多久,周宣就覺得背上的林涵蘊越來越重,簡直懷疑林涵蘊是孫悟空,起了兩座山來壓他。

    天黑下來了,三癡點亮一根火把,在前照著。

    周宣已經是氣喘如牛,大汗淋漓,背上的汗把林涵蘊的前胸都映濕了,雙手也顧不得抄林涵蘊的腿了,幾乎是手腳並用在爬。

    林涵蘊起先還和周宣鬥嘴,漸漸的不鬥了,知道周宣很辛苦,很乖的摟著周宣脖子,讓周宣好爬一些。

    不料周宣不領她的情,嚷道:“二小姐,你也該下來自己走走了吧,還死命勒我脖子,我都快被你勒斷氣了!”

    林涵蘊趕緊鬆開手臂,惱羞成怒:“不就是背著我走了點山路嗎,改天我讓老董背著你繞江州走一圈,算是還你人情,怎麼樣!”

    周宣將林涵蘊放下,喘了幾口大氣,笑道:“老董背不算,除非你背我繞江州一圈。”

    林涵蘊撲過去扭住狂掐周宣,周宣也沒力氣抵擋了,讓她掐了個夠。

    三癡等了他們一會,說:“好了,繼續趕路,就快到了,還有大約三裏路。”

    周宣也不知道現在是在廬山的哪個景點,是石門澗還是龍首崖?是五老峰還是含鄱口?反正到處是樹,到處是嶙峋怪石。

    周宣牽著林涵蘊走了一段路,林涵蘊一瘸一拐的一不小心腳又扭到了,周宣只好又背起她,這時才明白三癡的陰險用心,他真被林涵蘊累慘了,早知道這樣,不如就讓她綁在馬鞍上。

    聽得水聲轟鳴,前面山壁上出現幾道瀑布,在夜色下依然如白練般發光。

    轉過這片山崖,見三間草房靜靜地臥在山坳裏,三癡鬆開馬韁,說聲:“到了。”快步走到草房前,將李大人丟在草房前空地上,獨自推開柴門進去。

    周宣放下林涵蘊,兩個人走到李大人身邊,李大人低聲說:“周公子,你幫我把繩子解了吧,我手腳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怕是要壞了。”

    三癡出來了,見周宣蹲在那給李大人解繩索,冷笑道:“周宣,聽好了,我要和你賭三場,就以我的名號和你賭。”

    周宣早已想到,臉朝三癡,帶著一種莫測高深的笑意說:“我們是賭劍、賭蟲、賭棋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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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一劍捅個透心涼
    癡見周宣語氣平靜地將“賭劍、賭棋、賭蟲”這三賭詫異之色,問:“你有把握贏我?”

    周宣說:“沒把握,不過機會總有,三癡老兄,你也一天沒吃東西了吧,我們是不是先搞點野味來烤著吃吃?”

    三癡冷笑道:“你倒還有胃口吃東西,想想馬上就要拋家別妻終生為奴的痛苦吧,你就會什麼都吃不下。”

    周宣說:“哦,原來三癡兄內心已然一片悲觀,也別太悲觀,做我的劍奴也不錯,我不會虧待你的,偶爾也會出道珍瓏題讓你過把癮,我那‘超級秋戰堂’也正需要人手,我會讓你的‘劍、棋、蟲’三方面的特長都得到充分發揮。”

    三癡冷冷地瞪著他,一字一字地道:“我們先比劍。”

    林涵蘊“啊”的一聲,擔憂地看著周宣。

    周宣面無懼色,侃侃道:“老兄又落了下乘,我們這三賭堪稱驚天動地、震古鑠今,怎麼能這麼草率,象鄉下小兒那樣攘著袖子就幹架!真正的豪賭之前,賭局雙方應該把各自的精、氣、神調整到最佳,這樣才能充分展示賭技,才能激烈精彩,我先前不慎中了你的奸計,背林小姐上山累得半死,已經是喉嚨冒煙、兩眼昏花,你現在卻叫我和你比劍,不如我站在這裏不動,你一劍捅死我好了。”

    “你哪有那麼多屁話,不就是想吃東西嗎,我給你。”三癡吃不消周宣這張嘴,憤憤地返身入草房。出來時手裏拿著兩樣東西。“呼、呼”兩聲擲向周宣:“吃,吃飽了等死。”

    周宣身手倒也敏捷,分別接住。是兩隻皮袋,一只是水袋,一隻裏面裝著切成方寸大小的肉幹,不知是什麼肉?周宣拈出一塊,嘗了一下,味道真不錯。有嚼頭,拔開水袋木塞,猛灌了幾大口,然後遞給林涵蘊。

    林涵蘊皺了皺眉,掏出一方絲帕,仔仔細細擦拭水袋塞口。

    周宣瞪眼道:“你還嫌我髒!不喝拉倒,我還沒喝夠呢。”

    林涵蘊趕緊雙手托起水袋就喝,喝嗆到了。小臉咳得通紅。

    周宣抓出一把肉幹,林涵蘊嘗了一塊,說:“這是鹿脯。”

    周宣又遞給李大人,李大人坐在地上。 用手搓腿,手已恢復知覺。腳還是麻的,有氣無力地說:“我吃不下,給我喝口水就行了。”

    上弦月地淡淡清輝灑下,群山靜穆,林木森森,山崖那邊傳來瀑布地巨大轟鳴,山坳間幽靜和喧囂並存。

    三癡站在草房子前,冷眼看著周宣三人吃肉喝水,周宣還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這樣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傢伙還真少見。

    周宣拍拍手,說:“差不多了,賭局開始。”

    話音未落,眼前一道電光閃過,“噌”地一聲響,一把青鋒劍插在周宣腳邊堅硬的石地上,入石五寸。

    周宣嚇了一跳,跳著腳說:“幹什麼?搞偷襲啊!”

    三癡譏諷道:“對你還要搞偷襲?這把劍暫時歸你,來,拔劍決鬥吧。”

    周宣起先一拔,沒拔動,雙手使勁一拔,才拔出來,象高手那樣曲指一彈劍身,“叮”的一聲,說:“這劍一般,沒有我府上那把‘三癡劍’好。”

    三癡道:“明天我就會到你府上將劍取回。”

    周宣笑道:“說得好,原來你已存了必敗的信念。”

    三癡一愣,問:“什麼意思?”

    周宣笑道:“你輸了,成為了我的劍奴,我自然會將那把劍還你,讓你佩戴著。”

    身後的林涵蘊“格”地一笑。

    三癡目露凶光:“廢話少說,看劍——”

    周宣忙道:“且慢!你說我們先比劍有意思嗎?我沒練過劍,你一劍過來就捅我一個透心涼,那後面的圍棋和鬥蟲還比不比了?”

    三癡的確沒法出招,這個周宣劍都不會拿,渾身破綻,只要一招過去就必死無疑,說:“我不殺你,我只擊敗你就行。”

    周宣說:“那也不行,你一出手我至少重傷,難不成我一邊吐血一邊和你下棋,吐血名局嗎!賭局要公平,既然三場賭局的方式由你定了,先賭什麼後賭什麼該由我定,我認為比劍應該放在最後。”

    三癡想想有理,收劍入鞘,把周宣的劍也收回去,說:“也好,那就先賭蟲。”

    周宣兩手一拍:“我無蟲可鬥。”

    三癡難得地臉露微笑:“這次賭個特別的,限時捕蟲,以捕到的蟲來決勝負,比的是捕蟲地技巧、眼力,當然還有運氣。”

    周宣贊道:“不錯,這樣

    意思,技巧、眼力我有,好運我更不缺,不過這地方蟋蟀吧,瀑布聲那麼響,連蟲鳴都聽不到。”

    三癡道:“離這不遠有座廢寺,那裏有蟲。”

    周宣小心謹慎的優點發揮得淋漓盡致,說:“且慢,你要是事先悄悄在那放上一隻青背好蟲,然後裝作是你捕到的,你說我還怎麼和你比!”

    —

    三癡一向自命行事磊落,遇到周宣卻三番五次疑心他的人品,怒道:“我乃遊俠,言必信、行必果,你再敢侮辱我休怪我不客氣。”

    周宣笑道:“言必信、行必果,那就好,你帶路。”心裏說:“三癡老兄也是個不肯讀書地,《論語》裏說的言必信、行必果,後面緊接著一句是‘硜硜然小人哉’,這是說你是小人呀,沒文化真可憐,被人罵了還洋洋自得!”

    三癡走上前一把揪住李大人後腰,單臂舉過頭頂,大步向山坳後攀去。

    林涵蘊自然不肯一個人呆在這裏,牽著周宣地手緊緊跟著。

    山坳裏有條羊腸小徑,不算太難爬,越過山坳,見眼前一座山峰巋然端坐,好象一尊巨佛,有簡陋的石階蜿蜒通上山去,石階破損嚴重,有些地方完全歪斜著。

    三癡手舉一人,如履平地般上去了,周宣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拉著林涵蘊,兩個人小心翼翼拾級而上,約走了三百級,正走得腿軟,見一條甬道斜插向左側山腰,三癡的聲音傳來:“在這邊。”

    周宣二人走過去,見一座佛寺臨崖而建,廟宇十來間都倒得差不多了,只有中央的大雄寶殿而撐在那裏。

    三癡說:“這裏蟋蟀不少,好蟲也有,有人曾在這裏捉到過青背好蟲,我們分頭去捉,以明日陽光照到佛寺為限。”說著,遞給周宣一個革囊,他自己手裏也有一個。

    周宣一看,革囊裏有一把小鏟、一節竹筒、一個網罩,這是捕蟋蟀最簡單的用具。

    三癡不再管李大人,自顧轉到佛寺後園去了。

    周宣卻沒跟去,從懷裏摸出一枚野果,這是他先前在山道上摘的,比山楂略大,輕咬一口,酸酸的,還有點甜味。

    林涵蘊翻白眼說:“周宣,你不去捉蟋蟀,倒先吃些果子來了,快去呀,別讓好蟲都讓三癡捉光了。”

    李大人望著周宣,雙目含淚,一把抓住周宣的手說:“周公子,本使這條命全仗周公子了,周公子若輸了,那三癡真的會砍下我頭顱的,他不是開玩笑的。”

    周宣說:“我知道他不是開玩笑,我自己也搭進去了,當棋奴,李大人沒聽到嗎,比砍頭也好不了多少,我會全力以赴和三癡賭勝的。”

    李大人稍稍安心,四望群山,黑沉沉的如猛獸蹲伏,讓他膽戰心驚,他現在就是想逃也找不到路,三癡肯定比他熟悉路,逃不掉抓回來少不了受皮肉之苦,沒辦法,只有看周宣的了,聽說他鬥蟲、下棋都很厲害,劍法雖然敵不過三癡,但三賭兩勝,還是很有希望的。

    卻見周宣將那野果嚼爛,吐在竹筒口子上,然後找了一段塌圮的牆,把竹筒擱在那,又走回寺前,伸個懶腰說:“現在大概亥時還沒到,時候還早,我先睡一會,養養神。”

    寺門有塊大青石,周宣就仰天八叉躺在那,一口鹿脯一口水地享用起來,吃了半晌,塞好水袋,叮囑林涵蘊二人說:“肉脯你們可以吃,水不能再喝了,等下我有大用。”說完,頭枕雙臂,閉上眼睛。

    林涵蘊等了一會,見周宣一動不動,心想:“你還真睡呀。”上前推搡周宣:“喂,你怎麼回事,你願意當棋奴,人家李大人還想保住腦袋呢。”

    李大人趕緊說:“是呀,周公子,先捉蟲再睡不遲。”

    周宣語氣嚴肅地說:“李大人,林涵蘊女孩兒不曉事也就罷了,你也以為我是睡覺嗎,如此緊張的、性命交關的賭局我睡得著嗎?我是在激烈思考,我不僅想著這場鬥蟲,還要想下一場的圍棋,只有這兩場我才有力一搏,鬥劍我是輸定的,可以看作三場賭局三癡已先勝了一局,這後兩局我們必須勝,而這個時候,用心比用力更重要,明白嗎?”

    李大人連稱:“明白,周公子你繼續睡——繼續思考。”

    周宣側身睡倒,說了一句:“我若思考得太深沉,入了神,你們叫我一聲,聽到四周蟋蟀叫聲此起彼伏時就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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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曖昧的姿勢

    山的秋夜已經有點冷,周宣蜷曲著身子側臥著,很快的聲,他今天的確累壞了,雖然他平時喜歡鍛煉身體,現在不也每天勤練五禽戲嗎,但背著人爬山這樣的重體力活還真沒幹過。

    林涵蘊和李大人兩個守在他身旁,兩個人問答如下:

    “李大人,你看周宣是在思考嗎?”

    “應該是吧。”

    “可怎麼打起呼嚕來了?”

    “……”

    林涵蘊見李大人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便輕聲安慰說:“李大人你別急,周宣這個人是這樣的,你別看他好象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其實他心裏有數,上次我們‘超級秋戰堂’和一個人鬥蟲,那人擁有三隻青背蟲,而我們只有一隻,我們如果輸了店就沒了,我都急死了,周宣好象一點也不急,可最後我們還不是贏了,都是周宣的功勞——這會還是讓他睡一下吧,他好象挺辛苦的。”

    為了給李大人信心,林涵蘊把平局說成贏了。

    李大人鄭重點頭,周宣是他的救命草,除了相信周宣他還能怎麼樣!

    那個三癡一轉到佛寺後園就再沒出來,林涵蘊以為他在後園忙著捕蟲呢,壯著膽悄悄摸過去一看,三癡雙盤腿坐在一塊石頭上打坐呢。

    林涵蘊暗佩服周宣,原來現在還真不是捕蟲的時機,三癡也在等呢。

    林涵蘊回到寺前,和李大人說了幾句,李大人憂心忡忡的說不出什麼有趣的話。林涵蘊好無聊。打個哈欠說:“哎喲,我也想睡一下,李大人。記得叫醒我們哦。”

    這寺前就數這塊大青石平整,現在被周宣占了,看看周宣腳邊還有很大一塊空位,林涵蘊就躺在周宣腳邊側身抱膝而睡,不一會也睡著了。

    只有選秀使李大人孤夜無眠,雙手互撫腕上青紫地繩痕。心裏思緒萬千,他很想偷偷找個角落躲起來,卻又覺得和自己高貴地身份不符,周宣那邊又有希望在,他不敢冒險,如果他逃跑被三癡抓到的話,說不定會立即砍頭。

    李大人繞著大青石緩步而行,苦熬這艱難時光。忽想:“這是上天對我的磨礪,我決不可能這麼輕易死地,周宣一定能助我逃過這一劫。”

    林涵蘊越睡越冷,睡夢裏抱住周宣的腿。越抱越緊,腦袋幾乎鑽到周宣兩腿之間。

    差不多是子夜時分。廢寺殘斷壁下的秋蟲開始此起彼伏地鳴唱。

    李大人身子一顫,趕緊去推周宣:“周公子,周公子,快醒醒,蟲子開始叫了。”

    周宣翻過身來仰躺著,覺得胯間有什麼東西壓著,耿起脖子往下一看,啊,林涵蘊兩手抱著他大腿,側臉壓在他兩腿之間,姿勢極度曖昧。

    周宣趕緊托起林涵蘊腦袋,脫身下地。

    李大人倒沒注意這些,望著周宣說:“可以開始捕蟲了吧?”

    周宣點點頭,拎起那個裝有網罩、小鏟的革囊,走了幾步,覺得喉嚨發癢,咳了幾聲才舒服些,可能是前面出了那麼多汗,後來睡在青石上有點著涼,返身回去推醒林涵蘊:“林副董,起來了,捉蟋蟀去。”

    林涵蘊揉著眼睛跟著周宣走進廢寺,李大人也跟在後面。

    周宣走到先前放置竹筒的地方,抓起竹筒一看,輕聲笑道:“已經有只蟲子自投羅網了。”

    林涵蘊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嚼爛野果放在竹筒裏是為了誘蟋蟀呀,你還真有兩下子,快看看,這只蟲子怎麼樣?”

    周宣說:“這黑燈瞎火的怎麼看,火把早就滅了。”走到牆邊拔起一根青草,左手捂住竹筒開口一端,不讓蟋蟀逃掉,露點指縫,伸草下去撩撥竹筒裏地蟋蟀,沒兩下那蟋蟀就“嘟嘟”叫了起來,接連叫了六聲。

    周宣說:“這只蟲子不怎麼樣,也就是士官級,不入流。”

    李大人非常失望:“這可如何是好?”

    周宣說:“急什麼,離天亮還早呢,除非這裏沒有比這更好的蟲了,只要有,我就有辦法給它捉出來。”

    這座廢寺占地約有五、六畝,亂磚碎石的顯得很大一片,周宣三人躡手躡腳地走著,在那些蟋蟀叫聲比較密集的地方周宣基本不停留,沒有動手捕蟲的意思。

    林涵蘊說:“喂,你不是說竹筒裏的蟲子不好嗎,這裏蟲子這麼多你怎麼不捉?”

    周宣壓低聲音喝道:“說話輕一點——蟲多的地方都沒有好蟲,好比真正的高手總

    獨行。”

    —

    三癡耳力極佳,隔了十余丈聽到周宣這句話,不禁點頭,心想:“只知他圍棋高深莫測,沒想到對鬥蟲也是行家裏手,比劍我們贏定,但鬥蟲、鬥棋勝負還很難預料啊。”

    三癡感到了壓力,同時也亢奮起來,他就是一個賭徒,受人雇傭做刺客也是為了挑戰武藝地極限,在對方重重防守下斬首而去豈不是酣暢之極的事?周宣實力越強,賭起來就越帶勁,有了劍奴的彩頭,果然更緊張、更刺激。

    周宣三人走過來了,三癡迎上去,低聲說:“我已聽好一隻蟲,這裏你們不要來了。”

    周宣笑道:“好說,好說。”帶著林涵蘊、李大人轉身便往別處去。

    林涵蘊不平道:“真過分,好蟲被他占了!”

    周宣說:“沒有最好,只有更好。”

    來到原先的僧舍後園,荒草齊腰,碎石遍地。

    周宣示意都蹲下,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三個人就那麼蹲著,過了大約一刻鐘,林涵蘊屁股亂扭,蹲不住了。

    周宣自言自語說:“奇怪,這裏不可能沒有好蟲,怎麼聽不到蟲鳴?”想了想,拿出竹筒,又撩撥那只蟋蟀。

    蟋蟀叫了起來,又是連叫六聲。

    鳴聲剛歇,距離周宣三人蹲伏處大約三米地地方突然響起更高亢的蟲鳴,連叫了四聲。

    周宣面露喜色,翹了翹大拇指,表示那只蟲比竹筒裏地這只強。

    周宣拿出網罩,聽准方位,在一堆亂石中順利捕到一隻蟲,依稀是暗紅色的,說道:“這只稍強一些,大約少尉級,不過也不行,肯定敵不過三癡看好的那只。”

    林涵蘊噘著嘴說:“害我白高興一場。”

    周宣微笑道:“急什麼,有這只少尉級的蟲,我就能捕到中尉級的,甚至上尉級的。”說著,將繡筒裏的那只蟲放掉,新捕的蟲裝進去。

    周宣走到後園另一端,用草撩撥新捕的蟲,這蟲立即憤怒在鳴叫起來,不多不少是四聲。

    鳴聲剛停,左前方七米外響起蟲鳴,鳴聲快捷短促,共叫了五聲。

    周宣對林涵蘊附耳道:“這只不錯,估計是只上尉級的蟲。”

    躡手躡腳走過去,找到蟲穴,用小鏟將洞穴周圍清理乾淨,網罩準備好,小鏟使勁往下一捅,穴裏的蟋蟀受驚蹦出,正好落到了網罩裏。

    周宣又把那只少尉級蟲子放掉,將這只上尉級蟲裝進竹筒裏。

    林涵蘊問:“

    “難說。”周宣眼望三癡方向:“若是三癡捕到黃背蟲,那我們還是要輸。”

    林涵蘊蹙眉說:“這還真是挺揪心的,主要是心裏沒底,不知道三癡會捉到什麼級別的蟲!”

    周宣沒有半點著急的樣子,說:“那就拼運氣囉,我不信我們三人加起來的運氣會比不過那個三癡,我看他做我的劍奴做定了——對了,李大人,三癡做了我的劍奴後就是我的私產,你不要叫林都護抓他殺他,不然我就虧大了。”

    林涵蘊嘻嘻笑說:“肯定不會的了,收三癡當劍奴多好玩,是吧,李大人?”

    李大人點點頭,現在只要能安全脫身,別的一切都無所謂。

    李大人對鬥蟲是一竅不通,他原先對鬥蟲、鬥雞、下棋這些遊戲是深惡痛絕,認為是無聊透頂的玩藝,恨不得嚴令禁止,他崇尚武力,認為秦皇漢武、開疆拓土才是高高在上的英雄,可沒想到他恰恰被武力強制,要靠鬥蟲、下棋來拯救。

    這醜、寅之時正是蟋蟀最活躍的時候,周宣決定繼續尋覓好蟲,總要捕到校級蟲才心裏踏實些,後園轉了一遍,撩撥竹筒裏的上尉蟲鳴叫了好幾回,沒聽到有其他蟲子的應戰聲。

    蟋蟀是這樣的,級別高的雄蟋蟀鳴叫過後,方圓數十米的其他低級別的雄蟋蟀就不敢吭聲,乖乖退走,這一片地方就是那只高級別蟋蟀的領地,領地上的雌蟋蟀就全是它的後宮妃子。

    林涵蘊聽周宣這麼說,笑得不行,走不動路了。

    正這時,忽聽得前面十米遠的地方傳來三聲短促的蟲叫,隨即寂然無聲。

    周宣精神大振,低聲說:“運氣來了,這只蟲應該是校級的好蟲,捕到它,對付三癡就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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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0 22:03:43
九十六、很純很誘惑

    說有校級好蟲,林涵蘊和李大人都很興奮,跟在周宣近剛才蟲鳴的地方,只見一堵七、八米長的磚牆倒在那裏,到處都是坑坑窪窪,分不清是哪個是蟋蟀的洞穴。

    周宣三人蹲伏在離磚牆三米遠的地方,撩撥竹筒裏的上尉蟲,讓它鳴叫,鳴叫的意思是向那只潛伏的校級蟲示威:“我來也,我不怕你,我要穢亂你的後宮,霸佔你的妃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周宣想像得到那校級蟲怒不可遏、振翅長鳴的樣子,可就在這時,他胸腔煙薰火燎般難受,一下子沒憋住,咳嗽了兩聲。

    這下子糟糕了,校級蟲再沒聲音了,一般級別越高的蟲越狡猾,稍有風吹草動就銷聲匿跡,很難再捉到它。

    周宣退出十多米遠,然後捂著嘴咳了個痛快,從腰間解下水袋喝了一口水潤喉,對兩個瞪眼看著他的人說:“有點小麻煩,不好抓了。”

    林涵蘊和周宣接觸的時間不短,知道這傢伙喜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既然說有小麻煩,那就是大麻煩,這校級蟲看來是捉不到了!

    李大人欲哭無淚,心裏哀歎:“難道我竟是要死在一聲咳嗽下?”

    在黑暗裏久了,大致也能看清身邊人的表情,周宣低聲說:“別哭喪著臉了,要有耐心,做什麼事都要有耐心,我們就守在這裏,過半個時辰再誘蟲,我是不會讓好蟲在我眼皮底下錯過的。”

    三個人也顧不得髒亂,隨便找了個地方就席地坐下。林涵蘊緊挨著周宣。問:“那你等下還咳嗽怎麼辦?你怎麼這麼弱不禁風呢?”

    周宣氣不打一處來:“你還好意思說,我如果不是背你背得一身汗,怎麼會著涼。明天回去我要治病,診金你給我出。”

    林涵蘊吃吃笑道:“你岳父你妻子都是醫署的,要什麼診金,你儘管大病一場好了。”

    周宣忍無可忍了,林涵蘊坐在地上不好打屁股,就伸手去重重一抓。

    林涵蘊捂著屁股正要尖叫起來。嘴巴又被周宣捂住,警告說:“不要出聲,李大人地命可全系在那只蟋蟀地大牙上。”

    李大人帶著怨氣低聲道:“林小姐,你不要出聲啊,我如果死在這裏,林都護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林涵蘊氣得直翻白眼,想爭辯說是周宣先抓她屁股,想想沒說。“哼”了一聲,身子卻貼得周宣更緊了,然後在他腰上、腿上猛掐。

    “這小妞手上有什麼勁,就當是給我按摩。哈哈,爽也。”

    周宣這樣想著。手上也不客氣,也在林涵蘊腿上、腰上、臀上亂捏,捏著捏著,心裏感覺怪怪的,慚愧,欲火給捏上來了!

    周宣覺得林二小姐和自己應該是屬於哥們義氣關係,和湯小三、胡統差不多,林涵蘊又整天一副家丁打扮,所以周宣很少把她當女人看待,現在抓捏她地圓臀和大腿,林涵蘊雖然瘦,但這兩處卻是肉多的地方,而且那細膩的肌膚隔著家丁服也來感覺得出來——

    周宣縮回手,鄙視了一下自己。

    林涵蘊見周宣不抓她了,以為是她兇猛的掐扭打敗了周宣,嘴角含著得意地笑,不依不饒地乘勝追擊,伸手去扭周宣大腿內側,她知道這裏的肉嫩,既怕痛又怕癢,哪知一抓之下,抓到一根東西,溫熱的,還挺粗,一手握不過來,心裏奇怪:“這是什麼玩藝,剛才掐時都沒碰到這東西,從哪冒出來地?”

    周宣被抓了要害,悶叫了一聲,趕緊打掉林涵蘊的手,呼吸一下子都急促起來,眼見林涵蘊那困惑的樣子應該是想問他藏了什麼東西?忙道:“別說話,蟋蟀差不多要叫了。”

    再看李大人,全神貫注地看著先前蟋蟀鳴叫的方向,對二人的小動作完全沒留意,是呀,還有什麼比那只能決定他命運的蟋蟀更值得他關注的呢?

    周宣尷尬稍減,以為林涵蘊注意力轉移了,沒想到這小妞雙手扳著他一側肩膀,伸長脖子,嘴巴貼著他耳朵問:“你說,你那裏藏著什麼東西,是不是準備比劍時對付三癡的武器?”

    周宣真地要暈倒了,很想沖她大吼:“這武器是用來對付你的!”又想:“不是說古代女孩子早熟嗎,十五、六歲嫁人生子的普遍得很,這林二小姐怎麼就這麼白癡!”

    林涵蘊見

    答,又咬著他耳朵說:“別想裝,我就知道你有絕招小張苞對付青背蟲一樣,趕快從實招來,那是什麼?”

    周宣推開她,拎上革囊,躬著腰慢慢靠近那堆亂牆,倒不是蟋蟀有什麼動靜,而是要離林涵蘊遠點,他有點吃不消,林二小姐這樣不經意的、單純懵懂地誘惑,比熟婦浪女露骨的挑逗還讓人獸血沸騰,周宣自問不是柳下惠,這要是沒李大人在邊上,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周宣發狠地撩撥竹筒裏地上尉蟲,那蟲子又連叫了五聲。

    斷牆裏的校級蟲謹慎得很,潛伏無聲。

    周宣想了想,去不遠處抓來一隻三尾雌蟋蟀,他剛才捉少尉蟲就看到的,走回來,用網罩將二蟲罩要地上讓它們交尾,交尾完畢後,繼續撩撥上尉蟲,讓它鳴叫。

    —

    不僅林涵蘊聽不出上尉蟲這次鳴叫和前幾次有什麼不同,周宣也聽不出,但周宣知道,躲在斷牆裏的那史校級蟲聽得出差異,這是交尾過後的得意鳴叫,也就是說上尉蟲把校級蟲領地的雌蟋蟀給“嘿咻”了,憤怒吧,沖天一怒為紅顏吧!

    斷牆裏響起激烈短促的鳴叫,還是三聲,洪亮有力,聽得“窸窣窣”的聲音,憤怒的校級蟲出來了。

    周宣舉著網罩候在一旁,全神貫注,眼睛一眨不眨,只見一個小小的黑影從磚縫裏一蹦而出,急揮手,網罩落下。

    這小蟲相當敏捷,竟躲開網罩,跳進斷牆的一道罅隙裏。

    林涵蘊唉聲歎氣:“又跑了,這下真的糟了,肯定不會再出來了。”

    周宣伏低身子仔細看那道罅隙,知道這不是蟲穴,不會很深的,解下水袋,將剩下的小半袋水全部倒進罅隙裏,然後舉著網罩等著。

    果然,小蟲受不了潮濕,躍出另覓巢穴,正落入網罩裏。

    周宣捏住網罩的口子,舉到眼前一看,果然是只黃背蟲,瞧剛才避開網罩的一躍,這蟲至少有中校級的實力,和“小將張苞”差不多。

    周宣長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大功告成。”

    林涵蘊攀著周宣的肩膀跳:“噢,大功告成了,周宣你真有本事,不服還真不行。”

    李大人也是喜不自勝,顫聲說:“周公子,真是天縱蟲才,前無古人啊。”

    周宣呵呵笑,這下子不用小心翼翼了,翻動碎磚亂石,捉了一隻三尾雌蟋蟀,是那種處女蟋蟀,和校級蟲一起裝在竹筒裏。

    三個人回到寺前,見三癡負手立在崖邊,眼望東方,聽到動靜,回頭看來。

    周宣笑道:“三癡兄在高瞻遠矚什麼?等待第一縷陽光嗎?”

    三癡見周宣那得意的樣子,知道他肯定捕到了一隻不錯的蟋蟀,心想:“我不信你能強過我捕到的這只?我這只蟲子踏遍百里荒山也不見得能遇得到,你小子也該得意到頭了,做我的棋奴吧。”淡淡的道:“那就下山吧,卯時開鬥。”

    三癡頭也不回率先下山,回到先前山坳的草房子裏。

    周宣三個少不得你扶我拉,戰戰兢兢下石階,到草房子外時,東邊天際曙光初現,雲彩變幻,美不勝收。

    周宣再向三癡討水喝,三癡道:“沒有了,要喝自己去提水。”手朝左邊山崖一指。

    周宣找了一個瓦盆,將校級蟲傾倒在瓦盆中,三尾雌蟋蟀依舊留在繡筒裏,就是這麼下山這麼一會功夫,二蟲已在竹筒裏交了尾,處女變蟲嫂了!

    周宣看著那只黃背蟲,笑道:“你可真急色,不過急色好,表明你精力旺盛,戰鬥起來也是響噹噹的好蟲。”

    林涵蘊說:“周宣,我們給這只蟲取個響亮的名字吧。”

    周宣把臉轉向李大人:“李大人,這只蟲還是由你賜名吧,關係到我們二人的命運呢。”

    李大人慎重地考慮著,說:“我知道鬥蟲者喜歡給蟲取三國武將的名字,那我們這只蟲就叫常山趙子龍吧。”

    周宣贊道:“不錯,趙子龍長阪坡單騎救主,李大人現在需要的正是這樣一員忠心耿耿的猛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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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無恥之尤的三癡

    宣把“常山趙子龍”交給李大人看護,他往三癡指的水,林涵蘊自然要跟著。

    走到左邊山崖,見崖底有一條山澗,碎珠濺玉,清澈可愛,兩個人便覓路下到崖底,很多地方都是周宣先下去,然後林涵蘊撐在周宣伸直的手臂上跳下來。

    朝陽升起,山澗在山石間盤旋沖涮,飛濺的水花幻化出一道道彩虹,山澗兩側青黛色的懸崖,旁枝斜出的綠樹,秋日不知名的野花露珠盈盈,空氣清新得讓人沉醉

    周宣牽著林涵蘊的手,兩個人順著山澗往下走了百余米,見原本逼仄的懸崖突然裂開一塊,蜿蜒的山澗就在這裏彙聚成一個小潭。

    周宣下到潭邊喝了幾大捧水,真是涼沁心脾,老想咳嗽的咽喉也清爽舒服了許多,仰頭吼了幾嗓子,暢快。

    林涵蘊喝水之後,又捧水洗臉,把褲管撩起來看昨晚摔傷的左膝,青紫一塊,還破了皮,看周宣眼光從她受傷的膝蓋掃過,卻沒半句安慰的話,生氣地喊了一聲:“周宣!”

    “幹嘛?”周宣乜斜著細眼問。

    “我膝蓋很痛你知不知道?”

    “我又不是醫生,我知道又怎麼樣,再說了,不就是有點青紫嗎,能痛到哪去!”

    “你——”,林涵蘊沒得到溫暖,卻得到了搶白,更氣了,踩著光滑的潭石想過來掐周宣,腳下一滑,如果不是周宣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她就掉到水潭裏去了。

    周宣笑道:“這就叫害人不成反害己!喂喂。別再鬧了。你給我呆到一邊去,我要到潭裏洗個澡,身上臭烘烘的?”

    周宣有點潔癬。每日必洗澡,昨天一身臭汗無法洗浴早已是渾身難受,這時見這樣清澈的潭水,早有投入其中遨遊一番地念頭。

    聽周宣這麼一說,林涵蘊也覺得自己身上癢癢地,再看看身上。家丁服有的地方掛破了,有的地方染著青苔,髒得一塌糊塗,這小妞很奔放地說:“我也要洗。”

    周宣倒嚇了一跳,提醒她說:“喂,你沒忘了你是女地吧。”

    林涵蘊難得地臉一紅,嘴上卻說:“要你管,我偏要洗。”

    周宣心裏有點跳跳的。壓抑住邪念,嚴肅地說:“我不是嚇你,你一下水就直沉潭底,潭底有水蛇。如果纏住你腳踝,那我想救你都不行。”說著。脫掉皮鞋,自顧解開夏衫長袍,一下剝光。

    林涵蘊“啊”的一聲驚叫,沒想到周宣這麼無恥,說脫就脫,趕緊捂住眼睛,卻沒捂嚴實,看到周宣原來不是赤條條,下身還有一條小得不能再小的褌褲,天藍色的,緊緊繃在結實的屁股上,難看死了。

    周宣試了試潭水,水很冷,不敢貿然跳下去,先活動了一下,然後捧水把全身澆了個遍,適應一下水溫。

    林涵蘊抱膝坐在潭邊圓石上,羡慕地望著周宣在潭裏游來遊去,心想:“我要是男兒就好了,那我就可以和周宣一樣自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唉,身為女子太沒意思了,小時候父母管,以後還要被什麼丈夫管,真受不了,我恨及禮!”

    周宣遊了幾分鐘,覺得水冷得不行,趕緊搓洗了幾下,就爬上岸來,牙齒打戰說:“水好冷,吃不消。”

    “凍死才好!”林涵蘊別過臉去。

    周宣一邊叮囑林涵蘊不要回頭,一邊飛快地脫掉小內褲,拿起那件髒袍子嗅了嗅,一股汗酸味,卻又沒別地衣服穿,沒辦法,只好又穿上。

    林涵蘊脫了鞋襪到潭邊洗腳,雪白纖足一伸進水裏就縮回來,說:“哇,水真的好冷,手不覺得,腳伸下去就覺得冷,周宣你要倒楣了,你本來就咳嗽,還跳到這麼冷的水洗浴,非生病不可。”

    周宣是覺得有點不對勁,手腳都發冷,趕緊“霍霍霍”練了一套五祖拳,身上才有點曖意,說:“沒事,我強壯著呢,走吧,卯時快到了。”

    林涵蘊一邊走一邊問:“你說三癡得的是什麼蟲?萬一他抓捕到的是青背蟲怎麼辦?”

    周宣說:“我不信三癡有那麼好運。”

    林涵蘊說:“萬一他有呢?”

    周宣“嘿嘿”地笑,不答。

    林涵蘊見他壞笑,嚷道:“我知道你肯定還有應對的絕招,對了,你昨晚那根棍子藏到哪去了?”

    周宣見林涵蘊還念念不忘那根棍子,趕緊說:“別嚷,讓三癡聽到就不妙了,我告訴你絕招吧。”摸出腰間帛魚袋,找出一粒小小的藥丸,“看到沒有,這是什麼?”

    林涵蘊眼睛睜得

    幾乎占了臉的一小半:“你怎麼會帶著這種小蜜丸?

    周宣笑道:“這就是運氣,我本來不可能帶地,但偏偏帶了,人走運,真是沒辦法,三癡能耐我何!”

    兩個人回到草房子,見李大人象保護自己的命根子一般守候著“常山趙子龍”。

    周宣故意問:“李大人,那個三癡有沒有來查探我們這蟲的虛實?”

    李大人說:“那倒沒有。”

    三癡在左邊那間草房子裏重重的“哼”了一聲。

    —

    周宣將小蜜丸用水調開,餵食“常山趙子龍”,林涵蘊在一邊握著著粉拳鼓勁說:“多吃點,多吃點。”

    又過了一會,一輪紅日出現在東面山巔,差不多是卯末辰初時分,三癡從草房子裏搬出一個鬥盆,相當地精緻,比“超級秋戰堂”的鬥盆還好。

    三癡默默地放出他昨夜捕得地蟲,林涵蘊驚呼一聲,這赫然是一隻青背蟲!

    林涵蘊看著周宣,心想:“真是太幸運了,還好周宣帶著小蜜丸,不然的話就輸定了。”

    周宣對蟲的辨別能力極強,一眼看出這只青背蟲有點眼熟,迅速在腦海裏過濾一遍,他在南唐見過的青背蟲也就那麼寥寥幾隻,除了林涵蘊從都護府裏拿來的“名將張郃”外,就是那個清瘦文士的三隻青背蟲——“虎癡許褚”、“河東徐晃”和“義陽魏延”。

    周宣再仔細辨認,三癡放出的這只青背蟲有一副深紅色的大鉗,和清瘦文士那只“義陽魏延”是一模一樣。

    “不可能有兩隻一模一樣的青背蟲,絕不可能!這就是清瘦文士的‘義陽魏延’——我明白了,那個清瘦文士是三癡一夥的,難怪上次說贏了我除了要我的蟲店之外還要另外一件東西,我還以為是口琴呢,現在才明白清瘦文士是想代三癡贏回那把劍!”

    周宣心裏非常惱火,他沒有想到三癡竟有這麼卑鄙,把“義陽魏延”藏在草叢裏裝作是剛捉到的,太卑鄙了,比他給蟲餵食興奮藥丸至少卑鄙一萬倍,無恥,無恥之尤!

    三癡見周宣看著蟲半天不抬頭,以為他驚呆了,問:“還要鬥嗎?如果認輸的話,我們就開始第二場賭局。”

    周宣抬起頭來蔑視地看著三癡,用一種不屑的口氣說:“怎麼不鬥,你認為我輸了嗎?你以為你卑劣地安排一隻青背蟲在那裏就能贏定我嗎?”

    三癡讓人害怕過、痛恨過、詛咒過……卻從沒有被人鄙視過,簡直莫名其妙,冷冷地問:“你懷疑這蟲是我事先放在那裏的嗎?”

    周宣毫不畏懼地盯著他的眼睛,也冷冷地說:“你自己心裏清楚。”

    三癡毫無愧色,也許是臉皮夠厚,淡淡地說:“你可以選擇不賭。”

    周宣說:“賭,幹嘛不賭,我一定要擊敗你,任何陰謀詭計在真正的強者面前都是沒有用的!”

    “常山趙子龍”下到鬥盆裏,先就“嘟嘟嘟”連叫三聲,氣勢比“義陽魏延”還足。

    三癡遞給周宣一根草,他自己手裏也有一根,開始撩撥蟲牙。

    周宣觀察他逗蟲的手法,果然與那清瘦文士極為相似,絕對是師出同門,只不知那清瘦文士是四癡還是五癡?管他幾癡,我照贏不誤。

    周宣也下草撩撥蟲牙,“常山趙子龍”亢奮地揮舞大白牙率先向“義陽魏延”沖去,二蟲鏗鏘一口,咬在一起。

    三癡眉頭微皺,周宣的這只黃背蟲見到青背蟲非但不害怕,反而主動出擊,實在讓他感到意外。

    李大人睜大眼睛,緊張地注視著盆中二蟲激鬥。

    周宣喉嚨又癢癢了,趕快走遠幾步去咳嗽,等他走回來看時,“常山趙子龍”的大牙鉗已經將“義陽魏延”緊緊按在盆底,佔據了上風。

    周宣冷冷地看著額頭冒汗的三癡,心想:“既然要卑鄙,就要卑鄙到底,你應該把那只‘虎癡許褚’請出來,那我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這‘義陽魏延’本來就是那三隻青背蟲中最弱的一隻,上次還輸給了‘名將張郃’,要知道,再好的蟲如果輸過一次,折了銳氣,等級自動降一級,也就是說現在的‘義陽魏延’是大校級,而‘常山趙子龍’本身接近上校級,又有小蜜丸提神,我不贏你誰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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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高燒下的決戰

    常山趙子龍”的大牙鉗將“義陽魏延”深紅色的大牙底,“義陽魏延”奮力掙扎,青背蟲畢竟個頭稍大,甩頭掙脫開來,猛地一口咬住“常山趙子龍”的左前腿,一扯,生生將腿扯斷,“常山趙子龍”完全不象別的蟲那樣痛得翻倒,沒等“義陽魏延”松牙,白色大鉗閃電般一合,夾在“義陽魏延”脖頸處。

    上次與“名將張郃”決鬥,“義陽魏延”落敗,脖頸受了傷,傷口才合攏不久,這會卻被“常山趙子龍”咬個正著,痛得六腿狂抓盆底,好不容易甩開對手,飛快地退到一邊,竟怯戰了。

    輸過一次的蟋蟀信心和毅力都會差很多,遇到挫折不會想到力拼到底,而是選擇逃避。

    三癡震驚,他不相信青背蟲會輸給黃背蟲,下草蟲,撩撥手法精妙繁複,但“義陽魏延”就好比徹底痿了的漢子,任憑美女在他身上百般挑逗,就是軟綿綿無法振作。

    周宣譏諷道:“三癡老兄,請注意風度,你現在就是把草撩斷了都沒用。”

    三癡驚怒,萬萬沒想到這第一場鬥蟲竟會以他慘敗告終,一夜苦苦的守候,捕到青背蟲時的狂喜,卻在短短半刻鐘時間內經歷冰火兩重天,極大的心情落差使得三癡額頭青筋綻起,虛空一抓,“義勇魏延”離盆飛起落入三癡掌中,看了兩眼,猛地將蟲丟在地上,踏上一腳,碾得稀巴爛。

    林涵蘊“哦喲”一聲。退後兩步。躲到周宣身後,這個三癡太殘忍了,輸了就把蟲踩死。會不會狂性大發連人也亂殺啊?

    周宣以一個強者的寬容心態說:“老兄不必焦躁,接下來圍棋你很有勝算的。”

    三癡吐納了幾次,才讓心情平靜下來,彬彬有禮地一伸手:“請到這邊來。”

    周宣三人進到左邊那間草房子,哇,外面看是簡陋地茅草房。這裏面竟是一個雅致地棋室,三腳鼎一般的香榧木棋墩,深黃色,莊重大氣,棋子就是上回在山神廟裏看到的用極品墨玉和羊脂玉琢磨而成地棋子。

    周宣扶膝跪在龍須草蒲團上,屁股壓著腳後跟,問:“請問怎麼對弈?”

    三癡對面跪坐著,平靜地說:“一局定勝負。”

    古棋先行不貼目。執白棋先行等於是讓先棋,所以古棋決戰都以五局、七局、九局來爭勝,輪流先行,以表公平。

    周宣說:“一局定勝負。豈不是有一方等於是讓先了!”

    三癡道:“誰猜到白棋就是誰的運氣好,猜先方法由你定。”

    周宣笑道:“既然由我來定。那我就不客氣了,你猜猜我帛魚袋裏有幾兩幾錢銀子?”

    林涵蘊“撲哧”笑出聲來。

    三癡冷冷注視周宣:“你很無恥!”

    周宣回敬說:“彼此彼此。”

    周宣只是開個玩笑,原以為三癡肯定不同意這種猜先法,沒想到三癡竟說:“我猜不著,你執白先行吧。”

    周宣小小的驚了一下,這個三癡真讓人不可捉摸,說他誠實嗎,他竟用事先藏好的青背蟲來賭;說他卑鄙嗎,他竟大度地讓周宣佔據先行之利,要知道,高手爭棋,這一先幾乎可以決定勝負。

    周宣心想:“三癡很狡滑,肯定又有什麼詭計,我得打起十二分小心,這棋一定不能輸。”

    周宣不知道的是,三癡常與二癡下讓先棋,對二癡的讓先招法非常熟悉,他準備用當初二癡對付他地詭秘險棋來對付周宣,那種棋路相當於極高明的騙招,是二癡幾十年心血浸淫,精深縝密,非同小可,對手如果落入其套中,就好比蒼蠅撞入蜘蛛網,很難全身而退的。

    “啪”地落下第一手白棋,掛角。

    三癡略一思索,四間寬夾,古棋佈局就是這樣,比較鬆散,沒有壓迫力。

    周宣十餘手迅速佔據大場,先手的優勢穩穩把持住,看著對坐凝神下棋的三癡,心想:“估計你的棋也不怎麼樣,上次那個‘孫陷龐涓’的死活題你不是一時都做不出來嗎?呃——那種高級死活題我如果不是見得多也不一定很快就能做得出來,不能大意,不能大意。”

    周宣提醒著自己,每一手棋都思考再三才落子,與他平時落子如飛大不相同,畢竟這關係到

    的腦袋和自己一生地幸福。

    下到五十余手時,周宣體會到三癡的實力了,行棋穩健,棋感敏銳,從目前看棋力不會低於那位廬州的馮淵。

    周宣肺管又冒起煙來,憋不住,趕緊起身跑到草房子外狂咳,咳得天昏地暗,面紅耳赤。

    林涵蘊這會還不錯,跟出來替他撫背,嗔道:“我說了吧,那麼冷的水還跳下去,這會不會影響你下棋?”

    周宣自己摸了一下額頭,好象有點燙,糟糕,發燒就不好辦了,得加快行棋速度,爭取中盤擊倒三癡,磨官子地話怕撐不住。

    回到棋局旁,周宣審時度勢,這時他的白棋已經領先不少,三癡地黑棋在左上方還有五枚孤棋,只要對這五枚孤棋發起進攻,不求殺龍,在攻擊中獲利就行,只要這一場戰役下來,就能擴大領先優勢,而棋盤也相對縮小了很多,離最終勝利也就近了。

    —

    周宣本來就是攻擊型的棋手,追殺大龍是他的拿手好戲,著法淩厲緊峭,招招不離三癡後腦勺,三癡的孤棋越走越重,被周宣左右逢源占了不少便宜。

    三癡長考了足足兩刻鐘,搭了一手想借力騰挪,周宣這時喉嚨又煙得厲害,隨手一長,然後跑到門外咳嗽,咳回來一看,臉色就變了,糟了,中招了!

    三癡的圈套抖出來了,一手淩空飛點宛若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劍直刺周宣心窩,有這一手棋,不僅黑棋出逃的大龍基本脫險,周宣的一條白龍反而顯得眼位不全,攻守已經逆轉,周宣前面累積的優勢頓時化為烏有,還要為做活大龍努力,這全是剛才那招隨手棋惹的禍,要是跳一手就不會是現在的局面,至少自身活棋沒有問題。

    周宣第一次感到了揪心,喉嚨又一陣陣的煙上來,這時也顧不得跑到門外去咳了,就捂著嘴狂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棋局。

    思考了一會,周宣又開始落子,先做活大龍再說,哪知三癡追大龍的手法極高明,不是一味殺棋,而是在攻擊中把各處薄弱之處趁機走厚。

    數十手棋過後,周宣的大龍還是沒活淨,便宜卻被三癡占了一大堆,形勢已經落後不少。

    周宣咳嗽著,半天不落子。

    林涵蘊和李大人都不會下棋,但會看臉色呀,見周宣跪坐在那焦躁不安又遲遲不落子的樣子,就知道形勢不妙。

    李大人不安地搓著手,想走開到門外透口氣卻又挪不動步,看看棋局,又看看周宣,盼望周宣重新露出那種滿不在乎的笑容。

    林涵蘊拿出水袋,拔了木塞遞給周宣。

    周宣喝了一大口,那冰涼的潭水入喉,順食道直達胃部,所過之處一片清涼,周宣晃了晃腦袋,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棋局還沒有絕望,還有機會。

    周宣感覺全身發燙,用手摸摸額頭,卻又覺得還好,不怎麼熱,他也沒空想這是因為他的手也發燙,自然摸不出額頭的熱度了。

    周宣苦思良久,目前的局面再四平八穩的進行下去白棋必敗無疑,一定得另謀出路,那就是冒險,反正這樣進行下去也是輸,不如放手一搏,一個優秀的賭徒就是要在逆境中敢於孤注一擲,當然,冒險的結果也許是失敗來得更快,但就是敗也不能這樣束手就縛,一定得拼,這時誰也靠不了,就算老天爺有意眷顧你,也得靠你自己去把機會拼出來。

    周宣置未活淨的大龍於不顧,搶先手在右上角做劫,一邊打劫一邊跑龍,這對白棋來說其實負擔更重,好處是擾亂了棋局,給三癡也增加了壓力。

    三癡憤怒了,周宣太過分了,大龍未活竟脫先搶別的棋,這分明是藐視人,一定得狠狠教訓他,贏他不算贏,要殺他大龍才過癮。

    三癡動了殺心,主動放棄劫爭,讓周宣消劫獲利,下一手飛鎮既阻截白龍的歸路,又破其眼位,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中腹白龍在脫先一手後形勢更嚴峻了,只要稍有不慎,大龍立即憤死,棋局也就結束了。

    這時的周宣,腦袋就像是在火裏烤一般,高燒得焦頭爛額,眼睛酸澀無比,眼淚汪汪的,全身滾燙,而手足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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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誰使詐你使詐
    光在不知不覺間飛逝,這局棋從上午辰時開戰,直到沒結束,雙方激戰已接近三個時辰了。

    李大人面色蒼白地站在周宣身邊,腳站麻了都不知道。

    林涵蘊在椅子上坐一會,又走到周宣身邊站一會,她知道周宣發燒了,那熱度就像是火爐,根本不用去摸,站在他身邊就能感覺到熱氣。

    周宣嘴唇通紅乾裂,眼裏佈滿血絲,鼻子已經堵了,只有張嘴呼吸,呼出的熱氣都能讓整個屋子的氣溫升高,上身半俯,凝神貫注在棋盤上。

    林涵蘊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第一次為一個男子感到心疼,突然使勁拍邊上的桌子,尖叫道:“別下了!別下了!”

    林涵蘊叫聲實在夠尖銳,把兩位元對局者從入神狀態中拉回來。

    周宣嘶啞著聲音問:“林副董,怎麼了?”

    林涵蘊對三癡大聲說:“周宣病了你知道嗎,這棋就算你贏了也不光彩!”

    三癡看了一眼周宣,問:“能下完嗎?”

    周宣張大了嘴笑道:“當然能,這棋我已優勢。”扭頭對林涵蘊說:“沒事,我沒有那麼弱不禁風,一盤棋堅持不下來算什麼男人!”

    三癡淡淡的反問了一句:“你優勢了嗎?”埋頭繼續下棋。

    若論黑白雙方佔據的地盤,的確是周宣多,前面他脫先贏得的劫爭,獲利很不小,但中腹那條白龍,已經蜿蜒六、七十個子。卻還沒看到活路。

    棋諺雲:“棋長一尺。無眼自活。”就是說殺大龍是很難的,雖然現在周宣的白龍就像是走獨木橋,橋下就是萬丈深淵。稍有閃失就萬劫不復,但對三癡來說,同樣非常緊張,他也不能有任何錯漏,一旦被周宣做活白龍,那他也只有認輸。

    此時地周宣。渾身冒熱氣,好比火焰騰騰地天神,高燒沒有燒得腦袋發暈,反而極度亢奮,白龍在黑棋的重圍中且戰且走,倒真像是長阪坡殺個七進七出的趙子龍,驍勇善戰,渾身是膽。雖然面前是殺了一層又一層地黑盔黑甲的三癡士兵,但周宣就是屹立不倒。

    但漸漸的,周宣感覺不大妙了,腦袋開始沉重疼痛。集中不了注意力想棋,他的精力已經被極大地消耗。如果不是身體夠結實,早已倒在棋桌上了。

    林涵蘊記得以前有一次她生病發高燒,姐姐用布巾浸涼水敷在她額頭上,她覺得清涼舒服,便也取出自己的絲帕,從水袋裏倒出水,將絲帕淋濕,就去敷在周宣額頭上。

    周宣覺得額頭一涼,果然舒服,但絲帕不吸水,水珠流得周宣一臉都是。

    周宣仰臉望著林涵蘊,微笑道:“二小姐也會照顧人嗎?”一句話說完,又緊盯著棋盤,他已看到了活棋的妙手,現在需要地是精確的計算。

    周宣強撐著一步步計算,往日不需要一分鐘的計算現在要算十分鐘,終於臉露喜色,手顫抖著下出那手愚型彎。

    三癡一愣,這手棋他沒有想到,這手棋從棋形來說很難看,愚型一般都是俗手,但三癡仔細一看,臉上血色瞬間退盡,臉比李大人還白。

    白龍活了,兩眼做活了,黑棋怎麼下都無法破它這只眼!

    三癡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最後是鐵青,他知道自己輸了,他輸在不該強殺周宣的大龍上。

    周宣也知道自己贏了,苦熬三個多時辰,這一刻他卻非常平靜,腦海裏瞬間回顧這一局,從左上蔓延的戰鬥波及全局,棋勢奔騰,濤瀾萬丈,在三癡妙手阻擊下,整個後半盤周宣都是如履薄冰,在黑棋的驚濤駭浪中白帆一片奮力沖駛,終於在最後一刻沖出重圍。

    周宣有一種感覺,他長棋了,棋力是越壓越長,心思是越逼越妙。

    林涵蘊和李大人兩個見周宣與三癡都坐在那久久不下棋,不知怎麼回事,但三癡臉色之差是一眼可見的。

    良久,三癡站起身,單膝跪下,拱手低頭,澀聲:“主人在上,請受劍奴一拜。”

    三場賭局,三癡兩連敗,這第三場比劍也就毫無意義,三癡這劍奴當定了。

    周宣哈哈大笑,站起身來,忽然身子一晃,如果不是李大人和林涵蘊一左一右扶住他,他就要一頭載倒在地了。

    就在這時,忽聽草房子外一人厲聲道:“三哥,你怎能甘為劍奴!”

    灰影一閃,一人來到棋室內,一把將三癡扯起來。

    林涵蘊叫道:“是你!”

    周宣穩住虛浮的腳步,見來人一襲文士長衫,身形偏瘦,正是與他賭蟲地那個清瘦文士,昨日在甘棠湖畔又見了一面。

    三癡面無表情地說:“我輸了,我不能食言,從今日起,三癡就是周公子的劍奴。”

    :“很好,不愧是言必信、信必果的遊俠。”

    清瘦文士大聲道:“三哥,你沒有輸,是周宣使詐!”

    林涵蘊嚷了起來:“我們使什麼詐了,你問問三癡,我們使詐了嗎?輸不起呀,想賴皮啊,無恥!”

    清瘦文士盯著周宣說:“你給你的蟲子餵食了什麼?黃背蟲戰勝青背蟲,這是絕不可能地事!把你的帛魚袋拿出來看看。”

    周宣恍然道:“原來你一直在跟蹤我!”問三癡:“劍奴,是你派他跟蹤我地嗎?”

    —

    三癡躬身答道:“劍奴不知。”

    清瘦文士見三癡以劍奴自居,氣極,出手如風,一把扯下周宣腰間的帛魚袋,伸指一掏,掏出一粒小藥丸來,質問:“這是什麼?”

    周宣說:“這是蟲食,怎麼了?”

    清瘦文士氣勢洶洶地問:“這是什麼藥,為什麼你的蟋蟀吃了這種藥後會勇猛無比,以弱勝強?上次你那什麼‘小將張苞’與我的‘河東徐晃’戰成平手,我就已經疑心,沒想到你果真使詐!”

    周宣頭很暈,勉強支撐說:“這是我的養蟲秘法,我拿什麼喂蟲要你管?蟲規矩我違反了哪一條?”

    清瘦文士語塞。

    周宣反戈一擊:“倒是你,故意把那只名叫‘義陽魏延’的青背蟲放在廢寺,讓三癡以為是他捕到的,你這樣的做法不卑鄙嗎?我起先還疑心三癡,但想想我這劍奴人品應該是不錯的,豈會做這樣卑鄙無恥的事,原來是你!”

    三癡霍然抬頭,盯著清瘦文士問:“四弟,那蟲真的是你放的?”

    清瘦文士不答,卻說:“三哥,你要做別人的劍奴,先要問大師兄、二師兄答不答應。”

    三癡見四弟不肯正面回答,知道周宣說得沒錯,長歎一聲:“四弟,有你暗中助我,我都輸了,這還有什麼話說,你走吧,我這輩子跟定周公子了。”

    清瘦文士大急,眼睛一轉,說:“既然三哥之意已決,那小弟就不勉強了,看來我們兄弟一場,從此要永別了——三哥,請受小弟最後一拜。”翻然拜倒。

    三癡叫一聲:“四弟——”,伸手來扶,忽然腰眼一麻,身子頓時酸軟無力,驚道:“四弟,你——”

    清瘦文士大聲道:“三哥,我是決不讓你當什麼劍奴的,這是丟我們五癡遊俠的臉!”說罷,將三癡扛上肩頭,瞪了周宣一眼,出門而去。

    周宣三人追到草房子外,見清瘦文士扛著三癡已經躍上那邊山崖,縱躍之快,猿猴走獸也比不上。

    周宣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說:“好不容易贏個劍奴來,卻跑了,鬱悶!”

    李大人看看西斜的紅日,高天白雲,山風陣陣,心情無比美好,還有點不可置信,問:“我們贏了是嗎?”

    林涵蘊白了他一眼:“是贏了,你腦袋保住了,可我們怎麼下山呀,你看周宣這樣子,要不李大人你來背他?”

    李大人也是嬌生慣養的主,平時雖然好武,但都是花拳繡腿,而且從昨天早上到現在,也快兩天沒吃東西了,自己走路都腳打抖,要他背周宣下山,那還不得一起滾下山崖摔死!

    周宣頭暈,坐不住,乾脆躺在地上,說:“林副董、李大人,你們去把那個榧木棋墩和玉石棋子給我搬出來的,這兩樣東西我要了。”

    兩樣東西搬出來後,周宣又指揮說:“點火子,把這草房子燒掉。”

    “啊,燒掉?”林涵蘊睜大眼睛。

    李大人這時腦子活泛起來了,點頭道:“周公子說得對,這草房子燒起來,山下的人就能看到煙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

    周宣說:“是呀,三癡威脅老董說要明天午時才允許林都護派人進山,這要是等到明天,我都快死透了。”

    三間草房子熊熊燃燒起來,滾滾濃煙直沖雲霄,幾十裏外應該都能看到。

    周宣躺在一塊稍微平整一點的山石上,頭枕著林涵蘊的腿,一隻手下意識地伸進棋子盒裏,把羊脂玉棋子抓得“刷刷”響,心想:“我這高燒不輕啊,沒有四十二度也有四十一度,不然不會這麼難受,***不要把我的腦子給燒壞了,燒成白癡就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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