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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賊道三痴]皇家娛樂指南[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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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0 22:00:01
第一卷 玩在江州 八十、殺雞焉用牛刀




  徐刺史一妻四妾,育有三子五女,三個兒子是白癡,五個女兒卻是一個賽一個的聰慧美貌,長女、次女分別嫁與池州刺史之子和舒州刺史之子為妻,這徐丹媛就是三女兒,與秦雀同齡,以前約秦雀下過棋,後來徐丹媛棋力長進,秦雀不是對手,就少來往了。

  徐府女公子與人對弈,自然有特別對局室,在大廳西端有一間清雅小室,徐丹媛小姐與馮淵的對局就在這裏進行,觀戰的名額很有限,只有徐刺史、古六泉、周宣,還有另兩位徐府清客。

  秦博士不會下棋,由季管事陪著去茶室飲茶。

  紋枰對坐,馮淵問:“徐小姐與古先生對局是什麼棋份?”就是問古六泉讓不讓她子?

  徐丹媛看了一眼師傅古六泉,說:“是讓先,馮先生也請讓先吧。”其實古六泉平時都是讓她兩子,但古六泉來之前交待她說讓先。

  馮淵點點頭,請徐小姐開局。

  黑白交錯,棋盤上很快布下十餘枚棋子。

  對這種古代佈局,周宣覺得真是太落後了,象圈地運動,你一塊我一塊,注重大場不注重急所,但古棋一向不以佈局見長,厲害的是中盤的殺力,清初國手黃龍士的棋譜後來流傳到日本,當時日本最大的棋社“方圓社”組織高手研究,結論是,黃龍士的佈局大約是三段水準,但中盤的攻殺有十三段,現代職業圍棋段位最高也才九段,評黃龍士為十三段是表示黃龍士的中盤殺力已經強大到高山仰止、讓人生畏的地步。

  周宣也是暴力圍棋的崇拜者,對佈局不怎麼在意,所以他對馮淵在佈局裏表現的稀鬆水準並沒有產生輕視之心,靠在窗前,閑閑的看棋。

  棋局進入中盤,雙方的差距開始明顯起來,馮淵的棋力顯然高出徐丹媛一籌,佈局時還不覺得,一到中盤,白棋就力不從心了。

  馮淵冷冷地斜了古六泉一眼,心想:“這個老狐狸,竟指使女弟子用讓先來試探我,老狐狸如果只能讓這女弟子先的話,那就絕非我的對手,肯定是讓兩子的,故意說是讓先。”

  馮淵著法兇狠起來,他要中盤擊敗徐丹媛,免得讓古六泉看出他後半盤官子的功力。

  白棋很難下,有條大龍連一隻眼都沒找到,徐丹媛白皙的臉頰有了細細的汗珠,落子遲疑不決。

  周宣旁觀者清,發現徐刺史的這位女公子喜歡眨眼睛,尤其是遇到棋局難處時那眼睫毛就象蝶翅般飛快地扇動,挺好玩的。

  馮淵招招不離白棋大龍的死穴,逼得徐丹媛一個勁的逃,但前方又是黑棋的厚壁,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白龍只有死路一條。

  周宣看著徐府女公子蹙眉苦思、香汗滴滴的樣子,深表同情,痛恨馮淵殘忍,卻忘了他自己也曾把美女棋手殺得大哭的。

  一條四十多個子的白龍死了,徐丹媛又羞又惱,在這麼多人面前輸得這麼慘,太丟臉了,扭頭對古六泉說:“師傅,你來和這個人下,打敗他,為徒兒報仇。”

  古六泉已看出馮淵的棋力很強,他現在倉促上陣的話並無必勝把握,馮淵輸了無所謂,他古六泉是十八棋士之一,一旦輸了,聲譽很受影響的。

  古六泉搖搖頭說:“老朽說了,今日偶感風寒,身體不適,改日再和馮先生下。”

  女子下圍棋比男子還好勝,徐丹媛見師傅不肯出戰,憤憤地說:“馮先生,小女子要和你再下一局。”

  徐刺史笑道:“媛兒,不要胡鬧,你不是馮先生對手,改日看古老先生與馮先生的對局吧。”

  馮淵見古六泉避戰,氣勢更盛了,決定用激將法逼古六泉應戰,讓他心浮氣躁,這樣就更有機會贏,下棋不僅僅是棋盤上的較量,棋盤外的計謀也非常重要,尤其是對水準相當的棋手來說,心戰往往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馮淵笑道:“徐小姐不愧是古老先生的得意弟子,如此稚齡就有這樣的棋力,日後發展不可限量,說不定十八大棋士當中又要添一位女棋士了——”

  徐丹媛心下一喜,沒想到馮淵接下來說:“——徐小姐要和馮某再下一局也未嘗不可,這樣吧,下一盤讓二子棋。”

  徐丹媛剛才說了師傅古六泉和她下都是讓先,馮淵說讓兩子豈不是表示他的棋力在古六泉之上,對於一個棋手來說,這幾乎是無法忍受的。

  但古六泉能忍,他就是那種先忍耐後發力的棋風,先讓姓馮的倡狂一時,等夜裏研究一下這姓馮的棋路,明天一舉將其擊敗,這才叫老謀深算,微微一笑:“三小姐,既然馮先生要指點你,你就再下一局嘛,機會難得。”

  馮淵心裏暗暗佩服,這老狐狸真沉得住氣呀,還想繼續看我棋路,不行,不能讓他詭計得逞,也笑道:“古老先生既然身體不適,不妨讓剛才那個醫署博士為你診治診治,有病冶病,沒病防病。”轉頭找到周宣,放肆地說:“喂,去把你岳父叫來。”

  周宣大怒,臉上不動聲色,沒理他。

  馮淵的意思太明顯了,古六泉終於變了臉色,徐丹媛已經憤憤地說:“你欺人太甚,難道我師傅是託病避戰,怕你不成。”

  馮淵道:“馮某可沒這麼說。”

  古六泉深吸一口氣,準備上場。

  靠在西側長窗邊的周宣摺扇一收,知道該是他亮相的時候了,先是大笑三聲,緊接著來一句關羽溫酒斬華雄的名言:“殺雞焉用牛刀!”頓時把滿室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周宣輕搖摺扇,瀟灑地說:“小生不才,自認為可以輕鬆擊敗這位馮先生。”

  徐刺史父女、古六泉、徐府兩位棋力不弱的清客,一個個都瞪著周宣,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馮淵激將法正要得逞,沒想到這姓周的小子半路殺了出來,還說什麼“殺雞焉用牛刀”,真是氣炸了肺,厲聲問:“你要和我對局?”

  周宣“刷”地打開摺扇,抗聲道:“怎麼,你不敢?”

  周宣的激將法更直接,不玩那些拐彎抹角的,直接羞辱馮淵。

  馮淵氣得差點栽倒在地,臉紅脖子粗,指著周宣說:“你這無名小輩敢和我下,你說,你輸了如何處置,不然的話我可沒空陪你這無賴輕薄子弟下什麼棋。”

  馮淵怕周宣是在胡鬧,輸了拍屁股走人毫髮無損,這可不行,一定要懲罰他。

  周宣輕蔑地問:“輸了你想怎麼樣?”

  馮淵大聲道:“我賭銀子三百兩。”三百兩銀子是馮淵所能拿出的最多的錢了。

  “三百兩?”這麼點錢周宣還沒看在眼裏,笑道:“我瞧你這樣子也不象有錢人,怎好贏你的銀子,這樣吧,若我輸了我給你三百兩銀子,你輸了,你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

  馮淵怒極:“好,就是這樣,徐大人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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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玩在江州 八十一、天下第一大才子




  徐刺史知道周宣好賭,吳功曹的兒子鬥蟲就輸了他三千兩銀子,但和馮淵賭棋,周宣有那麼強的棋力嗎?說道:“下棋是風雅之事,兩位不要傷了和氣——周公子你真的要下這局棋?”

  周宣笑道:“徐大人怕馮先生打道回府之後我們江州贏不了其他二州嗎?”

  馮淵一聽,又是大怒:“棋上見真章吧,少耍嘴皮子,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麼貨色!”

  周宣把馮淵氣得半死,又恢復了彬彬有禮的樣子,優雅地欠身道:“馮先生先請。”

  猜先,馮淵先行,拈起一枚白子“啪”地一聲重重敲在名貴的榧木棋盤上。

  周宣想也不想就是一間夾。

  馮淵一愣,這棋的應手真少見,但少見是少見,也不是沒見過,往往一些低手反而能下出匪夷所思的看似天馬行空的棋來,因為是亂下嘛。

  徐丹媛見周宣挺身邀戰馮淵,有點為她出氣的味道,又驚又喜,如果這個人能煞煞馮淵的氣焰那就太好了,悄悄問徐刺史:“爹爹,這位公子是誰?”

  徐刺史笑道:“這人鼎鼎大名,說起他來江州城可能沒有人不知道的了。”

  “到底是誰呀,爹爹快說嘛。”

  “他妻子你認得的,就是秦雀秦小姐。”

  “啊!原來是秦雀的郎君呀,假婚的事可是傳得沸沸揚揚呢。”

  “不要胡說,案子已查明,那是小人誣告,你看周公子儀錶堂堂,難道會配不上秦小姐嗎?”

  徐丹媛不再說話,細細打量周宣,然後走到師傅古六泉身邊一起靜觀棋局。

  周宣思維敏捷,落子如飛。

  馮淵豈肯示弱,也比平時下得快,短短一刻鐘,棋盤上已經布下四十餘枚棋子。

  徐丹媛棋力有限,瞧不清黑白雙方哪方占優,問古六泉:“師傅,這位周公子的棋怎麼樣?”

  古六泉注目棋局,全神貫注,徐丹媛問了兩聲才反應過來,搖頭說:“奇怪,真奇怪!”

  “師傅,什麼奇怪?”

  “這位周公子的棋路非常奇怪,老朽聞所未聞。”

  “聞所未聞,那是好還是壞呢?”

  “從棋局上看,周公子的黑棋雖然是後手,但現在已經後來居上,有一先的優勢了。”

  徐丹媛再次睜大了眼睛,不看棋盤,卻看周宣。

  周宣腰杆筆挺,端坐在那,嘴角含著神秘的笑,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

  馮淵開始冒汗了,他怎麼沒想到周宣會這麼厲害,單單是佈局就已經不動聲色地佔據了優勢。

  棋入中盤,馮淵開始發力攪局,把棋局引向混戰,四平八穩下去他的白棋怕是要凶多吉少,只有求戰,在纏鬥中尋覓戰機擊垮對手。

  中盤戰異常激烈,馮淵把弦繃得很緊,每一手棋都撐到最滿,宛若走鋼絲,不容絲毫閃失。

  古六泉悄悄對徐丹媛說:“三小姐,現在黑棋有個速勝的良機,就不知道周公子發現這手棋沒有?”

  “哪里哪里,在哪里?”徐三小姐急忙問。

  古六泉示意她不要說話,因為周宣在思考,這是周宣本局第一次長考,時機正合適,到了勝負關鍵處了。

  周宣考慮了大約十分鐘,算清楚了,果斷出手,淩空一挖,將看似連在一起的一大塊白棋生生分成兩塊。

  馮淵定睛一看,一張臉陡然脹成豬肝色,隨即血色退盡,變成青白色,他知道自己敗了,敗得無話可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徐府中除了古六泉怎麼還有這樣的高手?

  馮淵長歎一聲,伸手攪亂棋局,起身到徐刺史面前一揖到地,語氣酸澀無比:“徐大人既有這樣的高人相助,又何必請在下來?就此拜別徐大人。”

  滿室無聲,看著馮淵落敗離去。

  過了一會,古六泉老氣橫秋地總結說:“馮淵這一去,如果能好好琢磨與周公子的這一局,修心養性、戒驕戒躁,說不定真能一躍而成為大棋士。”

  周宣又開始謙虛了:“僥倖僥倖,真是僥倖,如果不是陰差陽錯發現這一招妙手,小生還真敵不過這個馮淵。”

  古六泉微笑不語,心裏說:“你就裝吧,你瞞得了別人瞞不過我,依老夫看馮淵和你下十局贏不了一局,只怕老夫也不是你的對手!這也真是奇怪,哪里冒出來的這麼一位高手?秦博士哪里找來的女婿?”

  徐刺史真是大驚喜,他原以為周宣最多算是個圍棋好手,沒想到周宣竟然把號稱廬州第二高手的馮淵也給輕鬆地打敗了,馮淵走了就走了吧,有周宣在更好,欣喜地說:“周公子,本月十日的三州棋戰,你得算一個,加上古老先生,再另選一位強手,我們江州贏面極大,哈哈。”

  圍棋很費時間,這兩局棋一下,就已經是臨近午時了,徐刺史設宴款待秦博士、周宣翁婿,徐刺史親自作陪,席間對周宣是讚不絕口,周宣也算經得起誇的人,也被徐刺史誇得飄飄然起來,真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大才子,借著酒興,吟詩一首贈徐刺史:

  “何處仙子愛手談,時聞剝啄竹林間。一枰玉子敲雲碎,幾度午窗驚夢殘。緩著應知心路遠,急圍不忘耳根閑。爛柯人去收殘局,寂寂空亭石幾寒。”

  徐刺史鼓掌道:“好詩,好詩,以棋入詩,詠爛柯仙人譜,絕妙絕妙,徐某當錄之懸於書齋。”

  酒足飯飽,周宣再上“忘憂堂”最高層,披襟當風,很是快哉。

  徐刺史過來說:“周公子,小女丹媛意欲向周公子請教一局。”

  周宣本來是想和古六泉下的,但古六泉先前說了身體不適,現在自然不好痊癒得這麼快,和馮淵的這一局,讓周宣有了充分的自信,馮淵的棋力是比十八棋士稍弱,但差得不會很多,現在周宣對唐國圍棋的最高水準已經心裏有數了,他這個業餘強四段還是可以混一混的。

  周宣和徐丹媛小姐的這一局棋依然在西側的清雅小室進行,徐府三小姐自動擺上兩顆黑子,表示請周宣和她下讓二子棋。

  秦博士這回過來觀戰了,他不會看棋他看人,這徐小姐怎麼一會兒看棋一會兒看他賢婿周宣呀?而且臉帶酡紅,這情形可不大妙啊。

  再看他賢婿周宣,坐姿端正,關注棋局,目不斜視,一派正人君子模樣,讓秦博士甚感欣慰,賢婿人品真是沒得說,老夫回去得和夫人商量商量,儘快讓雀兒和賢婿洞房花燭,這事拖著也不象話,還讓人有點不放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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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玩在江州 八十二、江州的夜晚靜悄悄




  徐丹媛小姐下棋有這種習慣,每落一子就瞟一眼對手的反應,看對手是不是害怕呀、震驚呀、竊喜呀、愁眉苦臉呀、懊惱後悔呀……判斷自己的棋下得好壞,看對手的表情也不失為一種有效的方法,但周宣這人怎麼下起棋來就面無表情呢,眼觀鼻、鼻觀心,猶如老僧入定,但只要徐丹媛一落子,他馬上就跟著應了。

  周宣知道老丈人就坐在旁邊,所以他得老實點,對手可不是小女孩,少看為妙,家裏還有兩個未婚妻沒搞定呢。

  周宣這局棋有意避免激戰,免得一不小心把徐丹媛殺崩,看剛才這位徐小姐輸給馮淵後那氣忿忿的樣子,還是讓她一局吧,哥們也憐香惜玉一回,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局沒賭,周宣下賭棋下慣了的,不管多少總要賭點什麼,不然下起棋來沒勁。

  這局棋到最後不多不少徐丹媛贏了一個子,徐小姐心裏的快活掩飾不住,嘴裏連誇周公子真是高棋,比她師傅也只差那麼一點點,還伸出小指尖,表示是小指尖這麼一點點。

  周宣微微而笑,他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這位徐府女公子和她那三位白癡兄長神態頗有相似之處,只是“桃穀三仙”是鬥雞,比較鬧騰,而且有三兄弟,會鬥嘴,下棋則比較安靜,癡態不顯。

  癡又有什麼不好,難道非得世故深重、八面玲瓏才是好?

  還是他在澳國的朋友張潮說得好哇:“情必近於癡而真,才必兼乎趣而始化。”對某種技藝癡迷才能瞭解這種技藝,才能真正體會其中的意趣,所以周宣對徐府公子的鬥雞和徐府女公子的圍棋都很看好,前途無量哪,說不定以後可以和“五癡遊俠”們較量較量。

  古六泉這回倒沒來觀戰,但夜裏,白髮與紅顏這師徒二人研究周宣的這兩局棋譜直到二更天,結論是,周宣對徐小姐這局棋實力似有保留,並未盡全力搏殺。

  這讓徐丹媛小姐很不痛快,心裏的快樂大打折扣,被人暗中讓棋是比輸棋更丟臉的事,徐小姐發誓要苦習棋藝,爭取早日達到師傅讓先的水準,從讓二子到讓先,這是一道坎呀,跨過去就是名手。

  徐刺史真是熱情,留秦博士、周宣二人夜宴之後才派車送翁婿二人回府,為感謝周宣給了徐府清淨太平,送了不少禮物給周宣,文房四寶、琴棋書畫、茶具酒器、柴窯越瓷……反正是徐刺史認為風雅之物都送了一大堆。

  秦博士不禁又憂心了,徐大人這怎麼像是嫁女送嫁妝啊!

  秦博士把自己的擔憂對夫人說了,秦夫人也有點擔心,徐府勢大,不得不防,趕緊把秦雀和紉針叫到房中密議,秦雀一聽,笑了:“爹爹不知道,丹媛小姐下棋時就是喜歡看人的,而且丹媛小姐已經訂了親,未婚夫婿就是都護府林二小姐的哥哥呀。”

  秦博士頗不以為然,心道:“說到訂婚,雀兒不也和盧安訂了婚的嗎,最後還不是給周宣娶了到手!”

  秦夫人其實很願意讓秦雀先和周宣圓房,搶在紉針前面才好,雖是平妻,也有個先來後到不是,弄得好還能先生個一兒半女,就是周家的長子長女,這很有講究的。

  秦夫人委婉地把事兒一說,秦雀趕緊把雙耳捂上,羞惱道:“娘,不要再提了,雀兒說了的,要等紉針姐姐一起的。”

  紉針呢,對前日搶先和周宣有過親熱心懷愧疚,勸道:“雀兒妹妹已經和周,周——”

  秦夫人嗔道:“不要周周的了,對自己的丈夫指名道姓象什麼話!要叫夫君——雀兒,你也是,不許再周周了,在周宣面前更不許那樣,這是為婦之道。”

  二女都低眉垂首,嚶嚶稱是。

  紉針接著說:“雀兒妹妹早和夫君拜過堂了,早日同房是對的,我還早著呢。”

  秦雀說:“不行,那次不算的,爹,娘,你們都清楚。”

  在秦雀心裏,根本沒把那次的拜堂當作她和周宣的婚禮,那是假的,既然她現在已經決定嫁給周宣為妻,那她就要真心實意再和周宣拜一次堂,就和紉針姐姐一起拜。

  秦博士老倆口聽女兒口氣堅決,也就不好再勸,這事挺尷尬的,再勸大家臉皮都掛不住了,只有相信賢婿的人品了。

  周宣並不知道岳父、岳母為他能早日入洞房如此操心,他洗漱完畢後就老老實實呆在房子裏,並且早早的熄了燈,房門虛掩,躺在床上看昏暗中的帳頂。

  啊,這是一個多麼值得期待的夜晚啊!

  周宣心潮起伏,滿腹詩情,也許是騷情,難怪古人把詩人稱為騷人,太貼切了。

  靜夜裏,周宣豎起耳朵在等那輕巧的腳步聲在門前響起,然後房門“吱呀”一開,一具成熟的、肉感的胴體就會撲入他懷裏,任他揉弄採摘——

  周宣意淫了好久,小院裏還是靜悄悄無聲,遠遠的都聽到敲過二更鼓了,是淩晨了,可愛的紉針妹妹怎麼還不來?難道是要我過去?不會吧,她房間隔壁就是雀兒的房間,這不大好吧。

  周宣開門看了看,各房都沒有***,鬱悶,這江州的夜太靜謐了,掉一根針都能聲傳三裏,如果這時候去叩紉針的門,保證象炸雷那般響得嚇人。

  周宣痛恨自己還不夠無恥,沒辦法,只好又躺回床上看帳頂,繼續等待,說不定下一秒紉針妹妹就來了,心裏告誡自己萬萬不可象上次那麼急色,要從容、要溫柔。

  就這樣,周宣睡著了,早上小茴香給他送來柳枝、牙粉,看到姑爺兩腳還伸在床沿外,鞋子也沒脫,就那樣呼呼大睡。

  小丫頭頓時熱淚盈眶,姑爺真是太辛苦了,這些天為這個家那是操夠了心,你看,一回到房裏,連鞋子都來不及脫一躺到床上就睡著了。

  小茴香含著熱淚,小心翼翼地把周宣鞋子脫掉,使勁把他腿搬到床上睡好,出門時看到雀兒、紉針兩位小姐在等姑爺練五禽戲,就說:“姑爺還沒醒,睡得好香,先不要吵醒他,姑爺這些天好辛苦呢。”

  兩位小姐深以為然,夫君的確好辛苦,難得睡個安穩覺。

  兩位小姐就在院裏輕手輕腳的先練習五禽戲,一邊等周宣睡到自然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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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玩在江州 八十三、心理治療師




  周宣醒來時都已經過了卯時(上午七點),秦雀、紉針已經練過五禽戲了,周宣匆匆洗漱後過來說:“雀兒、紉針妹妹,再陪我練一遍,我一個人練沒勁。”

  秦雀眼睛看著腳尖說:“是,夫君。”

  紉針也跟著說:“是,夫君。”

  周宣又驚又喜,樂不可支,兩位未婚嬌妻怎麼一夜之間都變得這麼乖了?以前都是“周——周”的,是不是洞房花燭夜要提前了?至少雀兒的應該提前嘛。

  想到銷魂處,周宣的五禽戲就有點變形,熊不象熊,象關節僵硬的僵屍;鳥不象鳥,象垂死掙扎的溺水者……

  秦雀也不好糾正他,一朝他看去他那眼神就熾烈得要冒出火花,太羞人了,夫君他怎麼這麼看我呢?

  每日一場五禽戲,健身養眼又傳情,爽!

  早餐後,秦雀跟著爹爹秦博士去醫署坐診,那個蔣助教已棄家逃竄,這人會醫術,做個游方郎中倒也餓不死他,刁奴宋大春抓到了,罰做三年苦役。

  秦雀去醫署之前特來徵求周宣的意見,如果周宣不讓她去,她就只好辭去醫署學生之職,心裏她是非常喜歡繼續給人治病行醫的。

  周宣笑著說:“當然要去,既有朝廷俸祿,又能治病行善,何樂而不為?我周宣不喜歡把妻子養在家裏當花瓶,雀兒有醫道天賦,自然要讓你充分發揮出來,這樣才覺得自己是個有用的人,對不對?”

  秦雀忍著眼淚使勁點頭,夫君真是太好了,和唐國的男子想法很不一樣,有這樣的夫君真是我秦雀之幸,我以前怎麼就沒覺得夫君好呢?真是該打。

  周宣得知為秀女體檢已經結束,一百二十名宮女選出來了,就等著啟程赴京,本來說明天就要啟程的,但選秀使李大人把奉化節度使下轄的江、舒、蘄三州跑了個遍之後,又說要看看奉化節度使的水軍,唐國十大節度使當中有三個節度使擁有水軍,都在長江上,其中尤以奉化水軍最為強大,擁有大小艦隻近千艘,水軍將士萬餘人。

  周宣對那個李大人相當反感,那個剛愎自用的白癡,李煜怎麼會派這種人出來選秀,整天東遊西逛,這不是擾民嗎?還要看水軍,林涵蘊的老爹怎麼就這麼依他?

  想起林涵蘊,周宣有點奇怪,這小家丁怎麼這兩天都不來找他了,“超級秋戰堂”也不管了?我得找她和胡商阿布一起談談發展蟲社的事,要做大、做強,壟斷江州的蟋蟀業。

  秦博士父女走後,周宣就讓來福去都護府打聽一下,林二小姐是不是在府上?快去快回。

  周宣一邊等來福回話,一邊陪曉笛玩了一會紙船、紙蚱蜢。

  秦夫人由小茴香陪著去坊間購物,周宣說讓僕婦去就行了,秦夫人說要多走走,不然更胖了。

  秦夫人前腳一出門,周宣很快就想到紉針現在是一個人在房裏,他得去問問紉針為什麼失約,害他失眠。

  周宣讓家丁田大壯陪曉笛玩,他快步進了內院,來到紉針的臥室前,見紉針背對著他,在一塊長長的案板上比劃,又在裁剪衣服呢。

  紉針因為是站著裁剪,上身微向前傾,臀部就向後撅起,年輕美好的胴體在柔軟寬大的長裙下形成一道誘人的曲線。

  周宣躡手躡腳走過去,突然伸手從後面將紉針抱住。

  紉針“啊”的一聲尖叫,使勁掙扎,頭一下子頂在周宣下巴上,周宣牙齒一合,咬到了自己舌尖,痛得“啊喲”一聲。

  紉針聽出是周宣的聲音,身子僵了一下,隨後又奮力掙扎起來,聲音緊張到了極點:“周——夫君,放開我,求你,放開我。”

  周宣沒想到紉針反抗這麼激烈,趕緊鬆開她的腰肢,大著舌頭問:“針兒,你怎麼了,是我呀,你的夫君。”

  紉針退後幾步,離周宣遠點,眼神驚恐,似乎周宣是變態色魔,顫聲說:“夫君,你快出去,別人會看到的。”

  周宣是個非常細心的人,昨天就已經看出紉針神色不大對勁,明顯的鬱鬱寡歡,但當時沒在意,以為紉針是因為思念他夜裏沒睡好呢,這會見紉針如此過激的反應,知道其中定有緣故,便找一個繡墩坐下,忍著舌尖的疼痛,溫和地說:“我就坐著和你說說話,這總可以吧。”

  紉針還是非常緊張,說:“雀兒妹妹不在這裏,夫君快出去吧。”

  周宣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我知道雀兒去醫署了,我是特地來找你說話的。”

  紉針說:“不行不行,我要和雀兒妹妹一起的。”

  周宣莫名其妙,心想:“你和雀兒說好要一起和我拜堂成親,這也就罷了,我能等,怎麼和我說說話也要一起呀,難道單獨談談心也不行嗎?我這位小嬌妻好象有點心理障礙了。”

  紉針鎮靜了一些,眼睛還是望著門外,央求說:“夫君你快出去吧,被母親看到就不好了。”

  周宣心中一動,問:“針兒,你是不是以為我岳母知道我們在房裏的事了?”

  紉針紅了臉,點點頭。

  周宣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那天秦夫人看出了一點點跡象,然後說了紉針什麼,無非是父喪未滿呀這些的,唉,真可憐見的,就嚇成這樣,都快成精神病了,我得給她治治,這病也只有我能治。

  周宣微笑著用舒緩的語氣說道:“針兒,你真是太多慮了,我岳母怎麼會知道我們那麼點小事,她只是隨口說幾句而已,再說了,就算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難道不是我周宣的妻子嗎,你說,是不是?”

  紉針說:“是,當然是,可是紉針父喪未滿,就和夫君那樣,真是很不孝、很丟臉的,只怕夫君都會看不起紉針。”

  周宣哈哈大笑,問:“什麼這樣那樣,我們怎樣了?”

  紉針羞得抬不起頭來,站在那手足無措。

  周宣說:“我只是抱了你一下、親了你一下嘛,對夫妻來說這是很平常的事,我們又沒有真的那個那個雲了雨、行了房,我是喜歡你才那樣做的,我怎麼會看不起你!我知道針兒的生父還沒做周年祭,到時我會帶你去幕阜村祭拜的,和上次去不一樣,下次我將以子婿的身份和你一道拜祭,針兒,你難道不喜歡那樣嗎?”

  紉針趕緊說:“喜歡,謝謝夫君。”

  周宣又說:“我們紀念去世的親人,是要在心裏思念他們,記住他們,而不能過於注重一些表面的儀式,上次去慕阜村我就和你說過,你父母兄長若是泉下有知,是希望你快快樂樂地活著,而不是悲傷憂鬱,對不對?”

  紉針眼睛明亮起來,鄭重地點點頭。

  圖窮匕首見,千言萬語只為這一句,周宣說:“那好,你過來,讓夫君抱抱。”

  紉針正聽得感動,周宣突然來這麼一句,大羞:“不行,這可不行。”

  周宣呵呵笑著,也沒強求,知道紉針的心結雖然已鬆開,但要完全解開還需要一段時間,心理治療就是這樣,急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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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玩在江州 八十四、香舌能治病




  周宣這麼一開導,紉針心裏輕鬆了很多,仿佛一塊大石頭被搬開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看周宣的目光就更溫柔了,說:“夫君,你過來看,我在給你裁一件你喜歡穿的夏衫。”

  周宣走近一看,案板上攤著一塊棉質布料,棋盤格花紋,瞧那大致的樣式,應該是一件T恤。

  “夫君,我聽雀兒妹妹說你喜歡穿那件狼頭衫,那衫子也真的很清涼,夫君喜歡狼頭的話,我可以在這件衫子上也繡一個青色的狼頭,我的刺繡在景旭宮也是屈指可數的,公主當初還不想放我出宮,可我想回家,沒想到家已經沒有了,還好有義父、義母收留,還有夫君你——”

  周宣沒想到兩位未婚妻都這麼關心他,幸福得象花兒一樣,說:“刺繡好費眼力的,你照那樣式做一件就行了,只好在家裏穿穿,走到外面被人當耍猴的追著看。”

  紉針“撲哧”一笑,雙頰皺起兩個可愛的肉渦,忽然仰臉望著周宣,關切地問:“夫君,你說話怎麼這樣,成大舌頭了?”

  周宣嘬著嘴“噝噝”吸氣,痛楚地說:“還不是你撞的,害我咬到舌頭。”

  “啊!”紉針紅著臉道歉:“夫君,對不起,針兒不是故意的——我看看,咬得深不深?”

  周宣稍微低下頭,象個吊死鬼一樣伸著大舌頭。

  紉針睜大眼睛細看,哇,舌尖一排齒痕,還在冒著血絲:“咬得挺深的,很痛是吧,我有時吃飯不小心咬到一下舌頭都要痛半天,怎麼辦呀夫君,雀兒妹妹又不在這裏,不然的話讓她給你點一下傷藥,會好得快。”

  周宣看著紉針那關切的樣子,覺得不給她一個補償的機會她會內疚的,說:“針兒你也可以給我治的。”

  “怎麼治?我不會呀。”

  “很簡單,你用嘴在我舌尖上吮幾下就可以,這樣傷口好得快,我們平時不小心傷到了手出了血,不就是先用嘴吮嗎。”

  “真的嗎?”紉針羞紅了臉。

  周宣歪著嘴,一臉痛苦地說:“你不肯就算了,我找來福去。”轉身要走。

  紉針一把拉住他:“夫君你真是的,找誰也不能找來福呀,那是個男的!還是我來給你治吧。”

  周宣心裏暗笑:“紉針妹妹倒不糊塗,知道吮舌頭應該是男女之間的事,嘿嘿,妙哉,雖然礙于禮法暫時不能洞房花燭,但小親熱一下總可以吧,誰敢說不可以我就鄙視他。”

  紉針飛快地去把門關上,然後走回來囁嚅道:“夫君,你閉上眼睛好不好?你睜著眼睛我治不了。”

  周宣閉上眼睛。

  “夫君,你把舌頭伸出來。”

  周宣伸舌頭,過了一會,感覺沒動靜,睜了一隻眼看,紉針粉臉通紅,也閉著眼睛,正仰起臉慢慢貼過來。

  周宣怕她對歪了,無法接軌,就主動迎過去,接受治療。

  舌尖被柔軟的唇含住,停頓了一下,開始一下一下的嘬吮。

  周宣睜眼看著近在一寸的酡紅嬌顏,感受著那一下下溫柔的吮吸,雙手輕輕環住她柔軟的腰肢,心裏真是美,還把舌頭伸得更長,以便得到更深入的治療。

  紉針吮了一會,鬆開,睜開眼低低的問:“夫君,好些了嗎?”

  周宣看著她那面紅耳赤、嬌羞不勝的樣子,不忍心再逗她,突然雙手捧起她的臉,在她濡濕的紅唇上重重吻了一下,鬆開說:“好多了,謝謝針兒,那我先出去了,來福等下要找我有事。”

  周宣心滿意足地來到前院,感覺調情比直接“嘿咻”還有趣,這應該就是張敞所謂的閨中畫眉之樂吧。

  來福回來了,後面跟著林涵蘊的車夫老董。

  來福大聲說:“姑爺,林二小姐派她車夫來傳話。”

  周宣橫了來福一眼:“來福,不得無禮,這位是董將軍。”作揖問:“董將軍,何敢勞您大駕,請問有什麼吩咐?”

  聽說老董是將軍,來福並沒有心生敬畏,只是羡慕地望著老董,心想:“嘖嘖,都護府真是闊氣,連車夫也能封將軍!”

  老董嘶嘎的聲音象磨刀,真是難聽,說:“二小姐請周公子參加她的及笄禮,就在今日未、申之交。”說著,從袖裏掏出一張大紅的請柬遞上。

  周宣接了請柬還想問老董話,老董略一拱手,頭也不回就走了,很有性格的車夫啊。

  來福說:“姑爺,林二小姐行了及笄禮後就不能很方便地到處玩了,只怕蟲店也不能來了。”

  周宣悵然若失,野小子一樣的林涵蘊滿十四周歲了,虛歲叫十五歲,行了及笄禮後就表示成人了,就得待字閨中等著嫁人,越長大越不自由。

  周宣深為這時代的女子的命運而悲哀,其實最主要還是為自己從此要斷了都護府這條路而鬱悶,林涵蘊雖然任性,喜歡充人長輩,但他周宣還是很沾了林二小姐的光的,就說胡商阿布,雖說和自己很談得來,但如果不是因為林二小姐,這胡商怎麼肯把大馬士革刀送上門?

  家丁丁得勝來報有個自稱阿布的胡人求見姑爺,又說這個胡人昨天就來過。

  周宣在心裏佩服了一下曹操,說:“請。”

  碧眼紫髯的阿布帶著兩個健僕進來了,笑口常開,朗聲說:“周公子,在下特來恭喜,在下昨天就來過,聽府上高僕說周公子和秦博士被徐刺史徐大人請去赴宴了。”

  周宣說:“怠慢怠慢。”

  賓主坐下,僕婦上茶。

  周宣說:“阿布老兄,我正想找你,你看,這是都護府請邀請我參加林二小姐及笄禮的請柬——”

  阿布眼露豔羨之色,對於唐國的各種禮制他可比周宣懂得多,女孩子的及笄禮一般都是請至親好友參加的,周宣能受邀參加林二小姐的及笄禮,那就表明他和都護府的關係很不一般。

  周宣問:“不知道阿布老兄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

  阿布大驚喜,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阿布如果能在都護府裏露露臉,那以後江州那些貪得無厭的小吏再敲詐他時就得掂量掂量了!連聲說:“願意願意,太願意了。”

  周宣抬眼皺眉,作出思索的樣子,自言自語說:“不知道少女及笄禮送些什麼禮物才好?”

  阿布趕緊說:“這好辦,備禮之事交給在下就是了,林二小姐比較活潑好動是吧,好,在下一定送上一份讓林二小姐滿意的禮物,不不,是周公子送的。”

  周宣擺手道:“我怎好借花獻佛,這禮物就以‘超級秋戰堂’的名義送去,我和你是兩大合夥人嘛,是不是?”

  “是是。”阿布感激地說:“周公子真是太關照在下了,在下祖輩三代遠來唐國安身立命,從來沒遇到象周公子這樣見識非凡又熱心仗義的人,阿布認識周公子,實在祖宗積德、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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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玩在江州 八十五、老虎屁股摸不得




  林涵蘊的及笄禮定于未、申之交,也就是下午三點在林府家廟舉行,現在已經快九點了,阿布不敢怠慢,急忙回去準備禮物去了。

  周宣倒是悠閒,騎上老馬,帶上來福,往北門外半閑街的“超級秋戰堂”而來,遠遠的就看到蟲店門口圍著一群少年,不知在幹什麼?

  周宣下馬過去一看,好傢伙,原來是湯小三和胡統兩個在收購蟋蟀,很多光著腳丫子的鄉村少年手裏拎著竹筒在等著驗蟲,伸著脖子,滿臉期待。

  胡統坐在門前一張小方桌後,聽湯小三說個數目,就付給某位少年幾十文到幾百文不等的銅錢。

  湯小三則坐在一條矮凳上,面前擺個大瓦盆,賣蟲的少年依次把竹筒裏的蟋蟀倒在瓦盆裏,等湯小三定級論價。

  胡統看到了周宣,剛要叫,被周宣制止,負手在旁邊看了一會湯小三評蟲,微笑起來,小三眼力不錯,給蟲定級大抵準確,這些級別都是按他說的現代軍銜制來定的,尉官以下級別的不收,適當收些三尾雌蟋蟀。

  這時,一個流鼻涕的少年從竹筒裏倒出一隻黑翅白斑的小蟋蟀,湯小三看了看,搖頭說:“這是只士官級蟲,本店不收。”

  鼻涕少年說:“你再看看,我這蟲子很厲害的,打敗了不少蟲子。”

  湯小三笑著搖頭,很多小孩子來賣蟋蟀都聲稱自己的蟋蟀如何如何厲害,打遍全村無敵手,想多賣幾文錢。

  鼻涕少年怏怏地準備收蟲入筒,一邊的周宣忽然說:“等一下。”

  “啊,周公子來了。”湯小三站起身,臉上帶著純樸的笑。

  周宣拍拍他肩膀,又對胡統點點頭:“幹得很好。”

  湯小三指著瓦盆中那只黑翅白斑的蟋蟀問:“公子,這只蟲有特別之處嗎?”

  周宣蹲下身,仔細看了看,用芡草撩撥了幾下,周宣的手法雖不如那個神秘的清瘦文士,但也算巧妙,可這蟲毫無反應,好象一點鬥志都沒有。

  周宣問那個賣蟲的小孩:“鼻涕蟲,你怎麼讓你這蟲開牙?”

  “鼻涕蟲!”眾少年都哄笑起來。

  鼻涕蟲赧然道:“我都是用草尖戳蟲屁股的,一戳,這蟲就非常凶,真的很厲害的,不信的話就試試。”

  眾少年又是一陣哄笑。

  周宣心中一動,他看過一本無名氏著的《蟲王異相秘譜》,裏面除了仔細講述蟋蟀中的無敵高手——蟲王的外觀特徵、產地、習性之外,還羅列了一些習性怪異的奇蟲,這些蟲沒辦法按一般標準來給它們定級,要靠實戰來檢驗,眼前這只黑翅白斑的小蟲就很象《蟲王異相秘譜》裏提到的“摸不得”,也就是老虎屁股摸不得的簡稱,絕大多數雄蟋蟀用芡草撩撥大牙就會奮起搏鬥,但這種“摸不得”撩撥大牙沒用,只有動它屁股它才會大怒。

  周宣吩咐道:“小三,取一隻少校級的蟲來,和它鬥鬥——鼻涕蟲,你這蟲如果贏了,我買下,付你二兩銀子,輸了的話也給你兩百文,不會讓你吃虧的,本店講究童叟無欺。”

  一聽有二兩銀子,鼻涕蟲興奮得把兩條青鼻涕吸進流出,說:“好,鬥就鬥。”

  簡單點,不取鬥盆來,就在瓦盆裏鬥。

  湯小三取來一隻新收的少校級黃背蟲,放入盆中,用芡草一撩蟲牙,這只黃背蟲就“嘟嘟”地叫起來,朝“摸不得”沖去。

  “摸不得”起先是左抵右擋,並不還牙。

  鼻涕蟲急了,找來一根細草就要戳“摸不得”的屁股。

  周宣制止說:“別急,看看這蟲的防守怎麼樣?”心想:“如果在不開牙的情況下被少校級蟲輕易咬死,那就沒什麼價值。”

  少校級的黃背蟲圍追狂咬,總被“摸不得”閃過,幾番折沖下來,黃背蟲氣勢弱了,對一個光躲開不還牙的敵人,真是沒勁。

  周宣暗暗點頭,這蟲有意思,能在少校級黃背蟲的全力攻擊下全身而退,這份敏捷就很了不起,當即取過芡草在“摸不得”的尾部一刷。

  只見這不起眼的黑翅白斑蟲猛地掉過頭來,一對白色的牙鉗張開,白牙尖端還帶著一縷赤色,好象白刃帶血,鳴聲如金石相摩,很是刺耳。

  那只黃背蟲見敵人避戰,它也就轉身回到盆邊,沒想到先前懦弱無能的“摸不得”這時突然就沖上來,白裏帶赤的大牙咬住黃背蟲的牙,奮力一甩,把體型比它大的黃背蟲淩空甩出。

  黃背蟲“啪”的一聲撞在盆壁上,翻滾了兩下六腿還沒著地站穩,“摸不得”沖上來對著它的肚皮就是一剪。

  和上次“虎癡許褚”對“勾頭廖化”一樣,黃背蟲被活活剪破了肚皮,死了。

  眾少年都“啊”的驚呼,這只黃背蟲剛才可是賣了三百文的,這麼一下就死了!

  周宣壓抑著內心的興奮,讓來福掏銀子,胡統那邊只有銅錢。

  鼻涕蟲見銀子那麼小小的一塊,就說要銅錢。

  拎著一貫足足一千文的銅錢,鼻涕蟲在幾個夥伴的簇擁下興高采烈地走了,其餘少年能賣的蟲也賣掉了,剩下的都是沒人要的,也都散了。

  周宣把湯小三、胡統叫進來,叮囑他們好生餵養這只“摸不得”,雖然現在還不清楚這蟲究竟達到了什麼級別,但看它剛才那兇狠一口,至少比少校級高兩級以上,也就是大校級,說不定還有少將級的實力,最妙的是,這蟲其貌不揚,會讓賭蟲者認為是低等劣蟲,用來扮豬吃虎那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周宣向廖銀夫婦問了一下這幾天“超級秋戰堂”的經營情況,驚喜地得知“超級秋戰堂”已經開始盈利,因為周宣與神秘文士的三場蟲戰已經名傳江州十二縣,每天都有各地來的蟲友慕名來訪,茶樓生意極好,各種鬥蟲器具都比其他蟲店暢銷,更賺錢的是湯小三收購來的蟲,一般都能以收購價的兩到三倍賣出,蟲友都迷信“超級秋戰堂”的蟲會格外厲害些。

  粗粗一算,“超級秋戰堂”開張七天來,除去開銷,竟然賺了近百兩銀子,雖然看上去不是很多,但這只是剛起步,以後發展起來,錢途不可限量啊。

  周宣很高興,他這次特地帶來了一千兩銀子,讓廖銀出面和緊挨著“超級秋戰堂”的兩家蟲店談談,看能不能把這兩家蟲店買下來,讓三家蟲店連成一片,擴大“超級秋戰堂”的規模。

  夏翠花說:“周公子,讓我和小銀一起去談,我們店生意興隆,那兩家店慘澹,他們老闆這幾天也是愁眉苦臉呢。”

  周宣哈哈大笑:“廖兄弟和翠花嫂子夫妻雙雙出馬,那還有什麼搞不定!那就拜託了,銀子不夠派旺財到秦府取,我下午有要事,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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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玩在江州 八十六、倚天屠龍記




  周宣回到秦府剛好趕上吃午飯,一吃到熱的、辣的菜就覺得舌尖好痛。

  秦夫人見周宣張著嘴在那吸氣,便問:“賢婿,是不是菜太辣了?”

  周宣說:“不是,先前不小心咬到了一下舌頭,已經好多了,就是怕燙,我等飯菜涼些再吃。”

  紉針埋頭吃飯,眼皮都不敢抬。

  秦夫人說:“那等雀兒回來讓她給你治治。”

  聽到這話,紉針飛快地瞟了周宣一眼,周宣也正嘴角含笑看著她,羞得她趕緊又使勁吃飯。

  秦夫人接著說:“清涼消腫的藥家裏都有,老婦卻是分不清,只有等他父女二人回來,賢婿不要緊吧,等下還要去都護府觀禮呢?”

  周宣說:“沒事,等下用個土方子再治一下就好了。”

  紉針手一顫,差點沒把碗打到地上去,心裏又羞又怕:“這個夫君,怎麼膽子這麼大,若是母親問起是什麼土方子那可怎麼辦?雖說為的是治舌頭,但說出來那也太羞人了。”

  好在秦夫人並未深究,吃了一小碗飯後先回房休息去了,桌上只剩曉笛、紉針和周宣三人,一邊侍候的是小茴香。

  周宣讓小茴香吃飯去,順便把曉笛少爺也帶去,多喂他幾口飯,吃得飽,長得快。

  現在好了,飯廳裏只有周宣和紉針兩個人了,接下來的事也不用細說,周宣又哄得紉針給他治舌頭,一來二去,紉針似乎也上癮了,日後周宣一有機會就叫她治舌頭,她也羞答答同意,互相治舌頭,周宣的理由是,舌頭要常治,久之則口齒伶俐,吐字清晰,好比鸚鵡學舌要修剪舌尖一樣。

  紉針裝作深信不疑,其實她又不是傻子,怎能不知道周宣是在和她調情,不過呢,既然夫君喜歡,那就依他囉,這也是為婦之道嘛,只要夫君不要太過分就行。

  未時三刻,阿布來了,也不用健僕代勞,親自抱著一個尺五見方的深棕色木盒小心翼翼地進門,可見是極貴重之物。

  木盒放在桌上,一股異香撲面而來,令人神氣一清。

  “這是什麼木材制的,這麼香?”周宣驚訝地問。

  阿布面有得色:“這不是木材,而是一種海外香樹的樹脂凝結成的,唐國叫‘沉檀龍麝’,單單這個盒子沒三千兩銀子就休想買到。”

  周宣的胃口被吊起來了,一個盒子就值白銀三千兩,那個盒子裏面裝的東西呢,豈不是價值連城了!

  阿布伸手在大盒頂端一個凸起的木鈕一按,木盒蓋子竟自動一分為二,向兩邊滑開。

  阿布見周宣並未對木盒自動打開感到驚異,心裏暗暗佩服,周公子真乃非常人也,別人對此都要大驚小怪,他卻安之若素,這份修養和篤定就已是人所難及。

  但阿布有絕對的信心讓周宣驚異,誰看到盒子裏的寶物不驚異的話那他就不是人,是先知或者神佛!

  阿布慢慢地將蒙在盒子裏的一塊雪白柔軟的絲巾扯去——

  周宣探頭一看,盒子裏有兩個五寸高的人形銅偶,應該是黃銅所鑄,武士裝束,盔甲鮮明,一個手裏拿著一把刀,一個拿著一把劍,看材質和真刀真劍無異,只是比例縮小了數十倍,沒看出有別的什麼奇處嘛,林涵蘊會喜歡這禮物?

  阿布面帶神秘的微笑,將木盒移至桌邊,彎下腰歪著頭,在木盒底座鼓搗了幾下,很快地直起腰,將木盒推到桌子正中,只見盒子中那兩個木偶武士開始移動起來,好象是一個逃、一個追的的樣子,其實移動得很慢,沿盒子四壁移動,每繞一圈兩個武士手裏的兵器就對砍,刀劍相擊,“錚”的一聲響,轉了七圈,響了七聲,回到原先的位置,挺立不動。

  阿布注視著周宣的表情,看他是不是驚訝萬分、欣喜萬狀,反正有幸看過這銅偶武士的人沒有一個不直了眼,連誇:“巧奪天工、奇技淫巧的!”

  周宣是有點驚訝,這也太小兒科了吧,說:“我們就送這玩藝給林二小姐?”

  阿布聽周宣的口氣似乎不以為然,震驚得口吃起來:“這這,難道周公子認為這寶物不好嗎?”

  周宣回過神來了,差點忘了這是什麼年代,連聲說:“好好,我是說太好了,太珍貴了,送給林二小姐是不是有點可惜?”

  阿布樂了,說:“不可惜,不可惜,都護府的小姐及笄禮,我們送有禮物如果太尋常會讓人笑話的,在下想,這林二小姐家世豪富,金珠美玉什麼的她自然不會看在眼裏,只有另闢蹊徑,找到一件能投其所好的寶物,林二小姐將門虎女,活潑好動,所以這銅偶武士她一定會喜歡。”

  周宣笑著點頭:“對對,她會喜歡的,不知這寶物叫什麼名字?”

  阿布說:“就叫‘銅偶論武’。”

  周宣說:“這名字不甚響亮,林二小姐喜歡誇誇其談的那種,我想想,就叫‘倚天屠龍記’吧,刀叫屠龍刀,劍名倚天劍,神兵利器交鋒的故事,所以叫‘倚天屠龍記’。”

  阿布擊節讚歎:“妙!妙!周公子之才真是巍巍乎如高山、洋洋乎似大海啊!”

  看看時候差不多了,周宣帶著來福、阿布及其兩個健僕,分乘車馬前往朝陽坊,到得坊門外,只見大隊的兵馬防衛森嚴,周宣心想:“一個都護府小姐舉行及笄禮,有必要這樣大張旗鼓嗎?以前林涵蘊不是整天在外面亂跑嗎,也沒見要這樣重重保護啊!”

  周宣遞上蓋有林岱林都護鈐印的請柬,守衛的府兵恭敬地請他入內,卻不讓來福、阿布進去。

  來福無所謂,阿布大急,他出了血本送上這樣絕世珍寶,如果連都護府都進不了,那可就虧慘了,可憐巴巴地望著周宣:“周公子——”

  周宣交涉說:“在下要給林二小姐送禮物,總不好讓我自己扛著禮物進去吧,這位大鬍子就是扛禮物的。”

  阿布趕緊把來福手裏的“倚天屠龍記”抱到懷裏,甘心做周宣的跟班。

  守衛去向領頭的牙將稟報,牙將過來說:“原來是周公子,禮物可以讓都護府的役事代為送進去,周公子一人進去就行了。”

  周宣說:“我這是極珍貴的寶物,交給別人我怎麼放心,你看,光這‘沉檀龍麝’的盒子就值三千兩銀子,盒子裏裝的更是稀世奇珍,林二小姐見了必定歡喜。”

  牙將知道這次受邀觀禮的客人無論哪個都得罪不起,陪著笑非常客氣,但就是不肯讓阿布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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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玩在江州 八十七、穿女裝的林涵蘊




  一輛油壁車緩緩駛出,駕車的正是老董。

  周宣大喜,對那領頭的牙將說:“將軍請看,林二小姐來了,我來問她,如果她不肯讓我的隨從進去那我就算了。”

  周宣退後兩步,等那油壁車駛過來,幾天沒見,他還挺想念這個咋咋呼呼的小家丁的,好比自家頑皮的小妹,有一種親切感。

  “林二小姐,小生周宣有禮了。”周宣一揖,酸溜溜來這麼一句。

  周宣想,下一秒車窗的青幕就會“刷”地拉開,大眼睛、尖下巴的林涵蘊會沖他叫:“喂,周宣侄孫,本姑婆這兩天不在,‘超級秋戰堂’玩得怎麼樣了,給我掙到零花的銀子沒有?”

  但是,車廂裏沒有動靜,可惡的老董竟然也不停車,依舊扯著馬韁讓馬跑。

  油壁車從周宣眼前駛過。

  周宣愕然,不會吧,還沒行及笄禮呢,就不理人了,裝淑女也不能這麼裝啊!

  油壁車駛出兩丈地,停住了。

  周宣笑著搖頭,快步走過去,又叫了一聲:“林二小姐。”心想:“林副董剛才是在打盹吧?”

  “是周公子嗎,女道靜宜,涵蘊沒和女道在一起。”

  車廂裏傳出悠嗚如簫管的美妙嗓音。

  周宣趕緊說:“原來是靜宜仙子,小生受邀觀禮,特備了一份貴厚禮物,府兵卻不讓我的隨從進去。”

  送人禮物卻自稱貴重!林道蘊微微一笑,問:“是什麼禮物?”

  周宣從阿布手裏接過沉檀龍麝木盒,遞到車窗邊上,只見青幕一分,一雙白皙修長的手伸出來,接過木盒,窗幕垂下。

  周宣睜大了眼睛,想看看林大小姐長什麼模樣,但他處在陽光下,車廂裏相對昏暗,只看到那雙白白的手,十指修長,指甲猶如透明的美玉。

  周宣對著車窗提醒說:“底座有個銅鈕,往右旋轉七圈,兩個小銅人就會打起來。”

  聽得車廂裏隔一會傳出“叮”的一聲響,好象林大小姐還笑出了聲,七響過後,那優美的聲音說道:“很好,涵蘊一定喜歡,周公子費心了,這禮物有名字嗎?”

  “這叫倚天屠龍記。”怕林大小姐不明白,周宣還作了解釋。

  靜宜仙子沉吟說:“叫屠龍刀不大合適,換個名吧。”

  周宣一聽,額頭冒汗,還真是,自劉邦以後,歷代皇帝都認為自己是真龍天子,我把這刀叫“屠龍”犯了大忌,趕緊說:“小生魯莽,險些鑄成大錯,多謝靜宜仙子提醒,就請仙子賜名。”

  靜宜仙子微笑說:“就是叫‘屠龍刀’也沒什麼要緊,遊戲而已,道家就有斬龍伏虎的說法,也沒見誰提出非議,只不過今天來觀禮的有不少貴客,所以還是換個名字合適,依女道見,叫倚天龍鱗記可好?‘龍鱗’是魏文帝的佩刀。”

  周宣連聲說:“好,太好了,靜宜仙子真博學。”

  靜宜仙子把沉檀龍麝木盒遞出來,周宣去接時猛眨了幾下眼睛想看清楚,隱約見車中人窈窕端坐,頭戴小圓笠,圓笠輕紗垂下,遮住面部。

  周宣心想:“在車裏戴什麼圓笠嘛,明顯是不想讓人看到她容貌,唉,真有那麼醜嗎?可惜了!”

  靜宜仙子讓老董把看守坊門的牙將喚來。

  既然林大小姐開了口,那牙將還有什麼話說,恭敬地請周宣和阿布入內。

  周宣吩咐來福和阿布的兩個僕人就在附近找間茶樓等他們,便和阿布二人邁步入坊,忽聽車裏的林大小姐喚道:“周公子,請等一下,還是女道領你們進去吧,不然的話,把守府門的府兵也會囉嗦的。”

  周宣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有勞仙子了。”

  老董掉轉馬車,原路緩緩駛回,周宣和阿布跟在車邊。

  把守坊門的牙將猜不透周宣是什麼貴客,竟然讓平時孤傲冷峻的大小姐親自為他帶路!

  周宣三進都護府,這回走的又和前兩次的路不同,是從西轅門進去的,進了門就好辦了,自有府役來侍候,靜宜仙子就又乘車出門去了。

  周宣覺得奇怪,林涵蘊及笄禮馬上就要舉行了,靜宜仙子這個做姐姐的怎麼卻往外跑?

  林府家廟在都護府的後園南端,占地數畝,高牆飛樓,宏偉莊重,廟門前有一池碧水,池上一座小石橋,過橋入廟門,前後三進,祭祖堂在第二進。

  周宣看到都護府的范判官陪著徐刺史在說話,邊上還有一個穿戴華麗的老婦,原來是刺史夫人。

  刺史夫人得知就是眼前這位青年公子為她那三個兒子的癡病開出了絕妙的良方,當即表示了謝意。

  徐刺史道:“周公子,三州棋戰本月十日在‘忘憂堂’舉行,今日已是初六了,公子明天有暇還請來‘忘憂堂’,和古老先生一起商定第三位棋手的人選,江州是奉化節度使行轅駐地,棋戰若輸給其他二州,不僅我這個刺史汗顏,江州百姓也臉上上無光呀。”

  范判官笑道:“只聞周公子鬥蟲、音樂雙絕,沒想到圍棋也這麼厲害,依下官看這次江州獲勝是沒有懸念了,明年元宵節十大都護府的京都棋會下官也要赴會,到時就要與周公子同行入京。”

  正說著,聽得腳步聲雜遝,一群人進來了,為首的正是那個目光淩厲、傲氣十足的選秀使李大人,周宣的義兄林黑山隨侍左右,另有四名帶刀侍從,鷹視狼顧,極為警惕,似乎怕林氏家廟還會躥出刺客來。

  兩位選秀副使白太監和皇宮女官鳳阿監隨後進來,身邊卻無人護衛,看來這個李大人身份實在尊貴。

  周宣叫了聲:“山哥。”

  林黑山沖他一笑,並沒有過來敘話,握了握刀柄,表示公務在身,不便私談。

  年輕的李大人見到周宣,一愣,問:“你怎麼來了?”

  周宣淡淡道:“愛邀而來。”

  徐刺史趕緊過來給李大人見禮,那卑躬的樣子完全不象坐鎮一州的正四品大員。

  李大人摸不清周宣路數,林都護怎麼會邀請一個醫署小吏的女婿來觀禮?

  未、申之交已到,鼓樂聲中,林涵蘊在父母的引領下步入祭祖堂。

  林二小姐這回當然不會穿家丁服,明顯是新浴後,一頭烏黑的秀髮梳成雙鬟髻,穿著女童的兩截衣,布鞋素襪,一派天真。

  周宣有點看得呆了,他沒見過林涵蘊的女兒裝,常見她青衣小帽晃來晃去,這時見她梳著雙鬟髻,布裙靜雅、低眉無語的樣子,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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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玩在江州 八十八、選秀使的眼神




  奉化節度使林岱年近六十,鬚髮斑白,因為長年習武、鎮守一方的緣故,身軀雄壯,行步矯健,顧盼之間不怒自威。

  而節度使夫人似乎四十歲還不到,應該不是林岱的原配妻子,周宣記得林涵蘊說過,她母親在她五歲時就去世了。

  這林夫人雖已不年輕,但肌膚白膩,臉上笑容帶著媚態,少了一些高官命婦的端莊。

  節度使夫婦與林涵蘊立在堂前,一一恭迎各位觀禮的嘉賓,請入祭祖堂上的兩排蒲團盤腿坐定,那林涵蘊就象個木偶人一樣不停地施禮。

  不用說,周宣排到了最後,他上前向林都護夫婦作揖說:“晚生周宣,經常聽人說這樣一句話,‘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識林都護’,晚生今日初見,只覺林都護虎威凜凜,卻又言談親切,方知傳言不虛也。”

  林岱本來帶著審視的目光打量周宣,心想:“這小子就是侄重孫黑山的義弟,涵蘊怎麼死活要請這人來觀禮?好象還一起開了個什麼蟲店,真是胡鬧!”對周宣其實頗為不滿,但聽到“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識林都護”,不禁朗聲大笑起來:“周公子真是過譽了,林某何敢比韓荊州,哈哈,周公子請——”

  周宣舉步入內,阿布抱著‘倚天龍鱗記’如影隨形。

  走過林涵蘊身邊時,林涵蘊雙手互握合於胸前微微躬身向周宣施禮,眼角朝大鬍子阿布捧著的盒子一瞟,聲音極低地問:“你送什麼禮物給我了?”

  有這麼一句話,木偶人林涵蘊頓時就活了。

  “涵蘊!”林都護嚴厲地呵斥。

  林涵蘊趕緊低下頭去,周宣看到她小嘴不滿地噘著。

  觀禮嘉賓分成兩排跪坐在林氏家廟祭祖堂的蒲團上,每人面前都有一張幾案,幾案上放著作為禮器的酒具,正賓是徐刺史夫人,贊者是徐丹媛,算是林涵蘊未過門的嫂子,還有一名少女捧著一個四方淺沿木盤,盤裏是衣物和發簪。

  阿布在周宣身後放一蒲團,手捧寶盒,莊嚴跪坐,能參加唐國正一品節度使小姐的及笄禮,真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

  林岱駢五驪六地說了一大通,無非是說小女林涵蘊長大成人了,又回憶了一下林涵蘊生母的慈祥令德,然後宣佈及笄禮開始。

  在林氏列祖列宗神位前鋪一張席子,林涵蘊跪坐在上面,臀部輕壓足踝,雙手扶著膝蓋,小腰筆挺,目不斜視。

  贊者徐丹媛近前,脫了繡履,雪白布襪踩在席上,把林涵蘊雙鬟髻解散,一下一下梳理垂腰長髮,把烏黑發亮的頭髮盤成一個尖尖的椎髻。

  正賓徐刺史夫人上前高聲吟頌祝辭:“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然後膝蓋著席為林涵蘊插上笄簪。

  林涵蘊在徐丹媛的扶持下起身,觀禮的嘉賓一一上前祝賀,獻上禮物,選秀使李大人送上的是一卷帛書,說:“這是皇后娘娘為林涵蘊小姐親筆抄寫的《女訓》,本使出京時,皇后娘娘囑咐小使帶來的。”

  眾賓客一片驚歎聲,說皇后娘娘為林二小姐的及笄成人禮親筆抄寫《女訓》,聖眷之隆,實在是無與倫比,可作傳家之寶。

  林岱夫婦趕緊跪下,與林涵蘊一道謝恩。

  那李大人將林岱夫婦攙起,又想去扶林涵蘊,林涵蘊“蹭”的一下自己就站起來了,她身後的徐丹媛忍不住抿著嘴偷笑。

  林岱人情練達,閱歷極豐,察覺這位年輕的李大人看林涵蘊的眼神頗為熾熱,心中一動:“難道他看上了我家蘊兒?他這是第二次見到蘊兒啊,昨天初見時,蘊兒還在後園追著一隻貓打,說貓咬死了她的鸚鵡。”

  想起李大人的身份,林都護不禁喜憂參半。

  徐刺史送的禮物是名貴的海獸葡萄紋銅鏡,林涵蘊對這些禮物都不在意,一心想著周宣身後那個大鬍子捧著的木盒裏裝的是什麼?會不會是一件活物?青背蟋蟀?嗯,有可能,肯定是湯小三他們捕到的。

  終於,輪到周宣捧著木盒上來了,在場貴客都是有眼光的,仔細一看,這木盒竟是“沉檀龍麝”做的,都暗暗吃驚,和周宣當初想的一樣:盒子都如此珍貴,盒子裏面裝的寶物豈不更是無價之寶?

  林涵蘊眼睛睜得極大,看著周宣按木鈕,盒蓋自動滑開,就已經小小的驚呼了一聲,等到周宣旋轉底座銅鈕,那兩個小銅人打起來時,林涵蘊雀躍起來,脆聲說:“有趣,好玩,太好玩了!”

  林岱吹鬍子瞪眼,這時候又不好當眾責駡她,好在眾賓客都被銅人武士吸引,對林涵蘊失禮之舉無人留意。

  林岱怕這個女兒又說出不合適的話,趕緊讓徐丹媛和另一位捧盤的少女陪林涵蘊去東房加衣,換上素色的襦裙,沒有任何花飾,腰肢用四指寬的布帶束著,顯得簡單樸素,襯著林涵蘊的小臉、大眼睛、尖下巴,有一種清麗的韻味。

  林涵蘊首先向父親和繼母行大禮,然後又端坐席上。

  正賓徐刺史夫人又高聲吟頌祝辭:“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

  徐丹媛為林涵蘊拔去發釵,重梳髮髻,把林涵蘊又黑又厚的長髮梳攏上去盤成一個貴族女子的翻卷荷葉髻,少女捧上珠光寶氣的釵冠,徐夫人為林涵蘊戴上,又回東房更換大繡襦長裙禮服,粉紅色富貴花衣緣,華麗絢爛,寬大的裙裾拖曳在地,交領裏是繡花抹胸,這種雍容華貴的裙飾周宣以前在歷代名畫《簪花仕女圖》中見過,但林涵蘊穿在身上卻不大好看,因為她胸脯太小了,撐不起來。

  周宣心想:“林涵蘊十四周歲了,胸脯還這麼扁平,算是發育晚的了,據說女孩子發育得晚個子長得高,嗯,靜宜仙子身材就很高挑,比雀兒還高一些。”

  加服完畢,接下來林涵蘊要進行才藝表演,一般富貴人家的女兒及笄禮上都是鼓琴彈箏、鼓瑟吹笙,卻見林涵蘊從袖底掏出一件亮晶晶的物事,五寸餘長,一端鏤空成一排小孔,眾賓客都沒見過,當然,周宣除外。

  林涵蘊脆聲說:“小女子林涵蘊以此八音八琴吹奏一曲《百鳥朝鳳》,請各位長輩親友清聽。”

  林涵蘊便吹了起來。

  周宣微笑著隨著音樂節拍而點著頭,心想:“林涵蘊這些天在口琴上下了不少功夫,吹得似模似樣了。”

  周宣沒有留意他那聽曲陶醉的樣子被選秀使李大人看在眼裏,眉頭皺起,頗為不悅。

  一曲吹罷,眾賓客歡喜讚歎,連誇林二小姐才貌雙絕、嫻雅貞淑。

  最後,林涵蘊又跪在父母面前,聆聽教誨,並表示:“兒雖不敏,敢不祗承。”

  及笄禮結束,林都護請眾賓赴宴,眾人陸續出了林氏家廟,周宣自然又走在了最後。

  剛走到碧池小石橋上,林涵蘊拎著裙角追出來了:“喂,周宣,走那麼快幹什麼,我有話問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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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玩在江州 八十九、綽號“周七叉”

    夕陽西下,晚霞如火,周宣就在小石橋上站住,看著林涵蘊穿著華麗的竹襦盛裝飛跑著過來,就像是一隻翩飛的巨大的彩蝶。

    “周宣,你那‘倚天龍鱗記’哪里得來的?”花蝴蝶林涵蘊追上來問。

    周宣一拍阿布的肩膀:“林副董,請允許我向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超級秋戰堂’新上任的副董事長——阿布副董,那件絕世寶物就是他找來的。”

    阿布趕緊躬身說:“在下全是按周公子吩咐去辦的。”

    “阿布副董?”林涵蘊打量著碧眼紫髯的阿布:“這個胡商在‘超級秋戰堂’的職位有我高嗎?”

    周宣笑道:“肯定沒你高,連我有時也要聽你的,他怎麼能有你高!”

    林涵蘊高興了,說:“周宣,夜宴後到西隅的月亮門那邊等我,我會叫小丫環帶你進內院的。”

    周宣心想:“你現在盤發綰簪,不是小孩子了,我再和你瞎混可得小心自己的腦袋,你那老爹領兵這麼多年,雙手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鮮血,肯定殺人不眨眼,哥們惹不起啊。”說:“等下天都黑了,我不去,男女有別,有事現在就說。”

    林涵蘊又想過來擰周宣的手臂,看到阿布在邊上,勉強忍住,說:“我是叫你去看看那‘倚天龍鱗記’,我剛才見兩個銅人打架好玩。就在底座銅鈕上多扭了幾下。想讓它們多打一會,只聽‘嘎嘣’一聲,銅人再也不動了。你去幫我修一修。”

    “啊!”周宣和阿布兩個黑眼珠對綠眼珠,半晌無語。

    陪著李大人走到後園門口的林見這位年輕的李大人神色古怪,邊走邊回頭,林也回頭一看,眉頭一皺,對次子林鐸耳語了兩句。林鐸便快步朝周宣他們走來。

    林涵蘊看到二哥林鐸過來了,知道肯定是來責備她地,對周宣了一句:“別忘了,我在月亮門等你。”飛也似地往另一條跑了。

    林鐸走過來,望著林涵蘊的背影搖頭,及禮沒用啊,還是這麼野!對周宣說:“周公子,請吧。”

    那邊的林解釋說:“李大人。小女涵蘊就愛和這些晚輩戲耍,這周公子是黑山地義弟,算起來比涵蘊低了兩輩,黑山是不是?”

    林黑山應道:“是。涵蘊小姑婆還硬要我義弟也叫她姑婆。”

    李大人朗聲大笑,和林都護並肩行去。

    ——————————————

    都護府夜宴果然豪奢。***輝煌,輕歌曼舞,水陸珍饈流水一般端上來,淺嘗幾箸,就又撤下,美酒飲盡就有女侍斟滿。

    周宣獨踞一案,暢懷大嚼,酒到杯幹,侍候他的女侍最是忙碌,斟酒不迭。

    傲氣的李大人似乎認為這裏的每個人都應該對他低眉俯首,見周宣一介布衣這麼旁若無人地飲酒,瞧著就有氣,冷笑一聲,發難了:“周公子,本使先前聽你把林都護比作韓荊州,這倒是很貼切,但周公子你豈不是也自比詩仙李太白了嗎?這是不是有點狂妄啊?”

    周宣微笑,滿飲一杯,酒氣上嗆,只覺胸膽開張,豪氣頓生,看來展示才華的時候又到了,朗聲道:“在下與李大人並不相熟,李大人對在下也不瞭解,何以憑一句話就認為在下狂妄?”

    李大人“哦”了一聲,譏諷道:“本使知道你有鬥蟲之才,在市井小兒中稱雄,莫非周公子的詩才也和蟲才一樣,在市井中揚名乎?”

    周宣說:“在下地詩才,說高不高,說低不低,應該正好壓李大人一頭。”

    此言一出,林、徐刺史、范判官等人都是失色,徐刺史不住搖頭,喃喃說:“狂生,狂生,弄不好要掉腦袋啊。”

    李大人譏諷的笑容僵在臉上,將酒盞往幾案上重重一頓,大聲道:“好,本使今天就要看看你怎麼壓我一頭——來人,取筆墨紙硯。”

    周宣說:“何須筆墨,口占即可,不知李大人是要和在下比吟詩還是比填詞,我無所謂,李大人隨便出題,悉聽尊便。”

    那李大人見周宣一副恃才放曠的派頭,心想:“莫非此人真有大才?”說:“就各填一闕詞,請林都護出題。”

    林沉吟著,很寬泛地出題說:“就以春雨為題吧,詞牌不限。”

    周宣雙手互握,學溫庭筠那樣叉手,叉了七叉,笑道:“我已得了一闕,如果李大人也得了,就請李大人先朗誦。”

    在座賓客無不吃驚,史上才思敏捷以“曹七步、溫八叉”為最,曹子建有七步吟詩之才、溫飛卿作詩時雙手虎口對叉八下,八韻詩就出來了,而這個周宣,坐在那裏一步未動,雙手只叉了七

    填好一闕詞了?那麼此人之才豈非更勝曹子建、溫飛

    —

    年輕氣盛的李大人也很吃驚,說:“你既已先得,自然你先吟誦。”

    “好,那就由在下先來,李大人可借這時間趕緊構思,哈哈,我這闕詞用的是唐玄宗教坊曲牌《定風波》。”周宣又滿飲了一杯,徐徐吟道: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兩壁的女樂已經在林的示意下停止了絲竹管弦,周宣清朗的嗓音響徹高堂,眾賓客表情各異,有佩服地、有讚歎的、有閉目搖頭吟哦的、有看李大人臉色的……

    那李大人在心裏將周宣口誦地《定風波》詞默誦了一遍,擊節贊道:“清空曠達,超凡脫俗,果然好詞!”

    看來這位年少俊傲李大人雖然對周宣心有不滿,但卻不是顛倒黑白、卑鄙猥瑣之人,懂得欣賞好詞。

    既然李大人開了口,眾賓客也都紛紛誇讚。

    李大人目視周宣,這時已不存藐視、譏諷之意了,說:“周公子的確填得好詞,但我覺得這闕詞應該是周公子宿構,而非口占之作。”

    周宣朗聲一笑:“那就請李大人再出題。”

    李大人略一思索,說道:“今日是八月初六,再過九日就是月圓中秋佳節,就請周公子以中秋明月為題填詞一闕如何?”

    周宣說:“沒問題,張口就來。”心想:“把‘明月幾時有’再吟一遍就是了。”

    李大人怕他又有宿構,以前就填過中秋詞,決定提高考題難度:“還請以《念奴嬌》為詞牌。”心想:“《念奴嬌》詞牌在民間流傳不廣,就算你周宣通曉詞律,對《念奴嬌》肯定不甚熟悉,不信你一時半會能填得出來!”

    周宣腦子飛速一轉,應道:“好,就是《念奴嬌》。”

    以李大人為首地眾賓客一齊注目周宣,只見他又開始叉手,一下、兩下、三下……不多不少正七下,然後便是舉杯一飲而盡,朗聲笑道:“有了,各位聽好了,《念奴嬌.

    “桂花浮玉,正月滿天街,夜涼如洗。風泛鬚眉並骨寒,人在水晶宮裏。蛟龍偃,觀闕峨,縹緲笙歌沸。霜華滿地,欲跨彩雲飛起。記得去年今夕,酒溪亭,淡月雲來去。千里江山昨夢非,轉眼秋光如許。青雀西來,娥報我,道佳期近矣。寄言侶,莫負廣寒沈醉。”

    滿堂寂寂無聲,夜風送爽,帶來後園桂花樹的芳香。

    又是李大人帶頭喝彩:“好詞,周公子果然有才,本使倒是小看你了,既有周公子佳作在前,本使就不獻醜了,來來,飲酒。”

    周宣原本對這位身份神秘高貴、性子卻是剛愎自用的李大人很反感,但從今晚他對絕妙好詞不存芥蒂地讚賞,看來此人倒也不是很可厭,還懂得藝術欣賞。

    徐刺史兩面玲瓏道:“周公子固定有才,但李大人之雅量也是無人能及,果然是包容萬物的心胸啊。”

    眾賓客也都一起附和。

    都護府夜宴之後,周宣就有了兩個綽號——“周無步”、“周七叉”,才高八斗半,詞麗勝飛卿,那兩闕詞更是童叟皆知,青樓傳唱,很多文士再遇到下雨就不急著躲雨了,即便帶著雨具也不用,而是赤頭淋雨,手執竹杖,一邊吟誦《定風波》詞,一邊緩緩地走,全身濕透成卻自以為是曠達,就是落湯雞也是超凡脫俗的落湯雞。

    筵席散後已是亥時初刻,周宣當然不會傻到去月亮門見林涵蘊,和阿布直接出了都護府,來福和阿布的兩個健僕在坊門等了好久了,接到各自的主人各歸府第,阿布心滿意足,今天見到江州的頂級高官,還一起喝酒,這要是說出去還不嚇死那些傖夫俗吏,看他們還以後敢不敢再故意刁難、敲詐勒索!

    周宣回到秦府,洗浴睡覺不提。

    次日一早,周宣剛和兩位未婚妻練罷五禽戲,正親密地交流練功心得,廖銀就從老鶴塘那邊趕來了,說他妻子翠花經過昨天一下午和小半夜的唇槍舌劍、討價還價,“超級秋戰堂”左右兩家蟲店老闆已經同意出讓店面,一家索銀四百兩,另一家三百八十兩。

    周宣很驚訝,他知道那兩家蟲店,在建築規模、占地面積上都不會輸於“超級秋戰堂”,當初他能以四百兩的低價買下“超級秋戰堂”,是因為救了那個老闆的大肚皮小妾,而夏翠花就憑嘴皮子把價壓得這麼低,實在是太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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