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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水調歌頭
芙洛被禁足的這一個月,可算凌雅風風升水起的日子了,一躍而成為皇上身邊的大紅人,一個月內皇上召寢的日子超過了十五日。
蘭賢妃對玉貴妃和芙婕妤兩姐妹向來是不放在心裡的,她一早就知道結局。可是凌雅風卻不同,天姿國色,才華橫溢,能夠與上官蜜雪,也就是現在的豫王妃並稱炎夏兩大才女,這不正是最能吸引皇上的地方嗎?父親官至禮部尚書,正是朝裡與蘭賢妃的父親吏部尚書旗鼓相當,針鋒相對的另一派。蘭賢妃對她深深顧忌,先前芙婕妤得寵時,蘭賢妃也樂得看皇上冷落凌雅風,沒想到芙婕妤才失寵,凌雅風這麼快就得到了聖寵。
對於蘭賢妃的心思芙洛現在沒有心思猜沒有心思看。寂靜的沉浸在自己的哀傷中,恨自己的無能,手再次不由自主的撫上小腹。
所有的寂靜都在一絲由遠及近的天籟之音傳來時打破了。
那一襲粉衣,乘著一葉扁舟隨風而來,彷彿九天仙子謫降人間。曾幾何時自己也曾乘著一葉扁舟從接天湖而來,卻是狼狽淒慘,離開那漩渦,現如今她卻是充滿期望的駛來,進入那漩渦。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芙洛激動得幾乎站立起來,還是碧梧眼明手快的拉了拉她的長袖。
她走了進來。晶瑩如塞北的雪,嬌秀如江南的雨,媚如牡丹,艷如薔薇,細看卻與如嬪有幾分相似,只是不如如嬪清雅,卻多了嫵媚。
她步步生蓮,走近龍軒帝,「民女燕氏雲想給皇上請安。」
龍軒帝親自走下龍椅,扶起燕雲想。「你是~~」龍軒帝的聲音裡難得的多了一絲激動。
一旁的蘭賢妃也走了過來,答道:「皇上,雲想是豫王妃的表妹,也是臣妾的遠房表妹,父親是雲州刺史燕照。」
這一番介紹好生奇怪,不先介紹她的父親,卻先介紹她和豫王妃的關係。再看看玉貴妃蒼白的容顏,麗婕妤惡毒的容顏,凌雅風遮掩得很好卻依然嫉恨的眼神,如嬪哀傷的眼神。
「剛才的曲子?」
「請皇上恕罪,雲想表妹歌如天籟,所以臣妾就擅自作主讓她為蓮月皇后的壽誕獻上一曲。」蘭賢妃低頭欲跪。
「愛妃何罪之有,雲想的歌聲朕也非常喜歡。」再低頭看看含羞欲滴的燕雲想道:「傳朕旨意,燕氏德才兼備,封為貴嬪,賜號燕。」
「臣妾謝皇上隆恩。」燕雲想嬌怯的行禮,起身時對著龍軒帝嫵媚一笑。
這樣初進宮便封為正三品的貴嬪,可謂是龍軒朝史無前例的,凌雅風的風頭一時被燕雲想蓋過。如若論容貌,燕雲想自然是比不上凌雅風的,可惜她的身份卻是凌雅風所不能及的,後宮的人都知道,任何能和豫王妃拉上關係的無論妃嬪宮女都能平步青雲,叱吒後宮,蘭賢妃是,曾今的如嬪也是,現在的燕貴嬪想必也會。
「妹妹該去為姐姐們敬一杯酒呢,今後就是一家人了。」蘭賢妃對著燕雲想道。
「是。」燕貴嬪於是執了壺下座。
一一給玉貴妃,麗婕妤,靜婕妤等敬了酒,隨後來到芙洛的面前,芙洛激動的看著她,眼淚盈眶,彷彿找到了失散的親人似的,看得燕雲想糊里糊塗的。
「小妹什麼都不懂,以後還望芙姐姐高抬貴手。」
瞧這說的什麼話,可是芙洛對這一切都沒有了感覺,什麼都比不上《水調歌頭》的震撼。
可以眾目睽睽下卻不能開口。
端起那杯酒,卻被碧梧和碧葉阻止了。碧梧在耳邊輕輕的急道:「娘娘,這酒是山楂釀製的。」山楂有活血化淤之效,對孕婦卻是有害的。
而碧葉卻一巴掌打掉了芙洛的酒杯,全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碧葉惶恐的跪下,「皇上恕罪,公主,公主已有身孕不能飲酒,奴婢也是一時,一時情急。」
整個綠水春風閣如死般寂靜,「那就免了吧。」龍軒帝冷冷的聲音從上面傳來。
芙洛沒有看到,蘭賢妃卻看到了龍軒帝眼裡一閃而過的喜悅。龍軒帝的子嗣一直不豐,皇子也就只有蘭賢妃膝下的皇長子。
芙洛冷冷的看著碧葉。為何今夜的酒會是山楂酒,為何蘭賢妃的驚訝彷彿作出來的,碧葉為何如此莽撞,想不到,一次懷孕卻道出了碧葉的主子,她們為何很想讓龍軒帝知道自己還孕了呢,如果龍軒帝不知道,暗暗害了自己的孩子不是更容易嗎?
芙洛很快就會知道答案的。
晚宴過後,龍軒帝領著眾妃嬪漫步接天池畔,欣賞著盛開荷花的風姿。燕雲想和凌雅風伴隨左右,芙洛心急卻無法跑上去問個明白。
「妹妹何時有孕的,怎麼都不告訴姐姐?」玉貴妃不知何時走到了芙洛的身邊。
「臣妾也是前幾日才知道的,因未經太醫診脈,所以也不敢擅自說出來,都怪碧葉這丫頭嘴快。」
玉貴妃轉向一旁不再說話。
難得出席宴會的如嬪不知何時也來到了芙洛的身邊。一副同情可憐的表情,落寞的眼神很是吸引芙洛,這樣清雅絕倫的美人,也不知龍軒帝為何冷落至此。從芙洛來到這裡後,就不見他曾投過一瞬給如嬪。
「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不自覺的對著如嬪念出了白居易的《宮詞》。
如嬪聽後,轉身離去,從那抽泣的背影芙洛能看到她在哭泣。
抬頭卻見燕雲想離了龍軒帝,斜倚欄桿休息,芙洛快步走去。
「How are you?」沒有反應.
「Are you from 21 century, too?」沒反應,燕雲想估計都要把芙洛當神經病看了。
「姐姐在說什麼呢?」
芙洛暗自嘀咕,難道她不懂英文。於是抬頭看了看月亮,又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這應該懂了吧,李白的經典之作,幼稚園都會的詩啊。
「芙姐姐真好文采,此詩簡單明瞭,意境卻不俗,雲想真是佩服之極。」
難道她不是穿越人?「剛才聽貴嬪娘娘唱那《水調歌頭》,詞句新奇,意境絕倫,娘娘是如何知道這首曲子的?」
「哦,想不到芙姐姐的消息這麼靈通,這是宮外剛流出的一首曲子,傳聞正是那這半年才崛起的天下第一名妓封纖雪所作。」
「封纖雪,封纖雪。」芙洛喃喃念道,一陣失落,自己如何才能出宮,才能見到那可能同為穿越人的封纖雪呢。
「芙姐姐認識封纖雪嗎?」燕雲想很好奇。
「不,不認識。」轉頭離去,忽略了不知何時已站到身後的龍軒帝那探究的眼神。
回到菡萏軒,也顧不上碧葉的請罪,只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封纖雪,如果找到她,兩人合計能夠找出回到現代的方法呢,哪怕有一絲希望,芙洛也不能放棄,在這個時空她生無所戀,卻放不下遙遠國度年邁的父母。
她跑到園中,對月大叫,「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芙洛哭泣的握緊拳頭,昏厥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便是,一定要回去。
第二十四章冷宮之秘
萬全,萬公公,皇上身邊的內監總管,邁著沉重的腳步向菡萏軒走去。腦子裡不斷回放著剛才的事。
豫王妃進宮求見聖上,這是許久都不曾發生的事了,上一次好像還是豫王妃的妹妹雅昭儀死的時候的事了。
之後皇上便命萬全去菡萏軒宣聖諭,皇上當時眉頭緊皺,面色灰暗,眼神漠離,讓萬全非常擔心。正當萬全要踏出乾元殿的時候,皇上說道,「如果她抵死不從,就帶她到諭昆殿。」
諭昆殿是皇上的書房,經常在這裡召見各位朝廷重臣,妃嬪不得聖諭是不能擅自進出的,目前為止,本朝除了豫王妃曾到過諭昆殿外,還沒有別人。想不到皇上居然願意在諭昆殿召見芙婕妤。
菡萏軒
萬全一進門就稟明瞭來意,且遣退了所有的宮人,包括碧葉和碧梧。
芙洛望著萬全手上端著的東西,一下明瞭了一切。為什麼蘭賢妃想讓皇上知道自己有孕了,為什麼豫王妃第二日就求見了龍軒帝,萬全手上的東西解釋了一切。
前芙妃還得豫王妃的妹妹雅昭儀小產,之後雅昭儀鬱悒而終,從此芙洛就算得罪死了豫王妃一家子。
想不到龍軒帝也真是癡情,為了替愛人的妹妹報仇,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孩子,所謂虎毒不食子,在帝王面前從來都是不成立的。
萬全手上端著一碗藥,一根三尺白綾。
「萬公公,這是什麼藥?」芙洛明知不可能,還是希望萬全告訴自己那藥不過是普通的安胎藥而已。
「皇上見婕妤娘娘身子不適,特賜下此活血化於的藥,囑娘娘喝下,否則~~」萬全不再言語,只是看著那三尺白綾。
芙洛算到了這個結局,卻算不到竟然是皇上親自下手除掉這個孩子的。
芙洛從萬全的手中接過那碗藥,其實也不算接過而是搶過。
萬全捧住藥碗的手一直不鬆開,芙洛也接不過來,不自覺又想到,難道是那位妃子買通了萬全,想造成自己不想飲藥而不得不賜死的假相,真是太過陰毒了。那首水調歌頭喚起了芙洛的希望,人一旦有了希望以後就不會想死亡,所以芙洛現在還不想這麼死了。
「皇上。」芙洛看著萬全的身後,叫道。趁萬全一個閃神,將藥碗搶過來,一飲而空,彷彿那不是打胎藥,而是療傷聖藥似的。
萬全面無人色的看著芙洛,喃喃的把皇上最後的那句旨意告訴了芙洛。
芙洛輕笑不語。她是知道的,龍軒帝下了決心的事怎麼可能改變,他讓自己去,不過是想看自己卑微的乞求,最後不過是再次自取欺辱而已。
肚子開始絞疼,太醫來得出奇的快,彷彿就在菡萏軒外等著似的,呢喃著「對不起,對不起,是媽媽無能~~」芙洛便暈了過去。來到古代後,動不動就暈,暈成為了一種可怕的習慣。
今日,雷電交加,狂風呼嘯,天空下著瓢潑大雨。
皇上面前的大紅人萬全萬公公居然大雨中跪在乾元殿外的台階上,這不得不算是今年的一大奇事之一。皇上對這個亦兄亦友的僕人,從來都是禮遇有佳,怨不得炎夏皇宮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萬全想著剛才覲見皇上的情景。
萬全來覆命的時候,龍軒帝焦灼的望向他的身後。
「芙婕妤已經飲下藥了,奴才前來覆命。」
「飲下了?」龍軒帝瞪視著萬全,無聲的質問著是不是他逼迫芙洛飲下的。
「婕妤娘娘什麼也沒說,自願飲下的。」
如果說宮中有什麼人是龍軒帝信任的,那麼就只有萬全一人,他們同生共死磨礪出的信任,龍軒帝今日居然置疑了,讓萬全感到萬分委屈。
「好,好,好。」龍軒帝大笑,宮中太監宮女均瑟瑟發抖,覺得皇上還是不笑時比較親切。
萬全跪地不敢起身。
未幾,小太監稟報,芙婕妤小產。
龍軒帝急回乾元殿,萬全則跪於乾元殿外的大雨中。
也曾有小太監稟報了龍軒帝,他只是脈脈的看著萬全,轉身,沒有讓萬全起身。
萬全卻跪得舒暢,他懂得龍軒帝的心情。他們情同手足,心意早就想通,仿如一體。
次日,龍軒帝大病,急得宮中御醫如熱鍋上的螞蟻。
帝於病中下旨,「芙婕妤淑德敗壞,護皇嗣不力,貶入冷宮。」
身子極度虛弱的芙洛就這麼孤身踏入了「養德宮」。
住的屋子早就破敗不堪,蛛網密佈。芙洛無暇顧忌,只能躺在床上,疼痛呻吟,千算萬算,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死在這裡,早知道還不如用了那三尺白綾,倒死得乾淨爽利。
高燒發熱的芙洛痛苦的輾轉呻吟,迷糊中感到一隻冰涼的手摸上自己的額頭,顧不上是人是鬼,「救救我,救救我。」芙洛本能的求救。
醒來時,真有再次為人的感覺。
面前坐著一個白髮蒼蒼的二十幾歲的女子,面容憔悴,卻看得出曾經也是少見的美人。
「你醒了。」
「是你救了我,你是誰?」
「我,不過是一個等死的可憐人而已,你不必記掛。」說吧歎息的離去。
難道自己也要像她那般二十幾歲就白髮蒼蒼,芙洛不甘心的握緊拳頭。
「你長得真美,比我娘親還美呢。」一個清脆的稚童聲音打斷了芙洛的呆滯。眼前粉妝玉琢的女孩兒讓芙洛驚了一大跳。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思瑜。」
芙洛還是呆滯的難以答話。
「難道又來一傻子?」小女孩覺得乏味的跳開。
後來芙洛才知道那個女孩居然是龍軒帝的女兒。她的母親正是那位救芙洛的女子,曾是龍軒帝的婉妃。思瑜是她在冷宮歷經千辛萬苦才生下的孩子,而龍軒帝對此充耳不聞,芙洛不知道他是無情還是不知情。
此後芙洛在此度過了漫長的十個月,漫長幽密的十個月。
踏出「養德宮」的芙洛有了自己新的目標,眼神堅定的望著遠方的乾元殿,嘴角噙起微笑。
龍軒帝感到沒來由的心情沉重,酸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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