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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明月璫 -【芙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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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17 16:32:15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之後之後

  當一個人要殺你的時候,你總是能條件反射般的生出鬥志。

  失去了一切希望的芙洛也曾想過就這麼埋骨戰場,可是龍軒帝的殺意激起了她不服輸的個性,偏偏不能讓他如意,就這麼消失在這個世界,沒在他的銅牆鐵壁上剜出窟窿,即使身為鬼魂,想必也會因為執念太深,而不能安息。

  芙洛相信最終龍軒帝一定不會放棄他所保護的每一寸土地,只是時間的關係而已。如今只能自救,讓破虜城堅持到援軍到來的那一天。

  人比自救,才能他救。

  日子在心急火燎中過去了半月,士兵損失無數,城裡能夠徵用的男性無論老少都上了戰場,箭矢將盡,糧食殆盡,士氣如灰。

  「關將軍,芙洛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娘娘請講。」關威的目光看著戰場,並不重視一個婦道人家的看法。

  直到芙洛講出有草船借箭而想到的稻草人城樓借箭助威的方法後,他才正眼看了芙洛。

  「娘娘睿智。」

  好歹我們新時代的女性,雖沒經過戰爭,但是從小受三國演義熏陶,地道戰地雷戰沒少看過,大了還有無數穿越女強人擺在眼前,多少也有點兒常識。

  豎稻草人於城樓,著兵士衣服,遠看彷彿真人,讓印加軍不知我軍兵力底細,再來還可借來無數免費的箭矢,何樂而不為,隨不能治本,單也足以多延長幾日箭矢的供給。

  再次,芙洛號召全城的百姓捐油捐酒,以貴妃的名義承諾,今日助炎夏守城者,每人皆免除賦役五年。無論是為了自身安全,還是為了那免去的賦役,全城的百姓都非常自願。所捐油、酒,皆用於潑倒在印加攻城的雲梯上,點燃後迅速形成火龍,阻止了一次有一次的破城。

  一般守城的將士防禦的收發不過是射箭或者投石,城裡大大小小的石頭幾乎殆盡,芙洛的眼睛瞟向了轄三州軍政的「三州道台府」,這也是破虜城的最高長官府邸,從二品,比關將軍還足足高了一品。城裡的民房多為泥土夯築,只有道台府是扎扎實實的方石砌成,芙洛毫不猶豫的讓人拆了道台府,以供給石頭給前方的將士。

  不過最最緊要的還是糧食問題。全城的人都無法出入,困守孤城,那麼多張口,糧食很快就見地了。能食之物早就食盡,嚼草根樹皮的也大有人在。

  芙洛走到破虜城最大的糧商袁記,如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奸商囤糧上了,第一次這麼期待奸商的囤積居奇。

  全城的百姓餓,全城的老鼠也餓,唯獨袁府的老鼠各個肥頭大耳,聽到線報,讓芙洛放了一半的心,找上袁記的老闆。

  出乎人意料的是,袁老闆並不是一個肥頭大耳的老頭,而是一個儒雅翩翩的中年男子。

  「袁老闆,芙洛今日上門只求袁老闆能救救全城的百姓。」

  「娘娘快別這麼說,袁某何德何能,能救全城的百姓?」

  「袁老闆倉庫裡的糧食便是全城百姓的希望。」

  「娘娘說笑了,袁某早幾日已捐出了所有糧食,何來還有存糧只說?」

  芙洛淡笑不語,只是讓人呈上了幾隻肥大的碩鼠,袁老闆平靜的臉頓時泛起了波瀾。

  「不瞞娘娘,袁某是生意人,自然要為自身打算。這朝廷援兵久久不現,這破虜城恐怕~~袁某自然要為自己留一條生路。

  芙洛聽懂了他的潛台詞,無論朝代如何更新,他只求巋然不動而已。

  「袁老闆,今上登基十餘年,國力強弱,今上智愚,袁老闆應該比我這個婦道人家清楚。援兵遲遲不到,定然有今上的妙計安排。竊以為印加軍囂張不了幾日了。袁老闆今日幫祝了百姓,幫助了芙洛,皇上定然不會虧待袁記的。」芙洛清楚的知道幫助百姓的口號並不能讓眼前的袁老闆出力,只有說是幫助了自己,才能讓這位商人動心。

  「不敢當,還請問娘娘會怎麼不虧待袁記?」

  「今日老闆捐獻糧食,來日必定雙倍奉還。」

  卻只見袁老闆搖搖頭,「小人希望今上能免除袁記今後五年的賦稅。」

  芙洛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並不知道免除五年賦稅的意義。

  除了立字為據外,芙洛還從耳朵上摘下了一隻明月璫以做信物,成功的借出了三千石糧食。

  形勢越來越緊急,印加軍的攻擊一波比一波激烈,眼看孤城難守,芙洛的眼睛看到了身邊的憐星。所謂擒賊擒王,也該是武林高手顯身手的時候了。

  憐星知道了芙洛的意圖後,並不推遲,相比為國捐軀一直都是英雄兒男的豪情。當芙洛見到重傷而回的憐星時,只能埋怨自己的天真,老天並不總是站在穿越女一邊的,並不總是願意造就一代女軍事英雄的,而自己也確實不是將才的料。

  憐星從懷裡費力的摸出一個玉瓶交給芙洛,說出一句迴盪在芙洛腦袋裡的話後就昏迷了。

  玉迷離,十滴玉迷離足以讓人瞬時致命,無知無覺,只有皇室為避免受辱時才能享用的盛宴。龍軒帝早就拿給了憐星,一旦城破,伺候芙貴妃飲下。如今憐星自身難支,只能交給了芙洛本人。

  這已是破虜城的最後一日了,隨著巨大的撞門聲,支持到疲憊的厚重木門終於應聲倒下。城下的箭矢飛速射向城樓,一切都可以結束了。

  芙洛感覺自己輕飄飄的飄下城樓,下墜的過程中,浮在眼前的居然是接天池畔,龍舟上,他為自己小心穿鞋的一幕,如果時光能停在那一刻該多好,停在那初見的時刻。

  他,還是那個讓人看了一眼就捨不得眨眼睛的男人,她,還是那個充滿穿越浪漫主義的女人。

  震天的蹄騎聲響徹雲霄,一片金色的三角形雲突破了整齊的印加軍,如箭矢一般急進,印加軍如潮水遇山峰般退卻,難能可貴的是金色雲朵行進間居然還能保持隊形不變。

  如果是炎夏皇朝的老人,看到這一幕一定知道是皇室最為隱秘最為精英的金甲軍出現了。由蓮月皇后一手建立,為炎夏的統一立下了赫赫軍功,炎夏三百年中不過出現了幾次而已,今日,居然呈現在了眾人的眼前,一如往昔的展現了他不可動搖的戰神風采。

  芙洛的眼睛只覺撲面而來的金甲在陽光下奪目刺眼,閉眼的剎那落入了硬硬的懷中。他,帶著黃金製成的面具,只露出一如既往的薄情唇。

  此時此刻想起的居然是紫霞仙子所期待的那個踏著七彩祥雲來救他的男子。

  掀開他的面具,那裡有著自己從未見過的緊張。

  手不經大腦的舉起,使出了平身最大的力氣,狠狠的甩在了他的臉上,印出五道紅印。

  黑暗來得如此的受歡迎。

  不想看他的表情,不想想像這一巴掌的後果。只是所有的怨恨和害怕在那一瞬決堤而出。

  可是人畢竟是要醒來的。

  他,坐在自己的床畔。

  看著這張面無表情的臉,那雙深海的眼睛,這個人就這麼大刺刺的想殺了自己,又大刺刺的來救自己。殺人時可以不問自己願不願意,可是救人時你總該問問對方願不願意。

  芙洛再次舉起了雙手,一瞬間覺得原來打人也會上癮。

  他握住了芙洛的手腕,「恨朕?!」

  芙洛心想,這是肯定句。可惜事到如今,居然在帶著戰場肅殺血腥氣息的他的面前,還是沒能痛快的答出「是」。

  怕死,求生,是人的本能。

  「很好,朕,也恨你。」

  無法形容芙洛此時此刻的心情,他,居然敢說出這樣的話。

  話語已經裝不下憤怒,芙洛奮力的撲向已經走到門邊的龍軒帝,狠狠的咬在他的手臂上,直到嘗到甜甜的血的味道。

  他靜靜的站在那裡任她死咬,她,咬過後,看著他背上白色輕袍下隱隱的血跡,望著披上戰袍走上城樓的他,一步一步穩健而自信。

  芙洛轉身,撲在床上,穿越後第一次痛快淋漓的痛哭出聲,直哭到口舌發麻,天昏地暗才肯歇息。

  「龍軒帝,你這個大混蛋。」芙洛在屋子裡哭笑著大罵道。

  之後久久不曾出聲。

  「芙洛,你這個大笨蛋。」她,突然拔高聲音,哭罵自己。

  之後,再哭不出聲,只能任眼淚流淌。





第八十二章 華麗主僕

  芙洛靜靜的在屋子裡養傷,龍軒帝幾乎一直站在城樓上,指揮若定。一群沒經過任何訓練的百姓組成的軍隊,在他的手裡居然也像模像樣了,不再是烏合之眾。

  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皇帝的親自降臨,全城的百姓都沸騰了,破虜城的希望是不言而喻的。

  印加軍也沸騰了,本想棄城回援的印加太子毅然決然的留了下來,如果能夠在破虜城殺了龍軒帝,那這場戰爭,印加又怎麼會輸。

  如今芙洛方知,龍軒帝帶來的並不是大批的援軍,而只是一萬精兵,炎夏的大軍還在後方。

  金甲軍帶來的幾千千里良駒都成了眾人的腹中食,再次緩解了饑荒。

  士兵有條不紊的一批批堅守在崗位上,神色堅毅,毫無害怕,他們對戰爭的勝利充滿了信心。

  就是這等氣勢鼓舞了所有的人。

  有些人不用任何話語,靜靜的站在那裡,就彷彿一座無法撼動的高山,保護著他的臣民。

  幾日後,炎夏的大軍終於來援,印加軍遭遇前後夾擊,印加太子率百餘騎敗走。

  芙洛聽到城外撕天裂地的吼聲,忍不住跑上了城樓。

  看著忽然寂靜下的原野,覺得人世滄桑變化不過須臾,極目遠眺,一種空響迴盪在心底。

  她與龍軒帝比肩,站在他的天地間,看他指著遠方白雪皚皚的珈蘭山,「朕的心願便是將炎夏的土地延伸到珈蘭神山下。」(印加國西臨珈蘭山,此處龍軒帝指佔領印加國)

  後面的話他不說,她也懂,他完成了他的野心。

  不知道他是否也明瞭了歌詞裡唱的「得到了天下失去了她的寂寞」。

  白盔白甲的豫王軒瀾登上了城樓,「皇兄。」聲音裡有無法控制的顫抖。他的眼神看芙洛,有羨慕,有嫉妒,更多的是哀傷。

  芙洛朦朧不懂。

  「三弟辛苦了。」龍軒帝疲憊的,淡淡的回了一句,擁著芙洛,扼住她的掙扎,走下城樓。

  炎夏的軍隊很快整理了戰場,豫王帶著大批部隊先行回京,與從印加回師京城的軒逸會合,芙洛不懂為什麼龍軒帝選擇了單獨回城。

  芙洛坐在顛簸的馬車中,感覺彷彿回到了那年出京的時刻。只是少了萬全,少了憐星,也少了碧梧和弄影。

  物事人非,只留下她和龍軒帝靜靜的坐在不復繁華的馬車裡。

  三天,足足三天,她就這麼與龍軒帝大眼瞪小眼的呆在馬車上。事實上,只能說是芙洛大眼瞪著龍軒帝,反觀他,悠閒自在的翻著書,不曾正眼敲過芙洛一眼。

  芙洛覺得自己已經到了爆發的極限,三天不說話,已經是自己的極限了。「唰」的搶過龍軒帝手上的書,「你打算一輩子都不和我說話了麼?」

  芙洛暗罵自己的沒出息,冷戰的最終結果以龍軒帝憑借超強的耐心耐力而結束。

  卻見他好整以暇的收拾好書籍,坐直身子,從懷中摸出什麼,蜷成拳頭,伸到芙洛的眼前。大掌打開,一枚明月璫就這麼大刺刺的垂下。這不是芙洛給袁記的信物麼?

  「你知道這枚耳環,讓朕損失了多少嗎?」他的眼睛流露出凶光。

  芙洛搖搖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知道袁記是炎夏第一富商麼?你知道袁記在炎夏有多少分店麼?你知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袁記麼?」龍軒帝一下用了三個問句,問愣了芙洛。

  她只能再次傻傻的搖頭。

  「你知道袁記五年的賦稅足夠炎夏子民寬裕的過上一年麼?你知道戰後休養生息,袁記的五年賦稅對國庫的重要性麼?」龍軒帝的語氣越來越嚴厲。

  讓芙洛來不及思考,就產生了負罪感。

  龍軒帝抽出一本書,放在芙洛的面前。

  待芙洛看清後,又開始詛咒,又是該死的《聖祖家訓》,他還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記帶上這本書。

  「先抄寫一百遍吧,家訓的『勤儉篇』再抄寫一千遍。」

  芙洛深呼吸一口,「我不抄,你殺了我吧。」第一次發現耍無懶的感覺真好,看著龍軒帝有些吃鱉的表情,沒來由的快樂。

  這一次她篤定了他不會殺她,誰讓他讓她看清了他的底牌,軒奧啊,軒奧你等著慢慢接招吧。

  龍軒帝倒也不為難,只是再次陷入了平靜沉默。

  還想用這招比我就範,哼,芙洛在心底暗自鄙視他的無新意。

  馬車走到變州,龍軒帝命人停下車馬,帶著芙洛和隨從走入了「一相逢」,炎夏最富盛名的酒樓客棧。

  變州的一相逢臨江而立,坐在三樓,眺望路過的舟船,有一種煙花三月下揚州的嫵媚。

  龍軒帝入座,卻阻止了芙洛的落座。

  一碟碟山珍海味的香氣撲鼻而來,龍軒帝優雅的舉箸,淺嘗輒止,讓芙洛的心忿忿不平。從印加軍入侵破虜城開始,她就沒好好吃過一頓飯,每日能有白饃已經是感天謝地了,經歷過飢餓的人才知道飢餓的可怕。

  芙洛也算是穿越人中少有的經歷過荷槍實彈飢餓的人了。從那以後,吃飯彷彿成了她的人生大事,從自以為高貴矜持的素食者變成了徹頭徹尾的肉食者。

  龍軒帝如今不是明顯的用飢餓在逼自己就範麼?

  芙洛在他的背後揉著咕咕作響的肚子。

  一股不甘心湧上心頭,雖然身無分文,但是飾品還是值錢的。她憤怒的扯下耳環,旋即又摀住耳朵,痛,人真的不能憤怒,這樣很容易出洋相。

  「小二,給姑奶奶照著這位爺的也上一份。」芙洛豪爽的在另一桌落座。「啪」的將明月璫拍在桌面上,這枚由上等羊脂玉製成的明月璫,一看就是今年最流行的,龍軒帝送給最寵愛的芙貴配那套「芙顏」衣的款式,現在市場上是有市無價。

  「不要逼我把你的衣服拔光。」龍軒帝冷冷的拋出一句,讓芙洛面紅耳赤,他,他怎麼在大庭廣眾下說出這樣的話。

  此時,一名風度偏偏,唇紅齒白的青年才俊搖著扇子,風流瀟灑的走上前來。

  「這位公子,怎能如此對待這位小姐,憐香惜玉是我輩的責任,想不到公子如此雅致的人居然如此做出次等禽獸不如的事來。」前面的形容,純粹是芙洛聽了此位公子的話後,出自真心願意形容的。不會是晚出場的男配吧,雖然晚,但是只要出現就是好的。

  此時這位青衫公子旁邊的小丫鬟開口了,「小姐配他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芙洛「噗哧」的笑出聲,往日的陰鬱在小丫頭的話裡飄然遠去。能將龍軒帝形容成牛糞的恐怕天下就只有她了,這對主僕真是的可愛,敢說自己想說而不敢說的話,真想鼓掌歡迎,可是看到龍軒帝沉下許多的臉色,還是忍住了。

  只是肩膀還是在不停的抖動,忍住笑實在太難了。

  「花麗麗,少爺我怎麼教你的,說話怎能如此粗野?」

  「月少。」那個叫花麗麗的丫頭撒嬌不依,一點愧疚也無,在一旁怯怯的笑著。

  「小姐如果不嫌棄,在下願作東,小姐請上座。」他側開身子。

  此時龍軒帝卻站了起來,「多謝二位對內子的維護,內子淘氣,勞二位費心了。」他說罷,兀自拂了拂芙洛的鬢髮,「你總是喜歡將無辜的人拉進來。」龍軒帝雖然笑著,卻讓芙洛寒從腳下起,想起了眠香樓的花艷。

  「多謝公子好意了,是妾身淘氣了。」

  別人也是好意,可是如果他們不上前,自己也許就不用臣服於龍軒帝了。典當了明月璫又怎樣,就不信他能在大庭廣眾下做出那等事,私地下做的話,也不足威脅,芙洛泛起色色的笑容。

  可惜,可惜,遇上兩個好人。

  這世上好心做壞事的大有人在,還是一句話,每一次救助別人前,總該問問別人願不願意你救。

  不過芙洛還是萬分感激這對主僕,罵出了自己想罵的話,暢快淋漓,他日如能再相見,一定好好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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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又見明月璫

  到最後,芙洛依然沒吃上一相逢的美味。

  又灰溜溜的回到車上,不過咱們不洩氣,芙洛深深的呼吸一口,拍了拍胸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才坐定,就問到一股撲鼻的肉香襲來,繚繞著鼻子。

  「端進來吧。」龍軒帝道,就見有人掀起了簾子,呈上了一盤美艷紛呈的肉,芙洛覺得這個肉字才是重點。

  這是一相逢的招牌菜「河橋映月」。以豬排骨天然形成的拱橋狀為橋,肉酥黃嫩細,橋下是褁肉蒸好的糯米做的月亮,肉的精華都浸在了糯米中,旁邊輔以綠色香草做伴,色香味俱佳,芙洛曾留意龍軒帝在一相逢樓上品嚐該味時的表情,堅定了這道菜的美味。

  龍軒帝接過盤子,不知有意無意從芙洛面前晃過,讓她差點沒流出口水來。芙洛自我檢討,自己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弱點太多,偏偏都被龍軒帝抓住了。

  胃絞疼得難受,強烈呼喚著那「河橋映月」。

  龍軒帝也不答話,就把盤子放在自己面前,繼續看書。

  「我抄,我抄還不行嗎?」芙洛萬分委屈的看著那盤肉。

  龍軒帝的眼睛溢出笑意,看芙洛粗魯的分解著那排骨,「可惜錯過了一相逢的『江石肥牛』」。他閒閒的補上一句,成功的呼喚起了芙洛的恨意。她知道那是什麼,那是一相逢用旁邊那條臨安江裡的江石所製,澆上滾油,上菜時,小二才將制好的牛肉倒入沸騰的鍋裡,串鼻的香味撲面迎來,當時真恨不得撲上去。

  芙洛此刻真恨不得把龍軒帝當排骨啃了,不過沒關係,芙洛提醒自己,底牌,底牌,成功的壓下了怒意,泛出明媚的笑容。

  飯後,龍軒帝遞上芙洛慣用的鵝毛筆。

  她驚異的發現他居然還準備了這個,看來罰抄書是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的,都怪自己愚蠢要自投羅網,不跟他講話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芙洛揉揉酸疼的手腕,一頁一頁的抄著,內容倒沒怎麼進入腦子,全用來詛咒龍軒帝了。

  當翻到最後一章時,才發現那觸目驚心的「絕情棄愛」篇,被人撕去了。

  芙洛偷偷瞄了一眼龍軒帝,一如往昔的鎮定,可是有誰能夠從皇帝的御用本裡撕掉這一頁呢?

  芙洛擱下筆,用眼神挑釁龍軒帝,告訴他,自己不抄了。不就是為了讓自己看看他把最後一頁撕了麼,芙洛在心底竊笑,如今目的達到,自然不用再抄了。還囂張的將最後一頁翻在龍軒帝的面前。

  「改成抄寫兩百遍。」芙洛傻眼了,認為他是惱羞成怒,怪自己得意忘形。

  「過幾日,我們還會經過陸州的一相逢。」這一句話,就讓芙洛垂頭喪氣,繼續艱苦的工作。

  出了變州,馬車行進在山林腹地,突然停下。

  「下車。」芙洛愣了愣,卻見龍軒帝兀自下車,並將自己抱下馬車,放在地上。環顧四周才發現原來是這個地方。

  在這裡,龍軒帝曾將自己狼狽的趕下馬車,在這裡自己以為和他此生再沒有交集。

  只見龍軒帝將芙洛放下後,轉身欲走,踏出了半步,左腳還沒並上右腳,便轉身回頭,將芙洛重新抱上馬車。

  馬車又恢復了行進,芙洛呆坐在馬車上,感覺龍軒帝是不是發燒了。

  卻不知身後的腹地,以後成了炎夏最富盛名的地方,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叫半步相思原。

  每年的七夕,總有無數的青年男女來到這個地方,尋找相思的人兒。男子駕著馬車而致,女子若願坐上他的馬車,那便是情投意合,喜結良緣。

  馬車翻越著崎嶇的山路,來到一個不起眼的小村。雖然不起眼,但在芙洛的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是曾大娘救她的那個村子。

  當年的茅草屋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泥瓦房,芙洛站在遠處,看到一個年輕的少婦背著孩子在院子裡幫曾大娘喂小雞。

  「這不是芙洛姑娘麼?」曾大娘眼尖的看到了芙洛,她只好上前。

  「大娘,以前謝謝你了。」

  「真不敢認姑娘了,如今出落得這麼水靈,是大娘我該謝你,姑娘發達了,也不忘我這個窮婆子,還幫阿牛娶了一房這麼好的媳婦,快快裡面坐。」曾大娘好客的請芙洛進屋,看到她身後不遠的龍軒帝,曖昧的笑了笑,「是你家當家的吧,長得可真俊。」

  芙洛的臉刷的紅了,急急告辭,疑惑自己什麼時候幫曾阿牛娶的媳婦。

  芙洛的眼睛直指龍軒帝,無聲的質問,當時你不是放了我麼?

  龍軒帝假裝沒看到轉頭裝看風景。

  行到往日的小鎮上,客棧老闆早就換了人,據說是得罪了權貴下了獄,李員外府早已荒廢,人不知所蹤。

  他,是在宣佈,自己一直都掌握在他的手掌心裡嗎?

  一年多的不問不理,冷眼看自己艱難的生存,絲毫不知道憐惜二字,那個月少真是罵得太好了。

  元歸城

  馬車停在「明月璫」的門口,芙洛不敢相信明月璫洗衣房居然還在,而且比以前更氣派,更堂皇,自己不是已經將她結業了麼,這是版權問題,芙洛憤怒的跳下車,打算找老闆理論。

  卻見龍軒帝也下車走向「明月璫」,裡面的掌櫃迎了出來,面帶笑容,服務周到,也不急著問客人,只是上茶伺候。

  龍軒帝從懷裡摸出一塊什麼牌子,那掌櫃的臉頓時從花骨朵笑成了盛開的鮮花。

  「原來是大老闆來了。」

  於是,掌櫃的返回內間,取出賬本和這一年的利潤。

  芙洛不敢相信,龍軒帝居然成了「明月璫」的大老闆,那自己是什麼,真是,真是強盜,連這種版權也敢侵佔。正當芙洛準備對龍軒帝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時候,最最親愛的王大嬸出現了。

  「老闆你回來啦。」王大嬸熱情的上前拉起芙洛的手。

  芙洛感激得淚眼汪汪的,總算有人能證明自己才是這裡的老闆了。

  王大嬸的眼神穿過芙洛,望向她身後的龍軒帝,理了理衣服,抹了抹微亂的鬢髮,「這位是?」

  芙洛訝異的看著王大嬸,感歎俊男的魅力真是所向披靡,只要無視內心,龍軒帝這副皮相,無論是對少女還是師奶,殺傷力都是極強的。

  「這是我表哥。」芙洛大言不慚的開口,看著龍軒帝的面容從明朗轉向陰暗,心裡竊喜。

  辛掌櫃的此時拿了裝著賬本和銀票的盒子出來,芙洛正想接(搶)過來,就被龍軒帝無情阻擋了手臂,被他死死的摟在懷裡,他順利的接過盒子,看得辛掌櫃目瞪口呆,看得王大嬸一副明瞭曖昧的表情。

  此時卻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跑了過來,「爹,我回來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一相逢的那位月少和他的丫頭,花麗麗,原來這位辛掌櫃就是他的父親。

  芙洛一看龍軒帝看了看二人,瞇了瞇眼睛,一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的潛台詞,嚇得芙洛趕緊挽起龍軒帝的手,「相公,我們不是還急著趕路麼?」

  龍軒帝轉頭看了看芙洛,沒說話,擁著她離去。

  芙洛悄悄的轉頭,「那天謝謝了。」當然只是擺口形而已。

  身後的月少不由自主的感歎,「鮮花的宿命就是插在牛糞上。」

  花麗麗華麗的接過了一句,「就像包子的宿命就是被吃一樣。」

  「啪」月少的扇頭打在了花麗麗的腦袋上,「你除了吃還會什麼?」

  馬車上

  「這是我的錢。」芙洛嚷道。

  「袁記。」

  「那,我不是已經抄了祖訓了麼?」芙洛的聲音降了一度。

  「那是懲罰,這是賠償。」

  真懷疑龍軒帝是學法律的人穿越的。

  心中吶喊,「你除了會搶錢還會什麼?」




第八十四章 印加至寶

  這一路回宮也不算難熬,只要每天對自己說上一句,「忍無可忍,再忍一忍」就可以了。

  當然也絕對稱不上無聊,每天抄祖訓抄得手發抖。

  直到馬車停在那巍峨的宮門前,芙洛才不情願的醒來。最終還是沒能逃離這座宮城,好像是第三次進宮了呢。

  自己的命運兜兜轉轉,卻怎麼也離不開宿命的終結點。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自己的心,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的舉動,只是這麼隨遇而安,無奈的回來了。

  掌握自己的不再是命運,而是面前這個活生生的人,真讓人憤怒。

  馬車駛進宮門,兩側跪滿了迎駕的人,行至端儀門才停下,龍軒帝優雅的邁下馬車,凜然的走在地毯上,留下芙洛走在他身後,狐假虎威的享受著天子的儀仗。

  兩個人明明很近,卻彷彿再次隔了千山萬水。

  心,悶悶的。

  龍軒帝彷彿感到了芙洛遲疑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害得正在悲秋傷春的芙洛差點碰到他背上。

  他伸出手,在寬大的袖袍下握住她的手,拉著她走到盡頭。

  芙洛努力的想抽回手,如此明目張膽的親密,真是要害死人的,而且還是如此的名不副實,芙洛絕不承認她和龍軒帝之間有任何「不正當」關係。

  她,是被他陷害的。

  昆諭殿,萬全帶著哭意的奔出,千言萬語只匯成了一句「皇上」。他的手裡還緊緊抱著一個木匣子,「皇上這詔書~~」

  「毀了。」龍軒帝不呆他說完,就下了令。

  芙洛好奇的看著萬全拿來火盆,將那明黃詔書扔進火裡。他們轉身進入內殿,芙洛估計落後,從盆中撿出燒得只剩一角的所謂詔書,實在是太好奇了。那詔書上只剩下了幾個字,分別是「傳位於」和落款日期還有龍軒帝的玉璽。

  看時間應該是龍軒帝出征破虜城的時候,傳位於,難道就是所謂的遺詔?

  芙洛彷彿想到了什麼,卻突然猛搖頭,就當什麼都沒看見過,走了出去。

  沒見到身後轉出的萬全,點燃了剩餘的詔書。

  唉,他能為龍軒帝和芙洛做的也就只有這些小事了。

  芙洛再次回到了菡萏軒。

  從冷宮出來彷彿就遠離了這個地方。如今走進去,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想不到自己居然命大的活到了今天。

  一切依然窗明幾淨,當年做的水晶鏡,籐椅都還在,只是屋子裡的侍女都是些生面孔。走入書房,桌上依然放著那盞「海上升明月」(夜明珠燈)。

  只是突兀的放著一張薛濤箋,像主人沒來得及放到書裡一般。

  芙洛記得那是自己閒暇時做的,錄了當初在接天池畔詠的那首《種蓮》。

  清塘引水下藕根,

  春風帶露沾儂身。

  待到花開如滿月,

  攬勝誰記種蓮人。

  背面還加錄了一首李益的《寫情》

  水紋珍簟思悠悠,

  千里佳期一夕休。

  從此無心愛良夜,

  任他明月下西樓。

  明明記得是放在書裡的,怎麼突然又落在了桌子上。

  享受的在白玉池裡沐浴後,披上睡衣,任侍女輕柔的擦拭頭髮,忽然又覺得皇宮也有值得留戀的地方。榮華富貴,安逸享樂,有幾人能放下。

  「娘娘,皇上今夜在昆諭殿批閱奏折,不過來了。」那名叫甘泉的菡萏軒大侍女走了進來。

  芙洛的睡意頓時去了,「本宮並沒讓你稟報皇上的行蹤啊?」

  回到這裡,連自稱都不知不覺變了,連自己都在變,如何指責別人。

  甘泉囁喏不答話。

  他,掌控著自己身邊所有的人,所有的嘴。

  今夜無論他在哪裡,卻驚醒了芙洛幻想的美夢。

  他,是皇帝呀。

  龍軒帝在昆諭殿呆了三天才批閱了所有積累下來的奏折,還沒休息,印加國的戰降賀禮就來了。

  他並沒有佔領印加國,沒有那樣的人力物力,只是逼迫印加國向炎夏全面開放而已,兩國的商人從此可以自由貿易,兩國的人民可以自由通婚,他不僅想佔領它的土地,還要吞噬它的文化,讓兩國水乳交融,成為真正的一家。

  龍軒帝支持了印加太子登基,成為新王,曾經的敵人,因為特殊的原因又成了盟友。

  凝芳殿燈火輝煌,招待著遠方來的客人。

  芙洛坐在龍軒帝的右首,其她的嬪妃依次落座,這是回宮後第一次看見他的嬪妾,前幾日都已身體不佳推了,可是無論怎樣逃避,總是逃避不過現實的。

  印加國的使者行了九九大禮後,獻上了他們國家所謂的至寶。

  一襲鮮亮的金色衣裙飄入了大殿,銀鈴在隨著她的腳步叮咚作響,悅耳如山泉擊石。她蒙著面,從那絢麗扭動的身姿,嫵媚迷人的姿態,可以看出,這是一名不可多得的絕色佳人。

  可是她的美並不在她的容貌上,而是在她的舞姿上。

  僅僅是驚鴻一舞,便讓人目眩神迷,意猶未盡,整個殿堂都為她安靜了下來,就連龍軒帝的百年冰山臉都露出了欣賞的微笑。

  最後待她急旋中扯落面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雖然喘息伏地,依然媚態百生,嬌艷不可方物。

  眉似遠山多秀麗,眸如秋水多靈氣。膚如凝脂多粉暈,腰如細蜂多野性。

  她有整個宮裡的女人都缺乏的野性魅力,蠱惑著所有人的熱情,讓人忍不住想與她同台飆舞,一暢平生。

  「羅蜜雅扣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她的聲音透著童音,純真而清亮,讓人頓生好感。

  「公主請起。」龍軒帝的聲音聽在芙洛的耳裡特別柔和。

  她睜大明亮的眼睛,不知畏懼的看著龍軒帝,有一種興奮和雀躍,她的使命就是來到這位君王的身邊,用一個女人特有的柔軟和嫵媚,俘虜這個男人的心,為她的國家,為她的人民換來東山再起的機會。

  而他,俊美非凡,氣宇軒昂,這是每一個少女都期待的夫君。

  「常聞貴妃娘娘,舞藝空前,羅蜜雅不才,想請娘娘不吝賜教。」

  這是赫赫然的挑戰,一個女人對一個女人,也是一個國家對一個國家。羅蜜雅公主,這位天才舞者,從十歲起就稱霸整個印加國,號稱舞神,柳阿蠻對她稱讚備至。她今日代表著她的民族,一個戰敗的民族,依然氣質高昂的站在這個凝芳殿裡,挑釁著龍軒帝寵妃的地位,挑釁著她後面的王權。

  她的哥哥,從龍軒帝為芙洛不惜深陷險境而看到了女人的重大作用,所以送來了這位印加第一美女,印加的舞神,羅蜜雅公主。

  芙洛沒有想到矛頭會直指自己,眾妃的幸災樂禍一目瞭然,誰能打敗舞神呢,如果輸了,她估計也就輸了全部。龍軒帝的恩寵,誰會恩寵一個失敗者呢?誰會恩寵一個讓炎夏顏面全失的妃子呢?

  龍軒帝示意芙洛上前,用他和她才能聽到的話道:「你願意嗎?」

  他的眼裡滿是笑意,滿是信任,讓芙洛非常驚訝。

  「袁記的事一筆勾銷。」芙洛快速做答,反正不答應是怕輸,等於輸了,答應了輸了也是輸,可是贏了便有生路,為什麼不答應。

  「好。」

  芙洛覺得龍軒帝彷彿對自己充滿了信心,一種奇怪的感覺,酸澀泛甜的感覺湧上心頭。

  不為了種種的利益關係,只是為了一個愛舞的人,遇上另一個愛舞的人,切磋之心也無法抑止。

  何況還關係著一大筆收入。

  「一個月後,設宴接天池畔,為羅蜜雅公主和愛妃慶功。」龍軒帝朗朗出生。

  「羅蜜雅認為不妥。」眾人驚訝於她居然反駁龍軒帝,只有她知道一個男人需要的並不是一個唯唯諾諾的女人。

  「妾身以為設在京城蓮月湖畔更好。」

  蓮月湖是為紀念蓮月皇后而得名,比舞設在京城,天下眾目下,龍軒帝即使想徇私也不可能了,如果在宮內,羅蜜雅認為很難保證公平。

  「允了。」龍軒帝倒也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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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芙殤

  為了排練好那支舞,芙洛「閉關鎖國」了整整一月,不讓任何人打擾,只是關在婉梨院排演,忽略一切和龍軒帝有關的事情,以為這樣就能再逃避這萬花爭艷的後宮一個月。

  蓮月湖畔的夜晚總是要到來的。

  臨時搭建的舞台不見絲毫粗陋,簡致闊約,精巧細膩。

  湖周圍擠滿了密密匝匝的人圈,龍軒帝最寵愛的妃子,天下聞名的芙貴妃的名頭足以招來半城的人,而印加國公主,舞神羅蜜雅公主則又能招來另一半城的人。

  要說今夜萬人空巷,也絕對不虛。

  今夜的評委請來的是印加第一樂師巫起,印加使者代表陰磊,當代大儒王瑞老先生,炎夏號稱「雲歌夜舞」裡的夜舞小姐,穿月樓樓主封纖雪。

  光是評委中的兩位絕色已經能讓人潮沸騰。再加上聲名顯赫的當代大儒,印加印加第一樂師也是名貫海內的,今夜不可不謂是龍軒朝的一大盛事,估計日後評百年十大重要事件,今夜的「蓮月論舞」也能脫穎而出。

  第一個登場的是遠來的客人,羅蜜雅公主,舞名《天月》。

  栗色頭髮的美人,銀鈴繞身,如雲般飄上舞台,一襲銀色紗衣,在月色下奕奕生輝,映著天上和湖裡的明月,獨自在舞台上快速旋轉,居然也舞出了一道美輪美奐的銀月。

  不過最最稱奇的還是那銀鈴配合著步伐,不僅鈴音不散,反倒串成了一曲炎夏民間最最流行的民曲「採蓮曲」。

  樂聲致美,鈴聲致美,舞步致美,舞者致美,一舞落下,掌聲雷動,很難想像還有什麼樣的舞能超越這樣完美的技藝。

  所以芙洛之後的舞備受期待,備受憐憫,憐憫她的不幸,遇上這樣的神之舞者。

  當人報出舞名《芙殤》的時候,引起下面一片嘩然,沒有一個人願意詛咒自己的,而偏偏芙貴妃的舞居然取名芙殤。

  綠色絲緞被人工拉扯翻動,在月色下彷彿碧波微動。

  舞台上逐漸升起白紗蒙竹圈而製成的月亮,夜明珠的光芒在後面烘托出一輪栩栩如生的明月。

  單看舞台佈置,已有新意,讓人頓生期待。

  身著白色緞紗的芙洛在波浪中一起一浮,彷彿一朵白蓮盛開在碧波中,看她慢慢的舒展,就彷彿看到一朵緩緩盛開的白蓮,無暇純淨。

  一個帶著王冠的男人影子映在了那輪明月上,白蓮越舞越盛,她的身體與月亮中的身影越來越近,虛實相和,虛實共舞,彷彿竊竊私語的青年男女,在甜言蜜語,山盟海誓。

  突然。

  四周兵戈四起,刀劍聲漸漸逼近,月亮中的男子換上了盔甲,白蓮少女疾風驟雨般的舞動,手中不知何時拿起了長劍,銀色劍茫四溢,柔媚的舞蹈變成了英姿颯爽的劍舞。曤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這一支劍舞勝在落落大氣,不墮柔媚,不失英颯。

  舞台上,一實一虛,一白一黑,完美的結合著,彷彿看到英雄的男子和女子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但兩人的臉上永遠洋溢著柔情蜜意。

  兵戈聲漸歇,取而代之的是盛世的樂章,王冠換成了冕旒,白蓮披上了紅紗,大婚的禮樂緩緩響起,她和他執手相望。快樂的舞曲響起,白蓮歡暢而嫵媚的扭動起了柔軟的腰肢,直到月亮裡男子的身影旁出現了一名婀娜的女子身影。

  他的神情有著愧疚,她的舞蹈從歡暢轉而凝滯。

  她和她並列在他的身邊,他彷彿在對她說著自己的不得已,皇帝的身不由己。

  她的舞轉向哀怨,繼而琴弦斷,舞決絕,讓人的心也跟著緊崩。

  四周動物之聲起伏,一年一度的狩獵再次興起,月亮裡出現了一頭鹿的影子,天子舉起了弓拉滿了弦,射出的剎那,鹿的影子換成了那朵白蓮,鮮紅的血撲滿了整輪明月。只看到那朵倒下的白蓮又緩緩升起,嘴裡好像唸唸有詞,那是古老的咒語,明月彷彿被烏雲籠罩,漸漸暗滅。

  是蓮殤,也是芙殤。

  這支舞本來應該叫蓮殤,知情人一看便知是蓮月皇后的故事,可惜只有老百姓還在以為蓮月皇后獨得聖寵,榮華一世,並不能接受這樣悲慘的神話。

  蓮月湖畔,芙洛為龍軒帝跳出這支蓮月之死,取名芙殤。

  帝王的顏色陰沉冰冷。

  如果真說到舞蹈的技藝,羅蜜雅無疑技高一籌,可是論意境,她無疑又遜色一分。舞蹈的最高境界早已不是技藝本身,而是通過舞蹈表達的情意,芙洛的舞是在用自身真情演繹,跳入了人的心底。

  這一戰終究是以情勝技,五位評判都支持了芙殤。

  這一夜,凝芳殿再次設宴,龍軒帝當眾將羅蜜雅指給了至今未婚的七王爺軒逸。

  這個決定讓軒逸傻了眼,讓羅蜜雅傻了眼,讓芙洛也傻了眼。不過很快就理解了,印加國國王居然想用美色這一招圈禁龍軒帝,芙洛心底暗自歎息,就怕到時候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不過最富戲劇色彩的還是龍軒帝認了封纖雪為義妹,封文昌公主,指婚於印加國王,也就是哪位曾經綁架芙洛只為見封纖雪一面的太子。

  如此論來,終究是龍軒帝棋高一招,招數都一樣,只是他為印加國王選擇了一名他無法拒絕的女子為後,從此封纖雪成為印加國母儀天下的王后,為兩國的文化交流作出了傑出的貢獻。

  穿月樓在炎夏確立了獨一無二的霸主地位,這也許就是他們的交換條件吧,也許還有其他的秘密。

  論才貌羅蜜雅是不輸封纖雪的,可是論軒逸所鍾愛的,芙洛卻為他感到深深的難過,看著心愛的女人遠嫁它方,又娶了一位素昧平生的女子。

  此時想來,當初他和封纖雪沒能真正相愛,一直是單相思,如今倒成了一種福氣。

  這一夜,龍軒帝獨寢乾元殿,次日頒布詔書,冊封芙洛為皇后,典禮設在一月之後。

  一時間整個後宮為之震驚,反觀民間,倒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這此後的一個月龍軒帝再也沒有出現在芙洛的面前,新任皇后好像還沒榮登中宮就失寵了。

  只在大婚前三日,龍軒帝才下旨,讓她去宮外的淨雲寺齋戒沐浴,準備封後大典。淨雲寺是炎夏歷代皇帝大行後,后妃出家的寺廟,封後之前,慣例,都要到寺裡焚香禱告,齋戒沐浴。

  不過芙洛卻在這裡遇到了她以為早已化為灰燼的二人。

  正是婉妃和思瑜。

  如今婉妃已是剃度的出家人了,號智安。思瑜寄居在寺裡,每日陪著她的母親禮佛,思瑜的天真爛漫在這裡彷彿更為融洽。

  此時芙洛才知道,龍軒帝並沒有殺他們,只是讓莊瑜和婉妃都各自出了家,已經是他作為帝王的最寬容的舉措了,他如何再能看到自己的妃子和另一個男子成家呢?

  至於,思瑜,龍軒帝讓她自由選擇,十五歲時無論她是繼續留在婉妃身邊還是選擇回宮他都支持。

  多一個女兒少一個女兒對他彷彿並不重要,但是他願意讓思瑜自己選擇身份,卻已經是最大的皇恩了。

  芙洛感歎於皇室親情的涼薄。

  想起玉真國芙洛的母親和哥哥,再想起如今的思瑜。

  芙洛萬分慶幸自己當初作出的決定。

  無論怎樣,生活在皇家的孩子有幾個能是幸福的。

  天下唯一比后妃還可憐的女子,便是公主了。

  一顆父兄手上的棋子,無論是和親還是招駙馬,古今幸福長壽的公主能有幾人。

  不過無論怎樣,她依然感激龍軒帝並沒有殺婉妃和思瑜,讓她身處異鄉,又多了幾絲溫暖。

  「千萬別讓思瑜再回宮了。」芙洛對這婉妃叮嚀囑咐,她了然一笑。

  帶著不知為何沉重的心,芙洛再次回到了宮裡,難道這就是以後將圈禁她一生的地方了嗎?

  皇后的榮耀並沒能照亮她的心。

  不過終究,她也算是他的妻了。





第八十六章 醉後真言

  門外已備好了車輦和各色儀仗,那是一頂八個內監抬著的金頂金黃繡鳳版與,旁邊是一把曲柄七鳳黃金傘,兩側排著一對對龍旌鳳翣,雛羽夔頭。

  於是上了與,往太廟去了。後面有兩排青衣的值事太監捧著香珠,繡帕,漱盂,拂塵等類跟在後面。更有滿朝的文武大臣站立一邊。

  祭告太廟,授了金冊金寶,繁複的禮儀、程序一樣不可錯,直忙了一個多時辰。復又至昆諭殿謝恩。

  禮部的冊封官高聲宣讀冊封文,「朕惟道原天地,乾始必賴乎坤成,化洽家邦,外治恆資乎內職,既應符而作配,宜正位以居尊。玉真芙貴妃,自入宮為側妃。數年以來,溫惠秉心,柔嘉表度,持躬淑慎,禮教夙嫻,六行悉備,久昭淑德。暨乎綜理內政,恩洽彤闈,允合母儀於天下。既臻即吉之期,宜正中宮之位。敬遵慈命,載考彝章,冊命玉真芙貴妃為皇后。於以協贊坤儀,循嘉祥於蘭掖。」

  蓮坤宮

  歷代皇后所居的中宮,在龍軒朝第一次開啟。

  殿後映入眼的是滿滿的一池碧泉,冬暖夏涼,菡萏四季常開不敗。

  華而不麗,精而不奢,簡致流暢,有一點點現代的簡約設計感。

  「奴婢給皇后娘娘請安。」一屋慢慢的宮女太監跪首行禮,領頭的兩人不是失蹤已久的碧梧和弄影又是誰。

  「娘娘。」才剛站起拉,弄影就已滿臉是淚水。

  細細詢問之下,才知道從上次微服出宮回來以後,她和碧梧就被派到了蓮坤宮當值。

  弄影有細細的述說分離前的種種,「萬公公明明說不出三日,娘娘就會回宮的。」

  重逢的喜悅洗刷了當初離別時碧梧和弄影的冷面,對於以皇權為天的人,芙洛覺得沒有理由苛責。

  重逢後的喜悅最後被碧梧的一句話徹底打敗了。

  祖規,皇后的新婚之夜,居然要抄寫一百遍《聖祖家訓》。

  這是明明白白的下馬威,這是明明白白的嫉妒,嫉妒人家的新婚之夜。

  芙洛覺得自己和這個聖祖是徹底結了仇。

  不過命運總是戲劇化的。

  關鍵時刻,龍軒帝居然派人送來了芙洛在馬車上抄寫的手稿。

  不管他是為了他自己今夜的權利,還是為了什麼,芙洛第一次由衷的感謝他。

  紅紅的龍鳳燭映得人臉都燙了。

  紅色喜服居然也是雪芙蓉製成,芙洛心疼之至,只能穿一次的衣服,也用這麼美好的布料,太浪費了。

  聽著他沉穩的步伐慢慢靠近自己,居然真的有一種代價少女的緊張。

  蓋帕挑落的那一霎那,芙洛以為自己可以暈出笑容,就這麼和這個掌控自己一切的男人就這麼帶著笑容過下去。

  可惜淚水還是忍不住趟下。

  忍不住,認輸而不服輸。

  他拿起侍女準備的金剪刀,先剪下一縷他的髮絲,再剪下芙洛的一縷髮絲,芙洛錯愕的看著他,雖然是架空,但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得輕易毀棄的思想還是萬分嚴重的。

  看他拿起兩縷髮絲,笨拙的挽著結,看起來就是沒學幾天的,最後居然也像模像樣的挽出了一個同心結。

  這是炎夏民間夫妻洞房時,喜歡挽的同心結,以祝百年同心。

  這一刻,芙洛有些不敢看龍軒帝的眼睛。

  在這個宮裡,沒有愛也許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他狠狠的掰過她的臉,讓她直視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的眼神由明亮轉陰暗,芙洛也不知道他在她的眼裡看到了什麼。

  「朕,送給你的龍佩呢?從沒見你戴過?」

  「龍佩?」芙洛迷糊了,轉瞬又想起難道是個環形玉珮,可是他不是早在上次在原野拋棄自己的時候就沒收了麼。「你不是收回了麼?」

  「朕什麼時候收回了?」龍軒帝的眼裡有隱約的焦急。

  之後喚來弄影和碧梧,才知道兩丫頭偷偷給縫在了那套粗布衫的腰帶上,全當腰扣了,而龍軒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沒有說要沒收這枚玉珮。

  龍軒帝從懷裡摸出一塊小小的鳳形玉珮,芙洛第一次看到龍佩和鳳佩在一起的情景,將鳳佩放在龍佩的中間,鳳頭靠左,在右側留出一點空襲,龍鳳相印,佩名「鳳鎖龍心」。

  只是兩塊玉珮沒有鏈接處,到不知道如何才能結合起來為一塊。

  碧梧捧來黃色絲絛,將玉珮繫上。

  龍軒帝親自將龍佩繫在了芙洛的腰上,他轉而繫上鳳佩,整個的龍鳳顛倒。

  合袌酒是一定要喝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要喝這麼多。

  只能看著他遣退了侍女,一杯一杯的倒著酒,所謂一醉解千愁,芙洛也不拒絕,這宮廷佳釀,清甜而不辛辣,確實好滋味。

  看著他的臉逐漸恍惚,一分為二。

  聽他輕輕的說,「洛兒,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止住的淚如泉湧一般,噴瀉而出。

  只是嗚咽,無法成聲。

  他再為芙洛斟滿酒,她傻傻的搖著頭,「我喝醉了。」

  他將酒杯放在她的唇邊,半強迫半溫柔的讓她飲下一杯又一杯。

  「我不想呆在這裡的。」芙洛醉眼惺忪的說,壓根兒忘了眼前的人是誰。

  「我想回家。」她睜大眼睛,看著龍軒帝,生怕他不相信似的,一直點頭自我肯定。

  「臭皇帝,不讓我回家。」她旋即萬分委屈的述說。

  「他不是讓你回家了麼?」龍軒帝應道。

  「我悄悄跟你說,」芙洛瞅瞅四周,「那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另一個地方。只要臭皇帝對我說我愛你,我就能回家了。」

  她兀自高興,根本不知道自己洩漏了最大的秘密。

  眼前的人,臉色一變,彷彿想起了什麼,握著芙洛手腕的手不自覺加大了力度。

  「你弄疼我了。」芙洛低泣。

  「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朕。」

  芙洛只覺得頭沉沉的,眼前的人彷彿成了龍軒帝模樣。

  她趕緊跳起來,「臣妾給皇上請安。」

  旋即又站立不穩的跌坐床沿,「謝主隆恩。」傻傻的笑了起來。

  龍軒帝茫然。

  芙洛指指自己的腦袋,讓龍軒帝看,他茫然。

  「臣妾頭上帶了好多頂皇上賜的綠帽子。」

  龍軒帝的面色讓人無法形容。

  卻見她兀自拿起酒壺就往嘴裡倒,「沒出息,沒出息~~」一個人念叨。

  龍軒帝想阻止她的狂飲,結果被芙洛「啪」的一聲打開。如今算是喝到位了,豹子膽也出來了。

  「臭皇帝,」芙洛一把扭住龍軒帝的耳朵,「有本事你跟我回家啊,看我不虐死你,讓你當鴨子,做死你,做死你。」

  芙洛覺得這樣還不解氣,撲上去狂咬一番,舔舔嘴,最後才算作罷。

  「小奧,你今天真溫柔。」芙洛拍拍他的臉,從胸口抓出一張銀票來,撈起龍軒帝的外袍,塞在他褲腰上,「這個賞你,你好生把姑奶奶我伺候好。」

  芙洛打了一個酒嗝。

  忽然有仰頭望出窗外,「想我一代穿越人,如今混到這個地步,要人疼沒人疼,要人愛沒人愛,連個男主都不給我。」芙洛堅決否認龍軒帝是男主這個想法,幻想他只是一個男配,自己的男主最後會踏著七彩祥雲,與龍軒帝大戰三百回合,最後帶著自己揚長而去。

  此生只疼自己一個人,讓他望西他就不敢往東,讓他從此不准看美女,不准看帥哥,每天在家裡洗衣做飯。在床上要極力配合,絕對不能造成一個月才輪到一次的局面。自己想SM他就SM,絕對不能還手,還要主動要求。

  無論是唱歌跳舞,吹笛舞蕭他都得是天下第一,製衣納鞋都得趕上宮廷秀女的水平。重要的是,還要長得比龍軒帝帥,比他厲害,比他精力旺盛,比他和藹可親,要風度偏偏,溫文爾雅。

  芙洛對天懺悔,如果能夠回到從前,再也不癡迷冰山男。

  再不對現代的男同胞耀武揚威,肆意玩弄。

  最後還嫌不夠真誠,「啪」的將酒壺摔碎,大有「如違此誓與此壺同」的意味。

  像突然想起什麼,芙洛從一旁拿起那把金剪刀,「如果我真的能回去,我一定要把這個也帶回去,比較保險。」

  她歪歪扭扭的走到龍軒帝胯間,毫不留情的刺下。

  龍軒帝倒吸冷氣,趕緊一讓,奪過那把剪刀,將芙洛曖昧的壓在身下。

  芙洛傻傻的,不解風情的抬頭望著龍軒帝。

  「你為什麼要殺我?」芙洛哇哇的哭了起來,像個孩子。

  他不著聲,只是揉著芙洛的頭髮。

  「為什麼不想生我的孩子?」

  將芙洛問得愕然。

  「流產好疼。」她的淚瀰漫了龍軒帝的眼睛。

  一句話包含了千言萬語。

  分不清是狡辯還是謊言,龍軒帝只能緊了緊自己的懷抱。

  「為什麼要救我,我寧願你不救我,讓我們永生永世再無瓜葛?」芙洛掙開他的懷抱。

  「如果我能不救~~」龍軒帝沒說完以後的話。

  他低低的撐在她的上方,漸漸逼進。

  芙洛努力的從下面伸出一支手,做小學生提問舉手狀。

  「問吧。」龍軒帝無奈。

  「他為什麼要殺蓮月皇后?」

  「他沒有,是蓮月皇后用幻術迷惑了先帝,讓他一生沉浸在殺死她的痛苦中。」

  芙洛咋舌,夠氣魄。

  「所以他才寫下絕情棄愛的麼?」

  龍軒帝歎息,翻過身,與芙洛並躺。

  「不是太祖,而是高祖加上的。蓮月皇后死後,太祖傷心過度,不久就病故了,因為無後,所以傳位給了高祖。是高祖看了他們的故事,加上了最後一章,從此炎夏全族禁絕巫術。」

  芙洛迷迷糊糊的睡去,在他輕柔挑逗的愛撫下醒來。

  彷彿回到了穿越的第一夜。

  他和她就是這麼認識的。

  「你長得真好看。」芙洛附上自己的嘴唇,吮吸著他的薄唇。

  芙洛在激動中,忘情的嗚咽出:「我愛你。」

  心中想放下了什麼似得,空蕩蕩又滿盈盈。

  他停頓,之後,是更努力的衝刺。

  最後芙洛在他的愛憐中睡去,唯一想到的是,這,彷彿是他第一次對她做後戲,纏綿悱惻的後戲。

  迷糊中彷彿看到了一朵白蓮花般的身影在向她招手,「我終於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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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17 16:33:08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七章 一字誤終身

  白霧中的她,雪膚玉貌,容顏之美不在芙洛之下,可卻多了一絲鬱鬱的美,美得脆弱中揉碎了剛強,美得萋萋中搗細了英爽。

  一副矛盾體,一副沒有經過風雨不能激出的妖婉。

  「是你。」芙洛喃喃道。

  「是我,我來接你。」

  「是你把我送到這個時空的嗎?」芙洛好奇自己的穿越。

  「是,也不是。你心有所思,所以才來到這裡了。」

  芙洛暗歎,一定是穿越夢做多了的緣故,感歎穿越文不能隨便看。

  「你,願意回到你原來的地方嗎?」

  芙洛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心心唸唸盼望的一刻終於來了。

  夢寐以求的願望就這麼來到眼前,讓人措手不及。

  「願意。」

  決絕的毫不留戀的願意,讓蓮月也有些愣住,至少,至少要掙扎一下啊。

  可惜,回家,芙洛的執念,早已成了潛意識的習慣。

  不敢面對未來的傷痛,只能選擇離開。她,學不來勇敢,根深蒂固的現代主義者。

  「在你說出你愛他以後,也願意離開?」

  芙洛沉默,然後呆呆的問,「他沒有說出那句話,為什麼我還能來到這裡?」

  「關他什麼事啊?」蓮月問。

  「明明是你寫的是he(他)啊。」

  「我明明寫的she(她)。」

  兩個人爭奪了一分鐘,最終芙洛認為是蓮月寫錯了字,蓮月則聲稱她上天入地第一大才女怎麼可能寫別字(最後證明確實為她所錯,她還狡辯自己用的是通假字)。

  原來是她,芙洛萬分幽怨,感情自己受的苦受的罪,都是一個錯字引起的,早知道自己就是芝麻開門的鑰匙,也不用那麼辛苦了,哪裡需要。

  在商場上,大展手腳一番,說不定還收集無數帥哥,瀟灑江湖行,最後揮揮衣袖,對龍軒帝說,我愛你,然後漂亮的轉身。

  多麼灑脫,多麼氣派,多麼華麗的穿越啊。

  一想起自己居然因為一個錯別字,一個誤會,忍辱負重如此多年,芙洛就覺得冤枉。

  久久後,心情平復了,才問道:「為什麼你的咒語裡,居然是我說了才有用?為什麼要用『我愛你』當鑰匙?」

  「當你對軒氏的男人說出愛意的時候,不是最應該最需要離開的時候麼?這麼重要的鑰匙,我自然是要交到女人手上的。」

  芙洛大喊,「我終於找到組織了。」

  兩人抱頭痛哭,終究還是女人疼愛女人。

  「你為什麼先說出我愛你啊?」蓮月看著她們的故事,萬分覺得芙洛不該是那個說出愛的人。

  「電視裡不總是一方說出愛,另一方總要反射性回答我也愛你的麼?」芙洛理所當然的回答。

  蓮月無語,突然有一絲憐惜龍軒帝了。

  「要什麼樣的詛咒才能開啟時空的大門啊?」芙洛看著蓮月,即使高興也顯不出開心的眸子。

  「我以永不超生,生生世世囚禁在這詛咒空間,開啟時空的大門,引來軒氏的數世姻緣,詛咒軒氏永遠得不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蓮月的臉瞬時有點扭曲。

  「值得嗎?」芙洛呆呆的問,她沒有蓮月的智慧,沒有蓮月的倔?,沒有蓮月的勇氣。

  蓮月笑笑,值不值得,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芙洛正要踏入那時空之門,卻發現這詛咒空間突然扭曲了起來,彷彿有外力想破門而入。

  最後,最後居然看見了龍軒帝。

  他的左胸趟著鮮紅的血,腰上的鳳配也紅得如血,彷彿一團火包圍了芙洛,這時芙洛才看到自己身上的龍佩漸漸的泛出了血紅,帶來巨大的能量波動,讓她不由自主的向他飄去。

  龍軒帝緊摟住芙洛,血紅了眼睛。

  「你的傷~~」芙洛驚心,他的臉色蒼白蒼白。

  「鳳鎖龍心,是以炎夏皇帝的心頭血做引,才能連接。」龍軒帝淡淡的對著蓮月道,並不看芙洛。

  「但它的力量並不足以帶你到這裡來。」蓮月不能置信。

  「皇后死後,太祖啟巫術,鎖魂魄於鳳鎖龍心,永不超生,永世禁錮。」

  蓮月蒼白的後退。

  芙洛也萬分驚異,一個後悔的男人和一個倔強的女人,幾百年的訣別,幾百年的悲劇。

  龍軒帝沒有對芙洛說出的是,這才是炎夏自高祖起真正禁絕巫術的原因。

  不過,蓮月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時間不多了。」蓮月看向芙洛,時空的門正在一點點縮小。

  芙洛看到蓮月背後映出的畫面,華發早生的父母,佝僂著背,在擦拭著女兒久久不動的身體。

  一陣心酸。

  彷彿感覺了芙洛離開的動作,龍軒帝拉緊了芙洛的手,直直的,充滿恨意的看著她,第一次,芙洛發現他的恨意,即使在他說恨的時候,她也沒有這種感覺。

  「你,這個,滿口謊言的女騙子。」他的聲音因為恨而無法連貫。

  她不敢看他的表情。

  埋入他的懷裡,又匆匆離開。

  毫不置疑的再次踏入時空之門,手裡握著龍軒帝腰上的鳳佩。

  這一刻,偷竊癖彷彿又回到了身體中。

  門在龍軒帝的面前轟然關閉,隔絕了他伸出的手。

  芙洛取下身上的龍佩,一併交給蓮月,「你一定比我勇敢。」

  背著身,不敢看龍軒帝,從此時空隔絕,各自幸福各自。

  蓮坤殿。

  龍軒帝大喝一聲,「洛兒」,口中吐出鮮血,醒來。

  久久不見回答的聲音。

  胸前的傷滴著血。

  太醫匆匆而來,每一個人皆搖頭跪地。

  龍軒帝默坐。

  萬全進來,「皇上,諭旨還宣麼?」

  他眼神空洞的看了一眼萬全,「宣。」

  龍軒十四年五月二十五,帝大婚後初日,後病重,帝怒殺太醫院十一人,宣旨遣全宮妃嬪於淨雲寺素齋為後祈福,從此龍軒後宮虛盈實空。

  芙軒皇后成為繼蓮月之後,炎夏後宮的又一傳奇。

  帝,為后冠夫姓為號,是亙古未有的第一大恩寵。

  一個神話聽久了,總是喜歡有新的神話產生。

  半步相思原從此名聞天下。

  留下朝堂高坐,日漸冷峻的帝王。





第八十八章 相思不如回頭

  回到現代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和普通。

  做完肌肉的復健,重新投入了現代茫茫的人流中,為了生活而奔波。

  唯一不同的是,食量越來越大,信用卡刷得越來越多,購物成了一種必不可少的生活品。

  寂寂的站在夜晚的廣場上,聽著旁邊商店裡傳出來的歌聲。

  「如果一切靠緣份

  何必癡心愛著一個人

  最怕藕斷絲連難捨難分

  多少黎明又黃昏

  就算是不再流傷心淚

  還有魂縈夢牽的深夜

  那些欲走還留一往情深

  都已無從悔恨

  早知道愛會這樣傷人

  情會如此難枕

  當初何必太認真

  早明白夢裡不能長久

  相思不如回頭

  如今何必怨離分

  除非是當作遊戲一場

  紅塵任他淒涼

  誰能斷了這情份

  除非把真心放在一旁  

  今生隨緣聚散

  無怨無悔有幾人」

  淚水從臉頰滑入領口,才發現自己在旁人驚訝的眼光中,淚滿面。

  洪水決堤而出,再也抑止不住。

  睜開眼睛的時候,又看到了那詛咒空間,那白蓮般的身影,不同的只是她身後還站著一個隱約的他。

  「是你將我又穿回來的?」

  「如果你自己不動念頭~~」蓮月鎮定的答道,卻難掩心虛。

  芙洛學會了龍軒帝的直視沉默法。

  「是,是我一直再用巫術尋找你,直到今天才感覺到你的氣息。」蓮月落落大方的承認。

  「為什麼?」

  「龍軒帝以軒原(太祖)釋魂的鑰匙為交換。」蓮月答得有一絲內疚,「但如果你沒有那個想法,我也不會感覺到你。」

  芙洛只能怪自己當初為什麼一時衝動,將鳳鎖龍心給了蓮月。

  「誰說我想回來的?」芙洛嘴硬。

  「那你回籠的偷竊癖,新生的購物狂,狂吃症又怎麼解釋?」

  「可是我捨不得我的父母。」

  「這個我早就幫你想好了,現在我被天庭命為穿越簽證司司長,軒原是反穿越偷渡司司長,我給你簽了個永久多次通行證,你可以自由往來於現代和炎夏皇朝。」蓮月一副諂媚的獻出通行證。

  芙洛一聽,覺得這個福利待遇不錯。「可你還得幫我一個忙,不然我不穿越的。」此時不討價還價,更待何時。

  「你說。」

  兩個女人嘀咕了半天,大意是讓蓮月托夢給龍軒帝,說是除非龍軒帝一生只有她一個女人,才能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怕受傷害,就絕對不能給男人任何花心的機會,未雨綢繆才是上策。

  蓮月感歎芙洛的陰險狡詐。

  難怪龍軒帝這樣的人也要栽在她手裡,還甘心情願的至此都不放棄。硬是遍尋炎夏碩果僅存的巫術傳人,找尋自己,理智的討價還價,這兩都不是善男信女的主。

  芙洛醒來的時候,就看著龍軒帝靜靜的躺在身側,長長的睫毛覆蓋了他傷人的眼睛。彷彿感到身邊的動靜,龍軒帝突然睜開了眼睛。

  芙洛眼明手快的將手指放到了他的唇上,先下嘴為強,「不要企圖罵我,打我,欺負我,不給我飯吃,讓我抄聖祖家訓,否則~~」

  龍軒帝沒說話,只是移開了芙洛的手,轉身下床,準備早朝。

  芙洛爬下床,在龍軒帝的眼前揮舞著手掌,「醒醒,醒醒,你不是在做夢,我真的回來了。」芙洛認為龍軒帝一定是以為他在做夢,所以對自己沒反應。要不然怎麼也得來個感天動地的甜蜜擁抱,轟轟烈烈的表達愛意,一定要比瓊瑤阿姨的排比還華麗。

  還是沒反應。芙洛不甘心的擰上龍軒帝的胳膊,「疼吧。」

  她看見他皺眉,而他也只是有些顫抖的挪開她的手。

  龍軒帝去後,芙洛也了無睡意,碧梧和弄影看見她醒來,又是一番感天動地的哭泣。

  落落御花園,總覺得空蕩蕩的,那些空蕩蕩的亭台樓閣,軒榭宮室,讓人心裡寂寞得慌,居然有一絲懷念當初的繁華。

  也許太多的陰謀都來自於太多的寂寞。

  想念起現代小小的陋室,芙洛覺得還是睡覺好,心裡默默念道,「芙洛愛軒奧。」醒來後又回到了父母的身邊。心裡責怪蓮月居然把通關密語設成那樣,肯定是她嫉妒他們的幸福,讓她每一次離開,都要經歷掙扎。

  還好時間趕得及,早飯後,匆匆上班,只是不再購物,不在狂吃。

  下班,睡覺。晚間醒來時,彷彿聽到一男一女的爭吵,「她不是回來了嗎?為什麼,你答應過朕~~」

  「誒,我的能力有限,只能,只能~~」蓮月諾諾的道。

  當芙洛靜靜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又恢復了平靜。

  只是對上了龍軒帝的眼睛。

  「你,比我狠。」龍軒帝咬牙切齒的道。

  懲,不敢懲,罰,不忍罰。

  芙洛靜靜的坐起,只是臉上怎麼也忍不住泛起甜蜜的笑意。

  「如果我不找你,是不是就真的從此毫無瓜葛?」龍軒帝看著芙洛的眼睛。

  芙洛不答話,只是強行擁抱他,「謝謝你的不放棄。」

  如果不在一起,是損人不利己。

  在一起,是損人利己,芙洛很快就算好了其中的秘密。

  看著他的隱忍,他的掙扎,他的敢怒不敢言,芙洛覺得自己會上癮的。

  白天龍軒帝忙著政務的時候,芙洛也穿回現代陪著父母,享受著生活。晚間,偶爾調皮的晚歸,最愛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不過這一招不怎麼多用,捨不得。

  碧梧和弄影最愛議論,最愛在芙洛面前碎嘴,龍軒帝在她「睡著」的時候,有多少次靜靜的看著她的睡顏,眼裡滿是擔驚受怕。讓芙洛著實自責了一陣子,可惜依然受不了回現代的誘惑。

  「為什麼要喝藥啊,我身體很好啊?」芙洛拒絕已經喝了三個月的苦藥,沒覺得身體有什麼改善啊,次次還要被他親自監督。

  「這是什麼藥啊,不說我不喝的。」芙洛耍賴。

  龍軒帝的臉上升起千年難遇的緋色。「這是江太醫配的解毒劑。」

  「我中什麼毒了?」芙洛驚道。看龍軒帝難看的面色,責備的眼神,終於了悟,「是,是,是~~」

  芙洛是絕不想生孩子的,懷胎十月,這麼大的留白,怎麼甘心,怎麼能給男人製造那種出軌的機會呢?眼睛骨碌碌的轉,可惜還是討不掉那碗藥。

  月入中秋。

  芙洛難得看見龍軒帝興致大漲的吟詩作畫。

  畫中的女子頭髮有些凌亂的在輕風中飛舞,背對而座於龍舟頭部,赤足拍水,即使水花都畫得那麼逼真。

  卻見那女子轉過頭,對身邊明黃色背對而立的男子嬌笑媚兮,湖中倒映彎月,搖曳在女子的耳邊。

  旁邊提了一句詩,「青雲教綰頭上髻,明月與作耳邊璫。」

  芙洛倚在他的身邊,覺得也許週末雙休多陪陪他是個不錯的主義。

  未來有多苦多甜,沒人能預料,只是一個人抗,總不如兩個人溫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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