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淡淡一笑,道:「好話都讓幫主說完了,我還能表示什麼,好在區區並未被害,對龍三游也不想多與計較,現在咱們該談正題了,莫於道來了麼?」
正義幫主道:「這點正不巧,本幫主前日回幫,三環先生也接踵而至,可惜你未能容忍至今,以至錯過對質機會!」
羅成冷笑一聲道:「依我看來,這是太巧了,請問幫主為何不留他下來?莫非是他情虛?」
正義幫主哈哈一笑,道:「三環先生身有急事,本幫主欲留無名,好在有少林高僧、崆峒掌門與紅雲幫主在場,三環先生已暢言一切,現在就請天寂大師等作一公正,你有何辯白,諒三位正派名人必可主持公道。」
羅成冷冷道:「在三位前輩主持公道之前,我先要交出家母!」
正義幫主道:「令堂已不在此地。」
「幫主移往什麼地方?」
「不瞞少俠說,令堂病勢倏有惡化跡象,本幫主肩頭難擔此責任,放送往名醫之處養護。」
羅成冷笑道:「我身為人子,難道不會看護母病嗎?又何勞閣下費心!」
少林天寂大師倏插口道:「羅施主,尚幫主完全是一片好意。」
「哼,好意心領了!」
天寂大師道:「阿彌陀佛,這件事暫由老衲作主,正義幫立刻派人護送交出令堂。」
「本幫謹遵大師之言,待此間事了,立刻派人通知。」正義幫主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羅成一拱手道:「多謝大師鼎力之言,但今日莫於道不在,不知大師與敖掌門人、賈幫主如何主持公道。」
天寂大師道:「羅施主與龍家堡飛雁莊之間恩怨經過,敖掌門人、賈幫主與老衲俱已瞭解清楚,經老衲等商議,決定了二點處置辦法!」
「羅成洗耳恭聽!」
「第一,敖掌門人、賈幫主與老衲暫代表武林八派三幫追回尊府『武林第一家』封號!」
羅成臉色一變,但他還是忍住了心中的震怒,道:「請問第二?」
「第二,你施主罪證明確,但為了毋枉毋縱,慎重行事起來,暫由賈幫主押往紅雲幫禁錮,並以半年之期,由老衲等再調查對你施主有利之事證,若無結果,即行定謝!」
羅成大怒道:「大師為佛門高僧,何以只聽一面之詞!」
天寂大師一歎道:「老衲既主持公正,就不作左右袒,施主此刻若能提出事實,確能證明冤嫌,前二宗處置辦法自然完全取消。而且正義幫耍負重造武林第一家之責!」
羅成冷冷道:「如我現在提不出呢?」
天寂大師道:「施主最好聽從老衲剛才宣佈的辦法,好在還有半年時間,施主可多提出有利自己的參考。由賈幫主代為調查,未始沒有平反冤曲的機會。」
羅成道:「若我反對大師的辦法呢?」
崆峒掌門敖重光倏厲聲道:「羅成,你也太狂了,咱們力主公道,予你機會,你竟不接受咱們這番好意,若非看在已死的羅大俠面上,本掌門現在就要你命喪劍下!」
驀地——
林中倏響起一聲震天狂笑,接著傳出一陣語聲!
「展兄,你聽聽,這樣算是主持公道,還說是好意,豈不把人大牙都笑掉!」
話聲中,飄然走出二人,正是「滄浪神刀」展雄與「鐵面飛衛」鐘靈山。
他二人突然出現,羅成自然早已知道,但正義幫方面的高手卻皆愕然吃驚。
崆峒掌門敖重光早已大怒,挺身上前二步,戟指喝道:「你二個無事生非,口出譏言,莫非找死?」
「找死!」「滄浪神刀」展雄哈哈一笑,道:「咱們在林中聽了半天,你這位大掌門居然毫未發覺,還敢說大話!」
崆峒掌門老羞成怒,臉色飛赤,嗖地亮出長劍,叱道:「好,通名受死!」
天寂大師伸手一欄道:「敖掌門人暫息雷霆之怒,羅家之事尚未結束,不必多生枝節!」
接著向「滄浪神刀」展雄合什道:「老施主眼生得很,老衲少林天寂僧,請問二位施主是何方人物?」
「鐵面飛衛」鐘靈山大刺刺地道:「咱們天下第一幫,老哥為幫主,老夫總護法。」
天寂大師白眉一皺,道:「老衲癡長一甲子,怎未聽說江湖還有這號幫會?」
「滄浪神刀」展雄一持黑鬚,道:「本幫創立已久,只是秘而未宣,最近準備再人江湖,開張大典的帖子已經分送八派三幫,你和尚回山自會知道。」
紅雲幫主哈哈一笑,道:「這天下第一幫的名字取得妙極了,請問貴幫自稱天下第一幫,莫非我紅雲幫及丐幫,還有花衣幫都變成了第二幫?」
「滄浪神刀」微微笑道:「閣下大概就是紅雲幫主了,幫主要這樣奉承本幫,老夫極不反對,自信也當之無愧!」
紅雲幫主又笑了,他的綽號本就是「笑面財神」,但長笑中卻蘊涵了無窮殺機。
笑聲一落,他語聲如鐵,道:「你是在做夢,我賈不為奉承過誰?今天就稱稱你老頭子全身骨頭重幾斤,配不配當天下第一幫的幫主!」
說著已伸手探腰,取出一抖竟是一根特別的軟索。這根軟索天下少有,竟以一百零八隻制錢,以金銀髮絲,串連而成,正是他的成名兵器「金錢吊命索」。他那「笑面財神」四字,一半也由此而來。
二方面的氣氛是愈拉愈緊,反倒使羅成變成了局外人,靜靜看著這番連台好戲!
天寂大師究竟是出家人,有幾分涵養,見戰機又將觸發,忙喝道:「賈幫主且慢動手,老衲還有話問!」
接著沉聲道:「請問二位施主,貴幫建壇何方!」
「滄浪神刀」回答道:「近得很,就在飛來峰後,九溪十八澗。」
正義幫主倏哈哈笑道:「原來是個強盜窩!」
「鐵面飛衛」接口道:「瘟地太歲早經幫主收服,洗心革面,縱是強盜窩,但總比你這個瞎了眼睛,味心盲從的偽君子要好得多!」
「住口!」龍三游厲喝道:「你敢罵本幫幫主?」
「鐵面飛衛」冷笑道:「嘿嘿,被老夫罵的人,還夠得上字號,像你,就是跪下來求老夫罵,老夫也懶得放屁!」
天寂大師也微微溫怒了,沉聲道:「老施主太狂了!」
「鐵面飛衛」一哼,道:「老夫向來就是這種脾氣!」
天寂大師一拂袍袖,怒氣漸升,喝道:「還未請教二位施主大名!」
「滄浪神刀」展雄曬道:「以老夫輩份而論,報出名來,你和尚恐怕不知道!」
天寂大師冷哼道:「就是上朝百事,只要是高手,以老衲這把年紀,還不會疏漏不聞!」
「嘿嘿,老和尚,你聽清楚!」『滄浪神刀』接著慢吟道:「滄浪雲水怒濤深,一刀橫波魚龍驚,寒光上繞三界天,落地片片成龍鱗!老和尚知道這是誰嗎?」
天寂大師頷首道:「這是四十年前形容一位絕頂高手『滄浪神刀』的詩句,據聞這位展雄身懷絕世刀法,刀出見血,從不施第二刀,一刀不勝,天大怨仇,也一筆勾消。但他已死四十年,那絕世一刀也已失傳,施主提他,莫非已得這『怒龍一斬』的真傳?」
「滄浪神刀」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四十年未履塵世,還有人記得老夫,哈哈哈哈……」
他在忘情大笑,豪情大發,天寂大師等人卻臉色驟變。老和尚疑問道:「老施主難道就是『滄浪神刀』展大俠片
「和尚你不信?」
天寂大師道:「貧僧的確難信!老施主腰際佩刀,形色雖似,卻騙不過貧僧雙目,顯系新鑄不久之器,豈是四十年前舊物!」
「滄浪神刀」也不得不佩服這位少林高僧的謹細觀察力,當下笑道:「刀是新器,人卻是舊人,和尚你不信,何妨試我一刀!」
天寂大師身後的屠雲沙倏上前道:「師叔,請准雲沙上前一戰!」
天寂大師早已心動,見屠雲沙飛出來,自然高興,沉聲道:「賢侄,千萬小心,若覺不敵,立刻退身!」
「是。」屠雲沙應了一聲,抽出九環刀上前一站,朗聲道:「少林門下屠雲沙請求一戰!」
「滄浪神刀」臉色一沉道:「老和尚,你怎麼派個毛頭小伙子出來,莫非看不起老夫?」
天寂大師一哼,道:「屠師侄是敝派掌門人關山門弟子,已得師兄天癡七成真傳,再說貧僧未嘗與你心懷敵意,只不過想證實施主所言而已,莫非你施主情虛而怯?」
「好個激將法,老夫若不露一手,真要被你們當作冒牌貨!」滄浪神刀說完已抽出紫金魚鱗刀,橫刀胸前,右手握刀柄,左手二指捏刀尖。
他倏先向靜靜而觀的羅成笑道:「羅公子,請勿介意打擾,暫讓片刻,讓老夫試試四十年未用的刀藝,利是不利!」
「請!」羅成立刻退立旁邊。
「滄浪神刀」這才上前五步與屠雲沙正面而立,微笑道:「小輩,你出招吧!」
屠雲沙絲毫不敢大意,九環刀嘩啦啦地一抖,刷地輕輕劃出一式虛招。正是少林三十六手達摩刀法起手式。
強敵莫測,他不過是點一點,探探虛實。
哪知「滄浪神刀」的「怒龍一斬」都是敵動即發的特徵,只聽得一聲大喝:「小伙子,注意了!」
魚鱗刀一出手,在朝陽下唯見金光暴漲,隨即如怒龍戲水一般,翹騰轉滾,紫金光芒幻成一條鱗片閃爍的老龍,剎那之間,刀風生嘯,把屠雲沙罩人紫金色的華蓋之下。
「怒龍一斬」雖名為一招,這一招卻是變化無窮,幻影無方,怕不有十幾式之多,以十幾式招法要融合在這一招之中,可見這招刀法之快與猛。
屠雲沙心中早有準備,「滄浪神刀」的刀一遞出,他已運足十成功力,達摩三十六刀精著連環而出。
可是他剛變一招,滿眼俱是金色刀光,耀得他根本分不出對方的刀身究竟在那裡?自然更分不出對方所要襲擊的部位。
大驚之下,身形連變三個方位,目光疾轉,瞥見前後上下俱是金光刀風,觸身生寒,好像人在鐵桶之中,怎麼退也退不出這片刀光的圍困。
這情形看得天寂大師神色大變,他怎能袖手坐視師侄命亡刀下,震驚之下,一聲大喝,衣袖倏鼓,隔空疾掃而出,「滄浪神刀」已退出五步,道:「和尚你急什麼,老夫身為天下第一幫幫主,怎能與小輩計較?只不過讓你瞧瞧四十年未現江湖的絕世一刀!」
再看場中,只見屠雲沙站在場中,呆若木雞的直喘氣,身上衣衫已破成片片碎布,被汗水粘在身上。命雖未傷,但這付狼狽之相,卻已使人感到慘不忍睹。
天寂大師沉喝道:「屠師任回來!」
屠雲沙這才如夢初醒,闇然垂首回到天寂大師身旁咽然道:「晚輩有辱少林門戶,請師叔賜罪!」
天寂大師揮手安慰道:「事出意外,這是老衲之過,不能怪你!」
頭一抬,目注「滄浪神刀」道:「好刀法,果然是展大俠,不知道那一位又如何稱呼?」
「鐵面飛衛」鐘靈山也沉聲吟道。「往返五十里,席間酒仍溫,鐵面除好惡,掌下判死生。」
天寂大師神色又是一變道:「莫非是名震大江南北,失蹤三十年的『鐵面飛衛』鐘大俠?」
「鐵面飛衛」道:「你和尚是否不信,也要我表演一番?」
天寂大師合十道:「豈敢,但不知二位大俠是路過,還是特地來此?」
「滄浪神刀」展雄含笑道:「路過好奇,所以想觀個究竟!」
天寂大師道:「沒有別意?」
「滄浪神刀」道:「既知究竟,老夫與鐘老弟也不能不參加一份,為江湖主持公道。」
「笑面財神」哈哈笑道:「歡迎歡迎,正不知二位意見如何?」
「滄浪神刀」道:「說出來,恐怕你這位財神會生氣!」
「哈哈,放心,世間之事,本各見仁見智,我賈不為還有這一份肚量。」
「滄浪神刀」道:「你賈幫主既然這麼說,老夫就宣佈了,對老和尚的處理辦法本幫全部不同意!」
天寂大師道:「若依老施主,該如何處理!」
「滄浪神刀」轉首問「鐵面飛衛」道:「鐘老弟,你認為該怎麼辦?」
「鐵面飛衛」道:「先把『三環先生』莫於道找出來,再重新對質,真相未明之前,羅公子有完全之自由,不受旁人干涉!」
崆峒掌門敖重光厲聲道:「這豈是公正之言,你們分明在為羅成幫襯撐腰!」
「滄浪神刀」大笑道:「天下第一幫的宗旨,就是扶弱鋤強,專打天下不平。羅公子的情形,正適合本幫宗旨,就算為羅公子撐腰,有何不可?」
崆峒掌門怒喝道:「假如本掌門不同意呢?」
「不同意盡可退出不管,並無人要你崆峒派非管不可?」
崆峒掌門氣得眼珠翻白,大叫道:「若本派非管不可又如何?」
「滄浪神刀」臉色一沉,冷冷道:「誰不服氣,都可以衝著天下第一幫說話,反正這件事,老夫是管定了。」
話聲一頓,注視天寂大師道:「剛才你和尚說過不論羅公子有罪無罪,必定交出羅夫人,這句話算不算數?」
天寂大師道:「老衲既已負責,豈能言出不算!」
「滄浪神刀」頷首道:「很好,羅公子,要他們把令堂送往何處?」
羅成面有難色,道:「在下家已毀,容我想想……」
「鐵面飛衛」接口道:「羅公子若無適當地方,就不妨暫時借居本幫。」
羅成一揖道:「多謝二位前輩!」
「鐵面飛衛」對天寂大師道:「和尚,你已聽到了,咱們就在九溪十八澗本幫總壇坐候你送羅夫人了!」
說完對羅成道:「公子若已無事,何不到本幫一遊!」
羅成拱手道:「區區先行告別,日後自當有所交待。」轉身與「滄浪神刀」「鐵面飛衛」揚長離去。
崆峒掌門是氣極。身形一長,就欲撲出去阻攔,正義幫主卻低喝道:「咱們暫忍幾天,等他們立幫大典之日,嘿嘿!還怕出不了這口氣。」
羅成在「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一吹一唱,巧妙的安排下,名正言順地留在九溪十八澗,天下第一幫的總壇中。
第二天中午正在大廳中商議,只見「瘟地太歲」飛奔進來報道:「幫主,正義幫派人送羅夫人來了!」
羅成一躍起,大喜道:「在什麼地方?」
「已到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