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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上官鼎]月落大地[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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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3 23:34:49
  羅成淡淡一笑,道:「好話都讓幫主說完了,我還能表示什麼,好在區區並未被害,對龍三游也不想多與計較,現在咱們該談正題了,莫於道來了麼?」

  正義幫主道:「這點正不巧,本幫主前日回幫,三環先生也接踵而至,可惜你未能容忍至今,以至錯過對質機會!」

  羅成冷笑一聲道:「依我看來,這是太巧了,請問幫主為何不留他下來?莫非是他情虛?」

  正義幫主哈哈一笑,道:「三環先生身有急事,本幫主欲留無名,好在有少林高僧、崆峒掌門與紅雲幫主在場,三環先生已暢言一切,現在就請天寂大師等作一公正,你有何辯白,諒三位正派名人必可主持公道。」

  羅成冷冷道:「在三位前輩主持公道之前,我先要交出家母!」

  正義幫主道:「令堂已不在此地。」

  「幫主移往什麼地方?」

  「不瞞少俠說,令堂病勢倏有惡化跡象,本幫主肩頭難擔此責任,放送往名醫之處養護。」

  羅成冷笑道:「我身為人子,難道不會看護母病嗎?又何勞閣下費心!」

  少林天寂大師倏插口道:「羅施主,尚幫主完全是一片好意。」

  「哼,好意心領了!」

  天寂大師道:「阿彌陀佛,這件事暫由老衲作主,正義幫立刻派人護送交出令堂。」

  「本幫謹遵大師之言,待此間事了,立刻派人通知。」正義幫主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羅成一拱手道:「多謝大師鼎力之言,但今日莫於道不在,不知大師與敖掌門人、賈幫主如何主持公道。」

  天寂大師道:「羅施主與龍家堡飛雁莊之間恩怨經過,敖掌門人、賈幫主與老衲俱已瞭解清楚,經老衲等商議,決定了二點處置辦法!」

  「羅成洗耳恭聽!」

  「第一,敖掌門人、賈幫主與老衲暫代表武林八派三幫追回尊府『武林第一家』封號!」

  羅成臉色一變,但他還是忍住了心中的震怒,道:「請問第二?」

  「第二,你施主罪證明確,但為了毋枉毋縱,慎重行事起來,暫由賈幫主押往紅雲幫禁錮,並以半年之期,由老衲等再調查對你施主有利之事證,若無結果,即行定謝!」

  羅成大怒道:「大師為佛門高僧,何以只聽一面之詞!」

  天寂大師一歎道:「老衲既主持公正,就不作左右袒,施主此刻若能提出事實,確能證明冤嫌,前二宗處置辦法自然完全取消。而且正義幫耍負重造武林第一家之責!」

  羅成冷冷道:「如我現在提不出呢?」

  天寂大師道:「施主最好聽從老衲剛才宣佈的辦法,好在還有半年時間,施主可多提出有利自己的參考。由賈幫主代為調查,未始沒有平反冤曲的機會。」

  羅成道:「若我反對大師的辦法呢?」

  崆峒掌門敖重光倏厲聲道:「羅成,你也太狂了,咱們力主公道,予你機會,你竟不接受咱們這番好意,若非看在已死的羅大俠面上,本掌門現在就要你命喪劍下!」

  驀地——

  林中倏響起一聲震天狂笑,接著傳出一陣語聲!

  「展兄,你聽聽,這樣算是主持公道,還說是好意,豈不把人大牙都笑掉!」

  話聲中,飄然走出二人,正是「滄浪神刀」展雄與「鐵面飛衛」鐘靈山。

  他二人突然出現,羅成自然早已知道,但正義幫方面的高手卻皆愕然吃驚。

  崆峒掌門敖重光早已大怒,挺身上前二步,戟指喝道:「你二個無事生非,口出譏言,莫非找死?」

  「找死!」「滄浪神刀」展雄哈哈一笑,道:「咱們在林中聽了半天,你這位大掌門居然毫未發覺,還敢說大話!」

  崆峒掌門老羞成怒,臉色飛赤,嗖地亮出長劍,叱道:「好,通名受死!」

  天寂大師伸手一欄道:「敖掌門人暫息雷霆之怒,羅家之事尚未結束,不必多生枝節!」

  接著向「滄浪神刀」展雄合什道:「老施主眼生得很,老衲少林天寂僧,請問二位施主是何方人物?」

  「鐵面飛衛」鐘靈山大刺刺地道:「咱們天下第一幫,老哥為幫主,老夫總護法。」

  天寂大師白眉一皺,道:「老衲癡長一甲子,怎未聽說江湖還有這號幫會?」

  「滄浪神刀」展雄一持黑鬚,道:「本幫創立已久,只是秘而未宣,最近準備再人江湖,開張大典的帖子已經分送八派三幫,你和尚回山自會知道。」

  紅雲幫主哈哈一笑,道:「這天下第一幫的名字取得妙極了,請問貴幫自稱天下第一幫,莫非我紅雲幫及丐幫,還有花衣幫都變成了第二幫?」

  「滄浪神刀」微微笑道:「閣下大概就是紅雲幫主了,幫主要這樣奉承本幫,老夫極不反對,自信也當之無愧!」

  紅雲幫主又笑了,他的綽號本就是「笑面財神」,但長笑中卻蘊涵了無窮殺機。

  笑聲一落,他語聲如鐵,道:「你是在做夢,我賈不為奉承過誰?今天就稱稱你老頭子全身骨頭重幾斤,配不配當天下第一幫的幫主!」

  說著已伸手探腰,取出一抖竟是一根特別的軟索。這根軟索天下少有,竟以一百零八隻制錢,以金銀髮絲,串連而成,正是他的成名兵器「金錢吊命索」。他那「笑面財神」四字,一半也由此而來。

  二方面的氣氛是愈拉愈緊,反倒使羅成變成了局外人,靜靜看著這番連台好戲!

  天寂大師究竟是出家人,有幾分涵養,見戰機又將觸發,忙喝道:「賈幫主且慢動手,老衲還有話問!」

  接著沉聲道:「請問二位施主,貴幫建壇何方!」

  「滄浪神刀」回答道:「近得很,就在飛來峰後,九溪十八澗。」

  正義幫主倏哈哈笑道:「原來是個強盜窩!」

  「鐵面飛衛」接口道:「瘟地太歲早經幫主收服,洗心革面,縱是強盜窩,但總比你這個瞎了眼睛,味心盲從的偽君子要好得多!」

  「住口!」龍三游厲喝道:「你敢罵本幫幫主?」

  「鐵面飛衛」冷笑道:「嘿嘿,被老夫罵的人,還夠得上字號,像你,就是跪下來求老夫罵,老夫也懶得放屁!」

  天寂大師也微微溫怒了,沉聲道:「老施主太狂了!」

  「鐵面飛衛」一哼,道:「老夫向來就是這種脾氣!」

  天寂大師一拂袍袖,怒氣漸升,喝道:「還未請教二位施主大名!」

  「滄浪神刀」展雄曬道:「以老夫輩份而論,報出名來,你和尚恐怕不知道!」

  天寂大師冷哼道:「就是上朝百事,只要是高手,以老衲這把年紀,還不會疏漏不聞!」

  「嘿嘿,老和尚,你聽清楚!」『滄浪神刀』接著慢吟道:「滄浪雲水怒濤深,一刀橫波魚龍驚,寒光上繞三界天,落地片片成龍鱗!老和尚知道這是誰嗎?」

  天寂大師頷首道:「這是四十年前形容一位絕頂高手『滄浪神刀』的詩句,據聞這位展雄身懷絕世刀法,刀出見血,從不施第二刀,一刀不勝,天大怨仇,也一筆勾消。但他已死四十年,那絕世一刀也已失傳,施主提他,莫非已得這『怒龍一斬』的真傳?」

  「滄浪神刀」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四十年未履塵世,還有人記得老夫,哈哈哈哈……」

  他在忘情大笑,豪情大發,天寂大師等人卻臉色驟變。老和尚疑問道:「老施主難道就是『滄浪神刀』展大俠片

  「和尚你不信?」

  天寂大師道:「貧僧的確難信!老施主腰際佩刀,形色雖似,卻騙不過貧僧雙目,顯系新鑄不久之器,豈是四十年前舊物!」

  「滄浪神刀」也不得不佩服這位少林高僧的謹細觀察力,當下笑道:「刀是新器,人卻是舊人,和尚你不信,何妨試我一刀!」

  天寂大師身後的屠雲沙倏上前道:「師叔,請准雲沙上前一戰!」

  天寂大師早已心動,見屠雲沙飛出來,自然高興,沉聲道:「賢侄,千萬小心,若覺不敵,立刻退身!」

  「是。」屠雲沙應了一聲,抽出九環刀上前一站,朗聲道:「少林門下屠雲沙請求一戰!」

  「滄浪神刀」臉色一沉道:「老和尚,你怎麼派個毛頭小伙子出來,莫非看不起老夫?」

  天寂大師一哼,道:「屠師侄是敝派掌門人關山門弟子,已得師兄天癡七成真傳,再說貧僧未嘗與你心懷敵意,只不過想證實施主所言而已,莫非你施主情虛而怯?」

  「好個激將法,老夫若不露一手,真要被你們當作冒牌貨!」滄浪神刀說完已抽出紫金魚鱗刀,橫刀胸前,右手握刀柄,左手二指捏刀尖。

  他倏先向靜靜而觀的羅成笑道:「羅公子,請勿介意打擾,暫讓片刻,讓老夫試試四十年未用的刀藝,利是不利!」

  「請!」羅成立刻退立旁邊。

  「滄浪神刀」這才上前五步與屠雲沙正面而立,微笑道:「小輩,你出招吧!」

  屠雲沙絲毫不敢大意,九環刀嘩啦啦地一抖,刷地輕輕劃出一式虛招。正是少林三十六手達摩刀法起手式。

  強敵莫測,他不過是點一點,探探虛實。

  哪知「滄浪神刀」的「怒龍一斬」都是敵動即發的特徵,只聽得一聲大喝:「小伙子,注意了!」

  魚鱗刀一出手,在朝陽下唯見金光暴漲,隨即如怒龍戲水一般,翹騰轉滾,紫金光芒幻成一條鱗片閃爍的老龍,剎那之間,刀風生嘯,把屠雲沙罩人紫金色的華蓋之下。

  「怒龍一斬」雖名為一招,這一招卻是變化無窮,幻影無方,怕不有十幾式之多,以十幾式招法要融合在這一招之中,可見這招刀法之快與猛。

  屠雲沙心中早有準備,「滄浪神刀」的刀一遞出,他已運足十成功力,達摩三十六刀精著連環而出。

  可是他剛變一招,滿眼俱是金色刀光,耀得他根本分不出對方的刀身究竟在那裡?自然更分不出對方所要襲擊的部位。

  大驚之下,身形連變三個方位,目光疾轉,瞥見前後上下俱是金光刀風,觸身生寒,好像人在鐵桶之中,怎麼退也退不出這片刀光的圍困。

  這情形看得天寂大師神色大變,他怎能袖手坐視師侄命亡刀下,震驚之下,一聲大喝,衣袖倏鼓,隔空疾掃而出,「滄浪神刀」已退出五步,道:「和尚你急什麼,老夫身為天下第一幫幫主,怎能與小輩計較?只不過讓你瞧瞧四十年未現江湖的絕世一刀!」

  再看場中,只見屠雲沙站在場中,呆若木雞的直喘氣,身上衣衫已破成片片碎布,被汗水粘在身上。命雖未傷,但這付狼狽之相,卻已使人感到慘不忍睹。

  天寂大師沉喝道:「屠師任回來!」

  屠雲沙這才如夢初醒,闇然垂首回到天寂大師身旁咽然道:「晚輩有辱少林門戶,請師叔賜罪!」

  天寂大師揮手安慰道:「事出意外,這是老衲之過,不能怪你!」

  頭一抬,目注「滄浪神刀」道:「好刀法,果然是展大俠,不知道那一位又如何稱呼?」

  「鐵面飛衛」鐘靈山也沉聲吟道。「往返五十里,席間酒仍溫,鐵面除好惡,掌下判死生。」

  天寂大師神色又是一變道:「莫非是名震大江南北,失蹤三十年的『鐵面飛衛』鐘大俠?」

  「鐵面飛衛」道:「你和尚是否不信,也要我表演一番?」

  天寂大師合十道:「豈敢,但不知二位大俠是路過,還是特地來此?」

  「滄浪神刀」展雄含笑道:「路過好奇,所以想觀個究竟!」

  天寂大師道:「沒有別意?」

  「滄浪神刀」道:「既知究竟,老夫與鐘老弟也不能不參加一份,為江湖主持公道。」

  「笑面財神」哈哈笑道:「歡迎歡迎,正不知二位意見如何?」

  「滄浪神刀」道:「說出來,恐怕你這位財神會生氣!」

  「哈哈,放心,世間之事,本各見仁見智,我賈不為還有這一份肚量。」

  「滄浪神刀」道:「你賈幫主既然這麼說,老夫就宣佈了,對老和尚的處理辦法本幫全部不同意!」

  天寂大師道:「若依老施主,該如何處理!」

  「滄浪神刀」轉首問「鐵面飛衛」道:「鐘老弟,你認為該怎麼辦?」

  「鐵面飛衛」道:「先把『三環先生』莫於道找出來,再重新對質,真相未明之前,羅公子有完全之自由,不受旁人干涉!」

  崆峒掌門敖重光厲聲道:「這豈是公正之言,你們分明在為羅成幫襯撐腰!」

  「滄浪神刀」大笑道:「天下第一幫的宗旨,就是扶弱鋤強,專打天下不平。羅公子的情形,正適合本幫宗旨,就算為羅公子撐腰,有何不可?」

  崆峒掌門怒喝道:「假如本掌門不同意呢?」

  「不同意盡可退出不管,並無人要你崆峒派非管不可?」

  崆峒掌門氣得眼珠翻白,大叫道:「若本派非管不可又如何?」

  「滄浪神刀」臉色一沉,冷冷道:「誰不服氣,都可以衝著天下第一幫說話,反正這件事,老夫是管定了。」

  話聲一頓,注視天寂大師道:「剛才你和尚說過不論羅公子有罪無罪,必定交出羅夫人,這句話算不算數?」

  天寂大師道:「老衲既已負責,豈能言出不算!」

  「滄浪神刀」頷首道:「很好,羅公子,要他們把令堂送往何處?」

  羅成面有難色,道:「在下家已毀,容我想想……」

  「鐵面飛衛」接口道:「羅公子若無適當地方,就不妨暫時借居本幫。」

  羅成一揖道:「多謝二位前輩!」

  「鐵面飛衛」對天寂大師道:「和尚,你已聽到了,咱們就在九溪十八澗本幫總壇坐候你送羅夫人了!」

  說完對羅成道:「公子若已無事,何不到本幫一遊!」

  羅成拱手道:「區區先行告別,日後自當有所交待。」轉身與「滄浪神刀」「鐵面飛衛」揚長離去。

  崆峒掌門是氣極。身形一長,就欲撲出去阻攔,正義幫主卻低喝道:「咱們暫忍幾天,等他們立幫大典之日,嘿嘿!還怕出不了這口氣。」

  羅成在「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一吹一唱,巧妙的安排下,名正言順地留在九溪十八澗,天下第一幫的總壇中。

  第二天中午正在大廳中商議,只見「瘟地太歲」飛奔進來報道:「幫主,正義幫派人送羅夫人來了!」

  羅成一躍起,大喜道:「在什麼地方?」

  「已到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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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滄浪神刀」站起來道:「咱們一齊出去迎接吧!古壇主,你立刻命人在後寨準備一間好房間,撥二名女眷侍候。」

  「是。」

  於是一行人直奔寨外。

  只見寨門口已停著一頂像木床一樣的躺轎,掛著紫紅色的流蘇帳,除了二名轎夫外,還有一個年輕人,竟赫然是少林弟子趙希凡。

  只見趙希凡拱一拱手,冷冷道:「在下奉師叔之命,護送令堂來此,請你看看,若無其他,在下就告退了!」

  羅成聞言立刻奔近轎邊,挑開幃帳。探首一望,只見母親靜靜地躺在轎中,蓋著棉被,闔著眼皮,似在熟睡!

  睽違半載,歷盡艱險,如今重睹慈容,使得他心中一陣激動,俯身轎邊,輕輕喚道:「媽……孩兒在此……」「媽……您還好嗎?」

  連叫二三聲,床上的羅夫人依然絲毫無反應,似已熟睡。羅成心中驀地升起一股不祥之念!「莫非已經死了!」驚疑之下,立刻手伸入被中,抓住母親手腕,按住脈膊,卻感到脈膊仍在跳動,而且跳動得很正常。「媽……媽……」他透了一口氣又連叫二聲,見仍無反應立刻鑽出幃帳,轉身問趙希凡道:「這是怎麼回事?家母以前不會這樣!」

  趙希凡冷冷道:「據說令堂這兩天頗為痛苦而不安定,為怕途中輾轉滾落轎下,所以臨行時大夫給她服下了安眠藥物,可能要到夜裡才能醒來。」

  這時,「滄浪神刀」等人也一齊走過來探視,聞言道:「羅公子,還是抬進去吧,少林高徒之言,諒必不至有錯。」

  羅成點點頭,「托塔天王」牛釗一揮手,立刻上來一名幫徒,連轎抬起,進了大寨。

  「滄浪神刀」笑道:「少林高僧果是信人,請小兄弟回復令師叔,本幫主感謝他守諾之義!」

  羅成也一揖道:「在下也多謝趙大俠沿途辛勞,護送照顧之德。」

  趙希凡冷冷道:「不必了,敝師叔命在下轉告幫主,大典之日,還要上山恭賀貴幫開張之喜!」

  「哈哈哈,歡迎,歡迎。」

  「任務已了,在下就此告辭!」

  趙希凡一抱拳帶著二名轎夫立刻轉身而去。

  羅成已迫不及待地奔向後寨,「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瘟地太歲」三人仍回到大廳落地。

  「瘟地太歲」首先道:「看來這位正義幫主倒還是一個人物,言出信守,毫不拖泥帶水。」

  「滄浪神刀」歎道:「我當時以為他必是莫於道的同黨,如今看來,倒是我多疑了。」

  「鐵面飛衛」道:「羅夫人是送來了,但是我想莫於道決不會如此甘休,就是正義幫主,也不會把上次那口氣,蹩在肚裡,不想報復,恐怕後面還有鬼計!」

  「滄浪神刀」笑道:「羅夫人送了回來,咱們已無顧忌,縱有鬼計,只要咱們小心防範,有什麼可怕的。倒是立幫大典,還存下二十天,聽剛才那個少林弟子,口氣不善,恐怕還有一場好戲,咱們得準備一番。」

  「鐵面飛衛」道:「老大,咱們人手實在太少了。」

  「瘟地太歲」接口道:「關於這點,牛老大早已要我把江南的綠林同道拉過來,增加本幫的實力,敝職已派人四出遊說,而且二處同道已有回報!」

  「滄浪神刀」高興地問道:「哪二處同道?」

  「一處是兩淮綠林道總瓢把子『飛天虎』裴震,手下擁有十四處窯子,數十好手,帶著五百徒眾,在二淮地帶的同道中勢力最大,他是仰慕牛老大之威名,甘心投誠。

  另一處為洞庭君山『翻江蛟』胡立行,八百里洞庭山在他勢力範圍之內。他本是牛老大昔年一手提拔起來的人,自牛老大失蹤,才跑到洞庭君山獨當一面,但我一派人通知,就毫不考慮地答應下來,並且說要撤了君山上的旗號,改為天下第一幫分壇!」

  「鐵面飛衛」失聲笑道:「哈們這天下第一幫變成強盜窩了!」

  「滄浪神刀」道:「現在顧不了那麼多,先充實力量要緊,過了大典之日,慢慢再明訂幫規,整頓他們。古壇主,你急速派人通知他們,要這二位瓢把子在開幫大典前五天率領旗下好手到此協助幫忙。」「是。」「瘟地太歲」立刻走出大廳,這時羅成與「托塔天王」牛釗自寨後走出來。「滄浪神刀」忙問道:「羅公子,令堂安置好了嗎?」羅成臉有愁色,點點頭。「鐵面飛衛」也問道:「病況如何?」「剛才家母睜了睜眼,旋又睡去了。」「滄浪神刀」道:「看今天晚上情形再說,明天要好好請個醫家,先診斷一下,不論有用無用,看看總是好的。」時光如水,轉眼一天就已過去。

  晚餐後,羅成就到後寨。這座山寨佔地頗廣,但因依山而建,故而房屋零零落落,建得頗為分別。

  安置羅夫人的臥室卻是後寨東面還好的一排四間,原是「瘟地太歲」與他的押寨夫人居住之所,現在讓了出來。

  中央安置了羅夫人及一間外屋,靠左一間,作為侍候羅夫人四名丫環的臥室,緊靠羅夫人右邊那一間改為羅成臥室,以便他能隨時照顧母親。

  這時,羅成坐於母親床畔一直陪伴著,直到深夜子時,才見母親吐了一口氣。見已有醒轉跡象,他趕緊低呼一聲:「媽……你醒了嗎?」

  羅夫人睜開雙目點了點頭,又側身睡去。

  羅成歎了一口氣,不過他內心卻平靜多了,因為母親既然有了反應,諒必病狀不至太重,只是藥力尚完全褪除的緣故。

  眼見夜色已深,他走出外屋,只見本來侍候押寨夫人的那二名丫環都在外層,遂叮囑了二句,出門回到自己房中,正要解衣就寢,倏聽到門口卜卜二聲。開門一望,只見丫環桃紅稟道:「公子,夫人醒了,命我相請!」

  羅成心中大喜,匆匆跨出外屋,剛跨進母親臥室,果見母親已轉身向外,完全醒來。「媽……」他剛叫了一聲,卻見羅夫人向門口二名丫環揮揮手,似乎要她們不要進入。

  二名丫環立刻退出病室,羅成已走近床邊,俯身低聲道:「媽感到身體如何?」

  羅夫人微微一笑,揮出柔荑摸摸羅成的頭,陡然指尖一滑,飛點了羅成啞麻二穴,接著挺身而起,把羅成扶到床上,又點了羅成十八處穴道,飛快地脫下外衣,露出了一身勁裝,輕輕地掩至房門口。向外屋探了一探,立即閃身而出,只聽得屋外二聲悶哼,顯然已制住二名丫環。

  這時,羅成驚呆了,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事情竟變得如此離奇,難道母親的病完全好了,但為什麼又出手制住自己呢?其實任何人也想不到羅夫人會向自己的兒子出手。

  只見羅夫人在外屋停留片刻,又閃身而入,這一次,羅成看出來了,母親的身材纖瘦,如今竟極豐滿,母親的腿略長,腳也沒那麼大,雖然相差無幾,但天下兒子對母親的一切,總是比較清楚,縱能瞞過一時,豈能逃過仔細觀察。

  羅成終於明白了,這女子根本不是自己的母親,但他已口不能言,身不能動,明白得太晚了。

  只見那女子沖羅成微微一笑,輕輕道:「你別老望我,我不會殺你的!」

  一面說一面把被單撕成布條。連結一起,把羅成背在身後,閃身出屋,騰身向山後掠去,瞬息沒入深濃的夜色中。

  第二天清晨,後寨響起了一聲聲驚呼!接著立刻起了騷動。

  驚叫是出自另二名丫環之口,原來四名丫環分為日夜各二名輪班侍候羅夫人。

  這二個清晨接班,不但見二個姐妹已經身死,而且床上的羅夫人也失去了影子,怎不驚惶失措,走出屋外大聲尖叫起來。

  叫聲立刻驚動了全塞,「滄浪神刀」、「鐵面飛衛」、「托塔天王」牛釗與「瘟地太歲」古福生齊都奔來。

  「瘟地太歲」首先喝問道:「桃紅,怎麼回事?」

  丫環桃紅嗚咽道:「菊香她們死了,羅夫人失蹤了!」

  眾人神色大變,一齊衝進羅夫人臥室,果見二名丫環死在外屋,裡屋的床上空空如也。

  接著立刻檢查二名丫環屍體,發現是被點了死穴。

  人翻馬亂地忙了一陣,立刻平靜下來,「滄浪神刀」沉聲道:「看樣子昨夜已有高手潛入,又把羅夫人劫走了!」

  「托塔天王」牛釗道:「媽的巴子,一定是那個正義幫主!」

  「滄浪神刀」搖搖頭道:「自然可能,但以『三環先生』莫於道的可能最大!」

  「鐵面飛衛」搖搖頭道:「奇怪,羅公子睡在隔壁,難道一點也沒發覺?」

  一提起羅成,「托塔天王」目光四掃,首先叫了起來!「怎麼沒見羅公子出來!」

  這一叫,所有人又是一驚,慌忙又出屋繞到羅成臥室,房門半掩,室中空蕩蕩地,除了一柄長劍掛在牆上外,哪有他的人影。

  「滄浪神刀」蹙眉道:「羅公子也不在,事情倒有點奇了,以他功力來說,若有強敵港人,他不可能毫無發覺,但如發覺追敵,他怎會未攜長劍?」

  「瘟地太歲」道:「可能是太匆忙的緣故!」

  「滄浪神刀」搖頭道:「不會,劍掛在床邊牆上,順手即可取得,豈有不顧之理。」

  「托塔天王」牛釗是急性子,立刻對「瘟地太歲」道:「你叫所有弟兄,立刻向寨外四周查搜,有可疑的情形,馬上回報!」

  「瘟地太歲」頓時拔腿奔出屋外。

  「托塔天王」牛釗問「滄浪神刀」道:「幫主大哥,依你看,羅公子是追敵呢?還是被敵所劫?」

  「滄浪神刀」連連搖頭道:「難猜難猜,老夫簡直猜不透怎麼回事!」

  「托塔天王」急得直搓手,道:「鐘大哥難道也猜不到?」

  「要面飛亞」道:「依床上撕碎的被單看來,有四種情況,第一是有人潛入劫走了羅夫人,羅公子發現追敵去了。但是咱們昨夜都沒有聽到聲息,而且羅公子又未帶長劍,所以這一種情況疑點太多,顯然無法成立。」「托塔天王」牛釗急急問道:「那麼第二種情況呢?」

  「第二種情況是母子一齊被強敵劫走,但是這更不可能,以羅公子的功力,要無聲無息地劫走他,天下恐怕還沒有這種高手!」「第三種情況呢?」「第三種情況是羅夫人帶走了羅公子……」

  「托塔天王」牛釗哼道:「猴子,你簡直在異想天開,羅夫人病得連床都爬不起,怎會有力帶走羅公子。」「鐵面飛衛」苦笑道:「這確是有點異想天開,不過我只是在分析事情而已。」「快說第四種。」「第四種情況是羅公子帶走了他母親。」

  「托塔天王」接口問道:「為什麼?」

  「誰知道為什麼?不過這一種也不可能,羅公子若要帶走他母親,用不到如此匆忙,更不會不打一聲招呼!」「托塔天王」牛釗道:「這也有疑問,那也不可能,究竟是怎麼回事?」「鐵面飛衛」歎道:「那只有天知道了。」「滄浪神刀」也長歎道:「開幫之日迫在眼前,卻發生了這種離奇情形,真使人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鐵面飛衛」道:「我們還是到前面去等候搜查的消息吧!說不定會有所發現。」於是三人奔到前寨,在大廳中靜靜等候。

  二個時辰後,所有出去搜索的弟兄都回來了,但每個弟兄的報告,完全一樣——「沒有疑跡發現。」這就奇了,難道羅成母子的確都被人劫走了不成?「滄浪神刀」靜靜地等著,希望羅成會回來。可是等到日落西山,依然不見絲毫影蹤,直把四個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尤其是牛釗,平素頓食斗米,而這一整天,他竟急得滴水不飲,茶飯不思。

  深濃的夜色,只有星,沒有月。

  羅成眼睜睜被人背著,離開了山寨,一路翻山越嶺地顛簸著,心中雖急,卻毫無辦法。

  他生平第一次遭遇到這種情形。更是第一次被一個陌生的女子背負著奔跑,在氣怒無法發洩下,他終於平靜下來。他要看看這女子究竟受誰的支使!究竟要把自己送往何處?

  五更天,那女子迂迴地掠出山區,掠落大路上,路上已停著一輛馬車,車旁還站著一個蒙面少女。

  當見到蒙面女子,立刻招呼道:「薇雲姐,得手了嗎!」

  「嗯!」背負羅成的女子應了一聲,在馬車邊停下,鬆了背帶,把羅成塞進了車箱,女子的體力總究有限,看她連連喘氣道:「累死我了,綠雲,上車吧!」

  被稱作綠雲的蒙面少女立刻坐進篷車,薇雲也跟著上車,各坐一邊,讓羅成躺在中央,然後喝道:「綠雲,起程了!」

  一聲嬌滴滴的叱喝,叭噠叭噠二聲鞭響,馬車轔轔而動了。這時羅成已覺察到,馬車卻是馳向杭城。

  綠雲拉下了厚布簾,外面天色雖已發亮,車裡仍一片漆黑,只聽得她問道:「薇雲姐,你後面帶著尾巴沒有?」這是問有沒有人發覺跟蹤?薇雲回答道:「沒有。」綠雲讚道:「真是乾脆俐落,這次行動也妙極了,夠使天下第一幫傷腦筋的,回去幫主一定會好好獎勵你!」薇雲格格笑道:「這條計也真絕,誰料得到母親會綁走兒子,這下江南雙雁總算心願得償了。」羅成聽得暗暗一震,暗忖道:「怎麼會是江南雙雁出的主意?」他清楚,「雙雁」絕想不出這種詭奸的計謀,可是想這二個女子的話,又不像有假,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了。

  正自思忖,卻見薇雲倏伸手解了自己啞麻二穴,道:「羅公子,我現在解了你啞、麻二穴,但希望你能夠合作,少動別的念頭,我們姐妹決不為難你,也不要妄想聚氣衝穴,我每三個時辰會檢查一次,你我無怨無仇,只要讓我們姐妹交了差,我們仍算是好朋友!」

  羅成雖然仍不能提氣運功,但啞麻二穴一解,已可說話行動,當下坐起,靠車裡坐好,含笑道:「二位姑娘放心,現在你們就是趕我走,我也不會走了。」薇雲道:「很好,這樣大家方便!」羅成道:「不過我滿心迷惑,姑娘是否能解釋一下!」薇雲倒也大方,道:「你問吧,反正你也跑不了,只要我知道,都可以告訴你!」

  「那麼請問姑娘們屬於那一個幫會?」

  「花衣幫。」

  花衣幫是江湖中三大幫會之一,幫中全是娘子軍,行為不正也不邪,作風唯利是圖,頗使一般武林人物頭痛。羅成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麼花衣幫竟會插手進來,而且竟好像早有準備似的。

  他含笑道:「二位原來是花衣幫的姑娘,據羅某所知,『江南雙雁』與貴幫並無多大交情,何以貴幫主竟會幫他們的忙!」薇雲笑道:「這當然有代價!」「原來如此。」羅成微笑道:「這就難怪了,不過我相信雙雁決想不出這麼嚴密的計劃。」薇雲道:「不錯,妙計出自正義幫主。」「但是區區還有一點懷疑,正義幫主怎會知道花衣幫中有這位酷肖我母親的薇雲姑娘,難道他早有謀算?」綠雲插口道:「你以為薇雲姐天生就酷肖你母親嗎?錯了,薇雲姐是經過刀圭之術,面貌已經過修改的。」薇雲格格大笑道:「我還沒有嫁老公,就當人的母親,簡直滑稽透頂,不過難得當一次母親,也蠻好玩的。」一面說,一雙妙目不斷地在羅成臉上溜來溜去,使得羅成又氣又惱,有點哭笑不得。不禁沉聲道:「薇雲姑娘,依我所知,動一次刀圭之術,並非三天二天就能妥當的,難道正義幫主早已有此計劃?」

  「哈哈,你算是猜準了,我這次手術,一共經過七天才算大功告成,大概正義幫主自覺長期扣質你母親,決難以向武林俠義道交待,但放了你母親又恐怕難以使你就範,所以早已定下此計,與我們幫主商量,授告這一計謀,以便對外好作交待,對你呢?依然可控制於手中,以下不說,你大概也明白了。」

  好陰險的手法,原來那半月之約,留自己于飛雁莊中竟是拖延之計!

  羅成心中完全明白了,愈想愈氣,也愈想愈擔憂,一個「三環先生」莫於道,已使自己智窮力竭,再加上一個「賽諸葛」尚子義,以後的局面,將會不堪設想,天下第一幫的實力再大,恐怕也將無用武之地。想到這裡,不由問道:「正義幫主不知道給了你們幫主多少代價?使得她甘心情願赴這淌混水?」薇雲笑道:「這點我倒不清楚。」綠雲道:「我知道,正義幫主給了我們幫主一本薄薄的書,算是酬勞。」羅成一怔,問道:「什麼書?」「聽說是一套鞭法,練會了可以無敵於天下,我們幫主是用鞭的,聽說看了之後,連連讚聲不絕,喜歡得很!」羅成一呆,又問道:「你知道鞭法的名稱嗎?」綠雲搖搖頭道:「不知道。」羅成沉思起來。頓陷入一片靜寂,馬車仍在全速奔馳,似乎已穿過杭城,向東而行。

  計算時辰,也將接近午時,薇雲倏開口道:「羅公子,抱歉得很,我要重閉你一次穴道了。」羅成轉過神來含笑道:「我並未運氣衝穴,你大可放心。」薇雲道:「那讓奴家檢查一下!」說著雙掌立刻在羅成十八處穴道上移動一遍。然後笑道,「你很守信,咱們快打尖了,到了夜上,我們姐妹就要離開你,到時責任已了,咱們姐妹會感謝你合作的。」羅成愕然道:「那麼我呢?」「午夜另有本幫姐妹接你前行,我們得轉回杭州,看看動靜。」「你們要把我送往那裡?」「本幫總壇,我們幫主還要見你哩!」羅成的心安定了下來。馬車倏停了下來,薇雲匆匆下車買了一大包食物又上車前行,三個人就在行程吃了午膳。

  一天一夜未睡,羅成已漸感疲倦,吃過午餐,由於心已平靜,不知不覺中熟睡過去。馬車又停了一次,那是薇雲下車晚膳,遂即又起程。午夜總算到來,車也隨著停止,羅成被推醒,跟著二女下車一看,原來停在荒涼的驛道上。黃泥大路在夜色中無限地延展著,這段地方前不著店,後不靠村,空曠曠地未見半個人。

  正自疑惑,倏聽得一陣清脆的蹄聲自前面遠遠傳來,接著一點黑影飛快接近,原來又是一輛馬車,車轅上坐著一個勁裝蒙面少女。薇雲首先出聲招呼!「是馥雲嗎?」車轅上的蒙面少女應了一聲,道:「抱歉,路上耽擱了一陣子,來晚了片刻!」綠雲道:「快叫絳雲來接人,我倆還要趕回去。」「是。」馬車到前面停了下來,車轅上的少女飛身下車走到羅成身邊,問道:「就是這人嗎?」薇雲點點頭,問道:「咦,絳雲與紅雲呢?」蒙面少女倏格格一笑,道:「死了!」雙臂陡揮,左右二手分別點上薇雲與綠雲的丹田死穴。二聲悶哼二女頓時倒地,蒙面少女還不放心,指化為掌,接連擊出,把土地上的綠雲與薇雲擊出丈餘開外。接著又跑過去仔細查看一遍,才向羅成走來。

  這霎那之間的變化,把羅成看呆了,不由訥訥道:「你怎麼殺了她們?」蒙面少女倏歎息一聲道:「我不殺她們又怎麼能救你?」

  「啊?你是……」

  蒙面少女伸手取下了蒙面紗巾,露出一張嬌俏而熟悉的面貌。「啊!香芸。」羅成訝呼起來。香芸微笑道:「意外嗎?」「我太意外了,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香芸道:「說來話長,父親逼我殺你,我拖延不過去,只能去靈隱寺,那知半途上發現有人暗中跟蹤,我立刻改變念頭帶著他們亂轉,大前天才回飛雁莊,推說找不到你,同時也知道你已去過飛雁莊住了七天!幸好我聽到父親這次的計謀,才偷偷溜出來,先趕到前面,了結了花衣幫的二個女弟子,冒充她們趕來接人。」一口氣簡略說完,才幽幽一歎道:「成哥,我好為難,想不到父親會與你作對!」羅成歎道:「世事不如意者常八九,芸妹,難為你了!」香芸撲入羅成懷中,咽聲道:「成哥,我也不想回去了,跟你在一起好嗎?」羅成輕輕推開她,搖搖頭道:「不可以這樣。」香芸抬頭注目道:「你不要我?」羅成歎道:「並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不能如此做。」香芸道:「為什麼?」羅成道:「你知道你的生母是誰?」「我不知道。」「若依我推測,你母親就是雲大娘!」香芸一呆道:「雲大娘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羅成道:「雲大娘自有其苦心,試想她若明白的告訴了你,你還肯離開天星宮嗎?雲大娘自覺此生已無望離開天星宮,但卻希望你過正常幸福的生活,所以才繪你父像,要你回到令尊身邊,你若不回去,若是違背了你母親的一番苦心,好容易父女重圓,這一不告而別,令尊又會怎麼想?」

  這番分析,使得香芸默默無言,她幽幽道:「成哥,家父竟與你對立,我心中好難過。」「唉!我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恨我父親嗎?」「當然很,我恨令尊為什麼不分青紅皂白,一定要受『三環先生』莫於道的支使與我為難?」香芸幽幽道:「成哥,我希望你能原諒家父,你肯嗎?」羅成默然片刻,點點頭道:「我答應你,看在雲大娘與你的面上,我盡量不計較令尊對我的惡意。」「謝謝你,成哥,告訴我,我還能為你做什麼?」羅成正色道:「盡量使今尊喜歡你,使他覺得你並不是反叛父親的女兒,然後運用你的影響力,使他回心轉意,置身於事外。」

  香芸點點頭道:「我盡量去做,好在正義幫中你還有一個幫手,我會常與她聯絡,在我無能為力的時候,她或許會助我一臂之力!」羅成一怔道:「是誰!」「燕玉姬,難道你忘了?」羅成怎麼會忘記,想起這二個可人兒,卻偏偏都是對頭的女兒,蒼天也太作弄人了。他心中浮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暗歎一聲,平靜下心情道:「芸妹,我還想托你一件事!」「什麼事。」羅成指指地上的二具女屍道:「煩你跑一趟,把這二具屍首送往九溪十八澗,交給『滄浪神刀』展幫主!」香芸訝道:「你不回去。」羅成道:「我要趕往花衣幫!」香芸大吃一驚道:「你瘋啦!我好不容易救你出來,你反而要去自投虎口,要知道花衣幫已與正義幫結手同盟,你孤身一人,單槍匹馬闖去,豈非自找煩惱!」羅成道:「我必須趁此時機設法減少莫賊的羽翼,你放心,我知道進退,而且已胸有成竹的。」「好罷,不要太逞強,一切要慢慢來!」香芸的話聲是無比的關切,羅成不由不感激地點點頭,道:「請你告訴展幫主,在開幫之前,我一定會趕回去!噢!還有,請你代我解開被制穴道。」香芸立刻運功拍活羅成被制的十八處穴道,低低道:「成哥,多保重!」「芸妹,你也多保重,去了九溪十八澗,立刻回飛雁莊,不要再出來了。」於是香芸把二具女屍拖入馬車中,依依不捨而別。

  羅成直等看不到馬車的影子,才解開自己坐來那輛車子的馬匹,飛身上馬,直奔花衣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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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3 23:35:36
第八章 急現天星旗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以此二句話來形容姑蘇的虎丘山,最是恰當,虎丘山並不高卻富秀美之形,湖光山色,與杭州西子湖並稱人間天堂。

  離虎丘二里余原一片丘陵地上聳立著大片莊院,那就是江湖上獨樹一幟,完全由女人創立起來的花衣幫。

  幫主「玉面觀音」花玉邪,一支蛇形鞭,七十二招「靈蛇鞭法」獨步江湖。但她那喜怒無常的個性卻比她的武功更出名,刁、滑、詭。變加上她的好惡任性,就是八大門派,見了她都會感到頭痛。

  然而這幾天,「玉面觀音」花玉邪一反往昔凡事親臨的常態,對幫中弟子下了一道嚴令,除了重大變故,絕不准有人驚動。她獨自關在莊後的練功室中,好像是和尚坐關,連一日三餐,都由貼身弟子送進來。

  然而這種情形卻維持不到十天,卻聽到門外的守關弟子牡丹在輕輕敲門。

  花玉邪正攤著一本武笈,在作冥思,被這陣敲門聲驚醒,不禁有點惱怒,叱道:「牡丹你難道忘了我的吩咐?不准擾我!」只聽到門外的牡丹道:「啟稟幫主,有客造訪!」「玉面觀音」花玉邪怒道:「告訴過你,這一個月我任何人都不見!」牡丹道:「但是那人非見幫主不可!」「把他轟出去。」

  「外面的姐妹恐怕無此功力。」「玉面觀音」花玉邪吃驚地問道:「是誰?」牡丹道:「來客自稱是『三環先生』莫於道!」「原來是這隻老狐狸,他有說明來意嗎?」「他說來向幫主傳警!」「玉面觀音」花玉邪暗吃一驚,呼地拉開練功室門戶,對牡丹揮揮手道:「帶路!」

  在前莊的大廳此刻正坐著一位頭戴著竹簍,穿著一襲藍衣,混身透著神秘氣息的人物。

  當花玉邪在牡丹與四名貼身女衛的簇擁下進廳後,那神秘人物立刻站起來拱手道:「莫某謁見花幫主!」「玉面觀音」似笑非笑地道:「聽說只有人找你三環先生,你從不找人,今天突然駕臨,有何指教?」,「三環先生」莫於道哈哈笑道:「為了幫主,莫某不能不破例。」「玉面觀音」一哼,道:「咱們似乎極少交往,先生之言倒使我受寵若驚了。」三環先生又發出一聲大笑道:「幫主與我雖是初見,但聽說貴幫已與正義幫聯手同盟,共同對付天下第一幫,而『賽諸葛』又是莫某好友,在下自然不能袖手坐視!」「玉面觀音」道:「消息真快,想必是尚幫主告訴你的了?」「不錯。」「聽說你來傳警,不知本幫發生了什麼事故?」三環先生道:「我途中曾見貴幫弟子二具屍體,特來通知。」「玉面觀音」神色一震,急急問道:「在什麼地方發現的?」「臨近嘉興大道旁。」「玉面觀音」嬌容頓變,喃喃道:「難道中途出了變化?這麼奇妙慎密的安排會出漏子?」

  只見三環先生又道:「莫某還有一宗消息!」「什麼消息?」「莫某來此途中,倏發現一人向此地急趕,看情形像是趕來貴幫!」「是什麼人?」「就是當今武林,人人痛恨的羅公子。」「你說是羅成?」花玉邪神色又是一變。三環先生笑道:「除了他,莫某也不會向幫主鄭重提出了。」「玉面觀音」花玉邪這時才福了一福,道:「奴家多謝先生傳警了!」三環先生莫於道哈哈笑道:「一言之勞,何必稱謝,幫主是否需要莫某留下助助聲威?」「那倒不必,奴家自創幫以來,天大的事情,還未請外人幫過忙!」「那麼莫某告辭了。」三環先生一走,「玉面觀音」立刻向牡丹道:「取鞭來!」牡丹急往後應去拿幫主的兵器。三環先生莫於道的話果然不差,不過半個時辰,一名女弟子已匆匆奔入道:「幫主,羅成求見!」「玉面觀音」冷冷笑道:「來得好快,花衣四衛,吩咐下去,準備擺百花陣!」左右四名女衛同聲應了一聲,自廳右出去。「玉面觀音」這時圈著長鞭,對通報的女弟子道:「請羅公子大廳待茶!」「是。」

  在一片緊張的氣氛中,羅成飄然出現了,隨著花衣幫的弟子走入大廳。

  八天的日以繼夜急趕六百里,使他英俊的臉上佈滿了風塵之色,可是當他看到端坐大廳中央的「玉面觀音」花玉邪後,不禁暗暗一怔!他想不到這位名震江湖的女幫主竟然這麼年青,這麼艷麗,鵝蛋似的俏臉的確有三分像畫上的觀音,年齡不過在二十五歲左右。他停了停,拱手道:「羅成見過花幫主!」「玉面觀音」大刺刺地端坐不動,滿面殺機地冷笑道:「羅公子不必再行虛禮,你能逃脫本幫弟子的掌握,的確使我花玉邪感到意外,但既脫身,你就不該再來本幫,自投死路!」

  羅成大笑道:「貴幫美女如雲,又座落在這山明水秀之地,人面山色相映,一片如畫風光,在下倒不覺得是死路!」

  「玉面觀音」倏嬌笑道:「你既來了,本幫自然要好好的招待你,也使你感到不虛此行。」羅成含笑道:「不知幫主要如何招待?」「玉面觀音」道:「本幫先招待你一座百花大陣,讓你享受一番美女如雲的樂趣,再由我手中長鞭,送你一頓『蛇羹』!」她說到做到,倏一聲嬌叱!「擺陣!」「且慢!」羅成忙搖手道:「花幫主,能否先聽我一言?」「你還有什麼話?」羅成含笑道:「幫主敵意太濃了,但區區此來並非想動武報仇!」「玉面觀音」哈哈大笑道:「報不報仇是你的事,動不動武都是我的事了!」羅成神色一整道:「在下能否請幫主另換一處地方,單獨說幾句話?」「有此必要嗎?「有此必要!因為對雙方都有好處。」「玉面觀音」花玉邪玉齒咬唇,默思片刻,冷冷道:「希望你不要耍別的花招,隨我來!」轉身向廳後走去,羅成在後相隨,到了第二進院中,「玉面觀音」停步轉身道:「你有什麼話可以說了!」羅成表情鄭重地道:「聽說幫主所以派弟子偽裝家母,劫我來此完全是受了正義幫主的蠱惑?」「玉面觀音」冷冷道:「你要求與我單獨談話,就是想問這件事嗎!」

  羅成道:「幫主請先答我所問,自有下文!」「玉面觀音」花玉邪道:「果不其然,老實說我聽了天下第一幫這名稱,心中就不舒服,所以借此機會要他們難過難過,使他們知道妄自尊大,用『天下第一幫』這名稱的後果!」

  羅成含笑道:「在下知道幫主這番話只有二分之一是真心話,若非『賽諸葛』哪套鞭法,諒幫主你也不會趟這場混水,自招強敵!」「玉面觀音」花玉邪臉色一沉,道:「是又怎麼樣!」羅成道:「不知幫主你已領悟了多少?」「玉面觀音」一哼,道:「我領悟多少與你有何相干?」羅成道:「與區區自然毫不相干,但與你幫主的關係很大!」「玉面觀音」厲叱道:「把話說清楚些,我不懂!」「如幫主尚未悟通,區區可以幫你早日領悟,如幫主不嫌區區才疏學淺,還可以奉告克制這套鞭法的三式棍法。」話聲一頓,接著沉聲道:「貴幫若願與正義幫脫離關係,解散同盟,區區願以比這更妙的武功相授,話已說完,請幫主回答。」

  「玉面觀音」聽得神色連變,聽完,懷疑地問道:「你也懂那套鞭法?可知是什麼名稱?」羅成道:「若推測無差,該是『翻雲八鞭』!」「玉面觀音」神色一震,道:「不錯。」羅成道:「可知這『翻雲八鞭』的來源嗎?」「正欲聆教!」「這鞭法源出天星宮!」「啊!難怪這套鞭法凌厲無倫,我一生嗜武,卻不知道世上還有這麼一套奇黨無方的鞭招!」「誠然,天星宮武功任何一種流出江湖,都可以橫掃武林,罕逢敵手,但這套鞭法在天星武學中卻微不足道。」

  「對了,聽說你曾進入天星宮,難道已得天星武學之精髓?」羅成笑道:「不敢自誇,但自信比『賽諸葛』學得多一點!」「玉面觀音」換上一付笑容,道:「羅公子既願相授,奴家卻之不恭了。」「且慢!」羅成道:「幫主還未答覆區區條件!」「玉面觀音」格格笑道:「水往下流,人向上走,奴家當然要往高處攀了,不但立刻與正義幫脫離關係,而且還要倒過頭來幫你公子雪冤消恨!」羅成道:「那就請幫主劍及履及!」「好,請候片刻。」

  「玉面觀音」花玉邪立刻奔入練功室,約盞茶光景又走出來,手中拿著一隻厚厚的信封,取出封中信紙,遞過來道:「請公子過目!」

  羅成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道:茲因意外事故,本幫自即日起,退出同盟之約,並奉還鞭發一冊,情非得已,尚請諒鑒,此致

  正義幫幫主『賽諸葛』閣下

  花衣幫幫主花玉邪敬拜。」

  交還信箋,羅成頷首道:「行了。」

  花玉邪套好信箋,立刻大呼道:「牡丹!」院外牡丹立刻奔入,垂手道:「幫主有何吩咐?」「玉面觀音」花玉邪道:「此信封上火漆,速交傳訊堂弟子以八百里快馬傳交飛雁莊,不得有誤。」「是。」牡丹接過信封,往外就走。「玉面觀音」注視羅成道:「現在公子又以何援我?」羅成從貼身取出一本薄薄絹冊道:「上面有三招專破『翻雲八鞭』的『滾龍棒法』以及『斷經截血』心訣,請幫主過目,覺得滿意否?」

  要知羅成已通「天地心法」,又見過苦力堂施展過「翻雲八式」鞭法,所以途中就把「翻雲八式」鞭法回想了一遍,創出了破解之式,胡亂安上了「滾龍棒法」名稱。連夜繪於絹上,作為拉攏花衣幫主之策。

  花玉邪喜孜孜地接過翻開一看,立刻凝神注目起來,約一刻時光,點點頭道:「這三式棒法果然妙絕人衰,專以克制那八招鞭法,奴家領受了。」

  羅成見自己謀略已售,心中也覺欣然,道:「幫主既已滿意,在下就此告辭,天下第一幫開幫之期將屆,祈請幫主駕臨一助聲威!」

  「當然要去,哈哈哈,就看在公子面上,奴家不再計較這些虛名,到時也略效微勞以表心意。」「那麼區區告辭了。」

  「公子何不在此休息一天再走?」語氣慇勤已極。

  「不了,到時區區就在天下第一幫中恭候芳駕!」

  羅成說完拱手就走。「玉面觀音」前倡後恭,親自送出莊院大門,才急不稍侍地奔向後院練功室。

  可是當她剛走近門口,倏然見門上被插了一面五寸大小的流蘇金柄三角旗,精緻的小旗,映著陽光,閃閃發光,煞是好看。

  「這是誰的玩意兒?」

  「玉面觀音」花玉邪又疑又奇,拔起一展,只見旗面上繡得一顆五角金星,旗柄赫然刻著「天星旗」三個篆文字。她不禁喃喃道:「天星旗……天星旗!」陡然臉色大變提聲招呼牡丹。「婢子在。」牡丹不知道什麼事,匆匆跑來。

  「玉面觀音」聲音輕抖地喝問道:「剛才可有外人進來?」

  牡丹一怔道:「沒有啊!婢子未離此院片刻,怎會有人進來!」

  「玉面觀音」揮揮手抖聲道:「傳令下去,命全幫弟子全力戒備!」

  牡丹一怔,道:「幫主,發生了什麼事?」

  「別多問,還不快去。」

  「是。」

  牡丹匆匆離開,「玉面觀音」手拿「天星旗」卻在驚疑怔思,百年未現江湖的「天星旗」怎麼忽然在這裡出現?

  難道天星宮已重履江湖?

  那這柄「天星旗」代表什麼意義呢?是好意抑是惡意?

  這一連串疑問,使得這位女幫主週身發寒,愈想愈不敢想。於是她推開房門,進入了練功室。卻見一名中年美貌女子赫然坐在練功禪床上。

  「玉面觀音」如驚弓之鳥,不禁失聲而呼!

  「你是誰?」

  那女子臉色冷峭,緩緩道:「我是天星宮四大侍者之首瑤光持者,你就是花玉邪麼?」

  「啊!」花玉邪心頭大震,臉色驟變,抖聲道:「原來是天星宮使者,恕玉邪失敬,未能遠迎!」

  瑤光侍者冷冷道:「你不必客氣,把手中絹冊給我!」

  所謂人的名兒,樹的影兒,「玉面觀音」此刻只有喘氣的份兒,怎敢反抗,乖乖把羅成所授的絹冊雙手奉上。

  瑤光侍者翻了一翻,倏雙手一搓,立成一片白煙騰起,接著化為點點黑炭,灑落床前。只見她冷冷道:「天星武功不容外傳,所以本侍者必需收回,請勿怪我唐突!」花玉邪訥訥道:「但是羅公子……」話聲立刻被瑤光侍者打斷,冷峻地道:「偷學天星宮武功者,殺無赦!本侍者就為此而來!」「啊!是。」花玉邪不敢再說話,更不敢再多問。瑤光侍者冷冷道:「本宮對你命令,你肯聽嗎?」「聽……聽……」「很好,看在你馴順的態度上,本侍者不與你為難!」「玉面觀音」直到現在,才算放下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道:「多謝侍者。」瑤光侍者笑容微展,道:「花玉邪,你知道羅成的母親在何處嗎!」「玉面觀看」一怔,道:「侍者是想……」「不准多問。」「是……羅夫人在何處,只有正義幫幫主『賽諸葛』知道。奴家不清楚。」瑤光侍者道:「那就請你代為探聽,務必知其下落。」「是。」「聽說你已受了天下第一幫之邀請?」「是。」「那你去後就照箋上所言行事。」瑤光侍者掏出一隻信封,放在床上,然後站起來道:「希望你好自為之,告辭了。」花玉邪急急道:「今後如何與侍者聯絡呢?」「不必,到時本侍者自會找你!」話落人已出屋,身形一閃而沒,等花玉邪跟到門口,那還有半個影子。

  花衣幫中起了令人想不到的變化,羅成在離開花衣幫後,剛到虎丘山畔也遭遇到變化。

  只見山畔路旁坐著一位老者,亂草似地白髮,破爛的衣服,像是個孤苦無依的老乞丐。

  時正中午,虎丘山畔有不少行人遊客與要飯乞丐,羅成自不會專門注意這位毫不顯眼的老者,問題是老者面前地上赫然有白粉畫著三個成品字形的白圈圈。這豈不正是「三環先生」莫於道的標記?

  羅成心頭暗暗一震,立刻停住腳步,仔細一看,卻發現那老者竟是一個瞽目瞎子。莫於道當然決不會是瞎子。羅成既驚且疑,走近低聲道:「老丈請了!」老者側耳聽了聽,道:「是那一位跟我說話。」羅成道:「我只是一個過路人……」話聲倏被老者打斷,道:「莫非你姓羅?」羅成驚奇地道:「老丈知我?」「我老頭子雙目已瞎,怎會知道。只因剛才有一位過路人給了我老頭子十兩銀子,要我在此等候一位姓羅的客官,他說已在地上畫下標記,若有人來搭訕說話,必定是姓羅的,果不其然,你就到了!」羅成道:「那人莫非還交待了你什麼!」老者道:「那人要我把幾句話轉達給客官!」「什麼話,快說!」「他說客官能活著離開這姑蘇虎丘山,令堂的處境危殆!」羅成恨恨自語道:「該死的莫賊,果然黔驢技窮,施出這最後一招!」老者問道:「客官說什麼?」羅成道:「沒有什麼,他還告訴你什麼嗎?」老者道:「要救令堂只有一個辦法!」「什麼辦法?」「他要客官在什麼……什麼開幫那一天自斷雙臂,俯首認罪,令堂立會安全歸來!否則,第二天就會見到令堂屍體。」羅成牙根咬得軋軋作響,問道:「還有嗎?」「還有,他說客官會給我銀子,謝我傳達之勞!」羅成掏出二塊碎銀,丟人老者懷中,立刻繼續上路,剛出花衣幫那份欣喜輕鬆的心情,頓時變得沉重起來!

  他感到在這種波譎雲詭的情勢中,必須盡快趕回九溪十八澗與「滄浪神刀」等商議對策,於是加速腳程,奔回姑蘇城中客棧,取回來時坐騎,上馬飛馳而去。

  九溪十八澗的天下第一幫總壇,這幾天中都是人人心惶,氣氛不安已極。

  「滄浪神刀」與「托塔天王」牛釗等人每天唉聲歎氣,愁眉苦臉地等著羅成的消息。

  眼看還有三五天就到立幫之日,然而羅成的消息沒有等到,那些接到武林帖的武林各派,江湖同道卻已陸續到來。

  在山寨左右本已搭起臨時屋舍作為客館,但已漸不夠用,於是「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等只能強打精神,一面要接待各路江湖人物,又要督工建造房舍,忙得不亦樂乎。尤其是「瘟地太歲」與「托塔天王」整天奔進走出,忙得滿頭大汗!

  這一天中午,「滄浪神刀」「鐵面飛衛」與「托塔天王」正在二進廳飯後休息,突見「瘟地太歲」氣急敗壞地跑進來道:「啟稟幫主,大事不好!」「托塔天王」黑臉一凜,喝道:「是不是關於羅公子的消息!」「不,不!」「瘟地太歲」喘著氣連連搖手。

  「滄浪神刀」沉聲道:「古壇主,你還是先坐下來,休息片刻,慢慢把話說清楚。」

  「瘟地太歲」落坐喘過一口氣才道:「我是說派往二淮及洞庭君山的二名弟兄都回來了,帶回來極壞的消息!」

  「托塔天王」牛釗怒目一瞪道:「莫非他們都不肯來?媽的巴子,老子就親自走一趟,看看他們有沒有這膽子敢說不字!」

  「瘟地太歲」忙搖手道:「瓢把子,你誤會了,消息比你想像的更壞。」

  「滄浪神刀」問道:「究竟是什麼消息?」

  「瘟地太歲」道:「二處黑夜飛人頭,兩淮綠林瓢把子『飛天虎』裴震死於床上,頭卻懸於分金堂口。君山『翻江蛟』胡老大更慘,屍體倒掛在寨門外……」

  彭!「托塔天王」一拍桌子道:「這是誰下的毒手?」

  「瘟地太歲」道:「報告瓢把子,還有下文哩,二處屍身的衣服上卻被人寫上樣的警告:為附從天下第一幫者戒。十個血字,幫主,您老看是誰幹的?」

  「滄浪神刀」也忿怒地拍桌道:「除了那個三環先生之外,還會有誰!」「鐵面飛衛」道:「但正義幫主也有可疑!」「滄浪神刀」搖頭道:「這二個誰幹還不是一樣,不過正義幫主的消息決不會那麼快,何況他也是莫賊的工具之一,倒犯不著與旁人結怨。」

  「鐵面飛衛」歎道:「依此看來,莫賊已到處布下眼線,我們一舉一動,無不在他監視之下,這倒是一件討厭的事。」

  「托塔天王」牛釗煩躁地道:「老猴子,這些話不用談它了,眼前的事怎麼辦?羅公子至今沒有消息,各派各站人馬現在已到了七八十,還有三四天不知要增加多少人,然而現在咱們連古福生算上,派得上用處的只有四個,怎麼應付這麼多拜山觀禮的賓客!」

  「滄浪神刀」歎道:「老夫亦在發愁,看來帖子發得太早了,我們實在欠準備!」這時倏見一名外堂香主進入,打躬稟道:「外面又來一位拜山賓客。」「托塔天王」煩道:「不要芝麻菜豆小事也來報告,把人引入館,派一名弟兄侍候監視,不就行了!」那名香主道:「是,是,但那位老人卻非見幫主不可!」「滄浪神刀」道:「有報名號嗎?」「敝職也有問過,他說:老夫向來用尺量人,但從來沒被人用尺量過,所以敝職不敢再多言。」「鐵面飛衛」哈哈一笑道:「源來是這個老怪物。快請進來!」「是!」香主打了個千退出。「瘟地太歲」問道:「是誰?」「鐵面飛衛」笑道:「老朋友,『量天叟』褚不仁。」「托塔天王」跳起來道:「這老小子也沒死?哈!來得正好!」話聲方落,只見剛才通報的香主已引著個葫蘆臉,腰際掛著柄紫玉尺的高瘦的老人走入。果然是「量天叟」褚丕。

  「量天叟」進門一見「滄浪神刀」等三人嘿嘿一笑道:「原來三位都沒死,好大的架子!」「滄浪神刀」已站起來,笑道:「褚老哥千萬別誤會,實因為這裡清靜,為免引人注目,所以咱們三個不出去迎接你了。」「量天叟」哈哈笑道:「老兄弟了,我是說笑,誰會計較這些!」「托塔天王」道:「老傢伙你怎麼跑來的?」「量天叟」道:「士別三日,刮目相見,聽說展兄當了幫主,成立了天下第一幫,鐘兄當了護法,牛老弟當了堂主,我當然也來攀龍附鳳,討個差使,混口飯吃!」「滄浪神刀」笑道:「我正在愁人手太少,你老哥來得恰是時候,天下第一幫有你老哥,實力等於增加一倍!」「量天叟」道:「那麼你老哥給我什麼差事?」「滄浪神刀」道:「我就以幫主之位相讓……」

  「不不不!」「量天叟」連連搖手,打斷他的話:「你老哥既已具名幫主,撒出了武林帖,怎可以更換,我不在乎虛名,隨便什麼名義都可以!」

  「鐵面飛衛」插口道:「就與我一樣,當個總護法吧!」「好,總護法就總護法。」「托塔天王」牛釗笑道:「老怪物,我得先告訴你,咱們立這天下第一幫,只是為了扶持羅公子,所以真正主人就是羅公子。其餘的,名義雖有不同,實際大家都一樣不分彼此!」「量天叟」笑道:「那老朽更得賣力了,咦!怎不見羅公子,他人呢?」

  提起羅成,眾人俱都一歎,「滄浪神刀」就把一切情形簡略地告訴了「量天叟」。聽完這番經過,「量天叟」在椅上哈哈大笑起來。牛釗瞪眼道:「羅公子已失蹤十餘天,咱們愁得連飯都吃不下,你怎麼會笑得出口!」「量天叟」道:「老夫是高興有此大好機會,能一試三十餘年來久未展露的身手,展老哥,依你這麼說,那些住在行館中等候開幫道賀的武林同道,恐怕都對咱們懷有敵意了!」「滄浪神刀」點點頭道:「雖非全部懷有敵意,至少也有百分之五十左右。其餘的是聞風來看熱鬧的,總之,沒有一個是咱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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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3 23:35:57
  「量天叟」大笑道:「那更好,老夫未履江湖二十年,正好利用此機會看看如今武林之中,還有多少高手!」「鐵面飛衛」嗤道:「老哥,你好像唯恐天下不亂?」「量天叟」笑道:「已經亂成這種情勢,所以我乾脆快刀斬亂麻,亂中整出個穩定局面來,管他娘的是誰,不對就殺!」話剛說完,外面倏傳來一陣瘋狂的呼叫「「羅公子回來了!」「羅公子回來了!」叫聲漸近,充滿了興奮與欣喜。

  「滄浪神刀」、「量天叟」等五人聞聲一呆,齊都自座上跳了起來,向外面衝去,方到廳門口,已見羅成風塵僕僕地向裡走來。

  這時五人心內的優慮和焦急齊都一掃而空,那份欣喜是無法形容的。五人齊口同聲叫道:「羅公子!」

  羅成含笑道:「這幾天辛苦各位,哦,褚老丈也來了,咱們還是進去說話吧!」

  於是六人重新分賓落座,「托塔天王」牛釗首先埋怨道:「公子,你究竟到什麼地方去了,走時也不通知一下,害咱們急到現在,十幾天來簡直沒睡好過!」羅成聞言心頭陡然一沉,急急道:「芸姑娘沒送屍體來?」這話問得「滄浪神刀」等人俱是一怔,道:「那個屍體?是令堂嗎?」牛釗接口道:「咱們根本沒見芸姑娘影子,是怎麼回事!」羅成一歎道:「完了,又失掉一個有力證據,唉!香芸可能也遭遇到不測……」接著就把那天經過的情形說出,聽得廳中每一個人都發豎眉橫,憤怒萬分,旋即又陷入一片沉重的氣氛中。但不論橫在面前的情勢有多麼困難,要來的還是要來的。除了應付接受外,沒有第二條路可通。譬如,危機重重的開幫大典,終於到了……

  這天清晨,山寨前廳中長案披上了紅綾,神位供上了香燭,大典終於開始進行。

  首先,由「滄浪神刀」展雄率領香主以上的幫中弟子上香敬拜天地。接著細樂頻奏,鑼鼓聲中,大開寨門,前來拜山觀禮的各派各路武林人物,由「瘟地太歲」做司儀,重新唱名與幫主「滄浪神刀」接見。

  從廳中向外望去,只見一片人頭,怕不有一二百人,羅成此刻卻靜靜站在賓位上,他在人群中搜索著一個人的影子,那人就是香芸。希望能看到她,因為只要她出現,就證實她並未遇難,那麼他自己也可以減少一份懸慮。

  就在他目光搜查中,瘟地太歲也在瞧著預先登記的名單,在唱名進謁,這是一種江湖典儀,也表示天下第一幫正式踏入了江湖。

  「武當掌門人玄虛真人暨門下弟子『武當四劍』進賀。」

  一名背懸寶劍的白髮全真與四位年青道長同時出列,站在中央,與站在主位上的「滄浪神刀」相互一揖!

  只見玄虛真人稽首完畢,道:「展老施主四十年未現江湖,如今一鳴驚人,創立天下第一幫,確實雄風大展,老當彌堅,但望貴幫能表裡如一,多為武林造福,貧道樂觀其成!」

  「滄浪神刀」當著這麼多天下武林同道,也不敢再兒戲嘻笑,立刻回答道:「多謝掌門人誇譽,敝幫當遵道義,不負貴派進賀之意。」

  玄虛掌門暨門下四劍,立刻退過一邊,「瘟地太歲」又唱名叫道:「丐幫幫主『紫竹丐』黃塵風進賀。」

  「太極門掌門人陳修竹進賀……」

  「紅雲幫幫主賈不為進賀。」

  紅雲幫主「笑面財神」向「滄浪神刀」拱一拱手,冷冷一笑,道:「展幫主,好戲快上場了,你得把這戲台扎牢些,莫要一砸就垮!」

  「滄浪神刀」淡淡一笑,回答道:「賈幫主放心,本幫這戲台牢靠得很,就是十隻鐵公雞也打不垮!」「笑面財神」賈不為退過一邊!接著是花衣幫主「玉面觀音」花玉邪上前見禮。

  羅成見到她精神頓時一振,蓋這許多武林門派中,他能確定不與自己為難,只有花衣幫。

  「崆峒派掌門人敖重光進賀!」『瘟地太歲』繼續在唱名!

  卻見「七步追魂」帶著崆峒三劍上前在紅氈上一站,厲聲道:「本派拒絕承認天下第一幫!各位武林同道贊成本掌門此言者,請與敝派一齊!」

  話聲一出,頓起騷動!賀山的儀式立刻中斷,無法再唱名下去。

  只見少林長老天寂大師帶著趙希凡、屠雲沙立刻靠向敖重光,道。「貧僧天寂代表本派掌門人附議崆峒敖掌門人之言。」

  話聲方落,正義幫幫主與紅雲幫主迅速也靠了過去。接著半數以上的各路人物也哄然靠過去。

  其餘一半未曾表示行動的,卻皆竊竊私議,他們似乎想置身局外,靜觀這場精彩好戲。

  這時,羅成也看到了香芸,正跟在正義幫主身邊,臉色含著重重憂色。

  他心頭微微一寬,但這種寬慰旋被眼前的情勢完全沖沒。

  此刻自前廳到山寨,已是壁壘分明,「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等人雙目俱挑,正欲喝問,卻有人搶先發話了。

  說話的是武當掌門玄虛真人。只見他向崆峒掌門合什稽首道:「敖施主這麼做,有什麼理由嗎?」

  「七步追魂」敖重光道:「羅成犯上妄殺,據在下查悉,展某等人組成這天下第一幫,完全是羅成操縱促成,用以對抗各門各派主持公道。此等陰謀,咱們斷斷不可承認,免使龍大俠與魯莊主死後難伸冤屈,也免使江湖公理無從伸張。」

  「滄浪神刀」沉聲道:「冠冕堂皇的漂亮活誰都會說,但你們單憑先人之見,可知幾使羅公子冤屈永沉,萬劫不復!同樣是人命,展某豈有坐視之理,閣下誣稱天下第一幫受羅公子操縱,展某倒要說你們受三環先生莫賊操縱呢?」

  「量天叟」哈哈一笑,大聲道:「昔年抱在娘懷中吃奶的小伙子如今竟囂張起來了,老夫實在看不慣!」「七步追魂」敖重光厲聲道:「閣下指誰?」「量天叟」道:「老夫指的就是你,想老夫昔年與今師『七煞神劍』談老頭論劍三日,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呢?今天竟敢跑到這裡來吹大氣!」「七步追魂」敖重光臉色又窘又紅,暴吼道:「老匹夫,胡言亂語,跟本掌門報上名來!」

  「量天叟」狂笑道:「報上名來又如何?」

  崆峒掌門獰笑道:「本掌門要教訓教訓你!」

  「好得很,敖小子,你聽清楚!一尺量天地,分寸皆是非,恩怨毫釐爽,神鬼皆退避!你知道老夫是誰了嗎?」

  聽了這段話,不但崆峒掌門,連其他人都變了臉色,天寂大師倏合十朗誦一聲佛號道:「老檀越莫非就是四十年前以一柄紫玉尺威震天下的『量天神叟』?」

  「量天叟」哈哈一笑,道:「不錯。」

  天寂大師道:「老檀越年高德勳,局外之人,難道也要插手這場恩怨是非。」「量天叟」道:「老夫不但不是局外人,而且已是天下第一幫總護法,和尚,你聽清楚了麼?」天寂大師臉色又是一變,崆峒掌門已冷笑道:「想不到天下第一幫中居然臥虎藏龍,但仍阻止不了本掌門的決心。」「量天叟」沉下臉色,道:「你決心如何老夫不管,但老夫此刻卻決心要教訓教訓你,以懲你不知敬老之罪!」抽出腰際紫玉尺,邁步就向崆峒掌門走去。

  崆峒掌門神色一凜!嗖地也亮出了長劍!二旁觀禮的群雄立刻像潮水一般往二旁退開,一剎那間,氣氛緊張,所見目光,齊集二人,看這場龍爭虎鬥,究竟誰勝誰負!

  哪知武當掌門倏飄身一橫,攔住道:「江湖唯理字,動武豈善計。敖掌門人,褚施主,請看貧道薄面,勿妄動無名,多興殺劫!」

  「量天叟」鼻中一哼,對崆峒掌門敖重光道:「也罷,今天是本幫開幫之日,老夫討個吉利,不與你等計較!」

  話聲一頓,接著道:「凡拒絕本幫者,可以退出大寨,不得影響儀典之進行。」

  天寂大師沉聲道:「貧僧等豈願久留,只要貴幫將羅成交出,接受天下武林公審,貧僧立刻告退。」

  羅成再也按抑不住胸頭慍怒,挺身而出,厲聲道:「在下並未身受禁錮,何勞旁人交出,自信無愧於天,接受什麼審問?倒是大師,助紂為虐,拘一病婦而不放,不顧在飛雁莊應諾之言?反聽任正義幫主施弄陰謀,圖劫我羅成,還有什麼資格主持公道!」

  天寂大師慈目大張,喝道:「羅成,老衲何處未履諾言?」羅成憤憤道:「飛雁莊前,大師許諾交還家母,有展幫主與鐘大俠為證,請問家母人呢?」趙希凡插口大叫道:「姓羅的,半月之前,不是由我護送到此,交還了你嗎?」「滄浪神刀」冷笑道:「你不提這檔事也還罷了,提起這事,少林高僧高徒竟然幫助旁人施行鬼詭技倆,豈不使少林門戶蒙羞!」天寂大師怒喝道:「這是什麼話?羅夫人明明由少林弟子親自護送到此,怎說沒有?」頭一側,喝道:「希凡,你莫非沒有護送到此?」趙希凡道:「回稟師叔,弟子確已送到,並由羅成與展大俠親自查看,命人抬回寨中。」天寂大師厲聲道:「羅成,你還有什麼話說?」「可惜人是假的。」「假的你怎會不知。」羅成狂笑道:「哪女子已動過刀圭之術,與家母面目幾乎完全相同,但縱然瞞過我一時,到了夜間,卻終於露出馬腳!」天寂大師一哼,道:「老神不信有此離奇之事,尚幫主,你承認嗎?」正義幫主聳聳肩道:「荒誕離奇,叫我如何能信?」羅成伸手一指香芸,脫口厲聲道:「尚幫主不信,何不問問令嬡?」話說出口心中就感後悔,他覺得不該再使香芸為難,請花衣幫主花玉邪作證豈不更恰當,但話出如風,已無法收回。

  只見天寂大師等人倏然回首注視著香芸,問道:「芸姑娘,你知道內情嗎?」「不要問我……」香芸陡然瘋狂地叫起來:「不要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轉身騰起,掠過群雄頭頂,飄過寨門,瞬眼消失於山寨外。天寂大師一呆,道:「這是怎麼回事?」正義幫主對香芸突然離去的舉動,似乎毫不在意,淡淡道:「大師不是聽她說了嗎?她什麼都不知道。」天寂大師皺眉沉思,這位少林高僧也感到內情暖昧,似乎有點不對勁!然而崆峒掌門由于飛雁莊受辱,積忿於心,這時抓到了理由,立刻大聲道:「芸姑娘已說不知道,羅成還有什麼話可說?」

  羅成冷冷道:「芸姑娘雖走,在下卻還有一位人證!」崆峒掌門冷笑道:「是誰!」「花衣幫主。」崆峒掌門轉首目注花玉邪道:「花幫主願意為他作證嗎?」「玉面觀音」花玉邪上前一步,含笑道:「奴家無法作證……」「花幫主……」羅成不由著急起來,對花玉邪此言大出意外,然而話聲剛起,卻被「玉面觀音」花玉邪打斷。只見她揮揮手,目注正義幫主道:「不過奴家有句話想對尚幫主說。」正義幫主道:「花幫主請講!」「尚幫主最好說出藏匿羅夫人的地點!不要使奴家為難。」

  聽此話,羅成頓時透出一口氣,崆峒掌門與天寂大師頓時一呆。卻見正義幫主厲聲道:「花幫主,你怎可血口噴人,我已遵天寂大師吩咐,交出羅夫人,現在要我到那裡去找第二個羅夫人!」

  「玉面觀音」花玉邪格格一笑,道:「尚幫主不必緊張,此刻不願說,稍待私下告訴奴家也是一樣!」正義幫主吼道:「你愈說愈不像話了,莫非羅成私下給你了什麼好處,叫你誣賴我尚某。」「玉面觀音」依然笑道:「尚幫主,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不會幫姓羅的忙,我是為你好!」正義幫主暴吼道:「血口噴人,還算是好意?」「玉面觀音」道:「尚幫主可知誰要我問羅夫人下落的嗎?」「嘿!除了羅成支使你這麼說之外,還會有誰?」「尚幫主,你猜錯了!」「花幫主,你說是誰?」「天星宮主!」這四個字猶如平地焦雷,使得群雄神色俱是一震,尤其是羅成,方以為「玉面觀音」花玉邪對話果然刁滑技巧,想不到說到後來竟說出了這麼一個答案。

  大廳中的騷動議論聲陡然靜了下來,然而就在這時候倏見一條人影,自寨外如飛掠入,飄落正義幫主身畔。赫然竟是剛才如瘋了一般突然離開的香芸!

  香芸去而復返,神色竟比離開時還難看,使得群雄又意外一呆!只見她一拉正義幫主衣袖急促地道:「爹,快離開此地!」正義幫主尚子義喝問道:「什麼事?」香芸急自袖中掏出一支紅面金柄小三角旗,道:「爹看這是什麼?」「啊!天星旗!」正義幫主一聲驚呼,二話不說,身形陡起,香芸一摔天星旗,對羅成急急道:「你們也快走吧!跟著他父女身形騰起,父女二人如風掠出寨外,瞬息人影俱沒。這小小一支天星旗,不但使「滄浪神刀」「鐵面飛衛」「量天叟」羅成等神色大變,就連拜山的各方群雄也齊齊變了臉色。

  「賽諸葛」父女一走,其餘人也哄然抱拳,匆匆告辭,片刻之間,除了少數掌門人及三幫幫主外,其他人走得一乾二淨。天寂大師這時向羅成合什道:「老衲誓必查明令堂這段公案,現在先行告辭!」說完,轉首對崆峒掌門敖重光道:「掌門人不走嗎?」崆峒掌門訕訕道:「老朽還留在這裡幹什麼!」帶著崆峒三劍,隨著天寂大師身後匆匆離去,紅雲幫主及丐幫主眼見留此不佳,也匆匆告別。

  玄虛真人歎道:「天星重現,江湖將從此無寧日,羅施主與各位施主多保重,有什麼消息,請多賜通知,貧道也要告辭回山了。」舉手稽首,帶著武當四劍就出了大廳。

  羅成這時才轉過神來,急急拉住尚未走的「玉面觀音」花玉邪道:「花幫主真的已見過天星宮主?」「玉面觀音」花玉邪搖頭道:「沒有,奴家見的是天星宮中的瑤光侍者。她也有話要我轉告你公子及展幫主等各位!」「滄狼神刀」急急問道:「她說什麼?」「她要你們在十天以內,前往武功山麓商家祠前報到。延期嚴懲!」羅成劍眉飛挑,一哼道:「好個延期必罰,若是我們不去呢?」

  「玉面觀音」道:「若敢抗命,立取爾命。不過,這話是瑤光侍者說的,奴家謹向展幫主道歉,鬧散了你的開幫大典,其實奴家也是情非得已,保命要緊,告辭了。」說完,轉身離去。「滄浪神刀」、「量天叟」、「鐵面飛衛」、「托塔天王」四人本像崩緊了弦的弓,此刻眼看群雄走光,弓弦一鬆,頓時癱落太師椅中。這一霎那,似乎老了數十年,口裡喃喃囈語,頻頻歎氣。

  大廳中氣氛低沉,只有二旁的一干香主及門口拖刀的弟兄不知就裡,好奇地注視著他們的幫主,交耳竊議。

  不知底細也不知利害的「瘟地太歲」眼見一場風光竟半途而終,憋不住這口氣,忽大聲道:「操他娘的,什麼天星宮地星宮,要是敢來,老子就宰她個大八塊!」

  「托塔天王」倏地震天狂笑起來,笑畢道:「二三十年不見天日,如今總算如願以償,死又何憾,羅少俠,咱們已算是多活了幾個月,能夠與天星宮在江湖上拚一拚,活著揚名,死也英雄,我老牛是豁出去了。」

  羅成這時才沉聲道:「不,天星宮由我來對付,但是我這一身冤曲,尚清四位繼續協助,不可中斷!」

  「滄浪神刀」歎息一聲,道:「剛才老朽已籌想了一項查證行動,本想過了這二天,待開幫事情一完,先走一趟龍家堡,可是想不出天星宮竟然會破誓進入江湖,這一來,咱們變成了夾心餅,遭到了二面夾擊。」羅成問道:「展大哥怎麼會想起要去龍家堡!」「滄浪神刀」道:「公子說龍沐風自刎於堡中,遺言被人竄改,顯得其中大有蹊蹺,最大的辦法,就是回到當地去查證。」羅成又問道:「展大哥用什麼方法查證呢?」「滄浪神刀」道:「這點我已成竹在胸,詳細計劃,還待路上盤算!」羅成毅然道:「那就請展大哥按原計進行!」「滄浪神刀」道:「那十日之約怎麼辦!」羅成道:「由我一人前去應付。」「托塔天王」牛釗道:「這怎麼行?怎能讓你一人前去武功山送死!」羅成笑道:「不行又怎麼樣,難道大家一齊去送死?再說我已領悟天星武學基本心法,活命的機會至少比各位多一點。」「托塔天王」牛釗道:「那我跟你一齊去!」羅成沉下臉色道:「不行,你去了反成了我的累贅!」

  話聲一頓,接著道:「我心已決,各位不必再多說,不過這裡的事,我必須作個交代,展大哥去龍家堡,鐘大哥與褚老丈不妨也暫時離開此地,一來避避風頭二來正好為我向各大門派幫會遊說解釋一下。這是一個絕好良機,我們要避天星宮,三環先生與正義幫主想必也在提心吊膽,逃避天星宮,一時無法再對我施展陰謀,所以趁此時機對各派下番解釋工夫,諒必多少有點用處!」

  「托塔天王」牛釗道:「少主,我呢?」「你專去拉攏綠林道,我不奢望他們幫我,但至少,希望他們不再站在莫賊那一邊!」「瘟地太歲」急急道:「那這裡怎麼辦?」

  羅成含笑道:「這裡仍是天下第一幫,由你暫代幫主之職,不過在我們離開這段期間,最好閉關自守,少到外面惹事生非。」「假如天星宮有人來怎麼應付?」「客客氣氣告訴她們,我們已經離開就行了,千萬不能動武。」羅成吩咐完這些話,然後對「滄浪神刀」等人道:「我要先走一步,各位也可以準備行囊上路了,路上最好化裝一番,掩去本來面目。」

  武功山上——

  飄浮著片片白雲,一陣雁兒掠空而過,發出聲聲的哀鳴,眺望無垠的田野,呈現著衰落蕭條的景像,只有路邊幾株楓樹上的紅葉,颯颯地作響。

  徐徐的清風,拂在人們的臉上,已感到深秋的涼意,整個大地,已進入了秋寂的季節,顯得那麼蕭條,那麼淒清。

  然而沿著山麓的小徑上,這時出現了一群人。這群人出現得相當怪異,竟然完全是衣著華麗,容貌美艷的女子,雖然年齡有大有小,可是那份雍容莊靜的舉止,猶像將相巨室之家的內眷,出遊郊外踏青似的,可惜此刻卻非踏青時節。

  在最前面的是二個青衣少女,每人肩上卻懸著長劍,距離五步後,是二名黃衣中年女人,臉上的表情,令人有高不可仰攀的感覺。

  接著是一頂精緻的黃金流蘇小轎,由二名青衣少女抬著,轎簾深垂,轎中的人,顯然身份極高。可不是,看那轎二旁護著二名黃衣年輕女子,還有四名金衣中年女子。

  轎後又是八名黃衣女子。這一行二十名女子,加上頂轎子,真可算得行陣浩蕩,令人側目。

  可是她們的步伐卻是緩慢從容,緩緩向武功山南行去,不慌不忙,不像是趕路,倒像在瀏覽蕭條的山色野景。

  陡然,轎房的窗幔似乎動了動,轎旁的一名黃衣女子立刻舉起手來,輕輕嬌叱一聲:「停!」

  緩緩前的行列頓時止步,但除了發令的黃衣女子外,其餘女子靜靜站著,頭也不回,生像除了聽號令外,別的天大事情,也不關心。

  轎中這時發出了一陣似銀鈴般悅耳的語聲:「雲大娘,我發覺似乎有動靜!」

  四周山野寂寂,除了風吹草動外,連鳥兒都沒有,可是黃衣女子卻垂首道:「本堂早已發覺,只是他們既不敢接近,我們也不必去理會,依敝職想,他們遙遙跟隨,或是僅為好奇,並非想要冒犯本宮,所以暫且靜觀再說。」

  轎中人嬌聲道:「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雲大娘,離商家祠堂還有多遠?」雲大娘回答道:「不過三里餘。」「那麼繼續走吧,到了那邊再休息。」「遵命。」雲大娘舉手一揮,輕喝一聲:「走!」於是行列又動了,陽光照著那頂黃金小轎上,炫出了耀眼的光輝。從這番對話中,已可發覺,他們竟是百年未現江湖的天星宮人物,而轎中人物赫然就是天星宮主。

  她們緩緩前進,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遠遠望見一座疏落的樹林,圍著一片矮屋,正門上懸著一塊已斑剝的橫匾,隱約可辨「商家祠」三個字。

  這片商家祠五楹二進,外表已顯得破舊,像久已無人祭奉,但門外部有一片頗大的平場,平場四角還聳立著人高的石鼎石爐,相當氣派。

  天星宮這一行女人走進平場,雲大娘剛揮手下令停轎休息,祠後陡然刷刷掠出十餘條黃色人影,竟是十餘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年老僧人,個個手執禪杖,臉色沉肅,在祠前一排扇形屹立。但剛停下的天星宮一干女高手,卻見如不睹,只有雲大娘上前冷冷一笑,道:「和尚們,你們跟了好幾天,終於露身了!」十餘僧人中間一位白眉老僧合十稽首道:「老衲南海少林下院羅漢堂首席長老文賢,謹向女施主打問一訊!」雲大娘道:「可是為了文殊和尚下落不明?」文賢大師電目倏張,神光如炬,沉聲道:「據聞敝院方丈曾人貴宮,死於非刑之下,可有其事?」「有。」雲大娘坦然頷首。文賢大師震聲道:「那傳聞之言是不錯了!」雲大娘道:「只錯了一點,貴院方丈並未受刑,而是與本宮刑堂堂主力拼三招,死於掌下!」文賢大師悲忿地問道:「那遺體呢?」雲大娘道:「已葬於白雲山亂墳崗上!」文賢大師厲聲道:「殺害敝院方丈,天理不容,老衲今天就要為方丈師見報仇了!」雲大娘道:「大師,本宮素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天星武功,獨霸天下,希望你大師三思而行,切勿妄逞無明之火!」

  文賢大師震聲狂笑道:「天星武功縱然能使天地變色,老衲今天也要捨身喂虎,替武林除此大害!」

  話落袍袖一揮,疏林中倏湧出無數僧人,個個橫杖屹立,把一塊平場,圍得水洩不通。

  細數之下,卻是整整一百零八僧,每個僧人的臉上俱都殺氣蒸騰,這股衝霄殺氣,使得陽光也似乎黯淡下來,匆匆地躲入雲堆之中。

  雲大娘目光一掃,淡淡道:「看來南海少林下院似乎精銳盡出!」

  文賢大師一哼,道:「老衲拼卻面壁十年,今天也要開次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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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預卜先知


  雲大娘臉色一正,道:「大和尚,這個殺戒開不得,如是你大和尚不聽我勸,只怕南海少林下院就此後繼無人,永絕江湖!」

  文賢大師仰天狂笑道:「南海少林縱然全部遭劫,還有少林上院——」

  雲大娘微笑道:「一言見機,大和尚不愧是少林高僧,我再問大師一聲,還要再拼嗎?」

  文賢大師一哼,道:「老衲報仇之念已決,但多謝一言相點。老衲就請女族主後退準備,老衲要發動陣法了!」

  雲大娘身向小轎走出,這時轎中已發出一陣悅耳銀鈴語聲:「大娘何必跟和尚多廢口舌!」雲大娘道:「敝職只是不願天星宮方人江湖,就引起殺劫!」天星宮主在轎中輕笑道:「是他們找死,怎能怪我們!」語聲一落,立刻叱喝道:「八院院主,四大執事聽令,速擺十二星角陣拒敵!餘者擔任衛護!」「是!」

  轎後八院院主與轎旁四大執事立刻掠動身形,像花瓣一般向四面散開,雲大娘與另八名女子則仍圍住小轎,靜立不動。

  就是這時,佛門金剛羅漢陣已在文賢大師一聲震天大吼下發動了,與天星宮的十二星角陣恰好同時展開。

  只見僧袍飄拂,人影旋轉,接著每一方向,都是一排八名僧人,禪杖高舉,向天星宮十二名女子當頭劈下。

  杖影蓋到,陽光倏隱,杖風如濤,在陣中的十二名天星宮高手倏覺陣中一暗,四周都是逼人欲窒的勁氣。

  只見四大執事齊齊一聲嬌叱,劍光錯飛,人也在陣中各自飛騰縱躍起來。

  第一梯次僧人一擊未中,人影交錯中,第二梯次一排十二名僧人跟著出手襲擊!」

  若以人數來比,這天星宮八大院主,四大執事,共只十二人,投身一百零八金剛羅漢陣中,猶如浩瀚大海中幾點浮萍,人數太少了,瞬眼即被一片杖風人影所吞沒。

  可是如果仔細觀察,卻見十二人分為十二角,無論如何掠騰封杖,飛騰拒敵,由不時露出杖影的劍光可以看出,十二角整整齊齊,絕不會突出差錯,或內縮參零得不成星形。

  十二人隱點天干之位,靈變中互有呼應,一動皆動,一靜皆靜,生像每人身上有根無形的線,牽在一人手中在采作指揮!

  漸漸地,杖風愈來愈勁厲,人影也越轉越快,整個平場,除了中間小轎所佔的一塊空地外,四圍已變成了一層層起伏的波濤,在一陣陣厲喝聲中,洶湧不已。

  就連護在轎邊的雲大娘等八名女子也被一陣陣狂厲無倫的勁風,吹得衣角獵獵作響。

  然而陣中的十二星角,也劍光大盛,相互穿梭,星形不時隱隱現現。顯出戰況愈來愈激烈。

  轎中的天星宮主倏開口嬌聲道:「這佛門大陣的確不可輕視易與,十二名姐妹可能也累了。」

  雲大娘垂手道:「我看十二位姐妹之中,四大執事尚有攻擊之能,八位院主卻已只有拒敵之力了。」

  天星宮主在轎中道:「倏令四大執事搶攻天罡之位,只要將那指揮的文賢和尚斃於劍下,這陣法不破自散!」

  雲大娘口中倏變出一聲鸞鳳長鳴般的嘯聲。

  聲越九霄,清朗已極!

  陣中的星形頓時起了變化,四條劍光倏如輕天長虹,向文賢大師立身之位射去。

  適在這時,文賢大師見十二梯次陣攻,竟突不破十二星角防守之線,久戰無力,也動了真火,一聲大吼,朗誦了一聲佛號!

  這正是施行倒轉陣法的暗號,只見人影飛錯中,倏響起三聲慘號,二名僧人在劍光之下,攔腰而斷。

  雙方幾乎又同時變化發動,但卻讓天星宮四大執事開了利市。

  然而這剎那,天星宮主倏輕喝道:「陣機變化間,必有空隙!大娘與二位侍者速速出手佔其樞機之位!」

  「是。」

  應喏聲中,雲大娘與二大侍者身形陡然掠入羅漢大陣交錯的人影中,劍如矯龍行事,縱橫飛舞。

  隨著劍光經過處,必響起一陣陣慘號。陣中的四大執事,八大院主聞聲立刻展開反擊,這內外夾擊是攻得恰是時候,早則無功,晚則必與前十二人一樣陷於苦戰,而就在這佛門大陣中已變未穩剎那,這一瞬間的空隙,頓使這座傲視武林的佛門大戰陷於一片混亂中。

  這不能不佩服天星宮主那銳利的目光,能夠燭洞於機微之間。她所希望的,就是要羅漢陣混亂,既亂必不穩,敗像已露,挽回就難了。

  這些南海少林僧仗持的就是這座大陣,若論功力與單打獨鬥,怎會是天星宮的對手,如今陣勢一亂,文賢大師頓感指揮不靈。

  指揮不靈就難以變化,無法聯力群襲,出手的威力無形之中減少了二倍以上,他急得連連叱喝,可是地上卻躺了二十餘具弟子屍體。

  這不過是一剎那之間,天星宮卻趁這混亂機會,個個展出了詭奇的劍法與雌威,劍起劍落中,慘號連聲,血雨橫飛。

  雲大娘倏轉到文賢大師身前,沉聲道:「大師,陣法已破,你還不發令撤退嗎?」

  文賢大師雙目赤紅,像受傷發狂的老虎一般,厲吼道:「賤人住口,南海門下只有殺身成仁之徒,沒有貪生怕死之輩,老衲與你拼了。」禪杖呼地向雲大娘掃去。雲大娘一聲輕唱,道:「我一番苦口婆心,點醒你不自量力而為,那知你和尚竟如此愚魯不敏,罷了,我就成全你吧!」

  身形旋轉,長劍一揮,反向文賢大師劈去。

  文賢大師一擊未中,身退三尺,禪杖子舉,正欲再進,身畔倏亮起一道其迅無比的電光,接著一陣嬌笑,道:「老禿驢,姑奶奶送你上西天!」

  劍光一過,文賢大師的人頭已經落地,雲大娘一呆,舉目望去,自後襲擊的卻是瑤光侍者。

  雲大娘深深地暗歎了一口氣,放眼場中,慘號接連不斷地響起,但是南海的僧侶們都沒有一個後退逃走,個個忘了生死,身軀硬往劍光上碰!

  這正是一場慘絕人寰的殺劫,站著的和尚愈來愈少,躺下的屍體卻越來越多。

  天昏地暗,愁雲慘霧中,終於最後一名少林僧也倒了下去。這一場生死大搏鬥終於結束,但雲大娘心底的驚悸卻久久不能平息。

  這豈不是百年前,天星宮初履江湖時的慘象重演嗎?雖然,百餘年前,天星宮初履江湖時的情形,她並未目睹,也不清楚,可是其後的結果,她是知道的,因而她現在,並未因勝利而喜悅,反之,她在為天星宮又蹈覆轍而憂慮。

  大戰結束了,一百零八名南海少林僧無一生還,然天星宮的十五名出戰高手,除八大院主,有三名輕傷,個個雲鬢松亂,衣衫破裂,樣子顯得有點狼狽外,其餘四大執事,二大侍者等依然氣定神閒,走回小轎邊,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一般。

  雲大娘這時已走近轎邊,垂手道:「啟稟宮主,還是先入祠堂休息,這裡讓四名青衣弟子設法清理平場,把這些和尚的屍體埋掩了吧!」「且慢!」天星宮主在轎中喝道。雲大娘一呆道:「宮主莫非不要埋葬這些屍體?」「不!大娘,你有沒有發覺,附近好像還有一個人在暗中向我們窺探?」雲大娘及其餘女子聞言紛紛向四下掃視,但山野寂寂,哪有半絲人影。雲大娘道:「回稟宮主,本堂沒有發覺。」

  天星宮主在轎中道:「你們至今都未發覺。可見這人功力之高,已達不測境界,實使我大感意外,難道當今武林中竟有這等絕世高手?」

  雲大娘皺眉道:「宮主不會是錯覺吧!怎麼……」

  說聲未落,倏聽得瑤光侍者驚呼道:「宮主之言不錯,果然有人來了!」

  一聞此言,雲大娘抬目一望,果見一條人影自林中如飛瀉落場中,露出身形,是一肩斜長劍的英字不凡少年,赫然竟是羅成。

  只見他目光一掃滿地屍體,鮮血橫流,臉色頓時大變,喃喃連聲道:「太慘忍!太慘忍了……」雙目中倏流下了二行眼淚!

  武功山麓,商家祠前的那一片慘象,看得羅成劍眉連挑,星眸噴火。可是當他想到自己此來,肩上背著五條人命時,不得不強自抑制滿腔怒火,力持鎮靜。

  雲大娘一見羅成出現,神色略現驚容,立刻向轎中道:「宮主,羅成來了,剛才說發覺有人潛伏窺伺,莫非就是指他!」

  「不是他,他剛剛到,我發覺的人卻是窺伺已久。」天星宮主說到這裡,輕笑一聲道:「只要那人不露面,我們就不必理他,大娘,叫羅成過來,我有話問。」「是。」雲大娘揚聲道:「羅公子,宮主召見。」羅成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心情,上前幾步,向黃金小轎抱拳一拱道:「宮主命花衣幫主傳言,區區奉召謁見,不知宮主有何見示?」銀鈴似的語聲,自轎中傳了出來!「羅成,其他的人呢?」「沒有來。」「嘿,他們敢抗命拒召?」羅成道:「他們並非抗命拒召。」「那是為什麼?」「是我羅成叫他們不要來。」轎中頓時傳出一聲嬌叱!「好大的膽子!」羅成冷冷道:「宮主有什麼話可以告訴我,由我傳達不是一樣!」「嘿,你認為本宮傳你來此地是做什麼?」「正想請教!」「本宮要逮捕你們歸宮,你明白了嗎?」羅成長笑一聲,道:「虎已歸山,人已出來,要想我們再回去,怕沒有這麼容易了。」

  「格格格!」天星宮主在轎中嬌笑道:「你帶著他們殺盡我苦力堂弟子,又戮我璇璣侍者刑堂堂主,若不將你們捕回天星宮,本宮主有何面目,再掌天星門戶!」話聲一頓,喝道:「二大侍者,速將姓羅的逮下,廢去武功,等候發落!」二名侍者應聲而出,羅成立刻退了二步,道:「且慢!」天星宮主在轎中喝問道:「你還有什麼申訴?」羅成道:「宮主敢不敢跟我賭一賭?」「怎麼賭法?」「當然以武功分高下。」「什麼是賭注?」羅成道:「若是你勝不了,從此回轉天星宮,不准再出門一步,如果我敗了,負責將逃出的同伴召來此地,交還給你!」「羅成,你還忘了一個人。」「誰!」「本宮叛逆,香芸賤婢!」羅成瞥了雲大娘一眼,淡淡道:「貴宮弟子,恕區區無法負責。」「聽你口氣,好像有什麼仗恃?」「除了武功之外,我羅成還有什麼仗恃?」天星宮主口氣一轉,道:「有一點,本宮好不納悶,你逃出白雲山區時,不但逃過了二道攔截,而且竟能殺了本宮刑堂堂主與璇璣侍者,據本宮所知,你的武功並非是本宮堂主之對手,何以二人竟會死在你手中,能說出其中的原因嗎?」

  羅成冷冷笑,道:「宮主何以小看了我羅成,可知亡命之下,一夫拚命,萬夫莫敵之理。」「哼,本宮覺得其中必有原因,你不說也罷,稍待動手,本宮還怕不會知道!」

  羅成心頭一凜,不禁又瞥雲大娘,卻見她呆呆地站著,臉上毫無表情。然而還未露面的天星宮主已在轎中下了命令:「二侍者退後,東方執事出戰!」羅成沉聲道:「宮主是否已接受我的賭注?」「嘿!難道本宮還會怯退不成?」「既然接受我羅某賭注,宮主為何不親自動手!」天星宮主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道:「以本宮執事出馬,已經算太看得起你了!」羅成道:「僅此一戰而定輸贏,貴宮執事若是輸了,切莫後悔!」「哈哈,你放心,本宮一向言出信立,從不二諾!」天星宮主話聲一落,立刻喝道:「東方執事!」一名四十餘歲中年女子立刻道:「宮主有何吩咐?」「不得用劍,務必活捉!」

  「是。」東方侍者飄開五丈目注羅成道:「請出招!」羅成見對方不用兵器,也不亮長劍,昂然走到距東方侍者五尺之地,屹立道:「侍者不必客氣,生死之搏,區區掌下是不會留情的,請先出招!」東方侍者輕輕一哼,衣袖一展,變掌已向上提起。羅成的眼神更加澄清了,臉上平靜得猶如石刻雕像,變手抱胸,紋風不動。東方執事眼見羅成沉穩如山的樣子,再想起宮中璇璣侍者之死,絲毫不敢大意。變掌已蓄足華身功力,伺機待發。

  面對著東方執事,見她變掌倏前倏後,倏上倏下的移動,連變了十餘種姿勢,羅成表面毫無所動,腦中卻不禁回憶起昔日逃出白雲山,激戰璇璣侍者那一幕。那次生死一搏,腿受生傷,幾乎亡命,何況眼前的強敵是天星宮中功力比侍者更高的執事!

  上蒼和地下無數的冤魂!保佑我羅成吧!我不只為了自己,還肩負著別人的生死存亡。

  他心中暗暗禱告著,外表仍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動也不動。只因他這種姿勢完全無懈可擊,東方執事連變十餘種姿勢,仍找不出空隙可以進攻,於是雙方變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這一仗固然不弱剛才的場面浩大慘烈,但其中蘊藏的凶險,卻猶有過之。

  須知高手相搏,不出手則已,出手一擊,必然分出生死輸贏,尤其對羅成來說,這一仗他贏得起卻輸不起,一輸不但他自己一生完了,還連帶著她母親的安危,與「滄浪神刀」「鐵面飛衛」「托塔天王」「量天叟」的生死存亡。

  陽光漸斜,滿地屍體映著二條靜靜的人影,景像是那麼緊張,悲壯和蒼涼。

  就連圍在黃金小轎四周的天星宮高手也個個緊張起來。尤其是雲大娘,內心充滿了不安與矛盾。她挨近轎邊,輕聲道:「宮主看雙方的情勢如何?」

  天星宮主雖然至今未出轎門一步,但外面的情形,她在轎中看得清清楚楚,只聽見她喟然一歎道:「他的膽識與沉穩確是超人一等,想必功力也必不凡,東方執事要想勝他,還真不容易,可能我這次調派錯了。」

  雲大娘道:「依宮主之言,東方執事沒有贏他的希望?」

  天星宮主道:「也並不其然,若東方執事能出奇計,先亂了對方心神,就可以贏了這一仗!」

  話聲方落,場中已起了變化,只見東方執事突然左足一踢,地上一具屍體被踢得平飛而起,向羅成當胸撞至。這一著大出羅成意料之外!

  此刻他運功蓄氣已達於巔峰,身上每一根汗毛,每一部位,全都蓄滿了勁氣,若是揮掌拍出,屍體必化為肉泥!一個人死了,若再毀其遺體,於心何忍!一念之仁,他只能移身閃避!

  然而這一動,空門已露,東方執事驀地一聲嬌叱,左掌箕爪,指挾銳風,直襲羅成右肋,右掌下擊丹田,招式之奇,令羅成毫無回手之餘地。

  這時所習的「天地心法」就發揮了效果,東方執事的招式雖迅若雷霆,可是在羅成的清澈眼神下,所有的虛實變化機微,一覽無遺,完全瞭然於胸!

  這剎那,羅成右掌下翻,硬接東方執事攻向丹田的右掌,故意讓右肋空門大露,左掌卻向東方執事咽喉劃去。

  二人以快打快,拚命搶攻,人影掌影愈來愈快,勁風四蕩,只見二團光影在前後衝突,倏左倏右,修返倏進。

  雲大娘的心境也愈來愈緊張,對於羅成,她深深感到一份喜愛,這不但是由於羅成母親瓊娘在未離天星宮時,與她感情最厚,也由於香芸的關係。

  她不願羅成受到絲毫傷害,但也不願東方執事死在羅成掌下,蓋她唯恐東方執事萬一有三長二短,勢必更引起天星宮主的仇視,後果更不堪設想。

  可是,對這種情勢,她卻無能為力。就是她惴惴不安之際,倏聽到天星宮主在轎中歎道:「剛才那一招『諸神會天門』,用得正神乎其神,恰到好處,『神鬼三式』劍法,他競能融在這指法之中,這份聰慧與修為實出於我想像之外!」

  雲大娘自然知道天星宮主指的是羅成,正想搭腔幾句,陡聽得天星宮主發出驚奇的呼聲:「咦!這就奇怪了!他竟能見招拆招,以攻止攻,每一招出手不但遏止了東方執事的攻勢,而且截止了下面無窮變化,難道他已偷習了本宮至高奇學『天地心法』了?」

  一聽這番話,雲大娘大吃一驚!她真正擔心的就是這一點,若天星宮主真有所疑,那最有嫌疑的還是自己,認真追究,按照家法,那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她慌忙道:「宮主是多疑了,羅成武功受於瓊娘,知道天星武學本不為奇,如今能激戰東方執事,靠的全是一份機智與天賦,若說他已會『天地心法』,敝職萬萬不信。」

  天星宮主嗯了一聲,倏失聲道:「糟了!」

  話聲未落,場上二條人影立分,依然像原先未動手時一樣,沒有聲息,沒有動靜,然而盞茶時刻,東方執事身軀一陣搖晃,倒了下去。

  「南方執事!」天星宮主在轎中倏然一聲嬌喝:「速扶東方執事過來,餵她一口沉香龍涎膏。」

  「是。」

  南方執事身形飛掠而出,扶起東方執事就回到轎邊,只見她面目如金紙,只剩下一口游氣,嘴角鮮血汩汩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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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轎中伸出了如春蔥一般的五指,拿著的正是一瓶沉香龍涎膏。南方執事急忙接過,咬開瓶塞,對準東方執事口中灌了下去。

  天星宮主在轎中又吩咐道:「她傷了丹田重穴,你扶她到旁邊渡她一口真元,把靈藥化解了,自然無礙!」

  「是。」南方執事立刻扶起東方執事,到轎後盤坐,運功療起傷來。

  再看羅成,此刻仍屹立如山,靜靜站著不動,但是他的臉色也是敗壞已極,本來紅潤的雙頰已蒼白得變成灰色,嘴唇發紫,胸頭不住地在起伏,似是強忍著無比痛苦,不使自己倒下去。

  原來東方執事中了他一記重擊,而他自己也中了東方執事一指,竟是個二敗俱傷的局面。

  強忍著內臟的絞痛,羅成勉強聚集殘餘真元,壓制住傷勢,明知如此,自己的傷勢將益發沉重,變得無可挽救,可是,眼前的情勢去不容他倒下去。

  他的神志只在告訴自己!再挺片刻,再挺下去,就是要死,也不能死在這裡!

  於是他轉身移動腳步,向小轎走來,七八步遠的距離,卻使他汗下如雨,彷彿移動千鈞重物。

  終於,他站住了,對著小轎沉聲道:「勝負已分,宮主還有話說嗎?」

  天星宮主在轎輕笑,反問道:「你以為自己的傷勢很輕?」

  羅成道:「勝負之分,除了生死,就看誰能支持下去,區區傷勢固重,但尚未倒下,該算是慘勝了。」

  天星宮主笑聲如銀鈴般而起,笑畢道:「衝著你這份傲勁,本宮履行諾言,對你與九號等五名囚犯,撤消追捕,還汝自由。」

  羅成艱難地抱拳道:「多謝宮主成全,在下告辭了。」「且慢」「宮主有何吩咐?」「羅成,你敢與我親自賭一次嗎?」羅成變色道:「宮主明知我已身負重傷,莫非要想打落水狗!」

  天星宮主道:「哈哈,本宮豈是這種人,若你接受,本宮可先送你一瓶沉香龍涎膏,等你半個時辰,讓你傷勢痊癒再動手!」

  羅成冷冷道:「你我已勢成死敵,區區傷勢再重,也不屑貴宮靈藥救治!」

  「嘿!羅成,你不接受,莫要後悔,本宮主雖答應放過爾等五人,卻未答應放過你母親!」

  羅成大怒,厲聲道:「你無恥!」

  「說話尊重點!」天星宮主語聲一沉道:「當初你提議的賭約,曾提及你母親嗎?瓊娘本是天星宮中叛徒,本宮追逮回宮,處以家法,算不得是毀約!」

  話聲一頓,又冷冷道:「其實你也不必逞強了,拒受本宮靈藥,使你的傷勢已支持不過二個時辰,人已將死,還能管得了這世間未了的事嗎?」

  羅成厲聲狂笑道:「我偏要管,告訴你,若我不死,非但要阻止你找我的母親,還要為已死的百餘南海少林僧向你討還這筆血債!」

  「好大的口氣,羅成,你等你自己能活下去的時候再說吧!」「天星宮主,你等著瞧!」

  羅成一聲狂吼,拔身飛奔而去,不辨方向,不辨路徑,心中惟一的念頭惟有先離開這裡、先離開這裡。

  漸漸地,他內臟愈來愈絞痛如割,雙眼金光亂冒,慢慢發黑。不知走了多少時間,多少距離,他終於熬不住沉重的傷勢,一個跟頭,撲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其實,他不過走出裡把遠,然而這一里距離,在羅成來說,等於涉過了千山萬水……

  這時,羅成身畔倏出現了一位白髮蒼蒼的葛袍老者,他首先按了按羅成的腕脈,口中一歎道:「真難為了這娃兒,能支持這麼久,實在是個奇跡!」語聲中,扶起羅成身軀,向武功山飛踏而去,瞬眼沒於山林之中。

  等羅成悠悠醒轉,發覺自己已躺在一張木床上,坐在身旁的是一位白髮蒼蒼,面容慈祥的老者,與一個髮梳雙髻,清秀可愛,年約十八歲的少女。

  他幾疑是在陰曹地府之中,首先試運真氣,覺得不但毫無痛苦,而且已痊癒如初,不禁驚奇地道:「老丈,是你救了我?」老者微微笑道:「娃兒,你傷勢雖好了,還得休養一天,否則功力會大打折扣!」羅成忙挺身欲起,卻被老者按住,道:「你有話躺著說也一樣,不必坐起來,婉兒,去端參湯,讓他喝下,補補元氣。」

  少女抿嘴向羅成一笑,轉身離開。羅成忙道:「大德不言謝,但請老丈賜告姓名,也好讓小可永記心頭!」

  老者道:「老夫姓冷名九如,剛才那女娃是老夫孫女秋婉,祖孫相依就住在武功山中。」羅成道:「原來是冷老丈,但不知如何發現小可的?」冷九如捋髯一笑,道:「不瞞你說,老夫在商家祠前,已暗窺很久了!」羅成失聲道:「原來如此,唉!剛才一搏,死中逃生,可恨武功不如人,難殺這批狂女,為天下武林除害!」冷九如笑道:「你娃兒不必灰心,善惡有報,因果必爽,你不見世上有多少惡人能得善報!不過天星宮那批女人,倒並非是大惡不赦之徒……」話方到此,羅成倏變神色,道:「百餘南海少林僧伏屍商家祠前,老丈難道沒有看見,難道老丈還要袒護那天星宮主?」冷九如笑道:「說出原因,你就知道老夫只是就事論事,不是袒護她們了。」羅成道:「願聞其詳!」冷九如道:「說原因之前,老夫想先問你娃兒幾件事!」「請說!」「你怎麼會天星武學中最深奧的『天地心法』?」羅成坦誠地說出緣故。冷九如頷首道:「哦!原來如此,天星宮中居然有雲大娘這般頭腦清醒的女人,倒是出我意料之外。娃兒,老夫有一忠告,不知你聽是不聽?」「既是忠告,小可豈有不遵從之理。」「很好,老夫希望你以後再不要深研『天地心法』,最好全部棄而不用!你做得到嗎。」羅成愕然一怔,問道:「為什麼?」冷九如正要回答,冷秋婉已端著一碗參湯進屋,走到床邊,道:「爺爺也真是,不讓人家休息休息,話說個沒完!公子,你先喝碗參湯!」羅成忙坐起,道過謝,把一碗參湯一飲而盡,道:「老丈請快說罷!」冷九如哈哈笑道:「婉兒,我想慢慢告訴他,可是現在人家小哥兒卻不願意呢!」冷秋婉道:「少俠,你要聽我爺爺說,那你可有苦頭吃了,他老人家宏篇大論,引經據典,講上一天一晚也講不完,不如我告訴你,『天地心法』太深奧,而且以人類來說,要窮其理,根本不可能,一旦鑽入牛角尖,就會流於偏激,以至瘋狂,故而最好不學不用,以免未受其利,反受其害!」

  羅成惑然道:「難道『天地心法』是門邪法?」冷九如笑道:「倒並非是邪法,像婉兒這麼說,你一輩子也不會懂,還是讓老夫來問你,你對『天地心法』究竟懂了多少?」羅成道:「小可只是粗懂皮毛,僅知其基本之理而已。」冷九如道:「那你不妨說說,『天地心法』的基本之理在哪一點?」

  羅成道:「以天地為心,究自然之勢,天下萬物皆有其形,而天地無形,萬物千變萬化,皆有其極,而自然之勢無極,以無極之勢制有極之物,以無形之氣涵有形之體,正是武學之精髓,蓋天下武功皆有形之招,而『天地心法』卻是有招其無形,惟澄其心,見隙即進,遇疏即人,見機而變,其招無名,故能棄其皮毛,得其精髓,橫掃天下會無敵!」

  冷九如頷首道:「不錯,但你知不知道,這些道理完全是一篇瘋話!」

  一篇至高無上的武學道理,竟說是瘋話,羅成一呆,不由苦笑道:「老丈莫非認為其中有偏差之處?」「豈止是偏差,簡直是害人不淺!」冷九如道:「我問你,你能知道天心嗎?」羅成搖搖頭道:「不能。」「你能把地翻過來嗎?」「老丈不是說笑嗎,人怎能把整個大地翻過來。」「那麼你能把天下萬物的變化,全部都弄清楚嗎?」羅成搖搖頭道:「人生有限,豈有能力把天下每一種事物變化都看清楚!」

  冷九如哈哈一笑,道:「那你就該明白了,以有限的人生卻要去蠡窺難測的天心,無際的地方,廣博的萬物,想法豈不有點瘋狂!」

  羅成搖搖頭道:「雖然天心難測,地力無際,萬物廣博,但人為萬物之靈,有此抱負,只表示了一種偉大的精神!」

  「不錯,若僅僅是抱負,值得欽佩,終其生鑽研一二,也終必有成,若欲包羅萬象,甚至移於武學,欲掌握天地而為主宰,這豈非聰明過了頂,變成愚不可及,終至瘋狂終生流毒萬年!」

  「不錯。」羅成喟然歎道:「老丈一言點癡迷,確使小可當頭棒喝,驚醒迷夢。」

  冷九如含笑道:「你總算受毒未深,立即清醒,想那天星它那批無知狂婦,卻是愈隱愈深,無力自拔,終必流於偏執邪行,故老夫說天星宮並非大惡之徒,只是鑽研『天地心法』,久而蒙昧,不知不覺地使心地狹窄偏激而已。」

  羅成道:「但區區初悟所學,頗學武功進境神速,與前判若二人,這是怎麼回事?」

  冷九如道:「天地心法害人的地方,就在這一點,初悟所學,不但易於奏效,而且效果奇速,於是任何人都會如此著迷,繼續深研,可是愈到後來愈困難,終將令人毫無所獲,發狂而死!娃兒,你知道歷代天星宮主如何死的嗎?」

  「不知道。」

  「都是瘋狂而斃。」

  羅成驚奇得張口結舌,覺得這段奇聞正是聞未所聞。

  只見冷九如道:「所以老夫勸你切莫再鑽研『天地心法』,最好不要再用天星武功,道理在此。」

  羅成一歎,道:「小可能體味老丈善意苦心,我可以不再鑽研『天地心法』,但卻無法不用天星武功,老丈剛才諒必已看到,南海少林百餘高僧棋都橫屍商家祠,天星宮已再履江湖,若我不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則放眼天下,誰再能阻其橫行,如小可不用天星武功,又怎能力挽狂瀾,遏止其荼毒江湖。」

  冷九如道:「你娃兒仁心可嘉,老夫要你不用天星武功,自當另有絕學心法相贈!」

  羅成一呆,只見冷九如已自懷中取出一本薄絹遞過來道:「此乃老夫一生心血所注的『萬象心法』,你可以拿去看看,若能領悟,當使你武功百尺竿頭,再進一步!」羅成怔怔道:「此萬象心法,能克制天星武功嗎?」冷九如含笑反問道:「你知道天星宮為什麼百年來閉關自絕紅塵,不履江湖嗎?」「不知道。」冷九如道:「就因為這本萬象心法。」「啊!」

  「百年以前,天星武功初現江湖,第一代天星宮主,挾武傲世,橫掃武林,創立天星宮,造成一次大悲劇,卻被老夫先祖制於蓮花峰頂,逼其立誓,永避南荒,謝絕塵寰,以至換來武林百年之平靜。」「原來如此,那老丈剛才為何不阻止天星宮殺戮南海少林僧?」冷九如歎道:「老夫血氣髦矣,如今已有力不從心之感覺,婉兒年齡又小,故擔當此重任者,只有你了。」羅成凜然道:「小可既受重托,敢不全力以赴!」「不過老夫希望你習會萬象心法後,對天星宮能寬恕為懷,只要逼其遁回南荒,不必多事殺戮!」

  羅成挑眉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小可不知老丈為何要對她們寬恕?」冷九如道:「難道你也要殺雲大娘嗎?」羅成一震,道:「雲大娘出污泥而不染,且於小可有恩,自然不能殺。」「這就對了!」冷九如歎道:「你可知道老夫與天星宮也有一層淵源!」羅成訝然問道:「什麼淵源?」「老夫先祖與第一代天星宮主系出同門,說起來如今這代天星宮主還是老夫師侄。」「啊!我明白了!」羅成道:「老丈只想叫我效生公之說法,期使頑石點頭,逼不得已,才動之以武,盡量不傷害她對嗎?」

  冷九如喟然歎道:「先祖所囑,老夫怎能違背,只希望你能體諒老夫之苦心。」羅成沉重地道:「但望如老丈所願,但若天星宮主執迷不悟,小可就無能為力,只能以殺止殺了。」「好罷!」冷九如一歎道:「你好好休養一天,再靜心研悟這本『萬象心法』,三天後,再觀成效如何!」羅成忙道:「不瞞老丈說,小可立刻要走!」冷九如一怔道:「何必如此匆匆?」「不瞞老丈說,小可必須在天星宮主找到家母前先找到她老人家,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

  「也罷!老春就為你簡述『萬象心法』基本之理,路上你再慢慢琢磨吧!天羅萬象,不出『真』『幻』『虛』『實』四字,眾幻我獨真,我實余皆虛,真幻互易,虛實相輔,乃為生命,故臨敵靜以觀,敵虛我實用以進,敵真我幻用以退,以此理而用,鮮有不屈之敵,你好好記住了。」「謹領教益!」羅成恭敬地道。「你再休息片刻,就自去吧!」冷九如說完,飄然走出房外,秋婉卻急急地道:「少俠,你真要走?」羅成歎道:「我有許多事,不能不走。」冷秋婉道:「你還會回來嗎?」羅成道:「江湖事了,我一定會再重至府上,拜謝救命之恩,授藝之德。」冷秋婉幽幽道:「希望你不會食言,我會等你。」說完急急地走了出去。

  羅成見她離去的表情,心中暗暗一震,但是他此刻心念母親安危,哪還顧得到兒女之情。

  他先默默運功調息一遍,然後攤開「萬象心法」,把重要的部分,默記於心,一躍下床,走出室外。

  外屋中哪有冷九如祖孫的影子,卻見桌子上卻留有一箋,上面寫著:我祖孫已入山中採藥,汝不必辭行,循南方山徑而下,半個時辰即可到達山麓,善本我心,善自為之。羅成看完,長長一揖,推開柴扉,只見屋外夕陽已經合山,已近薄暮。他辨明方向,立即依言自南面山徑飛掠而下。半個時辰,果到山麓,遠處城鎮隱現,炊煙已經四起。

  這個靠近武功山的一座小鎮,鎮上僅有的一家客棧,三間院落,倒也乾淨清爽。

  鄉下人習慣於日出而作,日沒而息,就是過路行商也是雞鳴早看天,故而夜雖未深,客棧早已關門,前前後後早已熄燈,一片漆黑。

  唯有三間上房仍亮著燈火,房中的羅成,繞室踱步,猶自未睡。

  他雖逢凶化吉,頻有奇遇,可是此刻心中卻是仿惶無依,想起母親此刻尚在「賽諸葛」手中,現在又增加了一個天星宮主,局面愈來愈複雜,母親的處境也愈來愈危急,然而,母親究竟被匿於何處呢?自己該往何處去找尋呢?

  這真是一個難題,空自有力無處施,心中的焦灼,已不言可喻。

  越想越煩,羅成索興不眠挑亮燈火,坐在案頭,取出「萬象心法」,靜靜細讀。

  他發現這本萬象心法深入淺出,極易領悟。不知不覺中,內心煩躁盡去,領會到深處,漸漸聚精會神,專心注一起來。正自忘情,院中倏有了動靜。

  羅成一驚而起,衣袖微拂,先滅了桌上燈火,揣好秘籍,推開窗戶,陡見一條人影屹立於窗前,揮手就擊出一掌!可是掌出一半,他立刻閃電收手,驚叫道:「啊,雲大娘,你怎麼來的?」雲大娘微微一笑,道:「少俠不歡迎我嗎?」羅成臉色微紅,道:「大德未曾報,在商家祠又不便敘禮,哪有不歡迎之理,快請進來!」說著重新點亮燈火,窗前輕風微拂,雲大娘已飄然進入房中。羅成親自奉上一盅茶,然後問道:「大娘怎知我在這裡?」雲大娘含笑道:「我早已見少俠進此客棧,在外守候久矣!」羅成一驚道:「莫非天星宮主知我未死,命大娘在跟蹤我?」

  雲大娘道:「宮主倒不知道你仍活著,只是自你離開後,她仍不放心,命我查你屍體下落,我朝著你離去方向,一路追尋,發現地上有灘血跡,卻未發覺你的影子,於是我判斷必被隱匿一旁的高手教走。由於你必耽心令堂安危,故判斷你醒後必不久耽,而武功山旁僅此小鎮,所以我一直在這小鎮上打轉,果不其然,你天未黑就來了,現在傷勢好了嗎?」

  羅成淡笑道:「一切情況,果不出大娘所料,我傷勢已完痊如初,多謝大娘關懷!」雲大娘問道:「香芸好嗎?」羅成道:「芸姑娘已尋到她生父,如今父女重聚……很好……」

  下面的話,訥訥於口,不知怎麼說下去,想起正義幫主為虎作悵,恨在心頭,可是這些話又怎麼能告訴雲大娘,又怎麼能說出她的丈夫已變成自己的死對頭。恩怨糾結,使他暗暗一歎,希望雲大娘別再問下去。

  雲大娘似也心事重重,點點頭,沒再多問,卻輕輕歎聲道:「少俠,我本有將芸兒終身托付於你之心……」羅成心中頓時大為緊張,正想托詞搪塞,卻見雲大娘接下去道:「但是眼前的情勢卻使我改變了主意……」羅成暗暗透了一口氣,緊張雖消,疑心復起,暗忖:難道她已知道賽諸葛尚子義是自己的死對頭了?

  「少俠!」雲大娘神色凝重,緩慢地說道:「以你武功,萬萬不敵宮主,為令堂安危,也為你個人之計,如今只有一條路可走!」羅成惑然問道:「大娘說的是哪條路?」

  雲大娘道:「宮主天縱奇才,少俠人中俊傑,若能雙方聯姻,不但為令堂消除一動,也為你自己在武林中鋪下了坦途!」羅成作色沉聲道:「大娘,這是你的想法,抑是天星宮主的主意?」雲大娘一歎道:「少俠切莫生氣,我原本為你著想,故而話動宮主,宮主默默無言,以我揣測,又動芳心……」羅成拂袖而起,一揖道:「大娘善意,在下心領了,但此事萬萬行不通。天下女人死光了,我也不會娶她!」雲大娘一歎道:「少俠難道不為令堂著想嗎?」羅成大笑道:「天星宮主武功再高,敢動我母親一毫一髮,我就要她死無葬身之地!」話聲一頓,道:「倒是大娘,何不脫離天星宮,做個自由人!」雲大娘一怔,蹙眉道:「聽你口氣,莫非又有奇遇?」羅成頷首道:「大娘可知天星宮為何自絕江湖百年不出嗎!」雲大娘點點頭,神色震動表示出她內心驚奇無比。

  羅成道:「天星宮毀譽再履江湖,萬象心法的主人也已發覺,他正要我轉達天星宮主,命她速回南荒白雲山,否則,百年的覆轍,必將重現,到時後悔莫及!」

  雲大娘一驚色變,倏然起立,道:「原來少俠已遇冷家人物,倒去了我一樁心事,你快走吧,你母親已有了消息!」羅成心頭大震,急急問道:「在什麼地方?」雲大娘道:「在你離開商家祠後,宮主倏接飛鴿傳書,說令堂被藏在巫山神女峰腰的山洞,宮主在等我回去後也將起程了。」羅成愕然道:「誰的飛鴿傳書?」雲大娘道:「天星宮弟子如今已遍佈江湖,消息之靈快,豈是你所能想像的。」「大娘,你為何還要回去。」羅成誠摯地說。

  雲大娘一歎道:「我受上代天星宮主之托,看這代宮主長大,怎忍心讓她溺陷下去,無論如何,我要把她拉出陷坑,醒她癡迷,羅成,你快走吧!先把你母親救出去,也少去我一份心事。」

  「大娘,我不知怎麼感激你,請受我一拜。」羅成說著已端端正正地拜了下去。然而等他起來,眼前已失去雲大娘的影子。

  他輕輕一歎,倏想起竟忘了一問「三環先生」的面目,急忙掠出窗外,哪裡還看得到半絲影子,於是他丟下一塊碎銀,也長身飛掠,連夜奔向巫山神女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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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3 23:36:56
  此刻商家祠中已亮起一片燈火,天星宮主端坐在一把軟椅之中,只見她長髮垂肩,雙頰嫣紅,那份容貌確是艷絕人寰,猶如天仙。

  門外人影一閃,雲大娘急掠而入。宮主開口問道:「大娘,消息如何?」雲大娘垂手稟道:「羅公子,確實未死!」天星宮主鳳目一閃道:「大娘想必已找到了他。」「是,敝職確是找到了他!」天星宮主淺笑道:「大娘那番心意有向他提過嗎?」雲大娘心頭一震,道:「我已略為試探……」「他反應如何?」雲大娘無奈地搖搖頭。

  天星宮主神色一變,冷笑道:「好傲,難道本宮配不上他!大娘,他既不肯,你就該當場廢了他!」雲大娘一稟,垂首道:「回稟宮主,此刻的羅公子已非白天的羅公子!」天星宮主一愕道:「這話怎麼說?」「稟宮主,冷家的人已發覺我們,並已將萬象心法傳授了羅公子,且傳言宮主切勿毀誓,速回天星宮!」

  天星宮主嬌容大變,旋即仰天狂笑起來。笑畢陡自椅中站了起來。厲聲道:「天星宮忍辱百年,二代不出,已算是忍盡了氣,我倒要看看萬象心法有什麼厲害,冷家人物是否三頭六臂!」「宮主切勿意氣用事,先主遺言明白提示要我們切勿招惹冷家……」「嘿!大娘,你可知道我對天地心法已鑽研至第幾層?告訴你,先祖歷代,沒有超過八層的,而我已領悟到第十層,正要找那冷家試試鋒鎬!」雲大娘還想勸導,卻見天星宮主臉色鐵青,一揮衣袖道:「不必多言,侍者,上轎起程,趕往巫山神女峰!」

  巫山十二峰,就數神女峰最高。終年白雲繚繞,難窺真跡,亙古以來,就流傳有種種神話,引人嚮往!

  時正清晨,神女峰腰一座石洞中倏走出一個白髮如草,面目奇醜的老太婆,正是「蒙山怪嫗」。她手中提著一隻水甕,輕縱下了峰腰,在附近山洞中吸滿一甕水,又提回山洞。

  這山洞頗為寬大,靠裡石床上,躺著一個女子,清艷絕俗,但臉色蒼白,像久已未見陽光,她就是羅夫人。

  只見「蒙山怪嫗」已在洞口生起了柴火,把甕放上火堆上,一面燒水,口中卻嘟囔著,自言自語道:「不知那輩子欠了債,臨到老來,整天挑水燒飯,侍候著一個活死人,把人煩透了……」

  羅夫人在床上暗暗一歎!她知道,這老太婆週期性的毛病又發了,只要她心境一壞,自己雖然裝聾作啞,這份罪也夠受的。

  目光望著洞頂,羅夫人又不禁回憶起二十年前的歲月來!

  那時剛逃出天星宮,與魯嘯、龍沐風、莫於道,還有自己的丈夫,不就躲在這個山洞中嗎?

  那開始半年時光,真是一生中最快樂,最美好的時光,五人在一起,時而練武,時而遊山,時而縱飲,時而吟唱,其樂融融,猶如世外神仙,除了擔心被天星宮發現外,再沒有別的憂慮,別的煩惱……

  ……然而,後半年的情形就開始變了,她發覺自己愛上了羅……也發覺莫於道眼中的嫉意……

  於是情形愈來愈壞,羅莫二人終於反目相向,導至情感破裂,接著是林鳥分飛,各自西東……

  然而,想不到,二十年後莫於道依然舊情未死,買通自己貼身丫環暗中置毒……

  更想不到二十年後,自己居然還會舊地重遊,被人抬進這座山洞來!這難道是歲月的諷刺?

  緬懷往昔,不勝感慨!羅夫人念頭一轉,想起目前的處境來,自己的兒子羅成將不知如何著急,可是他一個小孩子又如何鬥得過老奸巨滑的莫於道!

  但奇怪的是他既知道自己在飛雁莊,托那位香芸姑娘問候,為何他自己不來救我出去?這正是謎!

  想到這裡,羅夫人不由又暗運氣起來,自被俘知道自己是中了慢性之毒後,她每天暗暗運氣逼毒,想使內毒集中於丹田,先行脫出魔掌,再慢慢設法,尋求解藥驅毒。

  現在他暗暗一試,內毒已全部逼聚於丹田中,這是半年餘來的苦功!

  「今天我也該離開了!」她心中喃喃自語,目光一側,不由偷偷向「蒙山怪嫗」望去。

  卻見「蒙山怪嫗」已端著一碗開水,慢慢走來,她明知羅夫人不能動,口中還是嚷著:「起來喝杯水!」羅夫人暗暗準備,動也不動!

  「蒙山怪嫗」重重一哼,罵道:「說你是死人,你比死人多口氣,說你是活人,卻像死人一樣,動都不會動,連喝水拉尿都要老娘侍候你!真倒了八輩子霉,碰上這種差事,若不看在要學天星武功份上,就是送我萬兩黃金,老娘也沒有這份耐性!」

  罵完,人也到床邊,先把水放在床頭邊,粗魯地扶起羅夫人,就在這霎那,她倏覺腰際一麻,腳下一軟,不由坐倒地上,大驚之下,抬目一望,只見羅夫人已掀開被子,飄然下床。

  「蒙山怪嫗」做夢也想不到平時比死人只多口氣的羅夫人竟會出手點了自己麻穴,而且能站起來,頓時失聲道:「你……你怎麼功力未失?」

  羅夫人略整衣衫,微笑道:「我雖中毒,但功力的確未失……」

  「蒙山怪嫗」頓又怪叫道:「你還會開口說話?」

  羅夫人又攏了攏發,含笑道:「我不是啞巴,怎麼不會說話,可笑你與正義幫主空費心機,是蒙在鼓中。」

  「蒙山怪嫗」抖聲道:「你要殺我?」

  羅夫人搖搖頭道:「看在你侍候半年的份上,我不會殺你,請你轉告正義幫主,他整日作弄人,今天也被我作弄一次,請他速速回頭是岸,別再枉費心機,老婆婆,我就此向你告別了!」說完飄身山洞向山外狂奔而去。

  「蒙山怪嫗」連忙閉目運氣衝穴,好在僅是麻穴被點,不消片刻,血穴自解,她一躍而起,抄起於在洞壁的鳩頭杖,正欲出洞追趕,洞口驀地人影一閃,羅成已進入洞中。「蒙山怪嫗」驟見羅成,心頭猛震,橫杖蓄氣待敵。

  羅成星夜急趕,進洞目光一掃,去不見母親影子,不由劍眉一挑,沉聲問道:「老婆子,我母親呢?」「蒙山怪嫗」剛遭奇變,又遇羅成,心中怒火大發,驀地仰天怪笑起來,笑聲震得洞口口音四起,羅成皺眉沉喝道:「老婆子,你笑什麼?」「蒙山怪嫗」存心氣死羅成,怪笑一聲,道:「老身笑你千辛萬苦,還是來晚了一步!」羅成心頭一震,道:「來晚了一步!我母親呢?」「蒙山怪嫗」道:「呸!你母死了!」羅成神色大變,厲喝道:「怎麼死的?」「蒙山怪嫗」見羅成急成那付樣子,更加得意怪笑,道:「老娘受了這份窩囊氣,所以把她殺了!」羅成幾乎暈了過去,雙目盡赤,怒喝道:「屍體呢?」「蒙山怪嫗」道:「老娘丟在山谷中讓野狼吞了。」「好賊婆!還我母親命來!」羅成一聲暴喝,猛向對方撲去。「蒙山怪嫗」早就蓄足功力,羅成身形剛動,她就搶先攻出,鳩頭杖挾著一股銳嘯厲風,就向羅成直刺而至。羅成意動身起,無形中施出了「萬象心法」。

  「蒙山怪嫗」眼見杖頭已夠上部位,羅成的身軀像稻草人似地隨著向後飄,連上二步,猛力刺出,眼見刺中,但勁力卻始終露出。

  大駭之下,心想這是什麼武功,怎麼人能粘在杖頭上,自己卻絲毫沒有感覺……

  他豈知這正是「萬象心法」的妙用,就在她想收杖時羅成掌勢已輕拍而出。

  彭!「蒙山怪嫗」胸頭如受重擊,哇!張口噴出一口鮮血,身形踉蹌,倒撞上洞壁才擋住退勢!

  這一來,益發激起了她的狂性,只見她胸頭起伏,口噴鮮血怪叫道:「羅成,你縱然殺了我,你母親也死定了,而且你連屍首都撈不到!」驀地,洞口響起一聲大叫:「羅夫人怎麼死的?」

  正欲出手格斃「蒙山怪嫗」的羅成聞聲回首一看,只見洞口出現二人,正是臉蒙白巾的「正義幫主」,旁邊還怯生生地站著香芸。

  「蒙山怪嫗」也同時轉首而望,一見是正義幫主父女,呆了一呆,腦中頓時清醒過來。不由訥訥道:「幫主,羅夫人沒有死!」羅成聞言一呆,他幾乎與正義幫主同聲出口問道:「那人呢?」「蒙山怪嫗」道:「她突然出手,點了我的麻穴,然後就逃了!」一聽這話,羅成頓時大喜,急急道:「我母親往那方向走的?走了多少時候?」「蒙山怪嫗」獰聲道:「我受了暗算,怎會知道。」羅成暗罵自己一聲糊塗,立刻向洞口衝去。

  「正義幫主」倏一退擋住洞口,冷笑道:「羅成,你要走嗎?」

  羅成身形一頓,沉聲道:「尚幫主莫非還要攔我,不讓我走嗎?」

  「正義幫主」冷冷道:「不錯,跑了老的,跑不了小的,若不將你留下來,我何以向『三環先生』交待!」羅成冷笑道:「只怕你攔不住我!」「正義幫主」震聲一笑道:「本幫主尚未與你動過手,正想看看你有幾分功力?」羅成劍眉一挑,道:「那你就不妨試試!」話聲一落,欺身而上。

  香芸卻急了,竄到中間,搖手哀求道:「爹,不要打!不要打!」轉過身來,對羅成又哀求道:「成哥,我求求你,看在我份上,不要動手!」看到香芸那份哀怨欲絕的表情,羅成心軟了,深歎一聲道:「尚幫主,我與你無怨無仇,你何苦與我處處作對?」正義幫主一哼,道:「只因你弒上忘義,我受人之托,自然不能放過你!」羅成道:「難道幫主就相信莫賊那番鬼話?」正義幫主道:「有目共睹,豈只是『三環先生』一人之言。」羅成歎道:「這麼說,你還是要動手了!」正義幫主大笑道:「本幫主幾時怕過你!」羅成目注香芸一歎,道:「令尊仍欲動手,我又奈何!」香芸又轉身道:「爹,羅少俠已習會天星武學,你打不過他的,還是讓一步吧!」正義幫主冷笑道:「芸兒,你站過一邊,告訴你,為父的已同樣習成天地心法,而且悟通至第七層,不信制不了他!」羅成聽得心頭一震,暗忖道:「難怪他性情如此偏執,莫非他已受天地心法之迷,隱溺已深!」他目光不輕意地瞥見身邊融融火堆,不由歎道:「也罷,尚幫主,我先施手彫蟲小技,只要你能依法施為,就算我認輸!」說完,走到火堆旁,手伸入火中取出一根融融燃燒得通紅的火炭。

  正義幫主大笑道:「火中取粟,算得什麼稀奇!」

  羅成也不說話,只見他雙手五指拿著火炭,慢慢一拉,那不過寸長火炭竟愈拉愈長,漸漸變細,卻不會散落中斷。拉開尺餘長,大紅的火炭已變成一根紅線,然後慢慢鬆手,火炭又漸漸還原。雖然看不到正義幫主的表情,但他默默無言的樣子,顯然內心已萬分震驚!待火炭恢復原狀,羅成倏又雙手一合,往洞壁一推,只見五點火星激射出,洞壁上整整齊齊出現一顆紅星,那火炭猶自紅得發亮,在融融燃燒。

  羅成搓搓雙手,含笑道:「幫主看到了嗎?你縱然也能依樣施為,也應該走了!」正義幫主問道:「為什麼?」羅所手指洞壁道:「幫主難道不見這顆天星,若我聽覺不錯,天星宮主已近峰腰了!」正義幫主似也有所覺,上前拉住香芸,喝聲走!身形疾掠而起,瞬眼沒入峰腰後側。總算解決了眼前難題,羅成疾掠出洞,卻見天星宮的黃金小轎已露出懸巖!他心急母親下落,顧不得先找天星宮主,身形飛閃,也掠入森林中,疾縱而下,耳中已聽到身後驚叫聲。天星宮弟子的確發現了羅成,可是當天星宮主聞聲後卻出於意外的在轎中道:「不必追了,先看看洞中情形再說!」黃金小轎剛停在洞口石坪上,「蒙山怪嫗」已鮮血滿身,顫抖抖地從洞裡走出來。出洞她就朝轎子一跪,道:「老奴『蒙山怪嫗』呂五姑,拜見天星宮主!願宮主萬壽無疆!」天星宮主在轎中發話道:「看你似已受傷,難道此地發生了變故?」「蒙山怪嫗」匍匐地上道:「老奴本受正義幫主之托,看守羅夫人……」天星宮主打斷她話聲道:「人呢?」「蒙山怪嫗」忙道:「羅夫人已經逃去,想不到羅成倏會覓來,一搏之下,老奴受傷,希望宮主能替老身出這口怨氣!」天星宮主輕笑一聲,道,你起來吧,這口怨氣本宮會代你出的。」「蒙山怪嫗」卻仍匍伏不起,道:「還有一件事,老奴想要求宮主,若宮主不答應,老奴萬萬不敢起來!」天星宮主道:「你有什麼要求?」

  「蒙山怪嫗」道:「老奴雖已年老,但自覺筋骨仍健,久慕天星武功,想請宮主收歸門下……」雲大娘一哼,接口道:「老婆子,你簡直是異想天開,本宮從不收留十歲以上女子……」她話聲卻被天星宮主打斷:「大娘,你不要說話!」雲大娘一怔,道:「宮主難道……」「哈哈哈,再出江湖,必須從權。」話聲一頓,接著道:「看你一片忠誠,本宮破例答應你,你起來!」「蒙山怪嫗」這才顫抖抖地站起來,醜臉上充滿了興奮神色,道:「多謝宮主慈悲!」天星宮主道:「看你傷勢不輕,賜你二滴沉香龍涎膏,雲大娘,你就拿去給她服下!」一隻拿著翠玉小瓶的玉手已伸出轎簾。雲大娘心中萬分不願,卻也不敢違命,接過翠玉瓶,走到「蒙山怪嫗」面前,冷冷道:「張口!」

  「蒙山怪嫗」依言張口,二滿靈藥已落喉中,一股清涼,真沖丹田,痛楚立刻痊癒。聽得天星宮主又道:「呂五姑,未入我們之下前,你得先為我做件事!」「蒙山怪嫗」垂手道:「宮主吩咐,老奴萬死不辭!」「很好!」天星宮主道:「你立刻傳我令旗,分告八派三幫,如敢收留羅成母親者,本宮屠其全門!得知其行蹤而不告者,殺其掌門!雲大娘,你取天星旗一面,交於她收執!」

  「是。」雲大娘暗暗一歎,自懷中取出一面天星旗交給「蒙山怪嫗」冷冷道:「好好收藏,失旗就是死罪!」「蒙山怪嫗」誠惶誠恐地雙手接過,道:「老奴必定辦到,宮主還有什麼吩咐?」「沒有了,你走吧!一路上自有本門弟子傳訊保護!」「那老奴就拜辭了。」「蒙山怪嫗」深深一禮,如飛掠下山去。天星宮主在轎中尖聲大笑道:「羅成呀!羅成,本宮先找到你母親,到時看你有幾分傲氣!」

  龍家堡自「八臂天龍」龍老堡主出事亡身,亂了一陣子後,現在已恢復了平靜。

  以後,龍三游離堡,求合各幫各派,請求冤伸復仇,旋與飛雁莊合組正義幫,龍家堡已大門深閉,門可羅雀。

  龍家堡中的人也受了龍三游的叮囑,除了必要事務外出,平日極少在外面走動。

  這天中午,緊閉的龍家堡厚木大門倏被敲得咚咚直響,守門的小癩子從守門房中急急奔出來,邊開門閂,邊問道:「誰啊!」「是我!」門外在回答,小癩子拉拉開大門,朝外一望,頓時驚喜地叫道:「啊!總管回來了!」

  門外站的不是龍三游還有誰?只見他大刺刺地跨進門檻,道:「最近堡中有什麼事吧?」

  「沒有,沒有,嘻嘻,靜得很!小癩子一面回答,一面朝裡喊道:「錢師爺,大馬球,龍總管回來了!」

  這一喊,大廳裡立刻擁出一大堆人,紛紛向龍三游迎來,為首穿著長袍馬褂,帶著老花眼鏡的錢師爺走近一揖道:「總管辛苦了!」龍三游抱拳還禮道:「錢師爺好!」生得面目猥瑣,但身材臀部特別肥的大馬球也笑嘻嘻上前見禮道:「總管有什麼消息帶回來嗎?」龍三游朝大馬球注視片刻,搖搖頭道:「沒有什麼好消息!」錢師爺道:「難道還沒抓到那個姓羅的?」龍三游歎口道:「那小子滑溜得緊,武功又高,事情棘手得很!」錢師爺悲忿地道:「這麼說,堡主的仇是沒辦法報了?」龍三游道:「事情總得慢慢來!」大馬球道:「總管千里跋涉,應該先休息休息。」他像在拍馬屁。龍三游點點頭道:「也好。」「那小的為你領路!大馬球哈腰轉身,就向廳後跑。龍三游向錢師爺,拱一拱手,道:「待在下休息片刻,晚上再同師爺詳談!」「總管請!」錢師爺忙送一禮。龍三游跟著大馬球身後,倏然道「你先帶我至堡主練功室走一趟!」大馬球一愕,住步道:「總管,剛回來就往練功室跑,有什麼事?」龍三游道:「我只想看看老堡主的喪命之處,向他禱告一番而已!」大馬球倏嘻嘻一聲輕笑,輕輕道:「總管也太忠心了,其實總管大可放心,堡中對那檔子事,誰也沒有發覺,反正你這個堡主是當定了。」龍三游倏然止步,深深注視了大馬球一眼,倏嘿嘿一笑道:「那就不用去了。」大馬球又挨近道:「自總管走後,我再三放出空氣,為你總管製造有勢有形,同時把你總管的臥室,也移至堡主房中,就天天巴望著你老回來!」

  龍三游輕輕嗯了一聲,目光掃視已到了四進院落,大馬球搶先幾步,推開上房門戶,待龍三游進入,又輕輕闔上門,笑道:「這間堡主臥室,我大馬球天天打掃,擺設全部改過,總管還覺得滿意嗎?」龍三游在堂屋中太師椅上一坐,遊目四顧,點點頭。大馬球走近哈腰又道:「只是總管這番回來,當了堡主,別忘了對我大馬球的諾言。」龍三游一哼,道:「什麼諾言?」大馬球一呆,旋又嘻嘻一笑,道:「總管莫非忘了,嘿嘿,忘了也沒關係,小的可以再提一遍,總管當上堡主,該提拔小的接你的位置。」龍三游道:「等我當了堡主再說。」大馬球舐舐舌頭道:「是,是,不過還有總管答應小的那一半堡產,希望總管能折算銀子,先吩咐錢師爺給我,最近我手頭緊得很!」龍三游一哼,道:「大馬球,你的胃口愈來愈大了。」

  大馬球一愕,急急道:「總管,你這就不憑良心了,當初幹掉堡主那份差事多危險,除了我大馬球,誰敢有這份膽子,冒這種險?事先說好了的代價,你總管怎麼能賴?」

  龍三游倏哈哈笑道:「大馬球,我不過激你一激,你就急成這付熊樣子,銀子我可以叫錢師爺立刻付,可是,你還得跟我在一齊辦件事兒!」

  大馬球笑容又展,連連道:「總管盡可吩咐!」龍三游站起來道:「那我們走!」大馬球怔怔道:「總管剛回來,又要出去?」龍三游道:「這件事慢不得,不過我們不走大門,就從後邊越牆偷偷溜出,辦完事回來!」大馬球急急地道:「究竟什麼事這麼要緊?」「到了地方,你自然會知道。走呀?」「是,是。」二人復又出門,走到牆邊,龍三游道:「你上不上得去?」

  大馬球嘻嘻笑道:「小的武功比不上總管,這丈把高的堡牆還難不到我!」「那麼上去吧!」龍三游飄身越過堡牆,大馬球隨身跟上,躍出牆外時卻一個踉蹌幾乎拿不穩樁。龍三游微微一笑,道:「現在咱們到前面鎮上租輛馬車!」大馬球一愣道:「要租馬車?難道很遠?」「不遠,不過也不近就是,快,你先走,咱們還得在天黑前趕回來!」「是,是。」大馬球心想天黑前不趕回堡,必引起堡中人疑心,所以也不再多問,匆匆向鎮上奔去。

  龍三游大搖大擺地在後面走著,龍家堡離鎮不過裡把路,等他趕到鎮口,大馬球早已雇好車回頭馳來迎接。「來,咱們坐在車中。」龍三游對大馬球招招手,先估人車篷中。隨即吩咐道:「車把式,朝東大路趕,愈快愈好,大爺不計較車資。」大馬球上了車,車馬式立刻道:「是,大爺!」鞭聲呼地一響,車已轔轔起程。「總管,現在你可以說了吧,到底辦什麼事?」話聲一落,龍三游陡然伸指點了大馬球軟麻二穴,嘿嘿一笑,道:「告訴你,請你做個證人!」大馬球身軀一軟,動彈不得,頓時驚呼道:「總管,你怎麼點了我的穴道?做證人也不用制住我啊!」龍三游道:「你真是個混球,不知龍三游怎樣會叫你辦這種陰險事,嘿嘿!大馬球,你看看我究竟是誰?」說著,伸手緩緩自頭上撕下一張薄皮面具,現出一個白髮蒼蒼,同字臉的頭,競然是「滄浪神刀」展雄,只是他顎下黑鬚為了戴面具的關係已完全剪短。

  大馬球神色頓時大變,驚叫道:「你……你是誰?」「滄浪神刀」冷冷一笑道:「我就是龍堡主的好朋友,為他報仇而來,本以為查勘還要費一番手腳,想不到你居然不打自招,嘿嘿,我得先記你一筆功勞!」

  這時的大馬球神色大變,連忙攔聲道:「大爺,求求你不要殺我,這全是龍三游的主意,小的也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他若不是穴道被制,早就跪了下去。「滄浪神刀」冷冷道:「若要我不殺你,這一路上,你就得聽我吩咐!」大馬球道:「是,是,小的一定聽你吩咐,你大爺叫我吃屎,我不敢吃飯!」「滄浪神刀」頷首道:「那你就跟我乖乖坐著,我不叫你說話,你就少放屁。」「是,是。」車中立刻沉默下來,可是「滄浪神刀」卻在暗暗發愁,該到哪裡去呢?」

  天星宮已出現江湖,自己還能避開她們,三幫七派,大都受了「三環先生」莫於道的盅惑,好容易弄到這麼一個人證,冒冒失失送上門去,萬一對方不信,若有什麼變化,豈不前功盡棄,枉費一番跋涉之苦。

  然而羅成一時又難找到,他左思右想,倏想到了青城派,只有青城派昔年與自己還有一份交情。想到這裡,「滄浪神刀」決心先往青城,把這個人證先安置好再說。

  就在「滄浪神刀」帶著大馬球偷偷離開龍家堡後,不到一個時辰,龍家堡大門又被人敲響起來。「咦!今天上門倒不少,又是誰來了。」半年餘沒見鬼上門,看守大門的小癩子心中暗暗想著,走到門邊,嚷道:「是誰啊?」「小癩子?是我!」大門外在回答,呀地一聲,小癩子拉開大門,目光一瞬,不禁一呆,道:「總管,你老怎麼又溜出去了?」

  門外可不又是一個龍三游,只是這個龍三游卻牽著一匹馬,滿身風塵僕僕,肩上多了一柄長刀。他一聽小癩子的話,頓時皺眉道:「小癩子,你在發病嗎?我剛回堡,怎麼說溜出去了?」「咦!這就奇了,總管明明早上一個時辰已回來,現在……」龍三游沒待他說完,神色一變,喝道:「人在哪裡?」小癩子吃吃道:「不……不是大馬球跟你一齊到後院去休息了嗎?」龍三游突然像瘋子一般,掠身就向二進院飛奔。但他到了自己房中,卻沒見人影,一干堡丁見他這種氣急敗壞的樣子已紛紛圍近問候!「總管,發生了什麼事?」

  龍三游急急問道:「大馬球呢?」

  「大馬球不是跟總管在四進院老堡主故居嗎?」

  一聽這話,龍三游又發瘋般地向四進院狂奔。後面一干堡丁不知出了什麼大事,也紛紛跟著向裡跑。

  龍三游到達四進院上房,反手掣出長刀,向裡衝了進去,但是房中空蕩蕩地哪裡還有影子。「人呢?人呢?」他臉色灰土,向著門口擁集的堡丁大聲喝問。那些堡丁個面面相觀,其中一個道:「總管若未見他,我們也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壞了!壞了!」龍三游情不自禁地連連道,接著破口大罵:「你們都是飯桶,被人混進來都不知道,剛才的總管是假的,我是真的。」「啊!」堡丁同聲驚呼!

  龍三游卻又推開眾人,發狂地向外奔,到了大門口,縱身跨上來時的坐騎,勒轉馬首,飛也似地向堡外急馳而去,等錢師爺聞訊出來查看,人馬早已沒入一片黃塵中,失去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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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3 23:37:29
第十章 巫山得真經


  蜀中多山,其中以青城最為峻峭稱奇。

  武林八派,卻數青城名列最末。

  青城一派與華山、終南、崆峒合稱四大劍派,與武當並為道家弟子,其所以名列末位,倒並非劍術武功不如人,而因塵世俗念淡泊,門下弟子極少在江湖上走動的緣故。

  它與武當以人世出主,青城卻以為世為說,講究的是鼎爐練金丹,講研長生不老,肉身成仙之術。故而在武林中,青城一派簡直無足輕重,然它的靈丹奇藥,遠比它的劍術武功聞名。

  這天傍晚,青城山下出現一人,那人白髮蒼蒼,卻又滿顎黑鬚,肩上背著一個大麻袋,往山上急奔。由山下到青城道觀山路九彎八曲,足足有五十里路,而且有些地方,山道奇險,稍一失足,即墜深淵。這老者時而點地,時而騰身,走起來輕鬆之至,但五十里上坡山路究竟吃力,到達青城觀,也是滿頭大汗,連連喘氣。青城觀大門緊閉,鴉雀無聲,在夕陽餘暉,寒風颯颯中,顯出一股蒼涼出塵之概。老者肩著大麻袋,眉頭一皺,自言自語道:「天還未黑,門已緊閉,這青城觀的道士愈來愈沒出息了!」咕嘰著已伸手連連拍動門環。咚咚咚!敲門聲在這靜寂的環境裡,顯得分外響亮刺耳。觀門倏然啟開一半,出現一名年輕的藍衣小道士稽首道:「無量佛,施主駕臨敝觀,有何指教?」老者伸手一推小道士,跨腳就進了觀門,口中道:「如今青城觀是哪一位掌理門戶?」小道士被推得踉蹌了二步,呆了一呆,道:「敝觀掌門人玄妙子,施主敢情有事!」老者笑道:「沒事老夫滿頭大汗地跑來幹啥!想不到玄妙小道竟當上了青城掌門,法元老道整天捋丹修煉,卻比老夫命短,死得比老夫還快,真是蒼海桑田,變化無常。」小道士怔怔聽著,聽完這番話,不由作色道:「施主好沒道理,恁地無緣無故,詛咒敝派師祖死字起來!」老者一呆,道:「原來法元子沒死?」小道士沉聲道:「法元師祖老而彌堅,好好活著,怎麼會死!」「那你不是說貴派掌門是玄妙子嗎?」「那是師祖自感年老,先行傳位玄妙師父,掌理門戶,這有什麼不對嗎?」老者哈哈大笑道:「沒有,沒有,好極了,你快去叫你師祖出來。老夫跑得一身汗,先進大殿喘喘氣片說著要走,卻被小道上伸手攔住,道:「老施主太莽撞了,貧道尚不知施主姓名,也不知有何事故,叫貧道怎麼通報?」老者又大笑道:「你去告訴法元牛鼻子,說四十年前故人一把刀來訪就行了。」說完逕自進了大殿,放下麻包袋,往蒲團上盤膝一坐,看得其餘青城道士,個個側目,不知究竟。藍衣小道已急急向觀內奔去,不過盞茶時刻,只見一位長眉白鬚古稀全真與一位灰髮老道在藍衣小道的引帶下進了大殿。老者呵呵笑道:「法元牛鼻子,還認得我嗎?」長眉白髮老道怔了一怔,仔細注視片刻,才面露笑容,豎掌胸前,稽首道:「無量佛,原來是展老施主,四十年不見,精神依舊,可喜可賀,玄妙,快上前見過展施主,他就是為師時常提起的『滄浪神刀』展老英雄!」

  灰髮老道也稽首施禮道:「不知展施主駕到,貧道實有疏慢之罪!」側目對小道士喝道:「還不快奉茶侍候!」

  小道士伸了伸舌頭,慌忙去端茶,「滄浪神刀」對玄妙子哈哈笑道:「不客氣,不客氣,掌門人,恕老夫無禮,實在這一陣路趕得我喘不過氣來,好在令師與我是故交,咱們就少來世間俗禮!」玄妙子道:「敢不遵命!」與法元子雙雙盤膝坐落,望著「滄浪神刀」身旁的麻袋,法元子不禁問道:「施主四十年未見,此來莫非是為貧道帶來了禮物?」

  「滄浪神刀」大笑道:「你這個出家人竟還存慾念,不知這幾年道行怎麼修的,老夫麻袋中的東西,並非是送你牛鼻子的禮物,卻非要你收下保管不可!」

  法元子道:「施主莫打啞謎,袋中究是何物?」

  「滄浪神刀」神色一整道:「老道,這東西對我來說,貴重無比,故老朽先問問你,肯不肯幫我一次忙,代為保管一段時間。」

  法元子道:「只要貧道力能所及,豈有不助施主之理。」

  「好。」「滄浪神刀」打開麻袋,往外一倒,赫然滾出一個六尺大漢,只是被點了睡穴,猶自熟睡如豬。

  法元子與玄妙子不由一楞,怎麼也想不到袋中裝的是個大漢。法元子怔怔道:「施主遠道背個人來,而且還要貧道看守,其中莫非有什麼緣故?」「滄浪神刀」頷首道:「不但有緣故,而且關係重大,老道,你聽到武林第一家羅公子殺龍堡主那段公案嗎?」法元子道:「確有所聞!」「羅公子能否把罪嫌洗刷清白,就在此人身上。」「哦!」法元子捋髯頷首,表情倏轉沉重道:「提起羅公子,貧道倒有一件重要事情奉告。」「什麼事?」法元子道:「玄妙,還是你告訴展施主吧!」

  玄妙子立刻道:「二日前,弟子自巫山採藥返觀途中,遇到一個女子倒地不起,仔細診察下,發覺她中毒甚深,而且竟是武林第一家羅大俠的遺孀!」

  「滄浪神刀」心頭一震,倏地起立道:「這就奇了,羅夫人是生病,怎會是中毒,掌門人莫非診錯了脈?」玄妙子含笑道:「貧道終生煉丹,中毒生病焉有不清之理。」「滄浪神刀」急急道:「那女子真的是羅夫人?」玄妙子道:「八派昔年為武林第一家上匾,貧道也曾見過羅夫人—面,怎會錯認!」「那人呢?」「本居在觀後木屋中……」「滄浪神刀」截口道:「快帶我去!」玄妙子臉色沉重地搖搖頭道:「施主來晚了一步,羅夫人已於中午離觀他去!」「滄浪神刀」一愣道:「難道她已痊癒了?」玄妙子道:「本觀丹藥極為靈驗,羅夫人中毒雖深,但經服下三粒『救命金丹』後,劇毒全祛,只不過身體稍弱,未完全復元矣!」「滄浪神刀」鬆了一口氣,復坐下道:「那掌門人應該多留羅夫人休養幾天才對!」玄妙子沉重地一歎道:「貧道何嘗不如此想,可惜變起非常,使貧道不敢再留她住下!」「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故?」一本觀接到了天星旗令!」「滄浪神刀」臉色大變,道:「莫非天星宮主風聞追至?」「天星宮主並未出現,只是差遣了『蒙山怪嫗』到敝觀傳下警告。」「怎麼說?」「天星宮揚言八派三幫凡收留羅夫人者,必屠全派,知其行蹤而不告者,殺害掌門……」「滄浪神刀」臉色又是一變,道:「我明白了,你牛鼻子莫非因此害怕,所以趕走了羅夫人?」法元子沉聲道:「施主誤會了,天星宮雖不好惹,但貧道還不至於立刻轟走羅夫人,不過僅將消息轉告,囑其小心而矣。哪知門下弟子送午膳時,已不見羅夫人影蹤,玄妙,你就把那張留言交展施主一觀。」玄妙立自懷中取出一張疊好的信箋,「滄浪神刀」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劇毒已解,自思不能再牽累貴觀之安危,祈恕不告而別,祛毒救命大德,容後再報。此致

  法元真人知名不具

  看完,「滄浪神刀」立將信箋疊好揣人懷中,起立道:「情況緊急,我得先去找羅公子,通知他這件消息。」

  話聲一頓。指著大馬球接著道:「此人混號大馬球,原是昔日龍堡主貼身奴僕,老朽謹此拜託貴觀看守一段時間,並請二位作一證人,不知二位肯負此重任否?」

  法元子豪爽地一笑,道:「昔年武林第一家之匾,是八派三幫公奉,羅公子若真是倒施逆行,等於八派三幫都瞎了眼睛,自打嘴巴。如今替羅公子洗刷罪嫌,也等於吾洗刷清白,貧道豈有拒絕推卻之理。」「滄浪神刀」讚佩道:「老牛鼻子,我老頭子就欽佩你這一點,任何事到你眼中,都能把道理分析得清清楚楚,絲毫不人云亦云,混淆黑白。話不多說,現在就請你聽聽大馬球的親口供詞!」伸手拍醒了大馬球睡穴。大馬球打聲呵欠,翻身站起,目光四下一掃,驚疑地道:「展大爺,你半路中怎把小的弄睡了,這是什麼地方?」

  「滄浪神刀」沉聲道:「大馬球,這裡是青城觀,你要活命,乖乖地供出殺害龍堡主經過,說給二位道長聽聽,若有一言不實,老夫就來個亂刀分屍!」

  大馬球嚇得噗地跪下,向法元子及玄妙子叩頭如搗蒜,連連哀求道:「二位道爺慈悲,小的只是被龍三游總管脅迫,在堡主茶中放了些蒙藥,以後殺堡主,寫遺書,一切都是龍三游佈置,用以陷害羅公子,這全部是事實,小的不敢有半句虛言。」

  「滄浪神刀」接口道:「法無道友及掌門人,真相已白,人也交給你保管,我得先去找羅公子,先行告辭!」說完一抱拳,迫不及待地長身掠起,越牆而出。法元子長眉一挑,連連歎道:「罪孽,罪孽!玄妙——」玄妙垂首應道:「弟子在!」「送他至柴房,派二名弟子看守,三餐飲食,按時送往。」「是——」玄妙轉身對大馬球冷冷道:「施主好好耽在觀中,靜心懺悔,尚有一線生機,否則,貧道一樣能制裁你!」一是,是!小的一定靜心懺悔!」於是玄妙命二名弟子押著大馬球往觀後柴房。天已黑,山靜風嘯,青城觀恢復了往昔的平靜。

  三更天——

  青城觀中起了一陣緊急的鐘聲。隨即起了一陣騷動,數十弟子各自奔出丹房。法元子也自修真靜室中出來,喝道:「什麼事?」

  一名弟子已氣急敗壞地奔來,跪稟道:「師祖,弟子去柴房換班時,發現二位守衛柴房師弟被殺,被囚犯人已失蹤!」法元子長眉一軒,慈目一張,喝道:「帶路!」到了柴房一看,果見二名弟子橫屍地上,柴房中已空地無人。法元子目光一掃,卻未見玄妙子,不由喝道:「掌門人呢?」四十餘名弟子東張西望,其中一人道:「回師祖,未見掌門人!」法元子大叫一聲:「不好!」掠身就向玄妙丹房奔去。

  到玄妙子丹房前,只見房中燈火仍明,推門進入一看,卻見玄妙子已仰臥煉丹爐前,胸前一片鮮血,雙目呆瞪,已經氣絕而亡。「可惡!可惡!」法無子連聲喃喃,已經老淚縱橫,傷心欲絕,他抖著手俯身一按玄妙胸前,心跳雖止,體溫尚存,立刻轉身對擁入的四十餘門下弟子喝道:「汝等速往觀外四周追搜,以二十里為限!」「是。」所有青城弟子個個悲忿地蜂擁而出。

  法元子這時才抱起玄妙屍體,平平放在雲床上,自己端坐床邊,淚如雨落,喃喃道:「玄妙,玄妙,本是你送為師圓寂飛昇,想不到白髮人反送黑髮人。爾瞑目罷,兇手是想殺你滅口,但兇徒怎會想到還有為師在場,你的仇早晚會得報償!」說完,垂市豎掌,喃喃誦經超渡起來。天色漸漸亮了。所有出去搜查的青城弟子俱都陸續回觀,齊集丹房門口。法無子這才站起轉身道:「有什麼發現嗎?」

  其中有一個中年道士稟道:「回師父,別無所見,只有弟子在十里外深谷之中發現一具無頭屍首,但腿手俱被山獸叼走,只剩下身軀殘骸,依體形頗像被囚犯人。」法元子沉聲道:「果不出我所料,兇徒志在殺人滅口,依此推測,殺玄妙的兇手不外二人!」中年道士急問道:「是哪二人?」「除了『三環先生』莫於道與龍三游之外,還會有誰,縱非此二人動手,也是這二人主使!」話聲一頓喝道:「玄真!」中年道上垂手道:「弟子在!」法元子道:「自今天起,你就代已死師兄掌理門戶!」「謹遵師命。」「取我寶劍來!」妙真子一愣,急急問道:「師父要出觀?」

  法元子沉聲道:「為師本想靜修以終,如今不能不再下山一趟,一來追緝兇手,二來我既答應了展老施主保護人犯,如今人犯已死,屍體不全,只有分訪各派,說明經過,才能對展施主交待,你們在觀中好好守護。」說完,接過小道送至的寶劍,在所有青城弟子的恭送下,出了青城觀,向山下飛掠而去。

  在巫山的山徑上二條人影如飛掠躍著,這二人竟是正義幫主「賽諸葛」尚子義與女兒香芸。雖是深秋,但香芸額上已是香汗滴滴,她喘著氣叫道:「爹,我們休息一下吧!」正義幫主面巾飄飄,不得不停下身形,回身走近香芸道:「我叫你在客棧等我,不要來,你偏要來!」香芸坐落村旁,喘著氣,幽怨道:「爹,這世上我無依無靠,不跟著你又去跟誰?」正義幫主無奈地一歎,道:「好吧,咱們休息盞茶時刻,再趕路!」香芸皺眉道:「爹,我們已趕了一天路,你究竟是去哪裡?」正義幫主道:「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去神女峰!」香芸訝道:爹,咱們五天前才離開神女峰,又回去幹嗎?」正義幫主道:「找羅夫人!」香芸益發不懂地道:「我不懂,羅夫人不是已經離開了那座山洞了嗎?」正義幫主嘿嘿一笑,道:「我想她或許會回去的。」香芸道:「爹是在異想天開吧!」正義幫主道:「我從不幻想,只是得到了一件消息,從這消息上判斷,羅夫人必定會回轉神女峰!」香芸一怔問道:「什麼消息?」正義幫主道:「四天前,我離開你後獨自打聽了一下,據說天星宮主急傳天星旗,分告八派三幫,如敢收留羅夫人,必屠全派,知其行蹤不告,屠其掌門。」香芸歎道:「奇怪!宮主怎未提及我們與其他人,而獨對羅夫人這麼狠!」正義幫主哈哈笑道:「其中必有原因,且不論原因為何,對我們來說真是太有利了。」香芸惑然問道:「有什麼利?」正義幫主道:「這一來,天下雖大,卻無她容身之地,要找她不更容易了嗎?」「但羅夫人不一定要投八派三幫啊!也不見得非囚神女峰不可,隨便哪裡,不是一樣可以躲!」「這你就不懂了,不靠人派三幫可以,但躲任何地方,卻難逃三幫耳目,除非她永遠不出門,出門就難保不被人認出,也就難保不傳入天星宮耳朵。」「唉!羅夫人的處境更艱難了。」「哈哈哈,所以她必須找個安全可靠的地方,她的頭腦不會太笨,在想到無處可去的情形之下,必會想起神女峰老地方最最隱秘,又無人跡,不怕被人發現,何況天星宮高手剛離開,決不會再回來,芸兒,換是你,你回不回來?」香芸默默無言,經這一番分析,她也覺得太有可能了,不由輕歎道:「爹,你為什麼一定要害羅夫人?」正義幫主道:「哈哈,芸兒,你又弄錯了,我決無害她之意,想想她目前的處境,既找不到她的兒子,落在天星宮手裡更慘,只有跟著我們,還比較安全,再說,三環先生把人托付於我,我豈能毫無交待!」「爹,我總覺得三環先生莫於道神秘莫測,不是正道之士,你實不應該幫他!」「芸兒,爹已經想過了,現在誰也不幫,找到羅夫人後,若羅夫人真的是冤枉,我就將人交給他,否則,我就把人交給三環先生,公公平平,不偏不倚,這樣也算對龍家堡與飛雁莊有個交代。」

  香芸沒有話說了,她雖猜不透父親的真正心意,但這番話的確無可辯駁,心中只希望父親能言如其一。

  正義幫主站起來道:「走吧!咱們中午前必須趕到神女峰,找不到人還有時間下山。」

  於是父女二人再度向神女峰飛掠,果在午時左右,趕到神女峰腰,遠遠望見那座石洞靜蕩蕩地,正義幫主低聲對香芸道:「你在外面把風,注意四周有無別的武林人物來,我進洞去看看。」香芸點點頭,正義幫主已提氣輕身,飄然於洞外,然後輕輕一點,進入洞中。

  這一著竟被他猜中了,羅夫人果然坐在床上調息,聞聲驚醒,一見正義幫主,神色一變,倏地下了石床,吃驚地道:「想不到你竟會找回來!」

  正義幫主哈哈一笑,道:「我沒有猜不中的事!」羅夫人臉色鐵青道:「你莫非還不肯放過我?」正義幫主道:「我不過擔心你病體未好,不能久受風塵,還是隨我走吧!」「休想!」羅夫人尖叱道:「我告訴你,我中的毒已完全治好了。」正義幫主道:「那我該恭賀你。」「少假仁假義,你給我滾!」「我不放心你,要知道天星宮已傳出天星旗令,到處在追捕你!」羅夫人冷笑道:「別來這一套,我已經恢復,知道照顧自己,同時我得警告你,別再自找麻煩,我商瓊也不記前恨,否則,我不是好欺負的,一樣能殺你!」正義幫主哈哈一笑,緩步欺身道:「我不會走,你就殺我試試!」羅夫人臉色一凜,頓降重霜,厲聲道:「你真要找死!」正義幫主道:「我只想試試你到底功力恢復了沒有!」突然搶先出手,雙掌幻影而出,掌力勁風,重如山嶽,猛向羅夫人襲到。羅夫人身形飛閃,一聲嬌叱,蘭花十指也搶攻而上。

  這一動上手,立刻可以看出雙方都是一流高手,一招一式俱是詭奇多變,靈幻無方。二人越戰越激烈,愈打愈快,山洞之中全是指風影掌,剎那之間,互相交手七十餘招。時間一久,羅夫人就感到有點支持不住了,到底是久病初癒,未經好好調養,漸有後力不繼之感。最使她感到驚駭的是正義幫主的武功,竟比她想像中的高出數倍,自己會的天星武學,差不多的變化,竟被正義幫主完全封死!在這種情形之下,羅夫人愈打愈心寒,力不能敵,她就想走為上策,可是,正義幫主似乎完全料到她的心意,攔在中間,根本不讓她有機會接近洞中。

  眼看情勢愈來愈危險,洞口人影一閃,香芸手執長劍衝了進來,她是在洞外聽到洞裡叱喝之聲,在久不息,故而進洞看看,一見羅夫人情勢惡劣,不由想起了羅成,心中一急,脫口叫道:「爹——」正義幫主被女兒一叫還以為洞外發生了什麼情況,招式不由一緩。羅夫人卻趁這些微空隙,身形如箭,向洞口射去。香芸急忙一讓,羅夫人已掠出洞外。正義幫主心中大急,喝道:「丫頭,你怎麼放走她!」「爹,隨她去吧!」正義幫主一哼,也顧不得責斥,也飛身出了洞外,只見羅夫人已遠去變成一粒黑點,瞬眼沒入峰左一片森林中。他一提氣,也急起直追!香芸也慌忙跟在後面飛掠而去。

  可是到了林邊,已不見了羅夫人的影子。莽莽森林,深廣難測,找一個存心要逃避的人,可說困難無比。可是正義幫主似乎不甘得而復失,下定了決心,只見他毫不考慮地投入林中,撥枝尋覓。香芸也跟在後面,她口中雖不講話,可是心中卻鬆了一口氣,覺得這次羅夫人必定逃脫了。任父親費盡力氣,也將徒勞無功。

  正義幫主也一言不發,時而屏氣傾聽,時而閃身鑽行。這樣行行停停,找了二個時辰,倏覺天光一亮,原來竟出了那片莽林。

  眼前是一條小溪,澗水潺潺而流,過澗一段斜坡上,突出一塊石坪,上面山壁又出現一座石洞。遠遠望去,洞口山籐半垂,竟是個絕佳所在。正義幫主嘿嘿一聲冷笑,道:「這次看你再往那裡走!」身形飛掠上了石坪,腳尖再點,已到了洞口。香芸暗暗吃驚,緊跟著寸步不離。父女二人跨進洞裡,卻不由一呆!洞中石製的床桌椅幾,一應俱全,中間石床上赫然坐著一個白髮垂肩的白衣老婦,只是垂簾闔目,似在打坐。正義幫主目光一掃,拱手道:「打擾老婆婆清修,請問可見有人進來!」白衣老婦仍是垂簾闔目,右手卻向後面指了指。仍然回復原狀。原來後面左角仍有一座旋轉門戶,石門中分,各現二尺餘空隙。正義幫主心中一動,立刻向後閃,急衝而入,香芸也忙隨後跟去,哪知竟差了一步,剛到門口,那塊厚達一尺的石板倏然旋動關閉,轟然一聲,變成整塊石板,闔得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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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3 23:37:49
  門裡的正義幫主衝進後未見人影,倏聽身後石門轟然關閉,頓時大吃一驚,正欲轉身推門,倏瞥目靠裡的石壁上鐫刻著四行字:

  「真經傳有緣,

  坐關靜自修。

  悟通功自成,

  不難破門出。

  字下一張石桌上放著一隻玉匣,正義幫主上前啟開匣蓋,裡面放著一本絹籍,封面赫然「陰陽真經」四個硃砂紅字。

  這一來,正義幫主反而不急於出去了,可是門外的香芸卻焦急萬分,拚命地推著石門叫喊。而白衣老婦身後床邊倏然長身站起一人,竟是羅夫人,她望了望在拚命推門的香芸,輕悄悄地出了石洞,沒於蒼茫中。這時的香芸,由於恐怕父親遭到危險,注意力全集中在石壁上,對羅夫人的離去,毫無所覺。她接連喊了幾聲爹,未見有回音,用盡了力氣,石門與石壁如一體,絲毫不動,心中不由大急,轉身走到石床邊急急叫道:「老婆婆,你醒醒,這石門怎麼有機關?機關在什麼地方?」白衣老婦依然靜坐如故,連眼皮都沒抬一抬。「喂!老婆婆……」香芸急得伸手一推,這一推卻出一奇事,只見白衣老婦仰身倒在床後邊。脫口驚呼,香芸忙上前一按白衣老婦嘴邊,發覺氣息全無,竟是個死人!她又是一愕!既然是死人,剛才她的手又怎麼會動呢?她不知道剛才完全是羅夫的逃無可逃,情急之下,臨機應變,想出來的辦法,卻料想不到會把正義幫主關在石壁之中。

  自然,羅夫人匆忙之下,來不及進後洞察看,更想不到裡面有部舉世難求的「陰陽真經」,而且落在正義幫主手中,使得以後武林情勢,起了大變。

  既發覺白衣老婦是死人,香芸更急了,她起先運足功力推壁,累得香汗淋漓。無功之下,又想砍大樹擂壁,仍是沒有用。最後只有坐下來失聲痛哭。洞外已是一片漆黑,時已入夜了。

  正義幫主父女在找羅夫人,他們想不到還有一個人也在找羅夫人,那人就是羅成。

  不過,正義幫主找羅夫人是得而復失,而羅成卻是始終沒有離開過神女峰周圍,死心地在找母親,可惜的是機遇不佳二次在不同方向錯過。

  他所以未離開神女峰,是根據一項事實作判斷,母親身懷重病,決不可能逃得很遠。自然,他還不知道母親並非病,而是中了毒!

  既不能逃得很遠,那一定就在神女峰附近。所以他下定決心,好好地搜覓一下。

  為了避免遺漏錯過,他以神女峰為中心,估計了五十里一個圓周,分為東、東南角、南、南西角、西、西北角、北、北東角八個方向搜覓,由於要仔細,規定每天循一個方向,自然,有時搜覓的範圍,不知不覺已超過了五十里。

  在他認為,這次搜覓,縱然找不到母親,至少也得搜到一點蛛絲馬跡,以便判斷母親的去向,否則,又等於斷了線索,四海茫茫,再找就更困難了。

  今天已是第五天了,一無所獲,眼見天已黑,他就在一塊空地上生起了火堆,吃著乾糧,然後就躺在火堆旁沉沉睡去。

  睡意朦朧中,他倏然驚醒,他隱隱發覺似乎有人向自己緩緩欺近,停了停神,側耳貼地一聽,果然聽到一絲移走踏葉之聲!這麼深的荒山,這麼黑的深夜,會有誰呢?除了猛獸外,只有武林人物!羅成仰臥不動,但手已握住放在身旁的劍柄,暗暗戒備著。那輕悄悄的履聲愈來愈近了,可是沒有野獸的氣息與腥味,由此判斷,必定是人。若是野獸,羅成還不緊張,發覺是人,心中卻緊張起來!這人是誰呢?對自己有什麼企圖嗎?推測中,已覺得那人已欺近八丈左右。

  羅成打量過這段地勢,二邊是森林,一邊是向陽上坡,睡的地方有十丈餘草地,那人自林中出現,此刻已離開林邊三丈左右,自己突起發難,足可使對方難以遁形。

  盤算已定,他霍然自地上挺身而起,哈嘟一聲,劍出鞘,已在手中,口中喝道:「朋友,你幹什麼!」喝聲剛落,已看清對方面目,不由大出意外啊的一聲!對方是個少女,而且竟是香芸。香芸也感到意外地叫了一聲,但對她來說,倒是喜多於驚,一呆之下,急叫道:「成哥!」狂奔而近,撲入羅成懷中,嚎啕痛哭起來!

  深夜意外相逢,羅成擁著香芸,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他輕輕拍著香芸俏肩,安慰道:「別哭別哭,先告訴我你怎麼還在山中?怎會深夜找到這裡來的?」

  香芸這才停止泣聲道:「我父親遇了險,我是想奔出山找人救我父親的,半途上倏見這裡有火光,就找來了,想不到會是你,成哥,求你救救我父親。」羅成暗暗一歎,正義幫主亟欲制自己於死地,然而現在卻反而要去救他,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偏偏會發生!

  「成哥,我知道你不願意去,可是,求求你看在我份上!」

  香芸見他靜思不語,又哀求了。

  見了她那種哀怨欲絕的樣子,羅成心中不為不忍,忙整色道:「芸妹,我不是乘危袖手的人,何況令尊與我並無多大怨仇,只是受人利用而已,再說他是你父親,我更不能不理。不過夜已如此之深,暗中路徑不辨,若令尊已經遇險,現在去也晚了,若未遇險,天明也來得及,所以你應該先坐下休息休息,再慢慢將經過情形詳細告訴我,好讓我先判斷情形,再定緩急!」

  香芸也覺得已精疲力盡,此刻找到救星,心情一鬆,更有點支持不住,依言坐近火堆,羅成又撥開火堆,加了二根樹枝,才坐下來。

  於是香芸細細敘述經過,等她說完,羅成一聽母親居然不出所料,還在山中,心中倒反而急了起來。

  但如此深夜,況且還要先救出正義幫主,急也沒有用,不過他總算知道母親無恙,心中寬鬆了許多。於是道:「芸妹,聽你所說,令尊至多中了機關,被關於石窟之中,以他功力,諒必不會遇到什麼危險,慢點去並沒關係,現在我們就在此休息,天一亮,再去那座石洞不晚。」香芸聽了這番解釋,覺得確是如此,於是點點頭,二人就分頭躺在地上,不久就沉沉睡去。一覺醒來,天光已是大亮,火堆已剩餘燼,二人—躍而起,先吃了羅成帶的乾糧,然後尋路向那座石洞找去。哪知香芸黑夜離洞,本是不辨方向亂闖,此刻白天再找,竟有點迷失了。香芸不由急得快哭出來,道:「我忘了路徑方向,怎麼辦?」

  羅成忙安慰道:「你先停下來,好好想想,愈急愈出錯,好在耽擱一二個時辰,對令尊而言,並無多大要緊!」香芸這才四下望了一望,想了一想,又換了一個方向向前走。

  這次總算沒走錯,但到達那條小溪,已是日正當中,已經午時了。

  「就是那座洞!」

  香芸欣喜地一指,身形急掠而起,羅成急忙跟隨,二人衝入洞中,頓時一呆!

  原來這短短半個晚上,半個白天的時間中,洞中又有了變化,只見那座石門復又開啟,羅成伸手劈下一根石椅腳,奔到石門邊先在地上撐住石板,然後與香芸進入後洞,卻見石窟中空蕩蕩地,哪還有正義幫主的影子。

  香芸驚咦起來:「咦!怎麼我爹不見了?」

  羅成目光一掃,倏一指洞壁上的字,道:芸妹,你看看,令尊不但未遇險,說不定還逢奇遇,得到了一部武林秘籍,我應該恭喜你才對!」說雖這麼說,心中卻是憂心重重,若正義幫主仍然甘心受三環先生莫於道利用,與自己為敵,那真是不堪設想。香芸猶不放心道:「依壁上的話,我父親會這麼快語通秘籍上的武功?」羅成道:「以令尊才智及武功基礎,諒必沒有什麼困難,其實天下武功,雖雜亂分歧,基本之理則一,稍具智慧者,不難一通百通,你可以不必擔心!」香芸歎道:「爹一個人走了,但我怎麼辦呢?」羅成無奈道:「芸妹若沒有去處,就暫時與我在一起,先找家母吧!」香芸欣然點頭,憂心已去,她自然不願放棄與羅成接近的機會,於是雙雙出洞,再度開始在山中打轉!

  可是三大過去,不但未見羅夫人影子,也不見正義幫主的影子,二人只得快快下山,途中羅成問道:「苔妹,你說過你與令尊離開過神女峰又折回的?」「嗯!」香芸點點頭。羅成沉思道:「令尊去過什麼地方?」香芸道:「我們往西走,爹沒說目的地是哪裡?」往西走,是往峨嵋青城之路!羅成忖道:「正義幫主不會毫無目的,莫非目的地就是峨嵋青城其中之一!」想著又問道:「你們走了幾天?」香芸道:「走了三天又急急轉回來!」羅成一盤算,毅然道:「那我們去峨嵋!」在沒有線索下,他覺得這勉強也算一條線索,於是二人急往峨嵋而去。

  依山勢地形而言,青城奇而峨嵋秀。

  尤其此刻朝陽初起的金頂,旭日未升已霞光千條,祥雲繚繞,使金項名符其實,看去如射出萬道金光。

  峨嵋也是佛教勝地,但它與少林寺卻大有差異。少林主供如來,峨嵋三十六洞天,供的是諸佛神,並以文殊菩薩為尊。少林都是和尚。峨嵋全是女尼,三十六洞天上的金光,就是峨嵋一派的根據地。

  庵中三百六十名比丘尼與少林一千寺僧成為佛門弟子在武林中的二大支柱。

  但是今晨祥雲繚繞,氣象萬千的金光庵中卻隱隱騰出一層層殺氣。峨嵋掌門慈雲師太以下,除了六十名守留看家外,全都肩掛著簡單的行囊,背刀執杖陸續下山。

  除非是重要事故,這種傾巢而出的大舉,簡直是百年來少有之事。

  山風颯颯,霧氣全消,朝陽初升中,一群比丘尼魚貫下山,肅然無聲。慈雲師太打首二旁跟著二位師妹:號稱「峨嵋三尼」的藹雲師太與瑞雲師太,剛剛下了山腳,迎面碰到一個女人。

  這女人卻是個白髮如草,手執鳩頭杖的奇醜老婦。一見峨嵋比丘尼居然大群下山,呆了一呆,張手一攔,桀桀一笑道:「三位師太請了,帶著這麼多弟子下山,敢情有什麼大事?」

  見有人相攔,峨嵋三尼立刻停步。後面三百弟子自然也停了下來,藹雲師太越前一步,合十問訊道:「阿彌陀佛,貧尼藹雲,女施主如何稱呼?」「老身蒙山呂五姑——」「蒙山怪嫗」桀桀大笑道:「你峨嵋三尼不認識我,老身卻認識各位,十年前普陀山一會,師太難道忘了?」「哦!原來是蒙山呂施主。」藹雲師太藹然道:「傳聞女施主已受正義幫邀請,何以竟會遠來峨嵋?」「蒙山怪嫗」詭笑道:「老身正欲上貴幫拜謁,如今在此遇上,倒也使我少走一段山路。」藹雲師太問道:「施主有什麼事嗎?」「蒙山怪嫗」道:「正有消息傳訊!」隨手自腰囊中掏出天星旗,左手一舉接著道:「師太請看,這是什麼!」「天星令旗!」峨嵋三尼聞聲驚呼,臉色隨著齊齊一變!掌門慈雲師太沉聲喝道:「女施主,此旗從何而來?」「蒙山怪嫗」得意地笑道:「老身正要借旗傳訊,奉天星宮主之命,請貴派在意羅夫人行蹤,收留藏匿,必屠全派,知情不報,戮其掌門!」

  慈雲師太臉色頓罩嚴霜,冷笑道:「什麼時候,正義幫竟投靠了天星宮,做起那批賤人的奴才來了?」「蒙山怪嫗」被罵得愕然臉赤,訕訕道:「掌門人不要誤會,正義幫主是從天星宮逃出來的人,怎會再投靠天星宮主!」慈雲師太道:「莫非施主也已脫離了正義幫,做了天星宮主奴才?」

  「不錯。」「蒙山怪嫗」惱羞成怒,沉聲道:「師太體要出口傷人,老身已傳令了天星宮主的警告,聽不聽在你了。」說完揣好令旗,轉身欲走。

  「慢走!」陡聽得慈雲師太一聲大喝,不禁停步回首,卻見這位峨嵋掌門人衣袖一揮!身旁藹雲、瑞雲二尼捲起二朵黃雲,臨空飛越攔住去路。

  接著後面的藍衣女弟子速分成二行,自慈雲身後疾行而出,二翼包抄,圍個水洩不通。

  這情形大出意料之外了。

  「蒙山怪嫗」自青城走華山,經過二派,傳遞警告,忿怒自是意料中事,但處處噤若寒蟬,但都是敢怒不敢言,不置可否。想不到這峨嵋老尼居然動了真怒,膽敢觸怒天星宮,斷了自己退路,似要置自己於死地!

  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打不過人多。「蒙山怪嫗」心中不由發毛,表情卻仍強橫,冷冷道:「掌門人,你這算什麼意思?莫非與我老婆子有什麼過不去?」

  慈雲師太仰天狂笑,道:「汝既甘心做天星宮主的狗奴,貧尼就當你是死對頭,告訴你,本派正要找天星宮那批賤人,你自行送上門來,就先拿你開刀,一試本派銳鋒!」

  見峨嵋掌門這麼仇視天星宮,「蒙山怪嫗」知道無法善了了,心頭一橫,桀桀笑道:「二國交戰,不斬來使,掌門人對付我老婆一個人,卻調動全派之力,傳出江湖,豈非笑掉別人大牙!」

  慈雲師太冷冷道:「對付天星宮的人,貧尼懶講過節規矩,但峨嵋也非倚眾仗勢之輩,自然是以一對一,讓你死而無怨!」

  「蒙山怪嫗」聞言心定,以一對一,她自信還不怕峨嵋門下,桀桀一笑,橫杖屹立道:「好,不知哪一位賜教!」

  慈雲喝道:「瑞雲出戰,無論生死,不勝不要來見本掌門!」

  瑞雲師太抱刀拱手道:「遵命!」

  刀勢一揮,就向「蒙山怪嫗」攻去。

  周圍的峨嵋弟子立刻像潮水一般的退開。「蒙山怪嫗」聽到峨嵋掌門竟下了這種最嚴厲的命令,神氣頓時一凜,杖勢一豎,化開瑞雲師太攻勢,三十六招盤頭杖法,如潑風狂雨一般展開。

  瑞雲師太一百零八招峨嵋刀更是拚力猛攻,招招俱是殺招,這一番惡鬥,真可謂旗鼓相當,你來我往,殺得難解難分,足使風雲變色。慈雲師太靜靜地注視著,倏見遠處二條人影疾掠而來,瀉落場畔,目注打量,竟是一男一女二位年青人。女的雖不識,男的她卻認識,竟是最近在江湖上鬧得風風雨雨的羅成。

  那位少女不用說就是香芸,當她看到激戰中的一方居然是「蒙山怪嫗」,急忙喝道:「快停手!」

  瑞雲師太聞聲忙撤招,「蒙山怪嫗」正苦於沒機會脫身,豈有錯過這剎那空隙,杖勢一收,一聲狂笑,身形掠出七八丈開外,疾奔而去,這一來,香芸不由一呆,暗忖,她怎麼連招呼都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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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3 23:38:07
  四周峨嵋弟子正要追趕,卻被慈雲師太喝咀,道:「既已逃了,不必再追,這位女施主為何出聲阻止?」羅成忙上前抱拳一禮道:「掌門師太,還認識晚輩嗎?」慈雲師太合什還禮,微展笑容,道:「貧尼豈不識你羅公子之理,請問那女施主是誰?」羅成忙代為介紹道:「那位尚姑娘是正義幫主之女,芸妹,快來見過峨嵋掌門人慈雲師太。」香芸上前一福,問道:「呂五姑為家父手下,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貴派?」慈雲師太沉重地道:「原來如此,女施主,你可知『蒙山怪嫗』已投靠天星宮,此來是下警告的嗎?」「啊!」香芸驚呼出聲,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天星宮怎會破例收容這老怪物?羅成也是心中一愕,道:「請問掌門人師太,『蒙山怪嫗』傳什麼警告?」

  慈雲師太道:「此事正與你有關,天星宮傳令八派三幫,收容令堂者屠全派,知行蹤不報者殺掌門,意欲八派三幫協助對付令堂,貧尼氣憤不過,所以要留下『蒙山怪嫗』一命,想不到被這位女施主一喝,讓其逃脫!」羅成忙道:「芸姑娘不知內情,這也難怪!」說著又深深一揖道:「多承師太為晚輩主持正義,盛情隆誼必將永銘心記。」

  茲雲忙合什道:「施主不必言謝,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尼此舉,一半個為替施主,一半卻是仇視天星宮!正欲前往決一死戰!」

  羅成大吃一驚,目光前後一望,見前後全是肩著行囊的女尼,峨嵋派怕不全已出動了,不由急問道:「掌門師太為了何故,傾派而出,欲找天星宮決鬥?」

  慈雲沉重一歎道:「本門是承少林傳檄求助,少林是聞訊南海下院僧友被天星宮屠殺殆盡,是以盡起寺中弟子,並請貧尼下山,會合於出川要道白馬寺!以便合力鼓氣一拼!」

  羅成更加震驚了,忙道:「師太千萬去不得!」慈雲師太沉聲問道:「為何去不得?」羅成歎道:「在武功山麓商家祠前,晚輩親自睹見南海少林一百零八位高僧橫屍當場,景象慘烈無比。故恕晚輩唐突直言,貴派雖人多勢眾,也不是天星宮對手,綜合二派之力,也必死傷慘重。」

  慈雲師太作色道:「公子好意,貧尼心領了,但本派與少林同為佛門子弟,豈能因此不顧道義,雖明知此去凶多吉少,也只有盡吾之力,但憑天命!」

  羅成肅然道:「師太正氣凜然,晚輩實感欽佩,但是這場殺劫一起,武林將元氣大傷,若是一戰再敗,江湖局面將儘是天星宮主天下,掌門人難道未作遠慮?」

  慈雲道:「貧尼焉有不知之理,但少林天癡道友已率千餘寺僧下山,貧尼已如弦上之箭,不能不發。」羅成道:「晚輩阻止貴派馳援,自然另有辦法!」慈雲道:「貧尼願聞其詳!」羅成道:「晚輩阻止了貴派,自然也要趕往阻止少林!」慈雲歎道:「南海為少林下院,天癡道友雖然用刑嚴謹,但切膚之痛,恐怕也欲罷難休!」「晚輩知道,但晚輩卻願代少林找天星宮為南海高僧報仇。唉!其實南海方丈文殊大師於晚輩有重生之恩,晚輩欲報此恩,代為雪仇之念,久已存於心矣!」慈雲一呆,「只憑你一人?」香芸也急急道:「成哥,你怎麼能一個人去?」

  羅成微微一笑,道:「恕我自狂,普天之下,能克制天星武功者,唯我一人!」說完向慈雲師太一揖又道:「請掌門人恕晚輩放肆之罪!」

  「哈哈,羅公子豪氣,貧尼深佩不已。」慈雲讚道:「但貧尼仍是難以深信!若公子因而喪生,豈非被江湖傳言峨嵋一門怯懦畏死,拿公子填命!」

  羅成整色道:「晚輩身冤未雪,家母未獲,還不想就此輕生,此去一會天星宮,縱不能勝,全身而退,絕對不難,屆時再另設他法,故請掌門人倚予信任,晚輩自當無負所托!唯求掌門人代辦二事!」

  慈雲道:「請說。」「少林除了邀請貴派是否邀請別派?故請掌門速速遞訊八派三幫,務必阻其出動。同時也必須加快函送少林,最好迫回關癡掌門人及跟隨弟子,以免到時晚輩再多廢口舌,如果迫之不及,晚輩到時只能親自阻止。」

  慈雲師太肅然合什道:「阿彌陀佛,公子艱矩自任,貧尼無法用言語虛贊公子之心,一切遵命,但願公子此行逢凶化吉,遇難呈祥,今後峨嵋少林將唯公子是命!」「師太言重了。」羅成道:「還有一事,請托師太。」「貧尼力能所及,敢不遵命!」羅成一指香芸道:「尚姑娘也是逃離天星宮的人,此去勢不能同行,就請師太代為照顧一段時間。」慈雲笑道:「尚姑娘可居敝庵,貧尼當待以上賓之禮。」香芸急急道:「不,成哥,我不離開你,我要去!」羅成臉色一沉道:「你想去送死!」香芸幽幽道:「我只想去看看娘!」「芸妹,以後有的是機會,你何必湊在這混亂當口!聽我話,我有機會,一定會把你在峨嵋的消息告訴雲大娘,讓她偷空來望你一次!」「成哥,那你要多保重!」香芸這才不再執拗了。慈雲道:「貧尼倒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什麼事?」

  「目前青城法元道友親自來訪,說:『滄浪神刀』已在龍家堡得到真相,龍堡主並非自殺,卻是死於龍三游的謀害,並已將人證送往青城代管……」這倒是個好消息,羅成欣然而笑,可是聽到掌門玄妙子當夜被殺,人證也毀,心頭頓又沉了下來。

  慈雲師太說完經過繼續道:「不過公子今後大可寬心,真相已明一半,法元道友心懷徒仇離開本派後決心分訪其餘各門各派,代公子洗刷嫌疑,同時貧尼已將決定聯名出函,為公子主持公道,今後誰敢誣指公子不義,貧尼就先要教訓他!」「多謝師太。」

  「還有一件事,令堂已為青城所救!」

  羅成大喜急急問道:「家母在青城?」

  慈雲搖搖頭道:「公子聽貧道說下去,玄妙道友已為令堂治好病毒,可惜『蒙山怪嫗』傳警青城觀,令堂得知消息,為恐連累青城派,悄悄留字不告而別,如今仍無下落。」

  香芸道:「難怪羅夫人武功已經恢復,我已在神女峰見過她,可惜她此刻已離開神女峰,不知何往!」

  羅成道:「關於家母行蹤,尚請師太多多注意!」

  慈雲道:「此時份內之事,不勞公子吩咐,而且貧道還有函請八派三幫協助令堂,不論反應如何,至少峨嵋一派,只要令堂來此,必掃徑以待。」「那師太請回山吧!」「還是公子請先上路,貧尼目送你一程!」羅成仍是不大放心,堅持道:「還是師太請上山!晚輩再行起程!」慈雲只得率三百弟子齊齊合什行禮,帶著香芸上山,羅成等看不見峨嵋群尼影子,才急急起程飛奔。

  陽光普照,涼風頻送。

  在這深秋季節,不冷不熱,對旅客行商來說,倒是好天氣。

  彎曲難行的蜀道上行商陸續於途,其中的一個行人卻長得高大魁梧,頭上又戴著一頂大竹笠,把臉整個都遮起來,肩上背了一個長包囊,顯得特別令人注目,這不但是因他的個子特別高大,也由於他那份神秘的裝束。

  這個大漢由於人高腿長,雖是緩慢而行,但他一步卻比普通人二步還快,所以速度仍快得其餘行旅一倍以上。

  走著,走著,迎面遠遠浩浩蕩蕩地出現了一群人,那些竟全是如花似玉的女子,中間還有一頂黃金小轎。

  前面開道的是二名青衣少女,老遠一望就看到鶴立雞群的高大個兒。其中一個悄悄道:「茉雲,這人的身形,我好眼熟!」另一名青衣少女望了望,道:「彩雲姐,這麼高的個子,好像是苦力堂那個廿四號囚犯!」

  彩雲笑道:「對了,太像了,我們把他叫住看看!」

  這邊高大個兒起先沒注意,蓋他頭上那大竹笠,雖擋住了整個臉,使旁人難窺尊容,卻也擋住他自己的視線。

  及見前面路人紛紛向二旁讓開,且還有人在嘖嘖稱奇,在讚道:「哪來這麼多漂亮的娘兒們……」

  高大漢子這才抬頭一望,這一望嚇得他幾乎魂飛天外,暗暗叫苦,正想問避路邊,四下一望,這一段地方偏偏連樹林子也沒有,一片田野,要躲都沒有地方。

  既躲不掉,他只能暗暗嘀咕,索興匿在行旅中,低頭放慢了步伐,希望這批娘兒們能疏忽過去。

  真所謂愈怕愈出鬼,他正自盤算,眼前卻衣影一閃,二件青衣已顯在笠下眼光中,耳中聽得嬌聲道:「喂!把竹笠取下來!」高大個兒心中一驚,訥訥道:「這……是什麼事?」彩雲格格一笑,道:「我們要看看你的面孔!」這句話卻引得四周人哄然爆笑,有人道:「小媳婦兒要相親哪!」茉雲倏然拔劍瞪眼一掃,嬌叱道:「沒有你們的事,都給姑娘滾遠點!」眼見小媳婦兒亮出閃閃的長劍,那些行旅商客怎敢自惹麻煩,知道不是好路道,紛紛走的走,避的避,剎那時間,走得一乾二淨。

  高大個兒看情勢,知道已經躲不掉,他心一橫,沒取下頭上竹笠,卻先取下肩上的包裹,退了二步,抽出一柄生鐵降魔杵,然後一褪竹笠,哈哈笑道:「老子既讓你們這批騷娘兒們認出來,就乾脆上吧!」原來他正是「托塔天王」牛釗。這時候的行列也停了下來,雲大娘已開口喝道:「什麼事?」萊雲轉身稟道:「碰上一名囚犯,請示處理!」轎中已發出銀鈴般的語聲,道:「殺!」

  這一聲殺聲出口,「托塔天王」牛釗一論降魔杵已先下手為強,向彩雲頂頭砸下!

  他打定了反正是死,拼一個是一個的主意,可是彩雲是天星宮外巡山堂堂主,豈是容易打發的,只見她飄然退出,亮劍就反向「托塔天王」牛釗刺到。

  一旁的茉雲也挺劍加入戰圈,二道劍光如閃電飛舞。

  牛釗的「震山三杵」是大開大闔的招式,加上置生死於度外,這一拚命,剛猛之勁,猶如巨石墜淵,泰山崩落,銳不可當。

  二女不敢觸及這般沉重的兵器,恍眼十招,居然戰個平分秋色,莫可奈何!天星宮主這時候對瑤光侍者道:「傳言彩雲、茉雲,若再十招殺不了這蠢漢,就不用再來見我!」「是。」瑤光侍者立刻揚聲傳話二女心頭一凜,劍勢立刻一緊!二團劍光,化作滿天雪花,拚命向牛釗空門中鑽。牛釗震山三杵連環施展,額上已沁出豆大汗珠。

  驀地——

  天空中現出一點白影,急瀉而落,落於轎頂,咯咯而叫,竟是一隻通體雪白的靈鴿,朱紅的腿上,縛著一卷小紙。

  雲大娘抓起信鴿,取下紙卷,擲開一看,神色頓時一緊,向轎簾低聲道:「宮主,有重要消息。」

  「嗯!大娘,你說吧!」

  「西路弟子急訊,少林得訊南海下院僧侶噩訊,盡起少林門下千餘弟子趕往出川要道白馬寺準備攔住宮主鑾駕作殊死拚殺,又函邀峨嵋三尼自後包抄會合相助,其餘消息,容後再稟。」

  這番話方說完,轎前搏鬥雙方又近尾聲。「托塔天王」竭力拚命之下,接連力劈九杵未逞,又被彩雲劍中挾指,掃中了風府穴,血脈一阻,降魔杵嗆啷脫手墜地,人也如山傾倒。茉雲一聲冷笑,舉劍就向牛釗前心刺落,眼見劍落必定身亡,陡聽得一聲嬌喝道:「住手!」茉雲急忙縮手,怔然回首,卻見瑤光侍者已招招手道:「宮主有令,把囚犯押上來!」「遵命!」

  彩雲揮手施去「斷脈截血」手法,解開牛釗「風府穴」,厲聲道:「乖乖站起來,宮主有話相問!」「托塔天王」此刻已週身無力,爬起一抹額上汗水,狂笑道:「閻王爺子都不怕,還怕什麼皇宮主,反正是一條命!」昂然走到轎邊,哇哇叫道:「有什麼屁快放,要我命就乾脆送我一劍,若想耍別的花樣,老子先操你娘的板凳兒。」天星宮主冷哼,道:「你叫什麼名字?」「大爺牛釗,你問這做什麼?」「以前在江湖上屬哪一門派?」「咦!你問倒是稀奇!哈哈哈!」牛釗心中疑惑萬分。「告訴你也不妨,牛大爺以前不屬任何一派,卻掌管南北十三省綠林道,做過總瓢把子。」

  天星宮主在轎中嘿嘿一笑道:「原來是個獨霸天下的強盜頭兒,本宮倒是失敬了!」牛釗道:「少廢話,你是要殺我?還是要放我,乾脆說一句!」

  天星宮主道:「本宮主正想問問你,是要死呢?還是要活命!」

  牛釗粗豪地笑道:「人哪有想死的,不過老實說,我並不怕死,死了也有主人替我報仇!」「原來你還有主,不知那個主人是誰?」「自然就是羅公子。」

  天星宮主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道:「那好極了!」「托塔天王」牛釗一怔,道:「好什麼?」天星宮主道:「看在羅成的份上,我就答應放你一條生路!」這話說得性烈如火,不懂心機的牛釗大大一怔,幾乎懷疑自己耳朵有了毛病!對方明明是羅公子的死對頭,怎麼又會看他面子,放過自己?他怔怔道:「你真的要放我?」「當然,本宮一言既出,自然不會反悔!」天星宮主道:「不過,你得先替本宮做件事!」「什麼事?」牛釗剛問出口,恍悟似地,忙說下去道:「莫非你要我害羅公子?那你乾脆送我一劍!」天星宮主格格笑道:「本宮主不會要你害羅公子,不過倒是要你去殺別人!」「殺誰?」「上少林寺殺少林和尚。」「嘿!少林寺中和尚近千,你要我殺哪一個?」「本宮要你把少林寺中和尚全部殺光。」「哈哈哈!」「托塔天王」牛釗豪笑道:「老子雖不怕少林寺和尚,但要老子把近千和尚宰光,老實說,我還沒這份能耐!」「牛釗,你錯了,本宮絕不叫人做辦不到的事!」

  天星宮主道:「本宮已打聽清楚,少林寺中和尚現在不會超過一百,而且二代以上高手全部下山,只剩下一些劈柴燒火的草包,你去保證不費吹灰之力!」

  牛釗怔怔道:「真的?」「本宮決不騙你,到了少林,若發現本宮有一句不實,你儘管抖手就走,沒人會攔你!」「這個讓老子想一想!」「托塔天王」牛釗暗暗思索起來,天星宮倏與少林拼上了,這倒是想不到的新鮮事兒,其中有很大冤仇……

  他於是想起了天癡僧,那次天下第一幫開幫典儀上,這少林老和尚公然和崆峒、正義幫聯通一氣,不但與羅公子作對,而且還公開不承認搗亂!天星宮主雖是在借刀殺人,但這樁事倒不妨干他一干,沒有天星宮,早晚也會與少林拚上一拚!

  這個混人根本不會往深處想,自然也不完全瞭解天星宮主此舉的用意,心中略一盤算,就爽然道:「好,這件事老子干了。」天星宮主格格笑道:「話出口就不能反悔!」牛釗粗豪地大笑,道:「老子從來不知反悔這二個字,其實你就是不提這件事,老子早晚也會跟少林餅上一拼!」

  「好,一言為定,彩雲,解開他血脈,只制他五成功力!」

  牛釗急急道:「我剩下一半功力怎麼殺人?」天星宮主笑道:「到了少林,本宮自會讓你恢復原狀!」牛釗道:「我辦完畢,可立刻要走。」「當然,聽任你來去本宮決不會失言!」「好,我去拿我降魔杵!」

  天星宮主立刻傳令道:「改變方向,避過白馬寺,翻超山嶺,抄水路趕向嵩山。」

  「是。」

  黃金小轎立刻被抬起來。準備起程。

  「叫姓牛的與彩雲一齊走,路上要注意監視。」

  「是。」

  彩雲應聲轉身回到轎前。

  瑤光侍者倏湊近轎邊道:「宮主,奴婢實在不懂,峨嵋就在蜀中,我們為何不先上峨嵋抖抖聲威,反而要遠代少林?」

  「格格格……」天星宮主笑道:「我們反身往峨嵋,必與峨嵋中途相遇,勢必又是一場力拼,而少林若得訊趕上,豈非與他們的安排,完全一樣?」

  話聲一頓,接著道:「我雖不怕少林峨嵋,但千餘人混戰,本宮縱然贏了,也是慘勝,隨從姐妹必定傷亡大半,豈不得不償失。如今乘少林傾寺而出,我們直搗它老窩。一來,給其警告,使其先喪銳氣,對我們行止捉摸不定,其二,兵不刃血,借力殺人,保存我們實力,使天下武林對本宮莫測高;其三,本宮要挑起少林與羅成之間矛盾,讓他們自行失火拚,然後本宮坐收漁人之利,這樣豈非一石三鳥!」瑤光歎道:「宮主真是神人!」天星宮主輕笑,道:「本宮重履江湖,你們都是我心腹助手,決不容再有折損,將來君臨天下,還要你們臣臨各方呢!」

  黃金小轎在一條岔道間倏折向西邊小道。這時的「托塔天王」牛釗走在中間,左顧有彩雲,右顧有茉雲,雖知半條命還在人家手中,但身處脂粉陣中,左右環擁,倒也開心,自得其樂。他一面走,一面還故意說些粗魯笑話,以及以前江湖秘聞,逗得二女有時面紅耳赤,有時格格嬌笑!

  這哪像是生死對頭,反而像霸王陷花叢,在取笑作樂。可是他卻不知此去殺了少林和尚,將會使羅成陷入多大的危境!使武林中將會引起多大變化。

  天星宮的傳訊靈通,不但出乎少林峨嵋意外,自然也出乎羅成意外!

  而羅成星夜疾馳,風塵僕僕,一心想阻止這場浩劫,恨不得插翅飛到白馬寺,可是他想不到這番辛苦完全徒勞。結果如何?少林寺是否遭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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