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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雪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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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徐公子勝治] 地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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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4 23:03:05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三十八章、抱錯人了 徐公子勝治

  張流冰再次走進病房時,向影華只恐姿容端正站在病床邊,只是神情有些閃爍,一夜功夫,她的憔悴竟已隱去,莫名增添了一絲明艷,也不知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張流冰一進門就以驚喜的語氣道:「蘭德前輩醒了!各派同道終於可以鬆一口氣,大家都盼著您無恙呢。」
  
  遊方的語氣仍然透著虛弱:「多謝你們救了我,這些天,也多謝諸位同道費心了。」
  
  張流冰:「這是哪裡的話?各大派的長輩都來了,要向蘭德先生當面致剛呢!」
  
  這天上午,病房裡就熱鬧了,各派掌門、長老攜弟子輪流來訪,主要是感謝他的相救之恩,同時祝他早日康復,如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云云……
  
  遊方靠在床頭,儘管很虛弱卻一一拱手回禮,言辭甚為謙遜心最後向笑禮與向影華留在病房中,向影華問道:「消砂派蒼宵與蒼嵐父女等在外面,你想不想見他們?」
  
  遊方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道:「讓他們進來吧。」
  
  蒼家父女一進門剪跪拜行禮,這禮行的太重了!遊方趕緊直起身道:「不必如此重禮,快請起!」
  
  沒有親自下床攙扶,向笑禮與向兄華已經將父女兩人扶了起來心蒼,肖虎目含淚道:「晚輩父女以及消砂一派感激無已,若非是您識破那叛逆的毒計,蒼某百死莫贖其罪!」
  
  遊方輕輕擺了擺手:「我並未識破詹莫道,只是遭人暗算的次數多了,行事謹慎些、疑心也重些,及時發現了他的異動,只可惜還是未能阻止慘劇發生,貴派有兩位弟子身亡,各派還有多名弟子受傷心,「蒼掌門,詹莫道為何要這麼做、是受誰指使?這些天,你查消楚了嗎?」
  
  蒼霄一愣,這些本是他想問梅蘭德的話,不料對方卻先問了出來,只得答道:「慚愧,蒼某無地自容,詹莫道拜入消砂派已經十年,從無異狀心我到現在也不清楚他為何要這樣做,正想向蘭德前輩請教。」
  
  遊方看著他,語氣微微一沉:「我的年紀尚幼,不必稱我前輩,叫蘭德先生即可。詹莫道你消砂派的內堂長老,處心積慮謀害各大派精銳傳人,我亦身受重傷。如今剛剛醒來,你居然問我是何故?」
  
  說到這裡他語氣稍稍放緩道:「當時情形千鈞一髮之間,誰也沒工夫廢話,詹莫道送命之前沒有留下遺言,我也不可能有機會問他,令愛蒼嵐與疊嶂派弟子李永雋也在場,想必你也問過了。」
  
  看蒼宵的神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一時不能答,遊方又問道:「詹莫道死有餘辜,但他還有什麼黨羽,蒼掌門杏清楚了嗎?」
  
  蒼嵐在一旁低頭道:「只恨我等無能,竟毫無頭緒,無證據則無法猜疑。而如今消砂派上下人人自危,各大派同道賢集南海漁村,我消砂派沒法給一個滿意的交代,現在只有蘭德先生您出面主事,方可……」
  
  蒼宵,也在一旁道:「我與諸位內、外堂長老商議過,在您醒來之後,請您暫攝消砂派事務,主持目前局面,希望先生千萬成全……」
  
  一言及此,他們兩人躬身長揖,看架勢又要拜下去。遊方聞言一下子就川坐直了,假如不是身體虛弱無力,差點沒從病床上跳下來。
  
  蒼宵不簡單啊,竟然聯合門中諸長老想起這一招來,要把消砂派掌門權柄暫時交給蘭德先生!這在平時是萬萬不可想像的事情,但這個節骨眼,他們自己解釋不清楚,而梅蘭德是各大派弟子的恩人,只有這樣才是化解消砂派開罪天下風門的絕佳方式。——這麼絕的腦筋急轉彎,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
  
  這可是個燙手差事,誰幹都不好使,還只有遊方才合適。且不說消砂派是否真的會這麼做,但是這種表態,等於給了遊方無上的禮遇,就算遊方不答應也不好翻臉。
  
  另一方面,別忘了還有旁人在場,假如消息傳出去,也表示了消砂派上下坦然無私之心與尷尬無辜處境。
  
  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人,就清楚蘭德先生是萬萬不會答應這種請求的,消砂派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遊方當然沒從床上下來,向影華把他的肩膀扶住等於把他按住了,他連連搖頭道:「我萬萬不敢答應!」
  
  向影華轉過身,微微有些不悅說:「蘭德先生傷病之軀,也是剛剛撿回一條性命,已經盡力救下眾人,難道做的還不夠嗎?你們還想讓他怎樣?」
  
  蒼宵臉SE漲紅了,低頭解釋道:「我絕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請蘭德先生主持局面,實屬無奈啊!……笑禮師叔,你我相識多年,也應該明白我的為人,絕不是……」
  
  遊方沉吟道:「蒼霄掌門,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能想到你的處境,但你的要求我是絕不可能答應,說說而已罷!……我本人完全相信你與蒼嵐姑娘絕無歹意,不可能是詹莫道一夥,但詹莫道畢竟是消砂派內堂長老,這不僅僅是你一個人需要交待的事情。」
  
  內堂長老的概念是執掌宗門事務,凡涉及本門傳承的重大事項,掌門做出的決定,也需要三位內堂長老商議表決。假如掌門不在位,就由內堂長老丅共同代行掌門之責,或者由掌門事先指定一位內堂長老暫攝掌門。
  
  陸長林在如今尋巒派的身份,說的清楚點,也就是內堂長老代任掌門。所以地位這麼重要的一個人,他的所作所為就不僅僅意味著個人行為了,而牽扯到整個消砂派。偏偏這件事還不是私人恩怨那麼簡單,謀害的是各大派未來的希望所在。
  
  蒼嵐又開口道:「所以今日向蘭德先生求助,但凡以後有所差遣,消砂派與我蒼家父女莫不盡全力相從。」
  
  遊方看了他們半天才說道:「你們求上門來,我也不好坐視,但如今病弱難以久持,就先等上三天吧,讓我好好養養神,大家也消消氣,畢竟各派弟子雖有人受傷但並無析損,不會真的將你們怎麼樣。三天後,待我稍有精力,如果有可能,各派再相聚議事。」
  
  遊方倒好,一桿子把事情支到三天後了,先晾消砂派三天吧,說實話,他心裡也有氣啊。詹莫道的身份與消砂派脫不了關係,就算蒼嵐無辜也是有責任的,消砂派怎麼出了這麼樣一位內堂長老?企圖謀害各大派傳人不說,遊方也跟著差點送命,對方說什麼他就聽什麼也不是那麼回事,該給臉SE就得給臉SE。
  
  一代地師傳人,怎麼可能只有恩,沒有威?他絕不是個老好人。
  
  至於其它各派長輩也好,此番涉險的年輕弟子也好,願意等三天就等三天,遊方也不欠他們的債,更不可能主動去管他們的事。他自己先好好養著吧,精力和體力絕對有關,體力不支則精力不濟,精力不濟很多事情考慮不周,遊方也不打算立刻就做什麼。
  
  蘭德芹輩這種態度,蒼嵐父女倒是一點都不意外,險些要了人家的命,還能指望人家給好臉SE主動幫你的忙嗎?三天後願意招集各大派議事,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他們也毒緊連連稱謝,並且承諾一切需求,蘭德前輩儘管開口。
  
  遊方看著蒼家父女,突然笑了,輕輕的說了三個字:「我餓了。」
  
  他已經七天沒吃東西了,一直靠輸液維持,胃腸倒沒受傷,這一上午時間身體漸漸活動開,飢餓感越來越明顯。
  
  向興華柔聲道:「你現在的飲食只能緩緩恢復,有很多東西暫時不能吃。」
  
  蒼嵐也問道:「已經準備好您醒來進補的膳食,不知蘭德先生想吃哪些,我立刻命人去弄。
  
  遊方想也沒想就說道:「不用別的,沖一碗純藕粉來,我就想吃這個。」
  
  蒼嵐微微一怔:「純藕粉?南海漁村還真未準備。」
  
  蒼霄趕緊揮手:「快去,遣人火速買來,多派些人多去幾個地方。」
  
  蘭德先生醒了,覺得餓了,開口想吃純簌粉,而南海漁村裡沒有,附近也不知道哪裡才有。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開了,又有了一件熱鬧事,各派年輕弟子都跑出去買純藕粉,這東西在平常不算稀奇物,但突然想買的時候還真不太好找,很多人乾脆驅車去了三亞。
  
  救命之恩尚且未報,現在人家想喝一碗純藕粉,如此惠而不費之舉還可表達心意,誰能不主動去做呢?最快的藕粉是在一個小時之後送來的,接著不斷有人送藕粉來,而且一買就是一後備箱啊。
  
  遊方病房的外間,很快堆了滿滿一屋子藕粉,估計三亞市各大超市的資架都被搜刮一空了,飄散著藕粉特有的蓮香氣息。這些藕粉別說喂遊方,到動物園喂大象都足夠了!
  
  向影華與遊方談到這些藕粉時,也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下午向影華沖了兩碗藕粉讓遊方吃了,並沒有再多喝,又扶著他起身就在病房外的陽台上散散步、活動活動筋骨、看看海景,起風時沒敢讓他在外面多待,又扶回了病房。
  
  筋骨活動開之後,遊方雖然還很虛弱,但自己走路絕對沒問題了,可是向影華願意扶著,也喜歡這種攙扶他的感覺,那就讓她扶著吧。
  
  遊方的神魂之傷畢竟未癒,吃完飯活動了一會兒,很快又覺得疲倦困頓。他勸向影華道:「你也趕緊去休息吧,我已經沒事,在這裡絕對不可能有人害到我,放心好了。」
  
  向影華很溫婉的點頭道:「你先休息,我然後就休息。」向影華休息當然不能繼續擠在病床上與遊方一起睡了,她在南海漁村有自己的住所,但這幾天夜裡都是守在遊方身邊度過的,也確實應該歇歇了。
  
  遊方躺上病床,向影華輕輕給他蓋好薄毯,閉上眼晴倦意襲來,很快沉沉睡去。神氣弱則睡夢多,遊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飄浮在蒼茫的大海上,四面是無邊無際的輕柔也是無邊無際的彷徨,他隨波逐流似乎想抓住什麼,然後一摸腰間就想起了秦漁。
  
  隨著心念,秦漁自海波中升起,白紗長裙帶著水霧,漆黑的眸子有些幽怨的看著遊方,這眼神很像曾經的向影華。遊方伸手握住了秦漁的手,一隻手輕輕就攬住了她的脖子,好像在拭去她頭髮上的水霧,夢中人的意識自然不是很清明,他也沒法解釋自己究竟想幹什麼。
  
  這時就聽見有人「嗯嚶」一聲,似是有些驚訝、有些慌亂還有些害羞與不知所措。
  
  遊方睜開眼晴突然醒了,發現自己真的握住了一隻柔軟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撫著她的頭髮,原來剛才是做夢,向影華還在還在身邊沒走。
  
  「你的傷沒好,為什麼不去好好休息,還要守在這裡?這些天你的牽掛擔憂,我都清楚,但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一邊說話,遊方一邊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另一隻手也順勢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摟了過來心遊方並沒有太大的力量,但她似乎也很無力,微微一掙扎就被他拉了過來,有些驚慌的說道:「蘭德先生,其實我……」
  
  這一開口就不對了,聲音不是向影華!遊方神魂倦又帶傷,剛剛醒來是最迷糊的時候,下意識的擺了一個烏龍,他抱錯人了!趕緊鬆手扭頭望去,這人容顏俊俏,眼眸清澈似秋水,卻有一絲驚惶,鼻樑很直」小巧的下巴微有些圓潤,氣質柔弱中卻隱約透著幾分刊毅。
  
  「哎呀,真對不起,我睡逆糊了,請問您是……?,遊方緊忙縮回手,急中生智開口問了這樣一句話,揣著明白裝糊塗。其實他一眼就認出這個人了,正是改回女裝打扮的李永雋。
  
  李永旦坐直身體,以羞怯略帶失望的語氣道:,蘭德先生,你不認識我了?」
  
  遊方這才做,比然大惜狀:,李永雋?原來你是女扮男裝,還是這麼漂亮,天吶,瞧我這眼神,竟然現在才知道!」
  
  裝,他默往死堅裂吧!皓東真人的得意弟子李永雋,是清城山一家道觀中修行的女冠,行走江湖方便經常並不以出家人打扮,而且還扮作男裝,這本不是什麼秘密,各派弟子在一起時也不會特意說這件事,不過大家都清楚。
  
  遊方原先不知道,可是張流冰私下裡告訴他了,再說了,以他的眼神連詹莫道的不軌都能看出來,李永雋女扮男裝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退一萬步說,就算沒看出來,在大海裡抱也抱了、摸也摸了,還有啥不知道的?
  
  李爾雋嘴角徽徽一撅似有幾分委屈,可是眼波一轉隨即就笑了:……「蘭德先生,您剛才夢見什麼了,怎會那樣說話?」
  
  李永雋也知道遊方在撒謊,清楚他只是不想讓妲尷尬而已,但剛才那番話分明就是對她說的呀一蹦傷還沒好、守在這裡、這幾天擔憂牽掛,除了李永雋還有別人嗎?說得她心裡有點怦怦跳,表面上卻故作鎮定。
  
  遊方也笑了笑答道:「我剛才做夢在海裡摸魚呢,醒來還不是很清醒,若有失禮得罪之處,請姑娘不要見怪。」
  
  「蘭德先生,您……李永雋突然把頭低了下去,臉SE又紅了心遊方說他在太海裡摸魚,摸的是秦漁,可是李永雋一聽,想起那天在海中的情景,難免有調笑的嫌疑心這位蘭德先生好生風流人物,傷成這樣醒來還有心開這等玩笑,說得她都不知道該怎麼答話好。
  
  小遊子也有精神頭不夠用的時候,扯謊話都扯不圓了,一見她的臉SE就意識到不妥,趕緊又解釋了一句:,我的隨身佩劍失落於海中,它對我非常重要,剛才做夢迴去打撈呢。……你怎麼會在這裡,其他人呢?」
  
  李永雋低著頭語氣似有幾分呢喃:,蘭德先生在生死一髮之間不忘救我性命,當時你若少一份背負便多一分生機,連隨身法器就在腳下都沒揀,想必也知道凶險。……我醒來之後才知道,你的傷努比我重得多,感激之心無以言謝。」
  
  遊方盡量輕鬆的說蓮:,何必如何說話?若非你,恐怕那詹莫道已經詭計得逞,大家都得謝謝你,而且是我叫你一起下船登島,才連累你遭人暗算身受重傷。」
  
  李永雋抬起頭看著他:,是這樣嗎?假如你不叫我下船,詹莫道毒計得逞,且不說別人,我也活不了,你一樣是救了我。,
  
  遊方:「誰謝誰,現在也說不清了,總之我也應感激你,假如當時不救你,那我這一輩子沒法做人了。……這些就不說了,你的傷勢還沒好,怎麼會在這裡,其他人呢?」
  
  李永雋:「上午人多,我有傷在身也不便來致謝,所以下午才來拜望你,你已經睡了,而影華師叔正要休息,我說我想守在這裡,她就點頭了。」
  
  原來是她自己要在旁邊坐著,如今不論懷疑誰有問題,肯定懷疑不到李永雋頭上。李永雋要守在病床前等救命恩人醒來好唇謝。向影華也不好反對,正可趁此機會歇一會兒。
  
  說到誰就來誰,遊方一抬頭,發現向影華端著一碗藕粉正站在門外卻沒進來,看她的神情,顯然剛有的事情都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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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33:44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三十九章、永遠的真相 徐公子勝治

  遊方一抬頭神色有異,李永雋也趕緊回頭,看見向影華就似做錯了什麼事被人抓住了一般,站了起來很尷尬的說道:「影華師叔,你……這是給蘭德先生準備晚餐?」
  
  向影華的神情恬靜,也看不出有什麼高興或不高興,走進屋來說道:「還是純藕粉,今天暫時吃這些。明天就可以恢復進食了。」
  
  李永雋伸手撩了撩髮絲,有些閃爍的說道:「蘭德先生,您快吃晚飯吧,永雋就不打擾了,但有何事您儘管來找我。」
  
  她有些匆忙的出門走了,遊方不緊不慢的說了一句:「注意腳下。下樓小心點,傷還沒好利索呢。」
  
  李永雋走後,向影華沒坐在凳子上。就坐在床邊,手裡端著那碗藕粉卻沒遞過來,眼神有點奇怪,垂著長長的睫毛語氣幽幽的說了一句:「李永雋是修行女冠,她可不是齊箬雪。」
  
  啥意思?遊方趕緊解釋道:「影華。你誤會了,剛才……」
  
  「剛才我看見了,又沒說不讓你解釋,先吃東西吧,吃一口說一句。不願說就算了。」向影華把碗遞了過來。
  
  遊方伸手想接,但是向影華握的很穩,他無法運轉勁力當然拿不過去。只得悻悻的縮回手由她餵了。同時點頭道:「我說,不說就得餓著呀。剛才我睡的迷迷瞪瞪的,發現手裡握著一隻手,旁邊趴著一個人。我想都沒想就以為是你,結果認錯人了!」
  
  向影華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我知道你是認錯人了,別再說了,好好吃。」
  
  這一幕讓遊方想起了在廣州時。謝小仙住院,他曾經這樣餵過她,如今場景移換,病人換成了自己。而向影華也這樣餵他,他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喂完之後向影華正準備把碗端出去,遊方突然說道:「影華,把東西放下,先坐會兒,我有話對你說。」
  
  向影華把碗放在床頭,神情略顯緊張,有些不安的問道:「你有什麼事,幹嘛這麼嚴肅?」
  
  遊方做了個深呼吸,出氣時就似緩緩而深長的歎息,低沉而清晰的說了一句:「你應該很清楚,我是個江湖浪子。」
  
  向影華也低下了頭,拔弄著自己的手指:l,我心裡清楚的很,你一直想告訴我這些,對嗎?我曾經想知道是為什麼,但是從憐心橋回來後。我已經不想再問了。」
  
  遊方欲言又止:「你……」
  
  向影華的頭越來越低,髮絲從雙肩披散擋住了臉頰:「你知道我的身份,這一輩子,我不可能離開松鶴谷。……而且我也知道你的身份。你這一輩子,注定難以安寧。」
  
  遊方吃了一驚,下意識的看了看門口道:「這裡說話,外人能聽見嗎?」
  
  向影華:「這些天你就沒看看牆上掛的是什麼嗎?只要有一位移轉靈樞以上的高手坐在屋中運轉神識,外面不可能聽見裡面的人說話。」
  
  遊方的病房裡,沿著天花板的邊緣掛了一圈葫蘆,正是他那套二十八宿風水垣局葫蘆,布成了一個垣局大陣,向影華說話時已經以神念運轉陣法,隔絕了內外聲息口
  
  見此情景,遊方辦坐起身來湊近了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向影華儘管心中有數,聽見遊方這麼說話還是微微吃了一驚,吶吶道:「我是猜的,原來是真的!——你就是地師劉黎的衣缽傳人?」
  
  遊方沒有否認,只是追問了一句:「此事還有誰清楚?」
  
  向影華:「我和二叔說話時談到的。沒有別人清楚,但是我想對付你的無沖派恐怕也猜到了。……所以我一直在擔憂,你會遭遇到什麼樣的事情,結果沒多久就聽說你在南海出事了。」說到這裡她的眼圈紅了,斷斷續續的接著說:「江湖風門各派剛剛經過了一個傳承式微的年代,又面對如今這種物慾紛呈、數百年未遇的變化世道,諸事不再同從前,你居然要繼承地師衣缽。……我不想問別的,只是求你一件事,你千萬要答應。」
  
  遊方無言的點了點頭。
  
  向影華抬頭看他,容顏如月光般明媚,眼中卻帶著水SE:「不要死。無論如何,你要活著。不論你遭遇什麼,只要還在這世上,我們就好好珍惜這世上相處的時光。」
  
  遊方的神情在躲閃,竟有些不敢看她的眼晴:「不要為我擔心,我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是那麼容易讓人暗算的,這次凶險的局面,我不也闖過來了嗎?我師父一輩子遭遇了多少事,一百多歲了還活蹦亂跳的。我可不敢奢望像他那麼大年紀還能這麼歡實。」
  
  向影華卻一直看著他,並不移開視線:「為什麼不敢呢?秘法修為若有神念合形之境,歷百歲眷秋不衰也很簡單,你和我,此生都有希望突破此境界。劉黎前輩當年只有一線之隔,無奈身受重傷功力已無法恢復春秋鼎盛,我不希望你也同此遭遇。」
  
  說著話,她已經輕輕的依了過來,輕柔的像一片雲,偎在了游安受傷的胸前。昨天晚上兩人相依而眠顯的自然而然,那是遊方迷糊,此刻是完全清醒了,抱還是不抱?向影華並沒讓他多想。他終於歎了口氣輕輕攬住了她的雙肩,柔聲道:「影華,我也求你一件事。」
  
  向影華:「說。」
  
  遊方:「你去把笑禮師兄請來。我有話要對他說,現在就必……你別偷聽。」
  
  向影華的身子微微一僵,臉SE變得有些不自然,遊方有話要和她二叔私下裡談,還不讓她價聽,那麼要該的事情一定與她有關。難道是要告訴松鶴谷掌門,挑明他與她之間的關係嗎?向影華如今是松鶴谷的內堂長老,鎮守宗門的第一高手,執掌天機大陣,在世俗事務中,又是向家產業的第一大股東。
  
  她這種身份,確實是無法離開松鶴谷,她想做什麼事,松鶴谷中其他人也無法左右,但自己應該明白一言一行牽一髮而動宗門,她和梅蘭德之間如果有什麼事情,松鶴谷掌門應該心中有數。
  
  「現在嗎?」向影華的神SE不是驚訝,而是扭捏,竟是一副小女兒的神態。
  
  遊方知道她想岔了,輕輕把她扶起來道:「對,就是現在,快把你二叔叫來。」
  
  向笑禮很快就來了,向影華出去了,還輕輕帶上了房門。向笑禮坐下之後不用遊方提醒,展開神識運轉陣法隔絕內外聲息,笑呵呵的問道:「蘭德老弟,我還是先叫你老弟吧,如今你可是天下各派的恩人,江湖聲望無人能及,這病還沒養好。著急叫老哥來有什麼事?有事也不用現在就談嘛,我還想著等消砂派事情過後,請你到松鶴谷盤桓些時日。」
  
  他說的很對,遊方現在可是一塊拎手的香饃饃呀,什麼人能擁有他如今的影響?況且他還這麼年輕,修為高超為人謙遜,走遍天下都受人歡迎,將來辦什麼事都很方便,前途不可限量,能與他結交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遊方卻沒有笑,面帶愁容的說了一句話:「笑禮師兄,松鶴谷一行。看見你清理門風的整個過程。蘭德也是非常佩服。我與影華之間。唉,我說不清,但你也看見了,不會不明白。」
  
  向笑禮仍然呵呵笑,表情很開心:「老哥雖然不說,可是心中有數,我那侄女並不是眼光高,可是放眼天下,能成眷侶者,除了老弟你恐怕也沒別人,更難得你們是一見投緣。如果是為了這僕事,那麼我們到松鶴谷中再談,這幾日先安心養傷,影華願意照顧你,那就讓她照顧好了。」
  
  遊方見他也誤會了,只得咳嗽一聲道:「向掌門,我找你來是要說另一件事,你可知道你大哥向左狐是怎麼死亡的嗎?」
  
  這一句話就像神奇的定身法,向笑禮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就這麼直直的坐在那裡,好半天才喘過一口氣,站起身來行禮問道:「蘭德先生。難道你清楚我大哥的下落,笑禮在此請您千萬告之!」
  
  遊方的神SE相當疲倦,一閉眼就要腰過去的樣子,無力的伸手道:「向掌門,請坐下說話,事到如今。我也該告訴你了,否則心車著實糾結。」
  
  遊方終於決定將向左狐的失蹤的原因說出來,時機選擇的很無奈也非常巧妙。雖然身受重傷毫無還手能力。但他並不但心身處密室中的向笑禮能把他怎樣,如果此刻他出了任何意外,誰都不用懷疑就知道是向笑禮干的,這位松鶴谷掌門會成為天下風門的眾矢之的。
  
  他沒有選擇在眾人面前說,而是與向笑禮私談,這已經給了松鶴谷以及整個向家最大的顏面。當初的小遊子不可能把向左狐的事情說出來。但如今情況變了,他若開口提及往事的話,南海漁村中的各派高人難道還要替松鶴谷來追究他的責任嗎。他肯既往不咎已經很不錯了!
  
  向影華沒有回自己的住所,就在病房外不遠的海灘上徘徊漫步,心裡就像裝了兩隻小兔子似的跳個不停,她不清楚遊方把二叔單獨叫去,神神秘秘的究竟在談什麼事?她剛才去請二叔過來的時候,二叔就一直看著她在笑,笑容意味深長,並且說等南海漁村的事情處理完了之後,一定要請蘭德先生去松鶴谷盤桓一段時間。
  
  向影華心中當然是一萬個願意。梅蘭德如今的處境很危險,必須要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養好傷勢,在她心目中,還有哪裡比松鶴谷更合適呢?到了松鶴谷,不知還會發生什麼,但無論發生什麼,也許都是她所希望的。
  
  她等了半天,也不見二叔出來,心中不禁有些著急,卻又暗笑自己不應該太著急。
  
  遊方終於將當初自己在北京八大處以及香山南麓遭遇的一切都說了出來,既然向笑禮已經猜到他是劉黎的傳人,也就不必再掩飾他與劉黎的關係,最後說道:「向掌門如果不信,你大哥的隨身法器鶴翅風笛,就在頤和園清晏舫向前五十步的湖才之中,你派人一撈便知真假。」
  
  說完之後他一言不發,坐在病床上只看著向笑禮。向笑禮的臉SE如六月的天變幻莫測,有傷感、憤懣、慚愧甚至還有一絲驚恐。向左狐是他的大哥,也是松鶴谷的前任掌門。這裡是密室,誰也不會知道他們究竟游了什麼,又發生了什麼?
  
  向笑禮握住了雙拳,指節發白。也是半天沒有說話,臉漲的通紅,眼睛卻閉上了,眼角有一絲淚花溢出。
  
  「笑禮先生,想為你大哥報仇嗎?」半響之後,遊方才不動聲SE的問出了這一句。
  
  向笑禮聞言就像觸電般,從沉默中驚醒,低頭沒有看遊方,站起身來突然跪下了。遊方趕忙滾身下床,雙手托住他的雙肘企圖將他扶起來。但是虛弱無力爭不過向笑禮。也面對面跪下了。
  
  「蘭德先生,謝謝你終於告訴我。否則這是我一輩子的心事。我早就知道我大哥出了意外,他的脾氣我瞭解,但他做的很多事,我接任掌門之後才清楚,萬沒想到他是死於的師劉黎之手。
  
  蘭德先生,向某能否提一個請求,請你看在松鶴谷、影華以及風門各派同道的面上。千萬要答應我!」
  
  他的語氣低沉,帶著壓抑的哀戚之聲,說話時兩人雙臂相托,向笑禮若有任何異動,遊方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我之所以在這種場合告訴你。就是不想讓任何人知情,笑禮師兄不必多慮。」遊方很坦然的答道。
  
  向笑禮:「我大哥已經失蹤一年了。一點風聲都沒有,我也清楚你根本不願意對任何人說。但我的請求非止於此,這也是影華這一輩子的心事,更是我松鶴谷以及向家滿門之憾,我的要求雖然過分了,但請蘭德先生一定請答應,松鶴谷會感激您的!」
  
  遊方:「笑禮師兄有何事,站起來慢慢說吧,人已經死了,其他的事只要我能做到的,都會盡力去做的。」
  
  向笑禮扶著遊方起身到床邊坐下。自己也坐到了對面,神SE已基本恢復平靜,緩緩開口道:「蘭德師弟肯在此時此地說出來,就料定我不敢對你怎樣,其實換個場合,我也不會對你怎樣。但實話實說,我真的不願意讓這真相傳出去,這對松鶴谷是恥辱,我大哥的身份畢竟不一般。」
  
  遊方點頭道:「我答應你,永遠不會讓人知道,至於我師父,當初也是這個意思,所以你們追查了那麼久。卻不知道左狐掌門究竟出了什麼事,這就是為了松鶴谷的風聞著想。可是我面對向影華的時候,您應該清楚是什麼感覺,以前有些事你做為旁觀者可能想不明白,現在應該知道了。」
  
  向笑禮搖了搖頭:「這樣畢竟也不是辦法,我大哥的下落一天不明。影華一天不會安心的。笑禮想求您的事,不僅僅是要真相永遠埋藏,而且要給我大哥一個……」
  
  說到這裡他說不下去了,遊方卻替他接著說道:「給向左狐掌門的下落一個交待,一個體面榮光的結局。他永遠是松鶴谷的驕傲,永遠是向影華心目中的好父親,是這樣嗎?」
  
  向笑禮點了點頭:「蘭德先生果然聰明,是這樣的,我知道這聽上去有些諷刺,這個要求也有些過分。」
  
  遊方卻斷然道:「一點都不過分,我可以答應你,但你想讓我怎麼做。怎麼說呢?」
  
  向笑禮面有爭SE的沉吟道:「無沖派曾設局埋伏過影華,影華那等本事也險些送命,那麼我大哥發現奸人異動,尾隨而去卻落入陷阱,一番苦鬥不幸捐軀U蘭德先生追查敗類行止,終於查到了我大哥失蹤的原因。……」我能想到的就是這麼多。蘭德先生,請您在適當的時間借合適的機會,說出來,遍聞於江湖。」
  
  遊方:「好,就按你說的做,這個機會不好找,得等,但一定會等到的,我會查出左狐掌門的下落。」
  
  向影華忐忑不安的等了半天。終於看見向笑禮下樓了,她緊忙迎上去道:「二叔,蘭德都和你談了什麼?」
  
  向笑禮看著她,神SE似有些傷感,終於還是露出了微笑:「既然不讓你偷聽,你為什麼這麼著急打聽?有件事,二叔也想和你私下談談。」
  
  向影華臉突然紅了,低下頭不安的問道:「二叔也有事,蘭德呢,他一個人嗎?」
  
  向笑禮:「不用擔心他,有的是人照顧。」
  
  向影華突然問了一句:「是李永雋嗎?他提到李永雋了?」
  
  向笑訓愣了愣:「關李永雋什麼事?沒說她呀,蘭德先生讓我把張璽請去,今天就讓尋巒派弟子在病房外守夜。……別在這裡說話了,快跟我來吧。」
  
  向笑禮帶著向影華來到自己的住所,向影華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二叔,幹嘛這麼神神秘秘,究竟是何等大事?」
  
  向笑禮看著她腕上的手鏈,不緊不慢的問了一句:「影華,你的心思二叔清楚,今天問一句實話,你對蘭德先生心意的究竟如何?」
  
  向影華低下頭,神情扭捏:「既然清楚,二叔何必問呢?我是絕對不能離開松鶴谷的,至於道侶私情之事則與他人無關。而他是地師劉黎的衣缽傳人,想必已經告訴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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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33:59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四十章、同仇 徐公子勝治

  向笑禮抬起頭,目光似是望著很遙遠的地方:「蘭德先生告訴我,他就是劉黎前輩的傳人,若不出意外,將繼承下代地師衣缽。以前我對此人有諸事不解,如今總算明白。我們談到了一件事,本來他不想讓我告訴你,怕勾起你傷心,但我想想還是應該對你說。」
  
  向影華很意外:「什麼事?」
  
  向笑禮沉吟道:「你父親,我大哥,一年前在北京下落不明,我們查了這麼久也毫無頭緒。蘭德先生告訴我,上次在芙蓉谷憐心橋設局害你的人叫潘翹幕,是無沖派的人,也是國內幾個犯罪團伙的幕後主腦,此人一直在北京活動,如今已被他所殺。潘翹幕臨死之前,曾提到過有一位高手企圖揭露他們的不軌行為,卻不幸中伏身亡。」
  
  向影華的神情暗淡下去,眼眸變得濕潤,雖然已經一年多了,但是一提起父親,她就忍不住哀傷,父親的下落是她這一輩子的心事,聽見這話迫切的追問,連聲音都在發顫:「能確定那名高手就是父親嗎?」
  
  向笑禮搖了搖頭:「不能確定,當時情況緊急,沒有時間多追問,但蘭德先生懷疑那人就是大哥,他對我說,一定要追查到底,直至水落石出,並遍傳江湖。」
  
  向影華:「什麼時候的事情?」
  
  向笑禮:「是你在松鶴谷中療傷之時,蘭德先生還在重慶,追查姜虎的幕後指使者,一直查到了從北京來的潘翹幕,將所有參與那次行動的歹人全部剷除乾淨。」
  
  向影華發出一聲深長的歎息:「若如此,也可告慰父親在天之靈,我前幾天還夢見他了,總對我欲言又止,看來他去的也不安心。……二叔,松鶴谷應全力相助蘭德。
  
  向笑禮:「那是當然,這不用你提醒。蘭德先生是怕你傷心,再者他還沒有查出確切的證據,所以沒有對你提起。」
  
  向影華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抬頭道:「這次南海遇襲,恐怕又是無沖派策劃,就是衝著蘭德先生來的。」
  
  向笑禮點頭小聲道:「很可能是這樣,我也是這麼猜測的,但是話不能這麼說。現在的情況是蘭德先生臨危機變、手段高超,救了各大派傳人。如果這麼說的話,反倒成了他連累大家涉險,含義大不相同啊。」
  
  向影華點了點頭:「我當然明白,但是後天各派聚會的場合,恐怕要提防有人如此說法,企圖讓蘭德為難。」
  
  向笑禮:「會這麼說的人,恐有嫌疑是詹莫道一黨,你我心中有數便是。」
  
  向影華又低下頭,擾豫了半天,終於還是問道:「蘭德還說什麼了,比如他和我?」
  
  向笑禮乾咳一聲:「影華啊,你的心思我清楚,你父親不在了,二叔也希望你情有所依,但蘭德先生的處境你也應該很清楚,恐怕凶險難料啊。」
  
  向影華:「這些我當然知道,就是想問4……他說了什麼?」
  
  向笑禮皺了皺眉頭,想了想還是說道:「蘭德先生說待到繼承地師衣缽之後,放眼江湖,江湖中自有不忘之人、不忘之情。」
  
  向笑禮也算是老於世故,這謊話編的是模稜兩可,向影華卻低聲道:「我明白了。」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遊方的病情恢復的非常快,表面上已經看不出有任何異狀,只是暫時還不能做劇烈運動。神魂之傷已經痊癒,否則對也不起這麼多天連番出手為他調治的各派高人。現在的他可以運用神識,但想施展內家功夫恐怕至少得再等十天半個月。
  
  消砂派可等不了這麼長時間,也不需要蘭德先生與誰動手打架,只是想請他在各大派面前主持局面而已。
  
  這天,在南海漁村消砂派弟子平時聚會的議事堂中,嗚翠泉、八宅派、臥牛派、三元派、形法派、疊嶂派、龍樓派、尋巒派、松鶴谷、消砂派等十派前輩以及傳人聚集一堂。遊方坐著輪椅被向影華推了進來,他不本不必裝成這麼可憐,可是向影華執意要他坐在輪椅上由自己推著進門。
  
  他一進來,廳中眾人紛紛起身行禮,遊方也不好再從輪椅上蹦起來,只得坐在那裡一一拱手還禮,如眾星捧月般至少熱鬧了十來分鐘,場面這才安靜下來。沒有人在說話,都看著坐在正中的遊方,而遊方的腿上竟然放著一個風水葫蘆,今天特意帶到這裡來也不知裡面賣的是什麼藥?
  
  遊方環顧四周,不緊不慢的開口了:「蘭德昏迷七日方醒,感謝諸位同道的救治,否則我這條命就算交待了。因為南海遇襲之事,諸派今日相聚於此,不幸中的萬幸,大多數人都無恙而回。日前蒼霄掌門問我究竟發生了何事,我也是一頭霧水,事情的經過我想諸位同道已經清楚,詹莫道身為消砂派內堂長老,究竟為什麼要那麼做、又是受何人指使,是否還有黨羽,我想今天應該當眾問清楚。」
  
  一開場居然是質問的語氣,場面很像是他代表各大派向消砂派發難,而不是企圖幫消砂派說好話。遊方也不傻,他能看清現在的形勢,消砂派開罪了這麼多人,順勢而為才是最便宜的事。再說了,讓他身受重傷的也是消砂派,不論從哪個角落看,他沒有道理一上來就為消砂派說好話。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將目光都投向了消砂派眾人。蒼霄無奈的站起身來,滿面愧SE向遊方拱手道:「我消砂派難辭其咎,蒼某心中也是憤懣無已,自問絕非與詹莫道有所勾結,但不知如何做才能給諸位一個滿意的交待。」
  
  遊方語氣一緩道:「不幸中的萬幸,各派傳人並無析損,傷者如今亦無大礙,大家來此並不是想逼你什麼,只是想明白究竟。有些事情不弄清楚,心中總是不安,恐怕最不安的是消砂派自己吧?詹莫道入門十年,成為內堂長老,將來未嘗沒有執掌消砂派的可能,卻包藏禍心企圖謀害各大派傳人,如此隱患不解說分明,誰也不可能就這樣算了。」
  
  這時臥牛派掌門牛月坡插話了:「那詹莫道的做法,絕不是私人恩怨,在船上裝炸丅藥企圖謀害所有的人,這一點非常令人不解,我想消砂派絕對不會有此種企圖,而我與蒼霄掌門和柳希言、翟冷二位長老相交幾十年,也完全信得過他們不是這種人。」
  
  遊方點了點頭:「我也清楚,消砂派絕對不會這麼做的,而蒼霄掌門也絕無此心,現在的問題就在於,詹莫道目的何在,消砂派中是否還有他的餘黨?」
  
  翟冷也說話了:「翟某慚愧,於消砂派中掌刑掌戒,查到現在卻毫無線索。看來那詹莫道應該是潛伏多年,專門為了今日之事而來,一想到假如他的陰謀成功,實在令人冷汗不止啊!但這些只是猜測,至今無法證實。」
  
  「如此說來,我倒有一種猜測,想到他可能是什麼來歷。」站在遊方身後的向影華突然說話了,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蒼霄趕緊問道:「月影仙子有何指教?假如知其來歷,請千萬在各派同道面前明示!」
  
  向影華不緊不慢的說道:「大家還記得年初之事嗎?地師劉黎前輩在廣州誅殺無沖派餘孽唐朝和。此人在美國隱秘傳承,幾十年來發展了極大的勢力,其犯罪組織在國內潛伏已久。有人冒蘭德先生之名,寫信請我去重慶武隆縣芙蓉谷,企圖設局害我並奪取天機手鏈。
  
  卻不知蘭德先生與我恰有聯繫,及時趕到與我聯手盡誅兇徒,並查出幕後指使者叫潘翹幕,來自北京,身份是一家古董商行的老闆,實則無沖派黨羽。上次他們在廣州企圖謀害蘭德先生,又在重慶企圖謀害我,未嘗不可能在南海謀害各派傳人。」
  
  詹莫道是不是無沖派的臥底,在場的人誰也不清楚,向影華卻把無沖派給拋了出去,一方面的確實有這種可能,另一方面她也清楚梅蘭德目前最大的敵人是誰,乾脆借勢讓天下風門各派都去對付無沖派。
  
  這時消砂派內堂執事庸萬花說話了:「此事我也有所風悶,那無沖派既然隱秘傳承於海外,恐怕早如驚弓之鳥,怎會入境追殺蘭德先生,難道有什麼過節嗎?」
  
  疊障派掌門皓東真人插話道:「過節?當初在松鶴谷中,本派供奉長老千杯已解說清楚,疊障派叛逆李冬平遠赴海外,卻暗中與無沖派勾結,潛回國內多有不法之舉,被千杯長老與蘭德先生撞見,誅殺於鴻彬工業園。這件事貴派長老柳希言在松鶴谷中也曾親耳聽聞,庸萬花,你難道不清楚嗎?」
  
  柳希言趕緊道:「千杯前輩與蘭德先生的義舉,我當然已經在消砂派中轉述。……」又扭頭道:「庸萬花,你應該清楚啊?」
  
  庸萬花低頭道:「晚輩當然聽柳長老提過,只是有一點不解,假如真如影華師妹所言,詹莫道是無沖派的臥底,出手欲對付蘭德先生報唐朝和之仇,為何要對各大派傳人一起下手呢?這麼做等於樹敵天下,實屬不智!」
  
  他沒有直接說詹莫道是衝著梅蘭德下手的,但語氣中隱含著這種意思,聽見的人自然會去聯想,假如這個話題更進一步,恐怕就成了無沖派追殺梅蘭德,牽累各派傳人了。
  
  向笑禮突然,亨了一聲:「在座很多人年紀不長,恐怕並不完全清楚當年七大派剿滅無沖之事吧?想想當年七大派,除了九星派與我松鶴谷未派弟子參加南海漁村聚會,其餘五派精銳傳人、將來繼承宗門的希望所在,這次是不是都上了那條船?」
  
  六、七十年前的往事,如今在座的很多人真的沒有聽說過,就算有所耳聞也不清楚究竟,這下議事堂中一時之間議論紛紛,在座的八宅派掌門韓知子年紀最長,向各派不知情者詳細解說了當年之事,眾人聽得是連連點頭,那段戰火紛飛民族存亡的歲月,令人感歎不已。
  
  等韓知子說完了,眾人交頭接耳還在議論中,遊方清了清嗓子揚聲道:「正因為上次在廣州被唐朝和追殺,幸虧月影仙子與尋巒派眾高足相助才有幸脫險,地師劉黎及時現身殺人留書,蘭德半年來才刻意調查那無沖派如今的狀況。」
  
  牛金泉突然甕聲甕氣的插話道:「查出什麼結果了嗎?他們還想殺回來不成?」
  
  遊方冷冷一笑:「殺回來?早就回來了!在各地潛伏已久。
  
  據我所知,他們經營多年,不僅僅是一個秘法傳承門派,而且形成了一個龐大的跨國犯罪集團,控制了很多地下勢力,有些團伙根本與江湖風門無關,平時很難注意到。
  
  唐朝和、唐朝尚兄弟兩人也真是人才!唐朝和死後,唐朝尚執掌大權,此人多年來一直處心積慮報當年之仇,若詹莫道真是無沖派的臥底,又是受此人指使,做出這等事來我是一點都不意外。」
  
  牛金泉又撓了撓後腦勺:「可是我還是沒想明白,詹莫道這麼做等於暴露了無沖派的企圖,引起江湖風門各派的警覺。」
  
  這時柳希言歎息一聲:「牛賢侄此言有誤,假如不是蘭德先生識破陰謀臨危阻止,今日我們如何知道詹莫道已暴露禍心?想想當日情景,假如那廝在島上暗中引爆兩條船,你們能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
  
  牛金泉一愣:「當然不清楚,假如那樣的話,我們都已經死了。」
  
  柳希言點頭道:「蒼茫大海之中遇難,有各種可能,誰又能想到情況會如此,誰又能想到詹莫道會謀害各派傳人?現在因為我們確切知道是詹莫道引爆了兩條船,才有今日之論以及各派的質問,這要感謝蘭德先生。」
  
  這位長老不是糊塗人,他指出了問題的關鍵,現在知道詹莫道的不軌之舉,大家在一起才能議論這件事,假如根本就不清楚是詹莫道干的,今日話題也無從談起。他在這種場合看的很清楚,一定不要得罪蘭德先生,只有維護梅蘭德,才能指望人家替消砂派說話。
  
  遊方終於又開口了:「我在重慶見過當代地師劉黎,正是得他老人家指點,才能剷除潘翹幕一夥,聽他老人家提起,五年前在洛陽,無沖派也曾設局企圖暗殺他。不久前又在重慶設局,企圖謀害月影仙子。今日在南海設局,企圖謀害各大派傳人,以斷傳承精銳報當年之仇,蒼天有眼,陰謀依然未遂。」
  
  他這一開口就等於把問題給定性了,先假設詹莫道就是無沖派的,然後解釋無沖派為什麼要這麼做,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卻是最合理的推斷。
  
  牛金泉這時才突然說道:「哦,我明白了,假如我們都死了,也沒人知道是誰幹的,更不可能猜測詹莫道來自無沖派。」
  
  長輩們說話,這小子插嘴有點,然而臥牛派掌門牛月坡卻沒有阻止兒子,直到這時才問道:「蒼霄掌門,詹莫道已經拜入消砂派十年,你竟然沒有發現他的不軌之心,而他居然成了內堂長老,這又如何解釋?」
  
  這句話表面上是質問,實際上卻暗含維護之意,就是讓蒼霄有個開口解釋的機會。然而遊方卻沒等蒼霄解釋,歎息一聲說道:「無沖派處心積慮幾十年,他們所經營的可不僅僅是秘法傳承,如今潛伏勢力之龐大已是錯綜複雜,可能超乎諸位的想像。十年前詹莫道二十三歲,完全有可能已受無沖派蠱惑,潛入此地為臥底,他只要沒有任何異動,估計發現也很難。
  
  消砂派沒有查出線索,但我看蒼霄掌門給我的資料,絆有兩點可疑,一個從歐洲剛剛畢業的留學生,如何能請動夏威夷一家大型酒店管理公司的專業人員全力配合他,他的創業資金從哪裡來?聽說他父母是生意人,但似乎只是普通外貿商人,還沒有這等能力。」
  
  蒼嵐插話道:「蘭德先生的意思,是要追查詹莫道的父母嗎?我認為這樣……」
  
  遊方立刻打斷道:「這樣不妥,他父母的背景確實應該暗中調查,但無憑無據最好不要動人家,他雖有罪,但罪不及家人。倒是曾經與消砂派合作過的夏威夷那家酒店管理公司,如果諸位有能力的話,最好查清楚背景,是否與美國的朝和投資集團有關?假如能確定暗中確有關聯,那麼我們今天的猜測就不虛了。」
  
  一桿子把調查線索支到海外去了,眾人紛紛點頭,這確實是詹莫道來歷最大的疑點,但也是最難調查的背景,若是懷疑他的身份與無沖派有關,想確定的話最好從這條線索去查。遊方可沒那個本事查到美國去,但在座有風門各派的高人,說不定誰就能查出來。
  
  嗚翠谷掌門熊大維點頭道:「就依蘭德先生所言,在座各位同道若有辦法,都盡量查證。但不論是否為無沖派所為,這無沖派如今也是我各派之敵。還有一件事熊某最關心,詹莫道雖死,但他潛伏消砂十年已為內堂長老,不可能沒有發展黨羽。」
  
  熊大維的弟子陸月居為救師兄熊居仕身受重傷好懸沒送命,他當然不會有什麼好脾氣,仍然在追究消砂派,眾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過來,還是看著蒼霄等人。
  
  遊方又說話了:「蒼霄掌門,你前日曾告訴我,願將消砂派事務在此場合交我暫攝,請問是戲言嗎?」
  
  蒼霄一驚,趕緊拱手道:「絕非戲言。」
  
  「那好!」遊方點了點頭,突然一指庸萬花道:「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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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34:17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四十一章、潛移默化 徐公子勝治

  眾人都沒反應過來蘭德先生為什麼要拿下庸萬花,但剛才話說的清楚。他要暫攝消砂派事務,說拿下那就是拿下再問。庸萬花神SE一驚不知所措,站在蒼霄身後的蒼嵐反應最快,眾人只覺一片潮嘯之聲從身邊拂過,她施展秘法憑空鎖定了庸萬花,讓他不得有所異動。
  
  門中掌刑掌戒的內堂長老翟冷一飄身形已經來到庸萬花身側,抖手抽出一根半透明的軟索,從肩頭一攏把他的雙臂縛在了背後。此索不知是何種質地,但顯然經過高人的神識煉化,神識竟然無法侵入,除非用蠻力掙開,而此物相當堅韌,是很難掙脫的。
  
  「蘭德先生、翟長老,你們這、這、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說錯什麼,或者開罪了哪位前輩嗎?」庸萬花做無辜狀,目瞪口呆的詰問,但額頭已經滲出了冷汗。
  
  所有人都看著遊方,不明白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難道已經查出庸萬花是詹莫道的同黨嗎?遊方神SE平靜,不緊不慢的拿出懷中那個葫蘆朝在場眾人道:「諸位,恕我眼拙。這麼多天都沒發現這個葫蘆有問題,你們能看出來嗎?」
  
  然後他將葫蘆遞給了身邊的韓知子,這位八宅派掌門與蘭德先生同輩,然而年紀已經有八旬了,也是一位早已化神識為神念的高手,功力之深厚在場無人能及。他看了看沒發現破綻,又不好意思研究太長時間。只得輕輕搖了搖頭將葫蘆遞給了身邊的龍樓派長老龍喻潔。
  
  葫蘆在議事廳中轉了一圈,再回到遊方手中已經過了十個小時了。這麼多人還真沒幾個能看出破綻來。大家紛紛用疑惑的眼光互相交流。彷彿在問
  
  你看出什麼不對了嗎?
  
  這個葫蘆是消砂派特產秘法器物二十八宿風水垣局葫蘆之一,說實話,還真沒有什麼問題,否則遊方早發現了,還能等到現在?而且在南海之中曾以之佈陣對抗歹徒,陣法運轉也毫無瑕疵,有問題的話早就發
  
  。
  
  遊方見眾人都看著他,他捧著葫蘆道:「此斗木懈據局風水葫蘆。做為秘法器物自然毫無問題,其上烙有地氣靈樞環繞,無任何不妥。」然後他又晃了晃葫蘆,裡面傳來葫蘆籽碰撞的聲音,笑了笑說道:「但高人神念並非萬能,這件器物加工過程中發生了一件事,做為秘法器物而言,絕對多此一舉!諸位有誰看出來了?」
  
  慕容純明弱弱的說:「晚輩倒是看出了一點點端倪,不知道對不對。」
  
  遊方:「有什麼發現,你儘管說就是了。
  
  慕容純明:「我前幾次參加南海漁村聚會,看見風水葫蘆非常喜歡。於是回家之後也學習葫蘆烙畫之道。不怕你們笑話,我私下一個也沒畫成,製作的都是一些半成品。遠未學到消砂派風水葫蘆之玄妙,但我很熟悉它的加工過程。」
  
  遊方點了點頭:「對,就是加工過程,你接著說。」
  
  慕容純明:「這葫蘆要以秘法焙乾,然後以神識輔助上一層保護清漆。過程和加工一般的烙畫葫蘆不一樣。稍微控制不好,表面上看不出來有什麼失誤,但個材料就等於廢了。所以這種葫蘆應挑選外形最為完整圓潤的,而且盡量不要有多餘加工,秘法焙乾神識潤漆一次功成。」
  
  遊方繼續點頭:「那你看這個葫蘆呢?」
  
  慕容純明:「它竟然上了兩次漆。一層以葫蘆表面的細末揉成的粉漆。還有一層與其它風水葫蘆一樣的清漆,以神識輔助漆的非常均勻,要不是蘭德先生提醒,我也根本看不出來。」
  
  遊方輕聲讚了一句:「慕容姑娘,你的眼力很好啊!我也沒看出來。這幾日在病房中無事,將二十八宿風水葫蘆一個個摘下來在手裡把玩。心中又存有狐疑之念,所以才發現了不對。這葫蘆表面依附的靈樞地氣,能屏蔽高人神念,所以大家只從秘法器物角度考慮,很難發現什麼。」
  
  然後他又問蒼霄:「消砂掌門,請問這葫蘆加工之前,要把口鋸開嗎?」
  
  蒼霄立刻搖頭道:「當然不能,風水葫蘆的加工過程並不簡單,稍有不慎就前功盡棄,對材料的要求也是物性完整混然,不可能把他它開再加工的,又不是裝酒的葫蘆。」
  
  這時包冉突然插話道:「這葫蘆被鋸開又合上了嗎,我怎麼沒發現?」
  
  遊方:「我發現不對的時候,曾問月影仙子,連她都沒看出來。這個葫蘆的頸部曾被人切開,然後又合上,而且用的是生葫蘆的計液加工成的膠粘接,並以秘法修復痕跡。當風水垣局刻畫成功之後,以神念甚至發現不了。我就不明白了,這樣加工的風水葫蘆,可比通常情況難了十倍,誰沒事找事呢,事有反常必為妖,庸萬花,這葫蘆是你送來的,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
  
  庸萬花臉都黑了,在這種場合雙腳雖然還能走,但也別想跑掉,只的吶吶答道:「我不知道啊,葫蘆是孤獨裳送來的,烙畫是翟長老親筆所畫,原本斗木獬據局葫蘆沒有完成的,翟長老連夜加工,蘭德先生為什麼還要說這種話?……蒼霄臉SE已經相當難看,轉頭問道:「翟長老,是這樣嗎?」
  
  翟冷無言的點了點頭,走到眾人面前一背雙手道:「這不是濯某畫的畜蘆,但我請求自縛,待蘭德先生把話問清楚。」那邊早就有人把孤獨裳帶到了議事廳裡,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也被拿下了。
  
  遊方怎麼發現這葫蘆有問題?當然不是用神識,而是從小倒騰古玩的冊門經驗,竹木器物加工上漆的過程也是眼力活鑒定中最重要的一環,雖然這個葫蘆掩飾的非常巧妙,但在他帶著猜疑之心仔細把玩的時候,終於還是看出破綻來了。
  
  假如是別的東西倒也沒什麼異常。但做為風水葫蘆來說,如此加工確實不正常!
  
  這時候遊方一揮手把葫蘆扔給了蒼霄道:「你是消砂派掌門,這件事就由你來搞清楚吧,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加工好的風水葫蘆質地相當堅韌。一般人往地上使勁摔也是摔不破的。蒼霄以神識鎖住蘸蘆上的靈樞的氣。伸手竟然把葫蘆給掰碎了,很多畜蘆籽掉了下來,在場那麼多雙眼睛也沒看出有什麼異常來。
  
  接著蒼宵又把葫蘆的頸部一點一點的掰開,確實發現有鑲接的痕跡,在木質當中,錄出一個帶金屬絲的芯片,雖不知是什麼東西,但在場所有人的臉SE都變了。
  
  庸萬花有點哆哆嗦嗦道:「獨孤裳。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獨孤裳也是一頭霧水:「庸師叔,你說什麼呢?我給你送去三個葫蘆都是完好無損的!」
  
  所有人的眼神都變得鋒利起來,蒼霄、蒼嵐、柳希言等人也開始流冷汗了。蒼霄身為掌門,現場就開始查問一柵
  
  當遊方離開龍王祠之後,翟冷吩咐庸萬花準備風水葫蘆,庸萬花讓翟冷的弟子獨孤裳拿來幾個合適加工的葫蘆,第二天送給了狸冷,翟冷連夜作畫完成,其中還廢了兩個。第三天將葫蘆又交給了庸萬花,讓他配齊之後給蘭德先生送到南海漁村。
  
  遊方一揮手道:「蒼霄掌門。我絕無意插手你消砂派內部事務,而大家也只是想讓你查清楚有所交待。我看這事三言兩語是問不清的,這個葫蘆究竟是怎麼回事,消砂派門下弟子中究竟誰有問題,恐怕夠你忙一陣子的。我這人心軟,有些場面見不得,我想眾人也不太好旁觀。……這樣吧,你自己查,明日此時,大家再聽結果。……月影仙子。麻煩你把我送回去,我累了。」
  
  遊方見好就收,指出問題所在立刻就走了,消砂派搞刑訊逼供也好。把所有人都叫來細細盤問清查也罷。這個場面他不想旁觀。其餘各派見蘭德先生如此態度,也紛紛告辭離去,只說明日再來此相聚,臨走時牛月坡還特意提醒蒼霄一句:「千萬不能讓庸萬花等人死了,不論是被滅口還是自殺,都不能給此機會。」
  
  蒼霄可真夠操心的,一邊要查葫蘆的事,一邊還要派蒼嵐出來安排眾人吃午飯。確切的結果沒有等到第二天上午,當天晚上蒼霄父女以及柳希言、翟冷兩位長老就來拜訪遊方,告訴他有問題的人就是庸萬花
  
  庸萬花一開始矢口否認,因為送葫蘆和加工葫蘆的人分別是翟冷的弟子獨孤裳與翟冷本人,所以他想把責任推到這一對師徒身上,一副打死也無辜的架勢。結果蒼霄用手段了,如何逼問的過程不足為外人道。最終查出這件事與孤獨裳沒關係,是庸萬花干的,葫蘆被掉了被掉了包,在詹莫道手裡轉了一遍。
  
  庸萬花是蒼霄的師弟,與翟冷、柳希言等人同輩,在門中也算是長輩了,入門已經快三十年,而且他一直受翟冷的管轄,並非是詹莫道的下屬,怎麼會成為其人同黨?此事說來話長
  
  詹莫道並沒有在自己負責的南砂酒店管理公司所屬的消砂派弟子當中發展黨羽,而是在翟冷所管轄的龍王祠一帶負責宗門傳承事務的弟子中做文章,他第一眼就看中了在門中資歷很老、掌管的事務外人看似輕微實則非常重要的庸萬花。
  
  前文提過,每人所檀長不同,秘法高超未必就有其它的才能,能在世俗間如魚得水的人未必就懂秘法。消砂派擁有南砂酒店管理公司、牙籠漁業集團、大小洞天龍王祠三個重要分部或者說產業,下轄的員工或經營人員必未都是消砂派弟子,也有很多人就是正常僱傭的,比如龍王祠中就有真正的出家道士,而南砂酒店管理公司中幾位高管就是職業經濟人。
  
  庸萬花入門幾十年,資歷非常老。秘法修為也不錯,尤其在指點年輕傳人入門方面很有一套,他的的位應該是很重要的。世俗中的身份是一家不起眼的旅遊商店老闆,工作地點是風景如畫的大小洞天,如生活在世外桃源一般,照說很符合一位隱逸高人的行止。
  
  然而庸萬花卻深懷不滿,他與翟冷幾乎是月年拜入消砂派,也是世(看不到)就是消砂派傳人,到如今卻只能守著一個小小的商店,日子過的倒也不愁,消砂派這麼大的家業自然不會虧待他,小富即安沒有問題。可是這二十餘年來,世道變化很快。三亞一帶的經濟發展也相當之迅速,消砂派的變化也非常大,只有他自己似乎一直沒變。
  
  尤其在詹莫道出現之後,年紀輕輕就能成為南砂酒店管理公司的總裁。在外面出入是裘馬揚揚、富貴顯赫,在門內年僅三十就已經成為內堂長老,動用消砂派的資源結交天下各派,江湖地位以及來日之成就更是不可限量。而庸萬花,仍然是翟冷屬下的一名內堂執事而已,默默無聞聲名不顯,慢說富貴聞達。
  
  本來這些感覺並不強烈,可是有了詹莫道這個對比,庸萬花是越想越鬱悶,心境有異也影響到秘法修行。堪堪突破移轉靈樞之境,卻始終堪破不了綿綿若存的狀態,儘管其人功力深厚,可境界難以更進一步。
  
  在這種情況下,他就更沒希望升任內堂長老或者掌管更重要、更風光的宗門事務了
  
  庸萬花看詹莫道不順眼,仗著自己資格老又是長輩,打交道的時候雖不至於故意刁難,但態度一向很沖很冷淡。詹莫道卻一點都不生氣。相反,他對待庸萬花甚是恭謙。
  
  詹莫道清楚庸萬花愛好收藏。尤其喜歡美玉與古瓷,做工藝品生意的或多或少都有這方面的愛好,只不過是程度深淺以及財力上的區別而已。他就總是找機會贈送庸萬花這些器物,一開始是很精緻但不算太貴重的東西,庸萬花潛意識中本就想為難他,辦事的時候也就順手收了。
  
  漸漸的可就有點剎不住閘了,詹莫道送的東西每次都能投其所好。過了兩年等到庸萬花再回頭一看自己珍愛的收藏,幾乎全是詹莫道送的,而且以他的財力,這一輩子是根本還不起了。庸萬花搞收藏也不僅僅是愛好,也私下淘錢花,好幾件貴重的古瓷都讓他出手轉賣了,在三亞市又給自己購置了一個安樂窩,條件很是享受,連他老婆都不知道。
  
  既然欠的人情已經還不起了,而且詹莫道也沒有絲毫要他還人情的意思,這兩人倒成了忘年交。三亞是個紙醉金迷之地,只要你肯花錢。幾乎什麼樣的消費都有。有一句話叫作男人有錢就學壞,並非真理。但在如今世上,想學會墮落很難也很容易,就看內心的慾望與外在的環境條件。
  
  庸萬花想玩什麼、想幹什麼。詹莫道樂意請客,甚至還有人專門陪著庸萬花蒲灑。另一方面,詹莫道將庸萬花的大表哥、小舅子都安排到南沙酒店管理公司的下屬企業中。都是待遇優厚的閒差,讓庸萬花在家裡也非常有面子。幾十年來他在消砂派沒有得到的,在詹莫道這裡都得到了。
  
  詹莫道為什麼在庸萬花身上下這大的本錢?其實庸萬花在消砂派內部的地位很微妙也很重要,幾乎所有的入門弟子都涇過他的指點,繪製烙畫萌蘆這一關是必須要過的,只有至少成功的製成一個風水葫蘆,才可以入內堂修習更高深的消砂秘法。
  
  這個過程太難了,有的弟子好幾年都不成功,庸萬花有時也做好人。覺得有的弟子功力火候都夠了就是運氣不太好,私下裡也提供幫助讓他們過關,當然了,這些也是有好處的。因此庸萬花在消砂派年輕一代弟子中還是有威信的,地位雖不高人緣卻非常好,只可惜他自己不太爭氣也實在才能有限,身為內堂執事已經是量才而用了。
  
  沒過幾年,庸萬花與詹莫道已經是推心置腹的鐵桿交情了,他完全陷進去了,沒有辦法再擺脫詹莫道為他提供以及安排的一切。
  
  這時詹莫道也不失時機的說出了「心理話,「他想執掌消砂派掌門之位,並且進行宗門改革。所謂的改革也沒什麼實質性內容,無非是順著庸萬花的話喝酒發牢騷,並說自己成為掌門之後,庸萬花應成為內堂中負責經營事務的首席長老,只有他才有此聲望與資格。但其餘兩名內堂長老翟冷與柳希言卻對他多有疑忌,遲早將有衝突等等。
  
  庸萬花已經被鬼迷了心竅,完全認同詹莫道的說法,直說消砂派內部早該整頓云云,並且表態無論公開還是私下裡任何事務,他都完全支持詹莫道七詹莫道對他說這番話。明顯表明自己在消砂派中有異心,然而庸萬花卻完全認同這種異心,有這個契機,後面的事就不必多說了。
  
  詹莫道為什麼要在葫蘆裡做文章?這個舉動如果揭穿了看似很傻。但當時的情況特殊,詹莫道知道梅蘭德來參加南海漁村聚會,還沒有接到唐朝尚要放過梅蘭德的命令,然而他卻清楚這人是無沖派的死敵。
  
  他不敢確定梅蘭德會不會上船。在南海漁村中也不好下手,只要梅蘭德離開南海漁村落了單,可以再設伏解決他。只要通過某種方式。能讓無沖派其他人找到梅蘭德的位置就行,這麼短短時間內梅蘭德也來不及發現葫蘆裡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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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34:36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四十二章、順水推舟 徐公子勝治

  庸萬花並不知道詹莫道是無沖派的臥底,他只清楚詹長老圖謀異志。企圖獲得年輕一代弟子的擁護。期翼在將來掌控消砂派,將消砂派變成他詹莫道的消砂派。蒼霄的手段也夠狠的,讓庸萬花把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都給吐出來了。
  
  除了庸萬花之外,詹莫追還有沒有同黨?有!其中一人是南砂酒店管理公司的財務總監烏蘋,這人並非消砂派弟子,五年前通過正常的招聘途徑進入這家企業工作,能力出眾逐漸身居要職,沒有人知道她其實也是無沖派的臥底,一方面協助詹莫道。另一方面也是監督詹莫道。
  
  唐萬花之所以會供出這個人。並非清楚她有無沖派的背景,而是詹莫道私下裡有很多事情尤其是帳目財物上的往來,都是通過烏蘋經手的。外人並不清楚。還有一個黨羽叫錢無思,也是消砂派弟子,很年輕。三年前才入門,就拜在庸萬花門下,是詹莫道安排的,領著庸萬花經常出去鬼混的也是這個人。
  
  至於葫蘆裡藏的那件東西,是一種信號發生器,平時並不主動往外發出任何信號,但在一定距離內用特定頻車的電波掃瞄,會發出反饋信號,從而確定葫蘆的位置。
  
  蒼霄只審出了這麼多,再審下去庸萬花已經無可交待了,他緊急派人拿下烏蘋與錢無思,不料這兩人己經失蹤了,正下令弟子全力追查。然後蒼霄又領著兩位內堂長老與蒼嵐來到梅蘭德休養的病房,「匯報」所查出的一切。
  
  遊方聽完之後不置可否道:「蒼霄掌門,我要恭喜你了,不僅能給天下同道一個交待,而且還查出了門中這極大的隱患,否則諸位還不知榻前有毒蛇盤踞。」
  
  四人一起拜謝行訓道:「這要多謝蘭德先生,否則消砂派危矣!我等已商量過,往後消砂派上下,將視蘭德先生為供奉長老尊之。」
  
  嗯,這頂帽子送的高!蒼霄的意思可不是讓遊方加入消砂派,而是消砂派將他當作供奉長老一樣禮遇。遊方心裡有數,假如搞定尋巒派之後,他在尋巒派也會享受類似供奉長老一樣的「待遇,「沒想到來南海一趟,先「搞定」了消砂派。
  
  這道門檻架起來,遊方也就順勢邁進去了,先受了他們的拜謝,然後才俯身一一將四人扶起。此時的蒼炭已經頂替詹莫道之職,暫時擔任消砂派的內堂長老,他們四人在一起就可以決定宗門事務,遊方這個供奉長老的地位自然是享受定了。
  
  蒼嵐又送來一個斗木怕據局風水葫蘆,讓遊方補齊一整套二十八宿風水垣局,這個葫蘆看上去有年頭了,是蒼嵐的私人收藏,遊方說了聲謝謝很坦然的收下,又說道:「諸位千萬不要這麼說,蘭德愧不敢當!明日上午,各派還將聚會,屆時解說清楚便是,此事總算告一段落。」
  
  第二天上午還是在南海漁村的議事廳中,由蒼嵐代表消砂派向各大派致歉,並且交待了內部清查的結果口庸萬花並沒有帶上來,這人還沒死,但已經帶不上來了,其拷問過程各派高人並沒有目睹,但可以想像的到。
  
  長老柳希言還連夜帶人抄了庸萬花在三巫市秘密購置的那個安樂窩。將他收藏的各種美玉、以及古瓷都拿到了這裡,地上放了一大堆,以證明他的交待結果確實不虛。
  
  事情到了這一步,似乎也沒什麼好追究消砂派的了,各大派傳人並無析損,消砂派該賠的禮該道的歉都差不多了,殺人不過頭點地,還能把人家怎麼樣?既然已經婁出了問題所在,也算是給了大家一個交待,犯不著因為此事徹底翻臉。
  
  遊方看了看韓知子,兩人似乎交換了一個眼神,韓知子開口道:「詹莫道包藏禍心,在消砂派潛伏已久,如今萬幸除此隱患,否則各派傳人亦不能安睡,回想南海之事真是令人心驚!……但依庸萬花所言。仍不能確定詹莫道的出身來歷。那失蹤的兩名黨羽,各派當協助追查。還有蘭德先生昨日提及的夏威夷酒店管理公司,我等也應留意線索。」已經不短了,事情總算水落石出,若此前有屈枉逼問開罪之處。請蒼霄掌門與各位長老不要介意。」
  
  蒼霄率三位長老趕緊向各派同道長揖及地道:「何敢介意,這是我消砂派自取之咎,愧對諸位同道啊。多謝蘭德先生,多謝諸位,此番助我消砂派除此大患,感激之情不知如何言述!」
  
  遊方率先起身還禮,一看這個架勢,廳中眾人也跟隨他紛紛起身還禮,南海漁村這一場風波總算過去了。雖然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去追查,但各大派與消砂派的衝突算是化解了。
  
  接下來廳中的氣氛輕鬆了許多。眾人對地上的東西都很好奇,一些晚輩弟子先伸手拿起來看,還請門中的長輩指點,一邊紛紛感歎詹莫道可真是用心險惡。借此事由,有的長輩還現場教育弟子為人在世之道,潛移默化之中所包涵的風水玄機。
  
  X樓派長老龍喻潔拿過一面古瓷盤。又看了看地上和眾人手中的東西。問道:「蘭德先生,依你估算。這些器物大概值多少錢?」
  
  遊方笑道:「文玩之物不好估價,但這些東西如果放在如今的藝術品市場上,有門路的話,至少能值個幾千萬。,
  
  龍喻潔眉頭一皺:「假如詹莫道真是無沖派潛入消砂派的臥底,僅僅為了一個庸萬花就花如此大的代價?」
  
  「無沖派暗中控制的勢力,可能超乎諸位的想像,也超過在場的任何一大派,它不是一個單純的秘法傳承門派,此事諸位一定要瞭解。」遊方一邊說一邊將龍喻潔手中的盤子接了過去,拿在手中仔細把玩,又瞇著眼睛看了看似在運用神識,最後還把鼻子湊近了聞了聞。
  
  見他神SE有異,龍喻潔又問道:「蘭德先生,此物也有什麼門道嗎?」
  
  遊方突然歎息一聲:「門道倒是沒有,只是來路不正,看來詹莫道送給庸萬花這些東西,恐怕成本也不是很高。而清萬花平時確實喜愛此等器物,幾乎愛不釋手且喜歡以神識感應,其沾染的物性痕跡已經極淡。我差點沒發現這是海撈瓷。」
  
  「海撈瓷?」龍喻潔不解的追問。
  
  遊方又解釋了一遍何為海撈瓷。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弓了過來,有人當然知道,更多的人並不是很清楚。然後他將所有的瓷器都拿過來仔細查驗了一遍,居然全是海撈瓷!這個結果讓遊方很是吃驚。
  
  假如只有一、兩件來歷如此,還可能是通過文物市場或者別的途徑淘來的,而所有的器物都是這樣,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詹莫道很可能與專門搜尋海撈瓷的團伙有關係,至少有專門的購資銷贓途徑,所以才能將這麼多海撈瓷送給了庸萬花、來的便宜出手也大方。
  
  再聯想到潘翹幕下屬的狂狐以及杜秀才團伙做的買賣,那麼打撈海撈瓷的人很有可能與無沖派有牽連。遊方還查檢出幾件瓷器是近期才出水的,看器物竟然與在潘家園見到的那只杯子是同一類,不由得疑心又起。
  
  無沖派在境內還有別的下線勢力並沒有被發現,而這些人很可能與這批海撈瓷有關,想到這裡倒也不必隱瞞什麼,遊方將自己的猜測都說了出來。
  
  眾人的興趣又都集中在海撈瓷的話題上,據遊方所知,近期就有一批海撈瓷在中沙群島出水,流散到各地文物市場,很可能就是追查無沖派在境內活動的一個線索。巧的很,事情就發生在南海之中,用不著遠去夏威夷調查。
  
  此時最恨詹莫道的就屬消砂派自己人了,柳希言當即一拍大腿道:「蘭德先生真是博聞強識,竟然還瞭解此事!既然就在南海發生,那我消砂派將即日派船出海,不論於公於私,都應該查個清楚,將相關歹人拿下,該送法辦便送法辦,能查出那詹莫道以及無沖派的線索則更好!」
  
  遊方在心中直歎氣啊,真是意外收穫,拿下一個庸萬花,竟然扯出海撈瓷來了,如果消砂派主動願意去查,那是再好不過。本來他打算向消砂派借船入海,順便查一查海撈瓷的事情,現在形勢顛倒了,自己要查的話反倒成了幫消砂派的忙,又揀了一次人情送。
  
  想到這裡他擺手道:「大海蒼茫形勢複雜,就我們在海中的遭遇來看。詹莫道同黨一夥控制的勢力絕不簡單,行蹤詭異且檀偽裝,真想追查的話不是那麼容易,需要從長計議。已經晌午了,大家先去吃飯吧。邊吃邊聊,一連緊繃了這麼多天。各派同道終於可以把酒言歡!」
  
  他一提議,蒼霄趕緊請大家去吃飯,酒宴早就準備好了,牛月坡也在一旁邊附和。遊方請韓知子先走半步,帶著三十多名各派同道走出議事堂,一起喝酒去!等坐到酒點旁開席之後,氣氛這才真正完全放鬆下來,大家再無任何衝突以及敵對情緒。
  
  最熱鬧的當然是遊方這一桌,眾人連番到他身邊來敬酒,要是換一種場合非得醉了不可,還好他推說有傷在身,僅僅是沾唇示意而已,並未喝太多。酒過三巡,眾人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氣氛變得熱烈,尤其是這批經歷南海凶險的年輕弟子,有了同生共死的遭遇,無形中感覺親近了不少。
  
  遊方注意到席間少了兩個人,分別是形法派弟子慕容純明與疊障派弟子李永雋,這兩個大姑娘中午不吃飯跑到哪裡去了,其中一人身上還有傷沒有完全好。借敬酒的功夫。他悄悄問形法派長老雲飛絮:「你徒弟呢?」
  
  雲飛絮皺眉道:「純明這丫頭。剛子走出議事廳的時候還看見她來著。被皓東真人的弟子李永雋拉著在一旁說話,怎麼轉眼就不見了?」
  
  話剛說到這裡,慕容純明就從外面進來了,牛金泉一眼看見她大聲嚷嚷道:「慕容,你跑哪去了?大家都喝過好幾輪了,就等你了,快來。先自罰三杯!」
  
  慕容純明瞪了他一眼,拿過一個杯子道,「你這頭醉牛,就知道欺負我,想喝也不陪你喝,我得先去敬蘭德先生酒。」
  
  牛金泉呵呵笑:「喔,是得先敬蘭德先生,你快去吧,回頭大家再一起喝。」
  
  慕容純明拿著杯子過來敬酒,遊方也站起來了,雲飛絮在一旁小聲斥責道:「純明,這麼多長輩在場,你跑哪去了?一聲括呼都不打!」
  
  慕容純明壓低聲音道:「我剛才被李永雋拉走了,她有事求我,我正想告訴蘭德先生呢。」
  
  遊方微微有些意外:「李永雋又有什麼事?她的傷還沒好呢,正應該好好休息,不來喝酒也罷。」
  
  慕容純明湊近了說道:「誰說不是呢,傷還沒好利索也不好好養著。竟然想租船出海再回那個島,說是要把蘭德先生失落的法器撈回來,要雇一批深海潛水員呢。」
  
  雲飛絮:「那她拷你商量什麼?」
  
  慕容純明:「這事可需要一大筆錢,她一個道觀裡的出家人,平時零花錢雖然不缺,可哪像世家弟子有那麼多積畜,所以想找我借錢。我一時之間也拿不出那麼多啊,這次南海漁村聚會也花了不少,所以勸她不要著急。
  
  倒不是捨不得借錢,她一個姑娘家帶著傷出海,確實也很讓人不放心。但看她的樣子卻著急的很。」
  
  雲飛絮眉頭一皺:「她師父皓東真人知道嗎?」
  
  慕容純明:「聽口氣,她沒有告訴師父,否則怎麼會私下裡找我借錢,看來是想自己把這件事給辦了,給蘭德先生一個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我看還是心裡放不下。」一直在留意遊方的向影華也端著杯子站了起來,在幾人身人小聲插話道:「蘭德,假如我為救你而遺失了天機手鏈,你會不會也想盡快幫我找回來?我清楚你那柄劍的厲害,而你現在的處境,確實需要它防身。」說話時語氣幽幽,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
  
  雲飛絮輕輕歎了一口氣:「如此說來,倒也不能怪李永雋那孩子冒失任性了,有這種想法是人之常情。但她這麼打算確實不妥,我得和皓東真人說一聲。」
  
  遊方趕緊勸阻道:「雲長老。李永雋既然去找純明姑娘私下商量。你就不必告訴他師父了。消砂派要調查海撈瓷之事,不日將有南海之行,我也想乘船同去,順便找回失落的法器,這樣豈不更好?」
  
  酒喝的差不多了,眾人開始商量調查海撈瓷之事,柳希言是牙籠遠洋漁業集團總裁,手下不僅有船、還有一批弟子從小就是遠洋漁民出身,近年來還在經營近海養殖,有現成的潛水裝備也熟悉捕撈,他要帶人帶船出海。
  
  遊方則表示自己也要一共前去。然後在場不少人紛紛表示也想同去。大多都是這次共同歷險的年輕人。蒼嵐堅決要去,牛金泉也趕緊舉手,慕容純明現場請示雲飛絮,然後也決定一同再度出海。
  
  有些人平日也有很多事務要處理,此次來南海耽誤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必須得回去,比如張流冰、梁廣海。熊居仕要陪著師妹養傷,也不能一共前往。除此之外上次出海的那批人,大凡能抽出時間的,這次又結件同游,還多了牛月坡、包旻、龍喻潔、向影華這四位「長輩」。
  
  張流花也要去,並且說還開著那艘遊艇跟著,有什麼意外情況也好接應,包冉立刻就說自己也要乘那艘遊艇,好幫張流花一把。遊方則問道:「張流花,我記得你開了一家建築設計工作室,不回去幹活啊?」
  
  張流花笑道:「最近接的最大一單業務就是尋巒大廈設計,已經動工了,有什麼問題需要找我這個設計師的,大哥會隨時聯繫我,用不著我隨時出現場。至於其它的業務以後再說吧,這麼好的出遊閱歷機會。我怎麼能錯過呢?」
  
  最後商議的結果,是開著牙籠漁業集團的一條船出去,這艘船與上次乘坐的船差不多,也是消砂派用漁船改造成的遊船,各派同道有二十餘人共同出海,張流冰與包冉駕駛遊艇在後面跟著。既然蘭德先生同去。各派長輩則吩咐弟子,出海一切行動以蘭德先生馬首是瞻。
  
  考慮到曾在南海遭遇襲擊,這次出海還要多做一些準備,柳希言則坦然的請各位同道在出海之前仔細檢查所乘之船,防止萬一有人搗鬼。這麼多高手有備而去,假如不是與海軍軍艦起衝突的話,估計什麼場合都能應付下來。
  
  酒席上已經商量的差不多了、李永雋回來子,看神情有一絲憂鬱。慕容純明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趕緊括呼她到身邊坐下,並且告訴她眾人商量共同出海之事,問她願不願意一道前去?
  
  皓東真人本不想讓徒弟帶傷再出海。但是李永雋一直用哀求的眼斃,看著師父,最後皓東真人歎了一口氣。還是點頭了。遊方提議,出海的日期不必那麼著急,定在三天之後。他自己還要做一些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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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34:53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四十三章、海上生明月 徐公子勝治

  「李永雋是出家女冠,其實也不是她自己選擇,她是個孤兒,自幼就在道觀中長大,被皓東真人收為弟子。她認識的人不多,與風門之外的交往也很少,尤其是你這種風流不凡少年郎,恐怕還是第一次遇見。」
  
  這是當天晚上在遊方的病房中,向影華坐在那裡,兩人之間在說悄悄話。
  
  遊方哭笑不得:「風流少年郎?我當不起啊。」
  
  向影華微有嗅意,語氣又似乎在撒嬌:「是嗎?蘭德先生年少英雄,當代江湖中聲望正隆,更兼一身俠肝義膽,智勇、才貌,風流無雙。這話並不是我說的,而是今日同道眾口一詞怕評價,你還要推辭嗎?」
  
  遊方都快冒汗了:「影華,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向影華:「我沒把你當什麼人,你就是我眼中的蘭德,你已經做到了最好,我好像只求了你一件事,你並沒有拒絕。……」我本不應該說太多,但那李永雋畢竟是秘法修行弟子,將來恐怕是要繼承皓東真人衣缽的,並非世俗中的女子。」
  
  遊方趕緊擺手道:「影華,你別說了,我絕不會招惹她,而且在你面前,此生也絕不願相欺。」
  
  向影華:「為何不說絕不相負?」
  
  遊方歎息一聲:「我說不起啊,想我師父劉黎一生,也不知相負幾許……」
  
  向影華抬頭立刻打斷了他:「蘭德,我知道你是什麼人。」
  
  遊方把頭低了下去:「我不是什麼好人。」
  
  向影華:「嗯。」
  
  遊方:「我確實很風流。」
  
  向影華:「嗯。」
  
  「我……」遊方說不下去了。
  
  向影華站起身,材旨窗外道:「看,多美的月SE。」
  
  遊方也站起身挽住她道:「對,好美的月SE!到陽台上去賞月吧。」
  
  三天後,臥牛派掌門牛月坡帶著兒子牛金泉,嗚翠泉弟子熊韋伯、熊路仙、三元派弟子羅斌、余成韻、八宅派弟子梁廣海、形法派弟子慕容純明、龍樓派弟子石雙、疊障派弟子李永雋、松鶴谷長老向影華、還有一位年輕紀紀的前輩梅蘭德結件出海。
  
  消砂派兩位長老柳希言、蒼嵐陪同,遊船上的水手也一律都是消砂派心腹弟子。尋巒派弟子張流花與包冉駕駛遊艇跟隨,尋巒派長老包旻與龍樓派掌門龍喻潔也在遊艇上。
  
  消砂派想查海撈瓷之事,可是大海茫茫怎麼查?既然一切都以蘭德先生馬首是瞻,航線自然是遊方定的,他在出發之前就取出了一張海圖,提供了一個經緯度,讓柳希言直接把船開到那個地方。
  
  柳希言一句話都沒多問,當即照辦,直接吩咐弟子向著這個方向航行,預計航程要有一天多。
  
  這天晚間,海上升起了一輪明月,遊方與向影華站在船頭,望著海波中細碎的粼粼月SE,誰都沒有說話,然而月光卻似華裳一般纏繞在兩人身邊,似有實質飄忽舞動。
  
  他們在練功也在養傷,是靜中之動、無姿之舞。遊方運轉神識,於天地靈樞中孕育純陽水意,此刻當然不是溫養秦漁,似是在安撫那灑下的月華。向影華神念如凝,似無形又無處不在,這靈樞移轉中配合的是妙然無隙。
  
  有人在船頭欣賞月SE,也有人在觀景台上看著那月光下的一對壁人,心中有無言的讚歎。這時李永雋輕輕的走到船頭一旁,手扶船舷也默默的憑欄眺望,遊方和向影華發現她也在運轉神識,匯入海面上升起的水意靈樞之中。
  
  兩人心有靈犀,幾乎同時移轉靈樞,月光下的秘法似乎合成了一種儀式,彷彿是古老的建木傳說,又彷彿是松鶴谷中運轉的天機大陣,帶著滋養形神之妙,融入李永雋的神識——這是幫她療傷。
  
  李永雋微微一怔,倒也不好運轉神識相抗,仍然默默的站在那裡,身影極淡,就似融化入夜SE。這時船頭的海浪聲似化作了琴韻,又有人在運轉神識,蒼嵐靜靜的坐在觀景台旁的休閒椅上,展開神識匯聚水意,也融入了眾人的妙法。
  
  緊接著又有一人展開了神識,只見牛金泉裝模作樣的手扶欄杆在看月SE,卻不失時機的也施展秘法,沒有任何花啃的玄妙,就是將神識融入其中。慕容純明站在下層甲板往上看了一眼,一言不發也展開神識。接著在船尾喝茶的余成韻和羅斌也不約而同運轉神識,與眾人相合似有安撫神魂之意……
  
  很有趣,各派高手在夜SE下聯袂合演妙法,這次並不是為了試探,施展起來也並不艱難,顯得靜謐而溫馨,融入天地靈氣滋養形神,這才是習練風門秘法真正的妙趣。
  
  一艘遊艇遠遠的跟在這條船後,龍喻潔與包旻這兩位神念高手也在看著夜SE風景,突然感應到前方大海上神識瀰漫。包旻微微一笑道:「我本想勸蘭德先生養好傷再出海,但這麼多同道沒法等那麼長時間,所以才跟著出海想有所照應。如今看到這一幕,如此合力運轉神識滋養之法,倒也很適合養傷,此番行丅游之後,蘭德先生與李永雋的傷也應該完全好了。」
  
  龍喻潔微微點頭道:「這秘法好生玄妙,照說蘭德先生並無運轉神念之能,卻能與那月影仙子的神念相合無隙,所運轉似陣法又非陣法,倒像一種儀式,卻能在這夜氣陰沉的海水中匯聚純陽之意,好生玄妙,其人之師承必然不簡單。」
  
  包旻不動聲SE道:「蘭德前輩的師承當然不簡單,什麼人能調教出這樣的弟子?只不過他既不願說,我等也就不必追問了。在松鶴谷中,千杯前輩已經解釋清楚。
  
  龍喻潔看了包旻一眼,試探著問道:「難道包長老也在猜疑……?」
  
  包旻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心中有數,何必說出來呢,也不適合說出來。」
  
  龍喻潔點了點頭,神念攏音悄聲道:「如今心中有數的,恐怕不止你我了,蘭德先生可比他師父人緣好多了。」
  
  包旻感慨道:「當年是亂在時事,而如今亂在人心,他可不比上一代人輕鬆。據我所知,他師父年輕時只是潛心修煉秘法,而他這二十出頭,就已經歷了多少事端?」
  
  兩位高人在遠方議論,而大船上的眾弟子仍然神識相合運轉秘法,從九點多鐘一直到子時已過,遊方與向影華這才不約而同緩緩收回神識神念,眾人皆覺妙處難言,有人暗中發出驚歎,有人默默一聲歎息。
  
  第二天中午時分,到達了遊方指定的海域,天公作美這一天風平浪靜,四面是一望無際的碧藍,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異狀來。但是駕駛室後面有一間船艙裡,幾個人的神情卻很專注,一直盯著各種儀表隨時觀察變化。
  
  船速放緩,緩緩在這一帶海域呈S形來回游戈,嚴禮強戴著耳機正在監視聲納信號,一邊在儀器上調整著超聲波段,突然說了一句:「聲波定位儀顯示前方有不規則的海床。」
  
  柳希言皺了皺眉頭說道:「看磁力計沒什麼變化啊。」
  
  牛月坡不解的問:「這說明什麼問題?」
  
  遊方在一旁解釋道:「通常情況,如果海底出現大型不規則物體,又沒有磁力異常,很可能就是自然的礁石海床起伏。」
  
  遊方其實也是個外行,但為了出海「摸魚,「這幾天做了不少功課。他到的這片海域在一九九五年的時候曾有人來過,是一位名叫麥克布什的美籍愛爾蘭海洋科學家所帶領的遠洋科考團。這位海洋學者當時是以技術援助的方式,被獲准在南海海域進行科考,考察項目是洋流、氣候以及漁業資源。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海洋科考部門經費嚴重不足,因此有很多遠洋科研項目都無法正常展開,這一類的援助很受歡迎。在當時看來,麥克布什所運用的科技手段很先進,其實現在回頭看,無非就是投入大小的問題,說先進倒也談不上。
  
  當時這一片海域還存在海權爭端,麥克布什向中丅國政府提出申請,完全遵照中國法律進行科考援助,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受歡迎的,因此很順利的在這一片海域展開了預定活動。
  
  吳屏東事後調查過麥克一布什這一次科考活動的全過程,甚至還專門寫了一份內參,提交給國家文物部門以及農業部漁政部門,表示了對這次活動的強烈質疑。
  
  吳屏東並不是海洋科考學者,卻是當代最出SE的考古學者之一,他在十六世紀荷蘭探險家吉嬤一巴斯所撰寫的航海日誌中找到這麼一段記錄——
  
  一七八八年,有一艘巨大的資船從中國福建的泉州港出發,駛往東南亞沿海各地。這艘大船長四十五米,寬八米,吃水有八百多噸。船上有一千多名乘客和船員,還有幾十萬件產自景德鎮的瓷器壓倉。這些瓷器精美異常,有各種花瓶、餐具等等。
  
  但這艘順隆號船卻在中沙群島以兩海域觸礁沉沒,八百餘人葬身海底,只有不到三百人恰好被吉嬤一巴斯乘坐的女王珍珠號救起。這位探險家得知這一消息,十年後又專門帶船來到當年順隆號的沉沒之地,企圖在海中打撈失落的「寶物,「但是水太深加上風高浪急,根本就沒找到沉船的線索。
  
  吉嬤一巴斯留下了這本航海日誌,還附了一張手繪的海圖,所標記的沉船地點就是麥克布什帶領海洋科考隊活動的中心區域。一九九五年十月,科學考察團還真的發現沉船了,麥克一布什隨即資助潛水打撈工作,撈出了近二十萬件瓷器,其中有不少還是完好無損的。
  
  而吳屏東進行了一系列的考古查證,認為順隆號上所裝載的瓷器遠不止這麼多件,當時也只打撈上一半而已,可是科考報告上卻記載沉船上的物品基本已清理乾淨,已無繼續打撈價值。所以吳屏東懷疑這裡面有貓膩,寫了一份內參報告,提醒有關部門注意此類所謂的科考行為。
  
  但是這一類事件要想調查清楚實在太困難了,海底深處的東西可不像地面上的發掘那麼一目瞭然,再加上年代久遠洋流變化複雜,古代記錄可能也有不準確的地方,缺乏直接證據的情況下,沒有誰會專門為了一份內參投入那麼大的人力、物力、財力再去調查。
  
  當時發現這艘沉船是意外之喜,麥克-布什還受到了有關部門的表彰,私人為贊助打撈的出資後來也由政府償還,算得上是名利雙收。
  
  遊方之所以會憶起這段往事,有兩方面原因。一是有了今天的機會,他當然想去查清吳老十幾年前的疑問,另一方面聽說那個麥克一布什如今已是海洋部門的科考顧問,最近又帶著一個因隊正在南海搞科研!
  
  遊方與牛月坡說話,回憶當初在吳老的書房中,聽他老人家一邊翻閱資料一邊講述往事,那天晚上聊的是似乎是史志考證的話題,不知怎麼就談到南海沉船了。
  
  這時遊船掉頭選擇了另一個探測角度,三維成像儀屏幕突然出現一個模擬畫面……在約四十米深的海底,有一個四米多高、約四十多米長、七米多寬的巨型物體。
  
  柳希言趕緊喝了一聲:「停!蘭德先生,你快看,這很像是一艘沉船!」
  
  遊方點了點頭:「應該就是了,現在是中午,天氣不錯能見度很好,正適合下去看看,找地方拋錨,我去換潛水服。」
  
  柳希言勸阻道:「蘭德先生,你的傷還沒完全好,就讓袁野、孟三美潛水,把視屏資料帶上來就是了。」
  
  遊方搖頭道:「我的傷不礙事,就是潛水看看情況而已,又不是與高人鬥法。有些痕跡視屏錄像中看不出來,要自己下去才知道,水中神識展開受很大限制,要靠近了仔細感應才行。」
  
  柳希言:「既然如此,就讓老夫下去吧,這海裡的經驗,我倒不必自謙。」
  
  遊方還是搖頭:「這不是搞深海捕撈,而是遺跡考古,柳長老還是在船上坐鎮,好隨時監控各種情況。」
  
  柳希言想了想道:「那好,我先拋孵放揮頭,測水溫和海底洋流,再讓蒼嵐陪你一起下去。」
  
  半個小時後,遊方已經換好潛水服站在底層甲板上,四十多米深的海底,一般人棵潛是下不去的,以遊方的功力倒是可以下去,但一樣有危險並且停留不了太長時間。所以還是需要潛水裝備,而且不是普通的潛水鏡加氧氣瓶,是專業的是深潛作業裝備,全身都包裹起來,還有作業纜繩與船上相連。
  
  一共有四個人下水,遊方打算摸進沉船一探究竟,為了水下活動方便所以沒繫纜繩。而另一個人一看就知道是蒼嵐,貼身的潛水服下身材柔美姣好,看得牛金泉眼神都有些發直,卻又不好意思盯著看。遊方也注意到蒼嵐也沒有繫纜繩,還沒有掛配重鉛塊。
  
  牛金泉本來也堅持要下水,慕容純明同樣想下去,其他幾位年輕人一見這個場面紛紛都要湊熱鬧,被遊方板著臉阻止了……這又不是海底探險娛樂活動,沒有經驗也沒考古常識的人下去一點用都沒有,人多了還會添亂!
  
  向影華見遊方這麼說,便沒有堅持與他一起下水,只是叮囑道:「以你的本事,就算不用裝備,平常情況也不會有太大風險。但三百年沉船、八百陰魂無依,在海底陰寒之地,又曾被人騷擾,此去守護元神為要!這不比尋常的打撈,你一個生人悄然潛入,可能會有異狀,千萬要小心。」
  
  連向影華都很自覺沒有入海,其他人就更不好意思添亂了,於是看著四人依次入水。嚴禮強攜帶了水下探照燈,孟三美帶著水下攝像機,扶著纜繩跟在遊方後面緩緩入海。令遊方趕到詫異的是,蒼嵐將法器帶下海了,在水中一揮藍SE分水軟刺,竟能在很小範圍內運轉神識、控制水意靈樞流轉,緩緩向下潛去,難怪柳希言放心讓她陪著遊方下來。
  
  從水面上看不見海底,只能望見碧藍SE的一片,但是潛到幾十米深的海底,會發現陽光透過海面能看清周圍的東西。深處的海水比海面溫度明顯要低,通常情況下不知不覺中體內的熱量會散失很快,但遊方完全可以忍受,有深潛服的保溫就更沒有問題。
  
  這一帶海床主要由淤沙與礁石構成,洋流速度並不快,生長著稀疏的海洋植物,有的海草有四、五米高,在海水中輕輕搖擺,呈現出各種奇異的顏SE。看哪裡有沒有海草生長,就知道哪裡是礁石哪裡是淤沙。這裡並沒有大塊的礁石伸出海床很高,看來順隆號是在遠處觸礁、在風浪中掙扎著漂浮到這裡才徹底沉沒的。
  
  假如不小心被海底的水草纏住是很麻煩的,幾人隨身都帶了潛水刀。下潛到海底,又往前方游了一小段距離。遊方終於看清楚在三維成像儀中顯示的那個龐然大物,是一艘碩大的古代木船,殘存的輪廓比他們乘坐的那艘遊船還要大。
  
  從海底看見它,神識中莫名有一種陰森的壓迫感,遊方有一種數不清的感覺……假如秦漁還在身邊的話,此時一定會瑟瑟嗚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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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四十四章、水晶宮 徐公子勝治

  巨大的沉船龍骨還算完整,但船體已經破損多處百孔千瘡,遠處看纏繞著五顏六SE的海藻,在水底如風中的飄帶,近處看船體上密密麻麻附著著野生貝類的骸殼,已經層積了幾百年,幾乎形成了一個斑駁的鈣化外殼,上面還有活的貝類以及珊瑚、海葵生長。
  
  貝類與珊瑚遺骸層積成的鈣化外殼,不僅侵蝕了船體也保護支撐了船體,幾百年後它在海洋深處成了一個巨大的船礁。很多SE澤鮮艷卻叫不上名的魚兒在海藻間穿梭,遊方還看見一隻近六十厘米長的玳瑁悠閒的擺動四膠游過,斑讕的陽光投影下,棕琥珀SE的背甲花紋異常漂亮。
  
  船礁外生機盎然,沉船內死寂深深,這幾百年滄桑無人擾動的陰陽隔絕之相,靠的越近體會的越深刻。一般人潛水到這裡就會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是不敢往裡鑽的。但天下大膽人很多,麥克-布什的團隊不是進入了船艙打撈嗎?只要膽氣壯就行丅,遊方等人自然也沒什麼好怕的。
  
  按現代的話說,這是一艘人資混裝船,資物應該在最下層船艙壓艙底,而船底是破損最嚴重的部分,已經陷入海底淤沙中。遊方繞著船游了小半圈,就發現了十六年前麥克布什留下的痕跡。在船側靠近底部的位置有個大洞,不是沉沒時的破損,看邊緣的貝殼斷面,顯然是近年被人工切割開的。
  
  向內看,黑乎乎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跟在遊方後面的嚴禮強打開了強光探照燈,洞內下方就是船的底艙,可以看淤沙中的各種腐朽的碎木片和碎瓷片。
  
  這艘船上的瓷器當年裝運在木箱中,間隙用草墊保護,雖然沉沒時碎了不少,但還有不少完整的保存了下來。木頭在封閉海水中浸泡了幾百年,就算有的木箱表面還保持了原來形狀,但是手一碰就會發現質地已如膠泥一般,當然飄不起來了。
  
  其實這種木頭假如絲毫沒動過,落到遊方手裡用特殊的方法,還可以恢復堅硬的木質能重見天日,物性可能有特別的改變,說不定還有特殊的秘法用途,只是這樣做很不容易,成功率也極低。
  
  遊方掃了一眼附近,又向深處看去,艙裡的海水似乎很渾濁,強光探照燈的光柱也射不遠,彷彿被黑暗吞噬吸收。神識有感應,不知是否因為封閉的底艙被打開的原因,裡面的海水正在緩緩地流動,或者用「蠕動」形容更加準確。
  
  神識在水中展開受到很大的限制,就似要穿透一層層無形的壓力與看不見的屏障,延伸的範圍與控制的精微程度都比平時大打析扣。
  
  遊方突然做個手勢一指下方,蒼嵐神識之精微與遊方相差無幾,在水中運轉秘法比他更純熟,而且元神也沒有受傷。遊方一提醒,她也感應到有異常,手中分水刺一揮,這件海藍SE的法器幾乎融在海水中看不清痕跡,但下方的海砂卻形成了一道漩渦,有一件東西被水流帶了出來。
  
  蒼嵐接在手中,是一個直徑十厘米左右,高約五厘米的粉彩瓷茶盞,很別緻的五瓣薔薇造型,而且完好無損。這艘船上裝載了乾隆年間景德鎮出產的外銷商貿瓷,雖不如皇家貢瓷那麼精緻絕倫,但也具備了那個年代器物的精美與典雅特徵。
  
  船上的各種瓷器有幾十萬件,雖然經過了徹底的打撈,但深海作業不可能像陸地上那樣從容,潛水員都是冒著風險還要靠天氣的配合工作,這麼多瓷器不可能沒有遺漏,散落海底的散碎器物幾乎是永遠不可能清理乾淨的。
  
  蒼嵐伸手抓住這個茶盞,放進腰間懸掛的一個細剛兜中,還有幾塊碎瓷片也冒了出來,打著旋散落在海砂中。
  
  遊方又做了個手勢,從腰間的細剛兜裡取出一支水下手電點亮,率先從那個大洞中向下游進了底艙。蒼嵐緊隨其後也游了進去,雖然穿著潛水服,但姿態就似一條深海美人魚。由於船體的下沉,底艙內比外面的海床低了兩米多,一進入船艙內部,第一感覺就是冷。
  
  這種冷不僅僅是水溫低,還件隨著一種透入骨髓的陰寒氣,越敏感的人體會的越明顯。遊方的知覺以及神識之敏銳遠超一般人想像,當即打了個冷戰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莫名有種想喝下一大口烈酒的衝動。
  
  對於秘法修行人來說,這種地方是凶險絕地,尤其是剛剛入門而修煉未成的弟子,千萬要小心迴避,它的環境比一般的荒山野剎還要險惡的多。但秘法習練者自有靈覺或神識感應,自己知道尋找地氣靈樞適合滋養之處,沒事誰也不會跑到這種地方來,那不是給自己找事嗎?
  
  就連外面那些看似隨意穿梭的魚兒,也沒有一條游進這裡,遊方與蒼嵐仗著藝高人膽大,一前一後游進了船艙。蒼嵐別的什麼目的都沒有,就是跟著遊方,以防有意外事件發生。
  
  手電照亮的範圍只有兩三米遠,光柱範圍之外就是一眼望不見底的黑暗,顯得這個不算很空曠的古代船艙怕特別的幽深。遊方小心翼翼的沿著船艙邊緣游動,手電光柱下,隨處可見散碎的瓷片和木箱的碎片,上面還覆蓋了一層細細的、有些發黑海砂,船艙底部有一條破碎的大裂縫,可能就是三百多年前觸礁的痕跡。在船艙的深處,手電晃過,遊方突然吃了一驚,因為他看見了底下趴著一個人!
  
  確切的說是一具人形的屍體,在冰冷的海水中不帶任何生氣,在水裡泡十幾年應該早就化成骨頭渣子了,但這這具屍體的外形還很完整,因為他穿著從頭到腳裹的嚴嚴實實的深潛服。橡膠深潛服的自然分解的速度極慢,雖然已經佈滿了裂紋,但形狀還大致保存完整,旁邊還落著依稀可辨認、早已朽化不堪的氧氣瓶。
  
  看來當年打撈時這裡曾經出過意外,有潛水員喪命海底,屍體竟然就被留在了這裡!這顯然不是正常的打撈,或者說在表面正常的打撈作業之外,這裡還發生過非正常的打撈。深潛員是一種高危職業,發生意外並不罕見,可是屍體就留在遠裡沒人管,顯然就不正常了。
  
  蒼嵐再大的膽子也是個大姑娘,在這種環境下一眼看見這具屍體,駭的手一抖連電筒都脫手了,還好有保險帶繫在手腕上,隨手又撈了回來。別說她,連遊方都嚇了一跳!
  
  像這種地方,假如人氣很弱的話,一般人呆的時間久了非出幻覺不可,這是地氣與物性環境的自然影響。
  
  舉一個例子,有人到秦陵去參觀兵馬俑,在物性散逸、人氣旺盛的大廳裡,扶著欄杆看軍陣時說道:「我怎麼感覺不到肅殺之氣?」這其實是外行話,假如把他與一具兵馬俑關在一間很小的黑屋子裡,假如不是神經特別堅韌的那種人,用不了太常時間,估計都得崩潰了。
  
  深潛本身就有各種錯覺或幻覺,由於水壓的關係,同時周圍的環境噪音與平常完全不一樣,人們甚至能聽見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而呼吸聲與周圍的水流聲顯得特別怪異。
  
  大致在船艙中轉了一圈,這裡已經被搬空了,根據留下的痕跡判斷,簡單推算一下,這裡原先的瓷器不論是完好的還是摔碎的,絕對不止麥克一布什公開打撈上來的二十萬件,至少也有三四、十萬件,看來吳屏東的質疑是有道理的。
  
  可能是麥克布什分明暗兩批打撈,也可能是全部打撈之後有講過了篩檢,將保存完好的精品留了下來,將大量的碎片和剩下的一批完整瓷器上交。中國古瓷一向是西方藝術品收藏市場中的熱門品種,而近年來在中國境內也炒的格外火熱。
  
  可這一切都是推測而已,吳屏東看見的只是古籍記載,遊方看見的只是被搬空的船艙,根本無法確證什麼。有一個不能作為證據的辦法倒是可是稍微確認一下,就是感應這裡物性氣息留下的痕跡,最直觀的方法是運轉心盤術。
  
  一念及此,遊方運轉神識,小心翼翼的婁動了心盤。他還是第一次在深水中運轉心盤,何況還是這樣一種環境,因此相當謹慎,神識控制的極其精微,速度很慢,打算一旦發生意外就立刻收了秘法。
  
  就在剎那之後,真的出意外了!當遊方發覺不妙,卻感覺自己的心盤術已經停不下來了,他就像輕輕的推開一扇門望裡價窺,但是剛打開一條縫,門內卻有一股巨大的吸力,陡然把他捲了進去。遊方這一瞬間的感覺甚至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一幻法大陣!
  
  船艙的四壁上,呈細絲狀的黑SE海草以肉眼可見的驚人速度瘋狂生長,仔細看,竟似水中飄蕩的詭異頭髮,轉眼間就密密麻麻將遊方纏繞在其間。然後他聽見風聲呼嘯,還夾雜著滾滾驚雷,有無數人在哭喊呼救,四面驚濤駭浪將他裹挾,感覺真實無比。那些黑絲就似一隻隻陰森怪手,從四面八方抓住了他,拖曳著遊方向著不知名的深淵沉淪。
  
  這裡不僅有一艙瓷器的物性氣息殘留,還有更濃烈氣息瀰漫,遊方的心盤術將之觸動了,想一想,這艘船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這種現象也許與亂力神怪之說並無關係,遊方知道這是一艘古代在風浪中觸礁沉默的船,當時有八百人遇難,這個場景就算沒看見,在此時此地的環境也能印在心中。風門秘法不是可以不分環境隨便施展的,假如換一個神經很大條的二百五潛水到這裡,反倒可能不會發生這種「奇遇」。
  
  滄州鐵獅子、洛陽古墓壁面,不知有多少人曾經參觀過,也沒聽過誰現場出了什麼事,偏偏小遊子被鐵獅子鎮住了、被古畫魘住了,那是他自己的原因。但此時這種環境明顯要凶險的得多,而遊方不久前剛、剛受過元神之傷。
  
  一般人如果因為過度緊張,導致環境壓力過大,也可能出現類似的幻覺,在外面倒不算要命,但別忘了這裡在深海中啊!假如深潛中的人出現幻覺,感到驚恐暈眩甚至導致嘔吐,幾乎百分之百送命,遊方終於知道那個潛水員是怎麼死的了。
  
  普通人可能會遇到這種情況,更有可能遇不到,就看心境和運氣了。而遊方在這裡運轉心盤幾乎難以避免發生意外,這是他更倒霉的地方,但是另一方面,畢竟是一位秘法高手,當即守護心神不失,收斂並運轉神識企圖掙脫。
  
  以往的他,鬥法時常攜人心神入畫卷,現在倒好,一不小心自己被捲入三百年前的幻法之境。
  
  蒼嵐就在遊方身後不遠的地方,忽然感應周圍寂靜中蟄伏的陰森、絕望、淒厲、怨恨氣息在一瞬間被擾動了,從四面八方匯聚纏繞,襲向蘭德先生。而梅蘭德正在運轉神識相抗,只是在深海之中神識之力受到極大的抑制,一時之間無法掙脫。
  
  壞了,出狀況了!這是無聲無息、看不見的凶險,蒼嵐一驚之下趕緊運轉神識,由於無法交流,她沒有發動攻擊性的秘法,而是像此前的合演一般,相輔相成協助蘭德先生,將兩人的神識之力交融在一起。
  
  這樣一來,蒼嵐的元神也等於捲進去了,眼前異變陡生,只見黑絲亂舞纏繞,陷入與遊方一樣的幻法攻擊中。她在水下的反應跟快,雖然什麼看不見,卻將手中軟刺一揮,企圖運轉水意裹挾蘭德先生衝出去。
  
  船艙並不大,雖然分不清方位,但是不論朝那個方向衝擊,只要將艙壁衝開一個缺口離開這裡,環境受激引所導致幻法侵襲自然不攻而滅。然而還沒等她有進一步的動作,眼前場景突然又是一變i遠處是秀麗靈山,腳下是潔白沙灘,前方是碧藍的大海。
  
  海上有烏雲滾滾,傳來電閃雷嗚與風雨呼號之聲,有一艘大木船正在緩緩的沉沒。蘭德先生與她並肩而立,不緊不慢的說道:「這裡是我所攜煉一片元神天地,多謝姑娘出手助我,卻也捲入那幻法攻擊。」
  
  遊方那副特製的畫卷不畏水火,這次也帶下海了,剛才遭遇幻法攻擊,他順手就從剛兜裡掏了出來。蒼嵐出手助他,神識相容,因此他很方便就把她順勢也帶進了畫卷中,否則將這種高手「請」進來還真不容易。穿著潛水服又沒有麥克和通信纜,兩人在海底自然無法開口說話,但可以用這種奇異的方式進行交流。
  
  蒼嵐愣了愣隨即就反應過來,驚歎道:「蘭德先生真是手段玄奇,來到海底深處,居然將晚輩帶進了一座水晶宮。」
  
  遊方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你將我這一片攜境天地形容為水晶宮?真不愧有南海龍女之名,是什麼人說什麼話。」
  
  蒼嵐也笑了:「此處是海底,這裡不是水晶宮又是什麼?……蘭德先生的妙法可以守護元神,但如此施法所耗神識之力甚巨,不可持久,身處險境之中,還是讓晚輩趕緊帶您離開船艙。……此後有機會,晚輩很想細細領略傳說中的水晶宮妙處。」
  
  她告訴遊方自己的打算,要運轉水意裹挾他衝出船艙,這是自己所檀長。遊方搖了搖頭道:「不必慌亂著急,以你我的功力境界,這只是小小的困擾,想脫因並不難。機會難得,你讓我先試試一種秘法,若有什麼狀況,你再帶我出去不遲。」
  
  話音一落,場景隨之移換,遠處的沉船迅速拉近,海面升起,兩人似隨著船沉到了海底,「水晶宮」消失了,眼前仍是黑絲亂舞的幻法攻擊。但是蒼嵐已經可以看見梅蘭德,只見他穿著潛水服,手中擎著一枚冷雲晶,潔白的晶石發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黑絲間的海水,四面八方似有無數陰森的影子在黑暗中飄蕩,讓人不寒而慄。
  
  遊方手中這枚冷雲晶,靈性洗煉精純,還煉入了無形的陰界土,屬於可遇不可求之物,就是他在松鶴谷送給向影華的那對晶石之一。向影華這次趕到海南,除了天機手鏈之外,隨身也帶著這一對晶石,她知道遊方檀用陰陽生煞大陣,這次下海,也讓他把這對晶石隨身帶著。
  
  周圍的陰影發出淒厲呼號之聲,晶石發出的白光也在隨之閃顫,四面的飄蕩的黑絲似被白光閃顫震散,化為一絲絲精純的霧質,奇異的消失在晶石中。
  
  蒼嵐暗中皺了皺眉頭,看蘭德先生所施展的秘法,應該是用一枚冷雲晶為神識靈引,攝取周圍被擾動的無形精純陰氣。
  
  理論上這倒也是破此刻幻法的手段,但在這冰冷陰森的海底古船中,如此濃郁的陰氣瀰漫,是不可能收攝乾淨的,更別忘了水體本身的物性就能聚陰!這麼做,只會讓纏繞匯聚的陰森煞意更加濃郁。
  
  果如蒼嵐所料,漂舞的莫絲越來越密集,幾乎匯成密不透光的一片海底陰雲,只有那晶石發出的閃顫白光把她和蘭德先生護在中間。然而她卻不清楚,此刻的遊方心裡已經樂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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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35:30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四十五章、如魚得水 徐公子勝治

  過了一會兒.蒼嵐也回過味來,明白蘭德光生不是在破幻法大陣,就是在攝取這匯聚糾纏的精純陰氣,不請楚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手段之玄妙也看不透。
  
  水體聚陰,又是在這冰冷的海底,這艘沉船其實也是一座死寂的巨大古墓,他們在最下層的船艙裡,位置比周圍的海床還要低,破損的船底直接連接著海底渾然地氣,遊方如此運轉神識,等於在故意吸聚陰氣彙集,然後通過一枚靈性洗煉精純的冷雲晶煉化吸收。
  
  又過了一段時間,蒼嵐不禁在心中暗暗佩服,她自詡神識控制之精微在同代弟乎中幾無人能及,在水中施法又是她的擅長,但今天終於見
  
  到不亞於她的高手了。如此施法不需耍將神識延展的很遠,只須控制運轉範圍守護心神不失,越是精微敏銳越能持久,而在水中做到這一點尤其不容易。
  
  別忘了,除了水可以阻礙神識之外。徹底包裹身體的深潛裝備也妨礙知覺。
  
  蘭德先生施法的時間可不短了,神識控制的一直相當精妙絲毫破綻也沒有,蒼嵐自問做到這樣也是相當勉強,而蘭德先生不久前還剛剛身受重傷。她同時也有幾分疑感或者是感歎口這位小前輩待人究竟有沒有戒心?
  
  若說他胸無城府那顯然不可能,詹莫道的異動就是被他及時看穿阻止。才救了一船人。若說他待人不誠、心機叵測顯然又不是,眼前的場面分明是全然信任自己,放心的在如此凶險之境中展開神識施法.若有任何異變,全賴她來護法,這是托付安危啊。
  
  既然如此,蒼嵐就更加小心翼翼,既沒有運轉神識獨自掙脫幻法,也沒有貿然帶著梅蘭德立即離開船艙,而是留意著他的動靜。漸漸的,蒼嵐有些擔憂起來,她怕蘭德先生太過自信託大,這裡畢竟是海底。不能停留太長時間,假如再出什麼意外.連回去的氧氣都不夠了。
  
  蒼嵐是打心眼裡佩服遊方,有時候想折服一個人,不需要處處逞強。最好的辦法,是對方最擅長、最得意的枝藝,而你比他更擅長、掌握的更精深。
  
  遊方此刻倒不是有意要在蒼嵐面前賣弄什麼,他心裡高興是另一件事。甚至對自己的老頭子師父是腹誹不巳。沒想到在這裡收集陰界土是如此輕鬆!水體可聚陰,而此處是水意之極的至陰海底,另一方面,不需耍延展神識去搜尋什麼,環境受擾動,陰煞氣正從四面向他這個帶著生陽氣的活人纏繞。
  
  不需要在陸地上找什麼封存千年精純陰氣的青膏泥層,甚至連「土」都見不著,這是大自然造化之功。因獨特的機緣而被激引發動。雖然在水中運用種識艱難,但此時攝取精純陰氣卻要容易的多,就是要小心莫為幻法攻擊所傷。
  
  這種機緣太難得了,不是隨便潛入海底憑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辦到,必須要借助一個特別的觸發點導致這個過程出現,這是他無意間的遭遇。
  
  另外還必須有一件東西能夠及時煉化吸收精純陰氣,一枚靈性洗煉精純的冷雲晶為神識靈引自然效果最好,否則控制不了太長時間。
  
  假如沒有這枚物性純陰、靈性洗煉精純的冷雲晶,月泰漁所配的那枚琉璃珠也行,假如這兩樣東西都不在,用靈性洗煉精純的鎢光石或者一般的冷雲晶勉強也行,就是效果大打折扣,換個人恐怕就控制不了。
  
  然而最重要的,是遊方左手所扣的另一樣東西,那是一枚靈性洗煉精純、包含純陽水意的七耀石。昨夜在海上運轉私法匯聚純陽水意,合眾人之力與向影華的神念之功,遊方煉化了些許純陽水在這枚七耀石中。
  
  此刻他一手扣著一枚晶石,就在方寸之間悄然運轉陰陽生煞大陣,以純陽水意練化陰界土.否則精純陰氣匯聚,他也來不及去煉化。
  
  劉黎教他的這一招.分明是藉機放水讓他完成師命,有了純陽水,煉化陰界土的速度竟會如此之快!
  
  從某種角度來看,這簡直就是考試作弊啊!但如何作弊的竅門老頭卻沒有直說,讓遊方自己去領悟。而能夠作弊成功,那也是遊方自己的機緣和本事。一代地師果然不簡單。看似隨意傳下的私訣,水都深的很。
  
  心裡雖然高興,但遊方也沒有逞強,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逐漸停了下來。
  
  後面的蒼嵐正準備提醒蘭德先生此地不可久留,該走了,突然只見周邊漫舞的黑絲不再向冷雲晶匯去,而是隨著一股無形的力量蕩漾而開。原來是蘭德先生又舉起了左手,手中是一枚純黑色的七耀石,在這陰氣匯聚的海底,竟激發出一股純陽之意。
  
  雙手之間,竟能運轉陰陽生煞大陣,陣法控制之巧妙前所未見,慢舞的黑絲一進入這個範圍就旋轉、匯聚、消失,與晶石發出的白光宛如形戒了一個運轉的太極圖案,然後從黑白分明中又化作灰濛濛一片混沌-就是底艙中略顯渾濁的海水。
  
  前方有一道明亮的光柱射來,迎著看去非常刺眼,那是嚴禮強在外面打開的強光搾熊燈。蘭德先生竟然在無聲無息間破了幻法纏繞,難怪
  
  剛才那麼不慌不忙。
  
  蒼嵐趕緊游了過去,遊方收起晶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微微用了用力。蒼嵐隨即會意蘭德先生這是累了,要她把他帶上海面。想想也是,不累才怪呢,就算他是鐵打的也不是神仙,否則簡直超出想像了。
  
  蒼嵐一揮分水刺,水意流轉裹住遊方將他帶出了船艙,雖然還在海底。卻莫名有一絲暖意,有點「還陽」的感覺。蒼嵐做了個手勢,示意眾人上浮。不用自己游,孟三美發出信號,船上人緩緩收回纜繩,蒼嵐與遊方一人扶住一根纜繩,被梗住拉上去。
  
  由於壓力的變化,深水中上浮絕對不能太快,過子好一陣子才浮出水面。等上了船遊方才有一種差點虛脫的感覺,剛才精力與體力的消耗極大,假若不是有蒼嵐護法,外面還有人接應,他絕對不敢那麼玩。
  
  ……
  
  換好衣服,遊方坐在觀景台上的休閒桌邊終於緩過一口來,向影華在他身邊問道:「來點什麼,沖一壺熱茶?」
  
  遊方歎息著說了一聲:「現在想喝烈酒。」
  
  消砂派弟子獨孤裳插話道:「蘭德先生想喝什麼酒?船上有伏特加。」
  
  遊方:「伏特加也行啊.要是有二鍋頭就更好了!」
  
  獨孤裳歉然道:「二鍋頭沒有。蘭德先生要是想喝白酒,精品五糧液怎麼樣?」
  
  遊方微微一皺眉:「那也不烈呀!」
  
  孤獨裳:「烈酒?讓我再想想……」
  
  這人說話夠囉嗦的,向影華好氣又好笑道:「有什麼拿什麼吧,要不你都拿來,讓蘭德光生自已喜頭什麼口味就喝什麼。」
  
  不一會兒,孤獨裳拿來了好幾瓶酒。遊方看了看,最終還是倒了杯五糧液,一邊喝一邊對向影華說:「還是找這種綿而不烈的感覺吧,慢慢舒活筋血,將這口寒氣散去,再來兩個下酒菜就更好了。」
  
  孤獨裳又問道:「蘭德先生是想要熱炒還是冷盤?是海鮮還是……」
  
  向影華趕緊一招手打斷:「兩個熱妙就行,什麼菜隨便!」
  
  孤獨裳又去船艙了,向影華問道:「你潛水時間其實並不是太長,在水下究竟遇見了什麼,體力消耗知此之巨?……還有,我怎麼發現你一直在偷偷樂呢?」
  
  遊方笑呵呵的說道:「水下的遭遇卻有幾分凶險,回頭再細細對你說。你先看看這個」他遞過去一枚冷雲晶。
  
  向影華對這枚晶石是再熟悉不過了。拿在手中神念一感應就發現了變化,沒有說話但眼神看過來分明是在問三個宇--陰界土?
  
  遊方點了點頭道:「是的,真沒想到啊,我一直發愁上哪兒去找三兩,今天這一趟,居然就弄了一兩多。」
  
  向影華輕搖手鏈,以神念攏音道:「如此說來,你要是在這裡多待兩天,師命豈非就可完成?」
  
  遊方:「所以我剛才忍不住笑,卻被你發現了。但這有難度,昨夜合眾人之力,匯聚些許純陽水意。短短時間就巳消耗殆盡,險些還被陰寒所侵。」說著話他又遞過去那枚七耀石。
  
  向影華接過七耀石在手裡掂了掂,想了想又說道:「這倒不是大問題,我昨夜看出你想做什麼了,如果只想用之為靈引,所耗甚微,我可以像昨天那樣幫你再凝煉些便是。用不了太多。」
  
  遊方摸了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可是我怎麼能把船留在這裡呢?要知道多停留一天,消砂派要花多少錢嗎?」
  
  這倒是大實話,遠洋出海行遊,這樣一條船這麼多人,每天花錢簡直如流水一般,小遊子自己絕對玩不起。消砂派為了化解與各派之間的嫌隙,找了個所謂的機會出海調查「線索」,同時也是為了與各派弟子重新修好,不計成本在所不惜。
  
  但遊方也得自覺啊,不能因為無謂的事恃把船扣在這裡好幾天,這不等於拿別人的錢打水漂玩嗎?
  
  這時孤獨裳端著兩盤熱氣騰騰的小炒上來了,放在遊方身前道:「蘭德先生,請您嘗嘗,這可是疊障派李永雋師姐的手藝,她特意下廚給您炒的,炒菜用神識控制火候。如此妙法我以前怎麼沒想到呢?」
  
  遊方微微一皺眉道:「她怎麼會下廚炒菜呢?」
  
  獨孤裳:「我剛才去廚房的時候。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被李師姐聽見了,問我嘀咕什麼呢?我就說蘭德先生要廚房炒兩個熱菜,而月影仙子說隨便,我在想讓廚師炒什麼菜好呢?然後李師姐就下廚了。」
  
  遊方:「謝謝你,曲謝謝永雋姑娘,我自己慢慢吃慢慢喝,就不再煩勞你了!」
  
  孤獨裳自作主張道:「一個人喝酒多沒勁啊,您等會兒,我再給月影仙子拿個杯子和一雙碗筷來。」
  
  向影華瞟了他一眼啥話也沒說,獨狐裳還真的拿來一個酒杯和一副碗筷,然後很自覺的進船艙了。有意思的是,其他人見他倆這個架勢。誰都沒有再到觀景台來,大家都跑到下方甲板上看風景去了,只有他們倆在這裡相對小酌。
  
  向影華淺淺的喝了一口酒,看著眼前再盤菜說道:「這菜……」
  
  遊方舉著筷子等了半天沒聽見下文。只得追問道:「這菜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向影華:「據我所知.李水雋本人是食素的.但這兩盤菜可不是素菜。」
  
  遊方哦了一聲故作輕鬆道:「又不是她自己吃的,蠣蝗配上椒鹽,正可暖身。」
  
  向影華點了點頭:「蘭德,放之江溯無論在何處,你都能如魚得水啊。」
  
  遊方乾笑兩聲:「就這麼點優點也是缺點,早就有人說過我是江湖小混混。……聊正事呢,怎樣才能讓船在這裡多留兩天,而大家又都能滿意高興呢?」
  
  就在這時下方甲板上傳來一陣笑聲。只聽牛金泉以誇張的聲音大驚小怪道:「哇,真不愧是南海龍女。你去龍宮淘著寶啦?這茶盞多漂亮啊,我都想天天用它喝水了!」
  
  一群年輕人在甲板上看蒼嵐從水下帶上來的東西,一邊聽她講述在船艙中遭遇的事恃。蒼嵐將稱蘭德描述的跟水中神仙差不多了,但有些細節卻沒講,比如進入元神天地的經過,只是詳細介紹了在船艙內外所見,又說了擾動環境遭遇幻法攻擊的過程。
  
  向影華問道:「怎麼回事,你們在下面還帶上來東西了?」
  
  遊方也不隱瞞,講述了水下遭遇的詳細輕過。向影華聽完之後突然笑了,湊過來耳語了幾句。其實她不用做出這種講悄悄話的樣子,反正別人也聽不見,也許是下意識的習慣吧。蒼嵐在船頭甲板上似有所感應,回頭悄悄望了這邊一眼。
  
  而遊方聽完之後呵呵笑,輕輕一招她的手背道:「影華,你真是女中諸葛。」
  
  ……
  
  當天晚飯,眾人在餐廳中歡聚一堂,說笑聲不斷,主要還是談論中午蘭德先生等人在水下的事情。牛金泉在飯桌上還棒著那個茶盞不放呢。嘖嘖稱奇,喜歡的不得了的樣子。蒼嵐笑道:「既然牛師弟這麼喜歡,就拿回家喝水好了。」
  
  牛金泉也不客氣,說了聲賺了。一面又不解的問道:「這茶盞很不錯呀,既然那位麥克布什把貨倉裡的東西都搬空了,為什麼還把它留下?」
  
  蒼嵐解釋道:「那條船是觸礁沉沒。船底巳經破損,當時肯定也有貨物散落在海底,這一片海域估計還有不少.是不可能清理完畢的。」
  
  牛金泉:「我看這個茶盞這麼漂亮。肯定也很值錢啊,既然他們知道水下還有並西,為什麼不再來撈呢?」
  
  柳希言又解釋道:「這是要計算成本的,他們的目的就是盜取沉船上的貨物,自然是一次性集中打撈、整箱搬運最為方便。
  
  像這種散落海底埋於沙中的東西,一般潛水員是不可能找到的,如果進行海底清理其代價太大不可想像,蘭德先生也是以神識感應才偶爾發覺。」
  
  這個道理說穿了誰都懂,深海打撈成本極高,假如花一千萬的代價去找十萬抉錢的東西,這種傻事誰也不會幹。就算政府部門打撈古代沉船,也要綜合考慮各種因素,不可能說撈就撈,也不是打撈之後能把海底散落的所有東西清理乾淨,那是不可想像的。
  
  這個道理說穿了誰都懂,深海打撈成本極高,假如花一千萬的代價去找十萬抉錢的東西,這種傻事誰也不會幹。就算政府部門打撈古代沉船,也要綜合考慮各種因素,不可能說撈就撈,也不是打撈之後能把海底散落的所有東西清理乾淨,那是不可想像的。
  
  柳希言又問遊方:「蘭德先生,就你親身查探所見,麥克布什當年打撈出來的器物與船中應該有的器物,確實數量不符嗎?」
  
  遊方點了點頭道:「至少差了十幾萬件,但我們的調查根本做不了任何證據,僅僅是一種推測而巳,其他的可能性可以隨便列舉,比如另有人在之前打撈過、沉船時巳經散失等等,反正這三百年間的事情誰也沒法證明。」
  
  這時蒼嵐仍在向牛金泉解釋道:「近海漁民在海中偶爾撈上來一些東西,這鍾事情沒有人認真追究。可是麥志布什的行徑,性質就完個不一樣了,他是有組織有目的的進行盜取與走私,絕對與國際非法組織有關。......而這處海域,無論從私人還是官方角度,巳經沒有再組織打撈的價值。」
  
  慕容純明在另一張桌子旁插話道:「既然蒼嵐姐姐能把這件東西帶上來,我們也可以下去看看嘛,如果不著急的話,在這裡多待兩天好了。」
  
  遊方笑道:「還是你牛!在這裡耽誤時間太長,消砂派可就破費太多了。」
  
  柳希言趕緊解釋:「蘭德先生何出此言?此番出海之舉,本就是我消砂派要追查詹莫道與那批海撈瓷的關係,以及無沖派是否與他有關聯。諸位都是見義相助,破費二宇如何談起!」
  
  一直沒說話的向影華開口了:「既然柳長老這麼說,影華伍有個建議。可能對各位都有好處。」
  
  蒼嵐問道:「影華師叔有何提議?」
  
  向影華一非牛金泉棒的那個茶盞:「這些散落海中的器物,恐怕永遠也不會有人問津了,專門打撈它根本不值得!但對於在座的諸位來說,下海於淤沙中搜尋,水下運轉神識感應物性以發覺,這是任何深海潛水員都不具備的本事,卸是淬煉神識的絕佳方式。大家不妨在夜間行功滋養形神,白天入海淬煉神識,別處可難得此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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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35:48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四十六章、淘江湖 徐公子勝治

  向影華這一提議,在座眾人紛紛叫好,尤其是大多數年輕人,聽說了蒼嵐與蘭德先生在水下的奇遇,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也想自己下去見識一番,此番出海行丅游是以湊熱鬧的成分居多,剛剛經過同身共死的經歷,大家的感情更親近,劫後餘生的情緒也需要舒緩。
  
  三言兩語之間,事情就商量定了,如果天氣允許的話,就在此地拋錨停泊多留兩天,子每夜時大家合演秘法滋養形神,白天下水尋物,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淬煉神識,在別處確實很難找到這種歷練機會,還這麼有趣好玩。
  
  最後還是遊方拍板定論,大家也不能光顧著熱鬧貪玩,該注意的事情一定要注意。潛水嬉戲一定要謹慎,早上九點之後方可下水,下午三點之前一定要上來,未得蒼嵐允許,誰也不得進入船艙。由於潛水裝備有限,同時還需要有人警戒接應,一次最多只能下去六個人,其中王個人必須繫纜繩,大家輪流潛海。
  
  至於子時行功滋養形神,就如昨夜那般妙法,自然由遊方主持,眾人合運神識。
  
  商量已畢,眾人回船艙休息,此番行丅游,遊方還是一人住一間臥艙,向影華也是一人一間,而且特意就安排在遊方的對面臥艙。晚飯後在向影華的艙房裡,兩人又在說著悄悄話,遊方又詳細將他水下的經歷說了一遍,雖然也不算太凶險,但說到緊張處向影華還是緊緊的抓住了他的胳膊,似乎也很害怕的樣子。
  
  倒是遊方哄她似的摟著肩膀道:「大風大浪都經歷了,這點小凶險算不得什麼,我看那番景象很類似於幻法大陣的攻擊,機緣巧合被我引動,還真得好好研究研究,天下各派秘法,其實都取法天成之妙。」
  
  向影華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道:「再去,一定要更加小心。」
  
  遊方想了想說道:「蒼嵐所習秘法,別有特長,我想向她請教在水意中運轉神識之道,就是不知貿然開口是否唐突?」
  
  向影華低下頭道:「就今日經歷來看,她恐怕更想向你請教,只不過……」
  
  遊方:「只不過什麼?」
  
  向影華:「她既有南海龍女之名,所修秘法自然有獨私之悟,你欲向她請教,有求必然有予,她曾親眼見你施展陰陽生煞大陣以純陽之意收攝精純陰氣」必須好奇欲問究竟,也是不好貿然開口而已。」
  
  說到這裡她仍然欲言又止,但遊方明白她的意思,向影華的言下之意是一那採集陰界土的諸般妙用,乃歷代地師秘傳,你也要傳授給她嗎?
  
  遊方未答,卻反問道:「影華,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向影華:「你還有一對七耀石與冷雲晶,此番出海也帶在身邊,這份饋贈應該夠重吧?」
  
  遊方笑了:「哦,你是要我送她這對東西,同時講解運轉陰陽生煞大陣的心得,這份回贈確實夠貴也夠重,但是值,我聽你的。」
  
  向影華突然抬頭道:「看來你不必去找蒼嵐了,她已經到你門前。
  
  遊方起身打開門,蒼嵐正站在他的臥艙門口,一見他從身後出來,似乎並不是很驚訝,但卻有點尷尬,拱手微微一躬身道:「打擾蘭德先生了,晚輩正欲拜見請教,不知是否方便?」
  
  遊方笑著回禮道:「請教不敢當,我也有事想請教南海龍女,虛禮就免了吧,請進!」
  
  遊方將蒼嵐請進室中,笑著請她坐下,蒼嵐問道:「不知蘭德先生有何事要向我詢問?」
  
  遊方:「是有些不好開口,我是想請教在水意中運轉神識之妙,天下高人,沒有比你更精於此道的,但各人獨私之悟,實在不該輕易尋問。」
  
  蒼嵐微微怔了怔,很坦然的答道:「若是別人問,我自然也不會說,但是蘭德先生開口,倒沒什麼好藏私的。這是我習練消砂派垣局消砂法時,於海潮起伏中的領悟,取法於垣局變化消砂無定如水之形。
  
  神識極精微處方可運用,否則就算功力再深厚,聞說此道也無法掌控。」
  
  她也不隱瞞什麼,當即講解了自己從消砂垣局變換中所領悟的秘術,如何運轉水意靈樞,此法運用起來相當深奧,最重要的關節在於神識控制要極精微,一念成形不能有絲毫的破綻,還能夠隨心意變化流轉。
  
  她足足講了一個多小時,也只是解說了此秘術的大概,沒有涉及太多消砂派秘傳之法,主要是個人習練秘法中一些獨特的感悟,最後道:「蒼嵐所知也無非這些,希望對蘭德先生所修之秘法,能稍有助益。」
  
  遊方起身行禮致謝,取出一對晶石道:「蒼嵐姑娘如此坦誠無私,將所悟秘術相告,蘭德不知如何感激!這一對冷雲晶與七耀石,雖不是靈性洗煉精純之物,但能互相配合成陰陽生煞大陣,也屬難得,是我的一點心意,請你一定要收下,萬勿推辭。」
  
  蒼嵐趕緊站了起來:「您太客氣了,何至於此?可別忘了,是您保全了我父女的身家性命,也是您清除了消砂派的內患並化解與各派同道的嫌隙。感激還來不及,怎能因為區區小事,收您這麼貴重的禮物?」
  
  遊方笑著坐下道:「我們都別這麼客氣了,一丅碼歸一丅碼,這事對個人來說可不算小。
  
  我幫了消砂派,消砂派自然會謝,但你沒必要把獨門秘術傳授給我,這是我的私人求教。……收下再說話吧,你今天來,不是還有事情要問我嗎?如果我猜的不錯,與我在水平施展的秘法有關。」
  
  冷雲晶與七耀石,恐怕是除了烈金石之外最貴重的秘法晶石了,這一對晶石的價值接近百萬。對於蒼嵐來說最重要的可不是錢,而是禮數與心意,至於遊方說的話確實太客氣了,自謙此物靈性尚未洗煉精純,其實靈性洗煉精純的晶石屬於機緣難求之物,哪能是說有就能有的?
  
  蒼嵐不好推辭,也就暫且將晶石拿了過來,坐下後才說道:「蘭德先生果然聰明,知道我為何而來,此來一是自從南海遇險之後,蒼嵐一直沒有當面向蘭德先生致謝。」
  
  遊方打斷道:「致謝?你已經謝過我很多次了!」
  
  蒼嵐:「我說的是私人的謝意,上次出海遭遇變故,您與詹莫道鬥法時曾呵斥於我,否則當時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事後想想真是心驚!回程之時,又是您不計前嫌讓我主持風水垣局大陣迎敵,不僅顯示信任之意,而且給了我一個洗脫嫌疑的機會,否則回到岸上我蒼家父女更不好說話。」
  
  遊方擺了擺手:「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不必再多提,你來還有別的事吧?」
  
  蒼嵐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還有一個目的,是想請教蘭德先生今日在海中所施展秘法的玄妙,不必傳授秘訣,蒼嵐也不敢做這種過分的請求,只是想知道您是如何控制神識化轉陰陽?」
  
  遊方:「你所悟秘術都教我了,我也沒什麼好藏私的,這不過是陰陽生煞的變化,秘法修行弟子大多都是會的,區別無非在於掌握是否精深,以蒼嵐姑娘神識之精微,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遊方並沒有告訴她採集陰界土或純陽水的秘訣,卻講了一番運轉陰陽生煞大陣獨特的心得,既非向影華所傳,也非風門各派公開所習陣法的內容,而是自己運用時一些獨特的領悟,要詣在於匯聚陰陽地氣靈樞,以神識煉化精純,並於陣法中化轉運用。
  
  他也講了一個多小時,還穿插著自己如何淬煉神識的體會,都是一些細微的關節之處,但如果不注意的話控制起來效果就大打析扣。蒼嵐聽完後感歎道:「原來如此,多謝蘭德先生賜教,難怪你要借助一對物性純陽與純陰的秘法晶石為靈引,這件禮物我就收下了。」
  
  遊方呵呵笑道:「若非如此,我何必送它們給你,只說法不贈物,心不夠誠啊。」
  
  蒼嵐低頭把玩著晶石,若有所思的問道:「聽說蘭德先生曾將一對靈性洗煉精純的七耀石與冷雲晶送給月影仙子,請問此物靈性如何才能洗煉精純?」
  
  遊方撓了撓腮幫子:「也不能說是送,當時月影仙子在眾人面前開口想買冷雲晶,我乾脆買一送一給了她手中的一對。其實此物的靈性如何洗煉精純我也不是很有經驗,這恐怕要靠機緣,習煉秘法時多運用,說不定就有此機緣,刻意強求反而難得。
  
  時辰不早了,準備準備,要去船頭行功滋養形神。」
  
  蒼嵐也意識到快到子時了,趕緊起身道:「哎呀,不知不覺打擾先生這麼長時間,您先稍事休息,午夜船頭與眾人再會。」
  
  是夜,在船頭眾人再度合演妙法滋養形神,其過程不必多述。到了第二天早上太陽升起,又是一個風輕雲淡好天氣,九點過後甲板上就熱鬧了,各派高足紛紛換上深潛服,在柳希言、嚴禮強、孟三美的指導陪護下輪流潛水。
  
  為了防止意外,時間有嚴格的限制,每人每次最多只能下去一個半小時。大家腰間都掛著一個細剛兜,有人把法器也帶上了,還有人帶著水下照像機等等其它物品,來來回回熱鬧的就像趕集。遊方拿了把椅子坐在船頭,向各人講授如何在水中運用神識感受物性之法,並從牛金泉那裡把茶盞要了過來,現場解釋這一類器物在水中的物性有什麼特異之處。
  
  雖不如昨夜向蒼炭講授秘法那般詳盡,但也算是一種傳授和指點,了,以他的前輩身份講這些話,眾人下水之前紛紛行禮致謝,搞的就像入水儀式一般。
  
  遊方看著各派高手,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因為他莫名有一種古怪的聯想一在垃圾堆旁邊,每天早上提著筐拎著耙子排隊「淘寶」的拾荒者,俗稱撿破爛的。
  
  但這些人揀上來的可不是破爛,每次下水,或多或少都能帶幾件東西上來,都是散落海底的各種瓷器,有的完整如新,有的帶著不同程度的缺損,有的還包裹著貝殼與海藻幾乎辨認不出來……他們是靠神識感應的。
  
  遊方讓眾人把這些東西都一一放在甲板上,就像搞展覽一般,一邊慢條斯理的講解各類瓷器的鑒賞以及這批海撈瓷的特點。說這些可是他的最檀長,引經據典妙語連珠,既淵博又風趣,大家聽得非常入迷,心中紛紛感歎一蘭德先生雖然年輕,但無愧於前輩身份,就這份學識眼界,在場沒人比得上啊!
  
  他們卻不清楚,遊方可是自幼家傳冊門出身,又在潘家園混過,然後師從國內最出SE的考古學家吳屏東學習,最近還在自修系統的古文化知識與古典藝術欣賞,從江湖到學苑都不是外行,一般所謂的專家,水平遠遠沒法和他比,更何況他還精通秘法能從物性精微處講解。
  
  李永雋也想下水,但被遊方和向影華一起阻止了,她的傷還需要調養,深海之中畢竟有陰寒氣與各種意外的風險。李永雋就搬了張凳子坐在甲板上,遊方講瓷器鑒賞的時候,她身體前傾托著下己聽得幾乎是目不轉睛。
  
  正午時分,遊方換上潛水服再度入海,直接奔沉船而去,蒼嵐也下水了就跟在他後面,卻沒有進入船艙,而是守在船艙入口處警戒,同時以神識感應蘭德先生施展秘法的妙處,聽講解是一回事,現場觀摩又是另一回事。
  
  遊方有兩個目的,一是收集煉化陰界土,二是研究那自然形成的幻法攻擊。如果說昨天還是無意中擾動環境遭遇意外,今天就是故意去激引了,他在水下待的時間也不長,一個多小時之後就上來了,還順手撈了一把茶壺。
  
  這把茶壺是非常漂亮的釉裡紅,難得保存的很完整,但遊方發現沒有蓋。第二天中午再下水的時候仍去原地搜尋,真是神識精微功夫了得,在找到茶壺的地方十丈之外,居然把蓋也找回來了,而且也是完整的!
  
  明顯可以看出眾人淬煉神識的進步,神識之精微不可能一日千里,但這種運用神識的方式掌握的越來越純熟。第一天下水時大家還沒有撈著太多的東西,完整的器物不多,大多是破破爛爛的還帶有各種磨損以及被侵蝕的痕跡,若不是遊方這種大行家講解,甲板上看上去還真和垃圾堆差不多。
  
  但是第二天再撈上來的東西明顯完整而精緻,基本上都是順著船尾的方向,在大約幾十厘米厚的淤沙中「挖」出來的。最有意思的是牛金泉,這小子最實在,就算下水當遊戲,玩的也最認真,就數他撈出來的東西最多,但是也最破,幾乎沒有一件完整的。
  
  遊方心裡很清楚,臥牛派的「定山秘法,「運用神識的特點是渾厚而非精微,像這種精微處的細緻活確實不是他所檀長。倒是牛金泉最後自己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蘭德先生,我撈上來的全是這些碎瓷片,真有些丟人啊!」
  
  遊方笑道:「我們又不是來淘寶的,只是一種淬煉神識之法,你能在水下將神識運用的如此混厚已經相當不易!再說了,咱們也不是文物販子,這些碎瓷片如果在真正的文物工作者那裡,也是很有價值的。」
  
  牛金泉嘿嘿笑了:「是嗎?那我就專門撈碎瓷片好了!」
  
  遊方:「你要是撈碎瓷片的話,同一地點披上來的,最好都編上號,寫好標籤貼在上面,將來送到博物館,清理人員工作也能省點事。……來來來,你看看這些瓷片的斷面,也是很有特點的,很值得研究。」
  
  別人下海都是盡量尋找完整的器物,牛金泉另闢蹊徑,只要發現瓷片就一兜子撈上來,就屬他從海底找出來的東西最多,玩的也挺開心。到了第三天,牛月坡見兒子太「與眾不同」了,大概是一張老臉有點掛不住,竟然也換上潛水服要下海,湊湊年輕人的熱鬧。
  
  幾位前輩自恃身份,本沒有像年輕人一樣嬉鬧,但牛月坡都下水了,大家也不必端著架子了,蘭德先生不也下去了嗎?柳希言、包旻、龍喻潔都換上潛水服下海。李永雋的傷勢好的差不多了也想到海底看看,這麼多前輩在,遊方也就讓她下海了,自己也換上潛水服下去,這麼多天一直沒有潛水的向影華跟著遊方一起下海。
  
  這些人潛入海中,就看出薑還是老的辣。
  
  別人不提,單說牛月坡,他的秘法與兒子完全是一脈傳承,神識運用以渾厚為主,功力卻要精深的多,在海底一片碎瓷都沒撈,竟帶回來三件完整如新的花瓶。看來臥牛派秘法自有獨特之處,功力精深可補渾厚之拙,有大巧不工之妙。
  
  向影華什麼都沒撈,就是陪著遊方潛水,同時關注李永雋的動靜,李永雋倒是撈上來一個八角白瓷胭脂盒乙而遊方這次潛水撈上來一團裹在海藻與貝殼中的東西,回到船艙中搗鼓了半天,不知用何種手段清理修復,再捧出來竟然是一隻燦然如新的金碗。
  
  小碗不大卻是純金打造,形狀類似一朵瓣瓣層疊綻放怕金蓮花,精緻之極,見者無不歎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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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36:09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四十七章、金缽化緣 徐公子勝治

  這隻金碗可能是船上某個重要的客商日用之物或是珍貴的收藏,沉睡海底三百多年,卻被遊方偶爾撈了起來,仔細一看,竟不是清代乾隆年間的東西,斷代足可向前再推八百年,應該是唐代潤州一帶所出產的貢物,是所有撈上來的器物中最珍貴耀眼的一件。
  
  第三天午後,遊方搜集的陰界土已經超過了三兩,加上沉在海底那枚琉璃珠中所練化,已經「超額」完成了師命。再看眾人從海底下撈的東西相比第二天已經越來越少,下水也以遊戲為主了。
  
  他們搜尋的範圍只在沉船附近,集中在尾側,水中運轉神識發現的散落器物而已,這麼多高手下水轉了三天,恐怕能發現的已經沒有什麼遺漏了。見此情景遊方對柳希言等人道:「我們在這裡耽誤的時間不短了,而諸位同道於水下運用神識感應物性之妙,基本已掌握純熟,繼續在此淬煉下去意義已經不大,該走了。」
  
  眾人興高采烈中有些不捨,看著船起錨離開了此地。下一站要返回他們曾經遭遇險情的小島,幫助蘭德前輩把失落的佩劍撈回來,如果順利的話就直接掉轉航向朝南,去調查正在南海活動的麥克一布什以及他所率領的科考團此刻又在搞什麼文章?
  
  航程並不太遠,明天早上就能到,因此大家也不著急。這天晚飯後,在餐廳裡開了個「鑒寶」大會,眾人在海中撈上來基本保存完整的器物,一共有二百餘件,遊方特意做了一番專業清理,放在幾張大桌子上琳琅滿目,不亞於一場小型的專題瓷器文物展。
  
  覺得多嗎?別忘了原先那條船上共裝了四、五十萬件瓷器,這些不過是散落海底的殘存,今天如果不是這些人出手,恐怕沒有什麼潛水員能把它們撈上來。
  
  蒼嵐悄聲問遊方:「這幾天大家都很高興,收穫也很多,您看海中撈上來的這些器物,應該如何處置?」
  
  遊方笑著說:「你消砂派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
  
  蒼嵐趕緊擺手:「此次出海一切以蘭德先生馬首是瞻,這幾日也是您指點大家如何滋養形神、淬煉神識,還有潛游之樂。這些不過是順手帶上來的器物,恐怕除了這等機緣,世上也無人能把它們找回來,是否需要裝箱保管,全由蘭德先生帶回去處置?」
  
  遊方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這些東西,突然問道:「我聽說海南也有海撈瓷市場,是嗎?」
  
  蒼嵐:「是啊,這幾年私下交易非常火爆,但是一般人真偽難辨,高檔的海撈古瓷,看上去簡直和新的一樣。」
  
  遊方:「聽說還有一個海上絲綢之路博物館,最主要的收藏就是海撈瓷。」
  
  蒼嵐點頭:「是有這麼一家博物館。」
  
  遊方一指這些東西道:「既然要我處置的活,我們也不能白忙一趟,這裡的東西,每人挑選一件算作此行的紀念。至於剩下的器物以及牛金泉撈上來那些碎瓷片,就麻煩你們轉交給博物館吧,不知你意下如何?」
  
  柳希言聽見他們的談話,趕緊大聲道:「如此處置最好不過,在場同道每人取一件做個留念,餘下的器物以及碎片,就由我消砂派按蘭德先生的意思,轉送到文物部門。」
  
  在場這些人本就沒有貪海裡這些東西,主要是為了掌握這種淬煉神識之法,同時也是潛水玩個高興,但一樣東西不留心中難免遺憾,聽柳希言如此說,當然紛紛贊同。接下來就挑東西吧,一人一件隨便拿,當然是挑最好看、最精緻、最喜歡的。
  
  向影華想拿那個造型別緻典雅的釉裡紅茶壺,就是遊方連壺帶蓋分兩次從海裡撈上來的那件東西,蒼嵐也想拿這一件,兩人都發現了對方的意圖一時之間誰都沒伸手,結果讓李永雋拿走了,只得相視一笑。
  
  牛金泉是個實在人,一開始沒伸手,只說已經有那個粉彩茶盞了留作紀念就可以了。結果慕容純明拽著他的胳膊指著自己打撈上來的一件淺絳彩筆筒說道:「你什麼眼光,難道這個不好看嗎?」
  
  牛金泉嘿嘿乾笑兩聲,把這個筆筒拿走了。眾人都挑完了各自最喜歡的器物,向影華還空著手,扯著遊方的袖子道:「蘭德,你幫我挑一件。」
  
  遊方伸手要去拿金碗,向影華卻一拉袖子悄聲道:「嗯,不是那個,另選一件。」
  
  遊方伸手欲拿李永雋撈起來的那個八稜白瓷胭脂盒,一見向影華微微撅起了嘴,手一轉向握住了一個飛蝙杜鵑纏枝紋青花酒壺,回頭問道:「影華,你喝酒嗎?」
  
  向影華掩口笑道:「好,就是這個,陪你喝。」
  
  所有人都挑完東西了,遊方發現最珍貴、最奪目的那個金碗卻沒人碰,連向影華剛才都不要,很明顯就是留給他的了。遊方也沒必要客氣什麼,拿了過來單手持碗在眾人面前比劃了一圈道:「世人常言金碗討飯以為笑談,卻不知金缽化緣才顯恭謹,捧什麼求什麼啊!往後如果日子不好過,我就傘著這隻金碗,上諸位家裡打秋風去。
  
  所有人都笑了,紛紛道:「若是蘭德先生登門,哪敢不恭敬相迎?……有事您說話!」
  
  笑鬧之間皆大歡喜,柳希言命人將剩下的器物收起,小心的裝箱打包帶回去。遊方說交給消砂派處置就是交給他們,至於消砂派是否按他說的做,他也不再理會了。
  
  今晚的氣氛很熱烈,眾人也都沒有著急回艙房,三三兩兩仍坐在桌邊把玩自己挑選的古瓷,一邊品茶聊天。柳希言想起了正事,特意又說道:「這幾天我已經打聽出麥克一布什的位置了,就在我們要去的那個島以南海域,大約半天的航程。」
  
  遊方:「假如此次能查出他的禍害之行,且和無沖派或詹莫道有牽連,待我們審完想問的話,找個途徑,連人帶東西一起交上去。」
  
  李永雋哼了一聲道:「假如真是那樣,餵魚得了!」
  
  遊方聳了聳肩膀:「喂魚?太便宜他了!物盡其用人也不能浪費,此人該當身敗名裂,也等於是一種提醒,畢竟我們只是對付無沖派,但這一類人與這一類的事,還是需要世間法度手段。」
  
  麥克沛什組織的海洋科考,是一種半官方的公開行為,因此想打聽出他們的活動路線並不難,大概的海域以及行程調查一下就清楚了,據說他們還要在海上活動半個月呢,遊方等人自然也不著急。
  
  第二天上午,船又來到那個在海圖上標注為斑螭礁的荒涼小島旁,此時已完全看不出這裡曾經發生過激鬥的痕跡。早在一周以前,消砂派已經派一條小船來來過,打撈起兩名弟子的遺骸收殮,在水下轉了一圈,並沒有找到遊方那柄劍。
  
  小小一柄短劍」隨著爆炸的船沉入海底,特意去找太難了。
  
  假如李永雋就是自己雇幾名深海潛水員租船來到這裡,恐怕十有八九也是無功而返。但遊方與秦漁之間自有特異而無法形容的微妙感應,只有他親自下水才有把握準確的找到秦漁的位置。
  
  上午九點半左右,遊方換好了潛水服準備下海,這裡離岸邊很近,浪湧隨時可能將人捲住碰撞到礁石,海底的情況又複雜,潛水可比前幾天那種海域要凶險多了,柳希言與蒼嵐這兩位水下高手當然不放心,也要隨同他們一起下海。
  
  李永雋也堅持要下去,她本來就決定無論如何要幫蘭德先生將失落的佩劍找回來,現在到了地方怎麼可能不下海呢?遊方本想阻止,可是向影華用胳膊肘悄悄捅了他一下,無聲的意思分明在說……你就讓她下去吧,否則她總不會安心的。
  
  遊方也就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提醒她小心,然後又衝柳希言使了個眼se,意思很明顯,囑托這位水性精熟的長老在海中時刻注意李永雋,千萬別出意外。
  
  到了水下才清楚這裡根本不適合潛水,因為離岸很近、海床落差也很大,水流與島礁之間碰撞形成了很複雜的亂流,而海底也是起伏的礁石,並生長著各種海洋藻類。不僅能見度很差,而且稍不留神就容易被海流帶著撞到鋒利的礁石邊緣。
  
  恐怕沒有潛水員願意在這個地方下水,如此複雜的海況出了意外就跟找死一般,但是尋找秦漁又必須在這裡下潛接近礁石間的海床。這些人敢下來也是藝高人膽大,無論能否找到秦漁,這份心意遊方都很感激。
  
  遊方前曾專程向蒼嵐請教運轉水意靈樞之妙,此時恰好能用得上,否則有些海流和礁石分佈非常複雜的地方還真不好輕易游進去。柳希言一下水就緊緊跟隨著李永雋,運轉神識隨時穩住她的身形,在水裡可不像在地上,四面都不著力。
  
  李永雋下水之後就明白了,在這裡想打撈什麼東西幾乎不可能,更何況是一柄不起眼的短劍呢?一般的職業潛水員也不會願意冒這個險。在海流與礁石中穿梭來去,幾人就像水裡的游魚,看似輕鬆蒲灑,其實消耗的體力與神識相當巨大。
  
  他們找到了那艘船的殘骸,已經碎裂成好幾截,散落在深約六十米的一條海溝裡,兩側是水下礁石形成的小山脊。這裡的雜物非常多,來回游了很久也沒有找到秦漁。遊方取出了一枚七耀石,漆黑的晶石突然一陣震顫,發出了七彩的光芒,一股純陽之意瀰漫到周圍的海水之中,以此為靈引展開神識企圖感應什麼。
  
  水中光芒璀璨,卻引發了一場小小的意外,順著洋流上方有幾隻魚衝了過來,一尺多長梭形的身軀閃著銀光,吻部非常尖,張嘴還能看見鋒到的牙骨,緊接著後面又有同樣的魚接連不斷像箭一樣朝著遊方射來,他竟然驚動了一個魚群!
  
  水下遭遇這種狀況可是挺懸的,遊方暗罵了一句……趕著下鍋呢!
  
  蒼嵐一揮分水刺正欲護住遊方,然而遊方的反應比她更快,另一隻手已經取出冷雲晶,七彩光芒匯合受冷雲晶的吸引,在水中竟旋轉成隱約的太極圖案,灰濛濛一片帶著水意潛流,魚群衝到附近打著旋從另一個方向射出去了。緊接著冷雲晶震顫,一股陰森之意瀰漫,魚兒就似受了驚嚇一般紛紛逃走。
  
  向影華穿著潛水服,也不知手鏈戴在什麼位置,眾人神識中卻能聽見悅耳的嗚響,然後水意靈樞鋪張,她竟然在水下展開了天機大陣,似有一種無形如實質的力量,把她和遊方以及後面不遠的蒼嵐都護在了中間。
  
  順著海溝游了三個來回,眾人沒有多碰海底的東西,盡量以神識感應,卻沒有找到遊方的佩劍。柳希言明顯感覺到李永雋累了,在前方三人往回游的時候打了個手勢,然後眾人一起又緩緩回到了海面上。
  
  這一次下水雖未找到秦漁,但並非毫無收穫,蒼嵐找回了詹莫道失落的法器……那根銀se的軟鞭,眾人見了皆是搖頭歎息不已。李永雋還找到了另一件東西,就是遊方失落的那把小巧的勃朗寧手槍。
  
  手槍恰好落在礁石上一個很顯眼的位置,李永雋看見了就把它拿了上來。在水裡泡了還不到半個月,表面已是銹跡斑斑,海水的流動腐蝕真的很厲害,看來這把槍就算重新擦拭保養恐怕也不能用了。
  
  吃完午飯,遊方再次潛水,並勸說李永雋不必再下去了。李永雋這次倒聽勸了,上午這一趟她確實感到非常倦非常疲憊,再下去的話也是拖累。還有人本來也想下水幫忙,但瞭解具體的海況之後,也就很自覺的沒有去添亂了。
  
  午後正是海上陽光最好的時候,這時起風了,風並不算太大還可以潛水,柳希言看了遠處一眼道:「蘭德先生,要下水得盡快,這風從東南方來,天邊有卷雲,再過一個小時會越來越大。」
  
  遊方換上潛水服再度下水,李永雋換成了神念高手包旻,下水之前遊方對向影華耳語了幾句,向影華則向柳希言、蒼嵐、包旻等三人道:「蘭德先生的法器可能順著海流散落到更遠的地方,需要擴大搜索的範圍,他自有辦法感應到,但眾人神識神念不可干擾,我們四人分成四個方向隨著他游,有意外情況隨時注意,但不要靠的太近。」
  
  下水之後遊方先在海底穩住身形停留了一會兒,當時船爆炸形成了巨大的氣流和浪湧,而海底靠近岸邊的洋流又非常複雜,落在船頭的秦漁可能會被爆炸的衝擊波拋起順水流落到了較遠的地方,他在感應水流,就像魚兒在水中一般。
  
  過了一會兒他析轉身向著海溝的反方向游了過去,這裡礁石密佈,還有著大大小小的裂隙,海床有近百米深,四面都是飄舞的海草。其餘四個人都小心翼翼的護在周圍,運轉水意靈樞盡量讓遊方游的輕鬆。
  
  這次遊方沒有動用晶石,只是在水下展開神識一路游了過去,忽然間身形卻緩緩慢了下來,似乎凝滯在海水中,神識中聽見了海底傳來的歌聲。是神話傳說中的海妖塞任嗎?不,是秦漁!他的神識感應到秦漁並互相激應,那是劍嗚之聲,卻如低吟淺唱。
  
  遊方取出了畫卷,順著水意緩緩抖開,眼前場景移換,宛如進入了一片水墨寫意描摹的天地,高山流水靈秀非凡,遠處是蒼茫的大海,有雲如白霧舒捲飄散而開。身披輕紗的秦漁從海中緩緩升起,一雙赤足立在水面上,長裙似在風中飄飛又似在水中舞動,抬起漆黑的眸子望著遠處的遊方,似有一絲幽怨之意。
  
  「你怎麼才來?」雖然離得很遠,這元神心像之境中,遊方似很自然的聽見了她的聲音。
  
  「委屈你久等了,我受了傷,此時方能來找回你。」遊方面帶歉意的一括手,秦漁化作一道劍光飛來,落到他的手中又化成一柄短劍。
  
  周圍的四人突然打了個冷戰,他們感受到瀰漫而來的寒氣,帶著無法形容的殺機煞意,很微弱也很微妙,是被蘭德先生的神識所激發,此刻並不是展開攻擊,就是一種自然的瞬間綻現。緊接著就見海底深處的礁石縫隙中,水藻飄蕩而開,有一股潛流隨著神識運轉形成,一道寒芒如練飛出,落在了蘭德先生的手上,定暗看是一柄短劍。
  
  奇異的是,這柄劍落到蘭德先生手中,眾人的元神中能聽見如吟唱般的劍嗚,殺機煞意全部隱去,似有溫柔的安撫之意。
  
  如此順利的找回法器,回到船上眾人都向蘭德先生祝賀。此劍靈性再強也畢竟是金屬之物,在海中泡了這麼長時間恐有銹蝕,出水之後怕起變化,遊方趕緊回艙中養劍。
  
  令他稍感意外的是,秦漁靈性絲毫無損,看來那一絲純陽水意竟可養護此劍!
  
  遊方早就準備好了白se素絹和五se絲線,重新纏繞劍柄,並為琉璃珠又結了一個新的劍穗,藏於腰間用手摸了摸,很充實、很滿意,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又找回來了。
  
  至此為止,此番出海一切順利,當即起航向南,應該去會一會那位麥克一布什了,趁夜到達預定水域埋伏,待到天亮之後,遊方打算也搞一個突然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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