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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雪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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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徐公子勝治] 地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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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7 13:24:46 |只看該作者
三百四十五章、彩繪神姿
  
  風景區中所有的主要景點,大都是在崖壁上開鑿的殿宇或是天然形成的岩洞。或許某個不起眼的洞口後就是一處天然洞府,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神奇。而建於絕壁之上的諸多殿宇雄奇瑰麗,大羅宮、龍頭寺、雲峰寺等皆是古時遺跡。樓臺懸壁而立,在蒼山幽谷中可感受到那悠遠的氣息,偶有浮雲飄過,氣魄一派恢弘宛若天宮。
  
  若說略有些遺憾的感覺,與游方曾走過的千朵蓮花山一樣,現在的綿山景區經過當地一家民營企業投資修建,難免在很多地方留下些雕飾過重的痕跡,反倒破壞了自古人工鑿建與 天然山水相融的妙趣。
  
  而綿山深處的地勢太險,很多地方很難搞旅遊開發,開放的風景區範圍並不大。
  
  游方在抱腹岩一帶停留的最久,這裏也是綿山已知的百餘處岩洞之首,山勢如展臂擁懷,抱腹岩因此得名。岩內山腹中的空間大的驚人,可容數百間殿堂與數萬人!這個天然的備型岩洞有上下兩層,也是一個超大型禮堂,在抗戰時期,介休抗日政府還經常在抱腹岩中召開全縣軍民大會。
  
  自下往上仰望殿宇參差,宛如空中樓閣,雲峰寺、空王殿、千佛殿、介推祠、石佛殿、五龍殿都深藏在抱腹岩 中,雨雪無侵,是天成的清幽險絕之境。
  
  唐半修就是化妝成一位行腳僧人,從抱腹岩下繞過進入了綿山深處,游方卻在此地轉向直接進了抱腹岩。游方雖然神念未複,但是自發的靈覺卻是清晰無比,在這裏所受的震撼難以形容,而吳玉翀與他的感受幾乎是一樣的。
  
  行至雲峰寺明王殿前尚未進入,游方感覺到恍然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差點沒把他推出來,收攝心神才定住身形無礙,而吳玉翀乾脆是旯了一晃差點沒站穩,這一瞬間她還真是抱著游方的胳膊才能站住。
  
  此 殿嵌在抱腹岩 凹絡處 il 頂上巨石女。蓋,在不到三十平方米的狹長空間內,鑿建出上中下三層分別描刻天地人三界,最上層懸塑著琉璃世界、婆娑世界與極樂世界,祥雲天宮中諸神佛或冷然、或悲憫、或含笑,神采各異。下方殿閣環列十大明王,各胸憤怖之相,髮髻飄沖如火,騎猛獸踏惡鬼坦胸赤足怒日而視。
  
  悲惘與肅殺之氣相融,莊嚴與忿怖之相一體,真真切切! 這裏不僅僅有某一尊塑像的靈性,而是這整座殿、這岩、這山都融合方寸天地,如無邊玄妙方廣。游方與吳玉翀在明王殿前屏息良久,誰都沒說話也沒有 踏入殿閣之中,轉身離去時仍然默默無言。
  
  當他們走出抱腹岩時,恰巧有一陣山風吹過,空中傳來一片悅耳的鈴聲。回頭望去,岩洞的頂壁有無數鳥洞,還懸掛著密密麻麻的銅鈴。這便是綿山一絕空岩掛鈴,此地自古有習俗,進山許願的善男信女雇人從岩頂墜繩吊到半空,前後晃動悠入洞內,鉤住岩頂打楔掛鈴,那抱腹岩上的很多懸鈴也不知已掛了幾百年。
  
  身邊有導遊正在對帶來的旅行團介紹此風俗的來歷。據說古時綿山有凶獸名“吻”,潛於山中兇險異常。有一武藝高強、精捕狩獵的年輕人自願前去降伏凶吻,進山前先來到抱腹岩向明王古佛祈求庇佑。當他祈禱完畢轉身欲走時,忽見滿室金輝熠熠,香案上出現了一支五寸高的 帶柄金鈴,金鈴上還刻有降魔符文。
  
  年輕的獵人持此金鈴孤身進入綿 山深處,晃動金鈴引動山川回應,能運轉這天地山川的力量,終於降伏了凶吻。故事的結局,民間傳說有各種不同版本,甚至聽各個導遊的解說都不太一樣。有人說那名吻的凶獸被降伏後化為了一名美女,隨年輕人走了,也有人說這吻被永鎖綿山深處,總之再也沒有出現過。
  
  回望空岩掛鈴,秀色 山川亦含情有聲,吳玉翀」莫名說了一句:“無沖派的傳承信物,也是一支金鈴。”
  
  游方望著岩答道:“這其實就是無沖派祖師顯化真人的傳說,你身為無沖派當代掌門,應該很清楚吧?”
  
  吳玉翀:“我聽師父說過一些,但並不是很清楚,游方哥哥能告訴我嗎?就算我知道,也想聽你再講一遍,我喜歡聽哥哥講故事,就像我們在梅嶺時那樣。”
  
  無沖派的祖師顯化真人一生的經歷頗為奇特。他少年時是拖腹岩空王殿中一位修行高僧座下的小沙彌。高僧圓寂後他離開空門卻未還俗,而是束發為道,進入綿山深處清修。自古修行當然不可能一味枯坐而有成,他時常出山行遊,以一位游方郎中的身份行醫施藥。
  
  穿山越野走村過寨之時,他手中晃動一支金鈴,毒蟲猛告退避,而村莊百姓聞聲就知道是這位郎中路過了,家中有病人自會請他醫治。在古時山中交通不便,癘瘴疫疾傷人之患勝凶獸之吻,顯化真人的故事口口相傳便成了如今的傳說,而他手中晃動的金鈴,後來便是無沖派的傳承信物無沖化煞金鈴。
  
  顯化真人收的弟子,都是他在山中救治過的病人,傳以楊公無沖化煞秘術,後來跟隨他入山修行,便是無沖派的源收藏歷代地師傳承遺物的秘室中,查閱各種典籍筆記所知。
  
  說完這段往事,游方喟歎道:“無沖化煞訣雖是楊公所傳風門秘法,但顯化祖師自有感悟,他所傳幻法大陣似道而近佛,想來也與他的經歷不無關係。”
  
  離開抱腹岩繼續前行,鈴聲隱約回蕩於山』II,似幻法如真。游方看了吳玉翀」一眼,神色略有異,欲言又止卻未說什麼。出此番行遊對吳玉翀來說也是了悟無沖秘法的機緣,游方在麓湖岸邊看見她時,吳玉翀」還是剛剛邁過山川有情的門檻,那麼此刻的她似已真正證入山川有情之境。
  
  他不說話,吳玉翀卻開口了:“哥哥,你想說什麼?”
  
  游方語氣一轉道《“我想起了古人的一首詩,就是描寫此情此景的神姿 一一寺古雲常在,岩空勢欲傾。此中真得地,以外縱浮名。鳥拂金鈴渡,僧緣石隙行。坐聽梵響處,花雨落無聲。”
  
  兩人邊聊邊行,前方山路越來越險,有的地方得小心翼翼的扶著路邊的鐵鏈才 能走穩,而吳玉翀看似嬌柔無力的挽著游方,卻在這險要的山路外側是的婷婷嫋嫋,有時甚至踏過半步虛空,卻不著一點痕跡。
  
  前方;1。 道彎轉,接連在五座形勢各異的山峰旁繞過,這裏叫作五龍墓,曾有詩雲《“路盡山尤險,溪深水愈豪。寺樓今不見,依舊五峰高。”穿過五龍墓,前方是捨身崖,相傳為報深恩或為救深愛,曾有人在此發願投崖捨身。
  
  經過捨身崖時游方在苦笑,自言自語說了一句《“小遊子啊小遊子,你也有今天!”
  
  吳玉翀幽然道:“游方哥哥,你的手段高超,江湖門檻無一不精,武功秘訣出神入化,有那麼多高人都栽在你手上,蘭德先生在如今的江湖上名望聲威無雙,而你游方這個身份在世間也一樣如魚得水、逍遙風流。你所經歷的一切太順利了,如今卻被我所擒,原本擔心你會受不了,沒想到你這一路能如此坦然,直到此刻才自歎。”
  
  游方依然與 笑《“我只是在歎這捨身崖,捨身並非無我,也非不知己身之貴,當日在璿璣峰上,我師劉黎運轉心盤印入元神,我這才徹底明白。”
  
  吳玉翀!:“哦,聽哥哥的意思,是自願隨我來的嗎?”游方《“你不古,我也遲早會來。”
  
  吳玉翀側過臉抬頭看他:“還記得在梅嶺那一晚的沉醉嗎,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可你當時分明對我有過疑心,後來呢?”
  
  游方看著捨身崖下飄蕩的薄霧,眼神似乎是望著很遠的地方在回憶:“第一次見到你是在重慶機場,你跟著薛先生,而薛先生萬裏迢迢給我送來了吳老的遺物,這是我身為游方所繼承的最寶貴的財富。我最 不該懷疑的人就是你,這世上我最應該 關心呵護的人也是你,否則自 覺對不起天上的眼睛。
  
  但江湖越老人就越謹慎,我確實對你有疑慮,知道你有一身好功夫,來自美國,又出現在這個敏感的時間,儘管沒有任何道理,卻不得不防範與試探,這種猜疑甚至 曾讓我感到羞愧! 你游方哥哥不笨,能看出你的兒時經歷並不愉快,也私下問過你奶奶,她托我好好照顧你。
  
  你在我面前是那麼可愛,不,你在所有人面前都是那麼可愛! 大家都很喜歡你,我也能看出來,你是儘量在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是啊,絡自己難道就沒有發規碼,雖 是刻意最終也可能是真意,它就是你真正的美好,我怎能忘記?”
  
  吳玉翀土把頭低了下去,用弱不可聞的聲音問道:“後來呢?”
  
  游方的聲音中連著無奈:“梅嶺那一夜的宿醉,我還能怎樣?我現在只想問你一個問題,在繩金塔下你替我擋住安佐傑的偷襲,固然是為了打消我對你的疑慮,你成功了 ! 但此時行過捨身崖,我想問你一一當時若不知我是梅蘭德只道我是游方哥哥,合不會擋下那一擊?”
  
  吳玉翀的聲音更加細不可聞:“會的,我寧願你只是游方哥哥。
  
  正在說話間,前面有導遊舉著小旗帶著一隊遊客貼著山壁沿險要的山路走了過來,游方一側身站到了山路外側,與吳玉翀」一前一後,將內側更容易走的地方讓給他們通過,然後手挽著手繼續前行,看情景就是游方在牽著吳玉翀走。
  
  前方是一鍋泉,其地勢就像在群山間嵌了一口大鍋,山泉由峭壁間匯流入這一彎碧潭,鞠泉如潤清芬,綿山風景區的旅遊線路就至此回頭了,再往前走過於險阻。游方和吳玉翀自然不是普通遊客,他們仍看似隨意漫無目的的在山中漫遊,有意思的是吳玉翀真的不帶路,只是隨著游方走。
  
  在棲閑穀 到介公嶺之間,有一條小路蜿蜒通往深山,路口有一個木牌,上面寫著“遊…止步”,原先的字跡應該是遊人止步或遊客止步,但是風吹日曬漆面脫落,如今只剩下了這麼三個字。往上看這條路時斷時續坡度極陡,很多地方都在山石上打樁以鐵鏈為扶手,還有的地方 是用古老的 松枝與鐵鏈搭成的「瞵↑贊雲梯,不知已經有多少年代。
  
  吳玉翀一 直很沉默,神情也淡淡的若有所思,一指這個牌子道:“游方哥哥,不准你進去呢,遊止步 !”
  
  游方挽著她轉身邁步就朝這條路走去,淡淡的答道《“我是梅蘭德。
  
  山勢險阻卻擋不住這兩人的腳步,在起伏的崇山峻嶺中來回穿越,不知欣賞了多 少奇景與不為人知的隱秘殷閣。吳玉翀既不催游方也不告訴他將要去往何處,反倒像是跟隨他在這綿山中探險,仿佛也希望那最後的時刻儘量晚些到來。
  
  攀援到一處絕壁半空的 平臺,古棧道早已朽毀,此處掩藏垂下的藤蘿中,藤蔓上還開著不知名的紫 色野花。平臺後的山腹中是一鬮石龕佛寺,這一路上他們已經見到不止一處此類古跡遺存,有的已傾頹半廈,有的仍然保存完好。
  
  兩人走進這個隱秘的絕壁石龕-,不由 自主都瞪大了眼睛微微張開嘴,一副讚歎的神情。這裏的造像真的是巧奪天工,太美了 ! 佛龕中供的是韋馱天,佛教中象徵降魔的神祗,卻不似一般廟宇中那圓目猙獰的非人類形像,完全就是一位威猛俊朗的男子,面部的線條冷峻流暢,眼神剛毅堅定,連鎧甲的質感都那麼傳神。
  
  威猛剛毅的韋馱天身邊,居然塑著一座美麗溫婉的天女神像,靜立的神像卻充滿了動感,她並不是端端正正的站著,仿佛剛剛從遠方走近韋馱夭,恰好於此時轉身凝望,窈窕的腰肢徽扭似正在輕搖。塑像飾以彩繪,千年之後顏色尚在,那柔軟的衣物與肌膚的質感在靈覺中竟是真真切切。
  
  這是開過光有靈性的造像,然而到過這裏。吳玉翀」小聲問道:“韋馱天我認識,可旁邊為什麼會塑一位天女?她是誰,神壇下麵的字跡有些看不清,哥哥認識嗎?”
  
  游方《“字應該是波若羅摩,但我也沒聽說過,想必是這位天女的名字,只是不知她和韋馱天是什麼關係,為何會有人把他們的神像放在一起?
  
  兩人離開逕處絕壁石龕之後又向上攀岩,偶爾抓住隱藏在懸崖間不知什麼年代的鐵鏈借力,到了這座山峰的絕頂,吳玉翀突然莫名的歎了一口氣。
  
  游方不動聲色的問道《“你我能得今日之遊,非常人所能擁有,是此生之幸,玉翀,你何故歎息?”
  
  吳玉翀!:“我並未說要去何處,可是哥哥似乎知道要去什麼地方,在這山中越是越近了,難道是天意嗎?”
  
  游方截了一聲答道《“你是說無沖派古時傳承內堂所在嗎?談天意也談人為,那是顯化真人的修行洞府。我入山中尋訪歷代先人遺跡,如風水訣中尋巒妙詣,所以走過這樣一條道路。玉翀,你入綿山,可知自己為何而來、又向何而去嗎?”
  
  吳玉翀手拂發絲扭過頭,似乎不想多言,岔開話題道《“在這山中見到這麼多隱藏的遺跡,都是神妙無比,使我想到了吳哥。我曾經想學佛教造像,可是奶奶也說過,倒不必刻意在課堂上學,從另一個角度去研究和經歷,也許更有感觸。
  
  去年春節後,我曾想去吳哥窟看看,可是因為柬埔寨與泰國之間發生戰亂未能成行,今天來到綿山,所見這些書冊中未收錄的彩繪神姿,這裏的遺存完全超過吳哥啊,只可惜常人難以賞盡。”
  
  游方:“也幸虧如此,這才千年無擾存留至今。
  
  我曾在北京潘家園大小,衣薄如紗瓔珞雕工極為精美,從山壁石龕中硬生生鑿下來的,運到潘家園卻只賣五萬塊。我當初澈那麼 多錢買不起,旁邊有人想買,卻又嫌買回家沒地方放。
  
  今日突然回想,才清楚那尊佛像就是從綿山盜出去的,來的路上我鑿去佛像的痕跡,旁邊還有兩尊坐佛被鑿毀了 就散扔在那裏,那個地方雖然隱敫卻不算太艱險,有盜掘文物者去過。玉翀,這就是你們無沖派幹的好事,難道這就是你心中所求嗎?”
  
  吳玉翀的語氣竟似在解釋,卻顯得有些底氣不足《“你在潘家園看見的,怎能斷定是無沖派所為?而我在無沖派中,只認識兩位元師父和唐半修,得無沖秘法傳承而已,這些事情與我無關,我也絕對不會去做的。
  
  游方的語氣終於變得有些冷:“真的與你無關嗎?你既然已徙承無沖派,這就是你的責任與背負,我若不是繼承地氣宗師傳承,怎會有今日之遇,這不也是我要面對的嗎?我所見之事非你所為,可能也非無沖派所為,但你別忘了潘翹幕、李秋平這些人曾經都做過什麼?誰在幕後指揮他們這麼幹的 ! 而你外公又是為何而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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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7 13:25:01 |只看該作者
三百四十六章、多美的菩薩
  
  吳玉翀又不說話了,神色也變得有些冷淡,不知在想些什麼。游方見狀沒有再逼問,又輕歎一聲問道:“換個話題吧,莫打擾此刻的遊興,你不僅僅是無沖派的閣主,也是紐約玉翀閣將來的繼承人。我若就把你當作玉翀妹妹,便想問問你,一路遊賞,對這綿山彩繪風光遺跡有何感觸啊?”
  
  吳玉翀抬起頭,神色變得平和,眼眸卻顯得有些深邃,望著群山沉吟著答道:“宮觀古祠,供奉的都是神佛造像,然而世人並未親眼見證過。造像自有形制,最難表達的卻是那風采神韻,它來自於鑿建者的內心體驗與精神氣質,能夠穿越千古引人共鳴,這才是真正的神姿。”
  
  吳屏東教授曾說過這樣的話,游方在吳屏東座下聆聽教誨,也漸漸懂得了這種情懷感悟,被挾持入綿山與吳玉翀同遊,卻不知究竟誰挾持誰遊,不知不覺中,吳玉翀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游方長歎一聲,望著天邊的殘陽道:“玉翀,天色已晚,我不便運轉神念,暗夜中還是不要再趕路了,在前方找一處洞天休息吧。”
  
  山中有多處古時修士隱居的洞府,下山入穀複又攀援陡壁,刻意找尋數百年前綿山中修行前輩遺跡,吳玉翀喜歡“投宿”在哪兒,他們就在哪里停留。
  
  在一面陡壁的向陽處,吳玉翀挑中了一個地方,覺得非常滿意,似笑非笑的看著游方道:“哥哥,我們在這裏過夜吧,明天再上路,就該到無沖派的秘密內堂了。”
  
  這是一座山中石窟,被開鑿成洞府的模樣,還有石桌、石椅與石床,掛滿藤蔓掩住門戶,雖然建在高處,卻因為山體地勢奇異的環抱,不受高空的風擾,看上去十分乾淨,灰塵並不厚。可是一眼掃過,這裏至少也應該有兩、三百年沒有人居了。
  
  洞府中的石床很奇異,石頭給人的感覺總是堅硬冰冷的,可是它安放的位置恰好是此山壁的靈樞陽和之處,材質本身帶著溫潤的物性又經過神識的洗煉,坐於其上竟有一種獨特的溫潤感。看來這裏古時的清修之士雖然不追求物用奢華,洞府中只有簡簡單單的石床石桌而已,卻也很會享受生活。
  
  走進石室,後面還有一道門戶,穿過門戶上見天光,竟然是一處天然形成的天井庭院,真有鬼神造化之功啊!
  
  這小小的天井庭院的左側較高,建有一座石台,一看就是打坐的地方,定坐於此可上承天光、下接地氣。游方在太陽落山前,用山中軟草簡單的編了一個墊子,可坐臥休息,但他卻沒有在院中石臺上打坐,因為吳玉翀要洗澡。
  
  在天井右側地勢較低處,山石之間鑿了一個池子,大約兩尺多深、五尺方圓,巧妙的引山泉流入匯成一潭。吳玉翀見到這一潭山泉就說道:“哥哥,明天就要到無沖內堂,今夜我要在此沐浴。”
  
  她說話的語氣有微妙的變化,與這一路上的表現都不太一樣,清純中透著妖嬈嫵媚,嫵媚中卻又顯得清純誘人。
  
  游方輕咳一聲,面無表情,儘量用平和的語氣道:“這不是溫泉。”
  
  吳玉翀似笑非笑:“這也不是寒泉。”
  
  ……
  
  太陽落山之後,石室中彌漫著柔和的白光,由一枚靈性洗煉精純的鎢光石發出。這枚鎢光石就放在後面門戶旁一個高腳石座上,可以同時照見石室與後院。它原先在游方的背包中,是游方布璿璣星辰大陣的陣樞靈石之一。
  
  游方既被吳玉翀劫持,隨身的法器當然也都被吳玉翀搜走了,量天尺、秦漁、畫卷、鐵獅子、雲中星光都收在了吳玉翀的坤包內。而此刻,這個坤包就隨手放在石桌上,游方伸手就能拿到,要麼逃離此地,要麼拔出秦漁格殺吳玉翀。
  
  吳玉翀此刻沒有看著他,而且手中也沒有任何武器,因為她未著寸褸,正在“後院”泉池中沐浴,卻故意將裝著利刃的坤包留在石室中,就在游方眼前。
  
  這是一種試探嗎?游方連看都沒有看那坤包,微閉著眼簾盤坐于石床上,面無表情宛如老僧入定。其實定坐並不應該是這樣,大家可以參照宮觀寺廟中神壇上的造像,真正有靈性的傑作,一定是有表情的,若有若無、含情生動,修士定坐時也應如此。
  
  游方似是定坐,可耳中能聽見聲音,是後院傳來的水聲,隱約而清晰,曼妙若樂。觀音有相,雖然閉著眼睛,卻似能看見那水聲發出的地方——
  
  吳玉翀站在一汪清泉中,星光下赤裸嬌軀,肌膚散發出迷人的奇異光澤,那一對小巧的乳尖上,還掛著欲滴未滴的水珠,就像雨露沾唇的含羞蓓蕾,讓人忍不住想品嘗……她是那麼美、那麼性感,讓人目眩。
  
  這聲、這色是幻法大陣嗎?但是游方的元神感應的很清晰,並沒有神念的任何擾動侵襲,若說這是幻法,無非是因心中有相,才會所見若幻。而此刻游方所“見聞”並非是幻,而是真真切切的就在那裏。
  
  吳玉翀也並非沒有動用神念,若非以神念激引,那枚鎢光石是不會自己發光的。她一直在運轉神念,將周圍真實的所見所聞都化入幻法之中,至於究竟是真是幻,就看幻法中人自己是否願意沉溺了。
  
  游方能見能聞,卻定坐不動,如不聞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吳玉翀沐浴完畢,終於走進了石室,站在石床前看著他,輕輕的問了一句:“哥哥,你沒有趁這機會走?”
  
  “這暗夜絕壁,我不可輕易運轉神念,在你這種高手面前,又能逃多遠?”游方的聲音似乎不是他自己的,冷淡的就像一塊石頭,說話時仍然眼簾微閉。
  
  “你的劍就在桌子上,為何不以你的功夫殺了我,我剛才正在……既沒法去追你,也不好還手,你不論做什麼都有機會。”吳玉翀的聲音很妖嬈,充滿誘惑。
  
  她就這麼走了進來,仍然赤裸著,秀髮濕漉漉的披在肩上,那柔嫩卻已成熟誘人的身體是世上最性感的果實,散發著溫濕的體香。
  
  “有機會?在你運轉的幻法大陣中?你的幻法雖未傷人也未侵神,但可隨時發動,難道我不知嗎?”
  
  “哦?哥哥既如此清明,為何不敢睜開眼睛看我?”吳玉翀的語氣甚至帶有一絲挑釁的意味,隱約還有一絲痛苦的掙扎,也許沒人清楚她在想什麼。
  
  吳玉翀的眼睛卻微微閉上了,仰著臉微啟紅唇,喘氣聲有幾分淩亂。老天!她的身體居然有微妙的變化,似起了奇異的反應,明明被誘惑的人是遊方才對,可是當游方睜開眼睛看著她時,卻像誘惑了她。
  
  難道是他的目光有質感嗎,被他看著,就像已被撫摩。
  
  游方深吸一口氣,也微微抬起了頭,視線越過吳玉翀望向石室對面的頂壁,這不看還好,他的眼神卻在這一瞬間變得……無法形容。也不知當初住在這裏的是何門何派的修士,只見對面石壁靠近屋頂的位置,居然鏤刻這一尊歡喜佛。
  
  那一尊盤坐的明王,身姿就像此刻盤坐的游方,眼神深邃帶著悲憫,似乎已看穿了懷中女體的每一寸,凝視入身心。而那赤lu的明妃微閉雙眼,仰著臉伸手勾住明王的脖子,體態神情盡極妖嬈妍魅,坐於懷中,雙股緊緊纏繞著明王的腰。
  
  定坐中睜眼,先見未著寸褸的吳玉翀,如同幻化而出,收攝心神再抬眼,卻又有歡喜佛印入元神。游方發出了一聲近乎掙扎的歎息,眼前所見的歡喜佛又成了吳玉翀妖嬈妍魅的面孔,因為她已經走近了他,身姿在空氣中輕搖慢扭,神情似痛苦又似迷醉,還帶著一絲決然。
  
  在綿山中一路游來,游方終於想起他是她的俘虜,既無法殺了她又無法逃避。
  
  ……
  
  第二天霞光透過藤蔓照進石室時,吳玉翀先開口說話了:“哥哥,今天終於到了,你為何不問我,將你帶到無沖派的真源洞天中,會怎樣對你?”說話時她已經衣衫齊整,坐在石桌旁,手裏拿著象徵地氣宗師的量天尺。
  
  真源洞天,就是無沖派秘密內堂的名字,古時典籍中曾如此稱呼那處世外所在。
  
  “那好,我現在問你,閣主將梅某人劫持到綿山,究竟打算如何處置?”
  
  “游方哥哥,你怎麼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
  
  “因為談到這裏,我不得不是梅蘭德,量天尺已在你手中,有什麼話就說吧。”
  
  “可是我分不清,你究竟是游方哥哥還是梅蘭德,真的分不清!”
  
  “你分不清?你是這世上最精通幻法的人,怎會分不清?”
  
  吳玉翀低頭看著量天尺,歎息聲就像從幽谷中傳來:“那好罷,尊師命,我要讓梅蘭德從江湖上消失,交出地師秘傳心盤,廢了你的秘法修為,你還去做你的游方罷。”
  
  游方的聲音帶著嘲諷:“廢了秘法修為,我還是我嗎?你自己也可以想想這個問題,假如你是我又會怎樣?”
  
  吳玉翀竟有些不敢看他:“我只廢你秘法,不廢你武功也不傷你神智,我所認識的游方哥哥就算不是梅蘭德,也可以生活的很好,甚至更加快樂逍遙。”
  
  “這話說的真是我嗎?其實你想說的是——假如自己不是閣主……”游方說的這裏頓了頓,看著她搖了搖頭道:“我神念未複,如何運轉地師心盤?你應該清楚那不是法訣,而是一種儀式。”
  
  吳玉翀:“真的以為我不清楚嗎,你的神念至少已經恢復五成了。我之所以沒有一見面就廢了你的秘法,就是想等你恢復,好舉行地氣宗師傳承儀式。但沒想到你恢復的速度會這麼快,以你的功夫,我就快制不住了,只有把你帶回真源洞天幽禁。……游方哥哥,其實我真希望你恢復的能慢一些,我也就可以陪你在綿山多遊幾日。”
  
  游方從石床上下來,站直身體道:“今天已經到了,那就走罷,不過請你先等我一會兒。”
  
  吳玉翀:“游方哥哥要做什麼?”
  
  游方淡淡道:“既然你已是閣主,要帶我去真源洞天,那我要沐浴。”說著話他已經走進了“後院”,這回輪到他要洗澡,讓吳玉翀在外面等著。
  
  ……
  
  無沖派的秘密內堂終於到了,進門之前山川如幻四面有弦音迴響,無人在門前攔路,這隱秘的真源洞天此刻沒有守衛。吳玉翀提前有吩咐,她自會帶梅蘭德來,屆時聞音便知,讓大家都在祖師殿中候著,不必迎出來。
  
  山崖上有兩株數人合抱、枝葉交纏的參天大樹,樹後山壁內凹處很像抱腹岩的形狀,只是比抱腹岩要小的多,被鑿建成一間神祠,卻分不清是道觀還是佛堂。因為左邊立著一座道家神仙造像,右邊是一尊菩薩,看著很奇怪。但若清楚顯化真人的生平經歷,倒也不算太意外。
  
  “自從顯化祖師鑿建此洞天后,就立了這兩尊塑像,菩薩看著很像觀音,這道士又是誰呢,難道是傳說中的呂洞賓嗎?他們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要立在此地,歷代典籍中都沒有提過,游方哥哥認識嗎?”吳玉翀並沒有著急進去,站在山屏前問道。
  
  游方已經不由自主的站定,目光凝視著佛像幾乎入神了,聽見她的話這才回過神來,將視線從菩薩身上移開又落到吳玉翀的臉上,輕歎了一句:“多美的菩薩!”
  
  “游方哥哥認識?”
  
  游方搖了搖頭,有些遺憾的答道:“不,我不認識!”
  
  祠堂的右邊是一尊女身菩薩像,以游方的靈覺竟察覺不出是哪個年代的東西,因為她的靈性所包含的已不僅僅是歷史存留的氣息,但以江湖冊門的眼力斷代,應是北宋之物。
  
  這尊菩薩的服飾雕刻的極為精美,貼身流暢充滿動感卻薄如蟬翼,襯托出窈窕的女體,莊嚴中不失婀娜。她不像唐代造像那麼豐滿雍容,而自北宋之後,菩薩的衣飾就越來越厚,又不可能如此輕薄。
  
  她的五官很美,堪比世上最豔媚的女子,但神情恬靜安詳不帶一絲媚態,面對她,她好似就看著你又似不知看向何方。她的頭髮彩繪成黛青的顏色,娥眉臻首斜插長簪。這菩薩竟梳的是侍女髻,而簪法赫然是飛雲簪,卻是斜簪。
  
  她身著絳紅色的長裙,開襟至腰束以翠色絲絛,胸前飾以明黃色的瓔珞,赤足裸臂單手微伸在空中結印,手印酷似女子的蘭花指。
  
  吳玉翀也喃喃的說了一句:“是的,太美了!美的就像真的又不似真的。”
  
  游方本想說“這菩薩長的像你,”但又把話咽了回去。吳玉翀又看向右邊的道士造像,小聲說了一句:“游方哥哥,我突然發現那個神仙很像你。”
  
  像嗎?此道人造像豐神俊逸,但五官與游方並不像,可是此刻,那神采氣質竟極為相似,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不分彼此。此造像的靈性竟神妙如斯,當立身為靈樞以元神觀之,竟能移轉靈樞相融,不愧是精通幻法大陣的風門高人所鑿煉之物,而此人至少應有神念合形之境。
  
  游方看著這兩尊造像,默然片刻,長出一口氣道:“玉翀閣主,我們進去吧。”
  
  繞過山屏,山屏後也有一尊造像面對著通往山中的甬道,面貌猙獰既似忿怖明王又似兇神惡煞,注視著兩人的背影走入山腹中。游方背手而行,竟走在吳玉翀的前面。
  
  前走不遠,幽暗的甬道重現光明,來到一座天然形成的岩洞大廳,迎面有四柱牌樓,當中的兩根柱子正面鏤刻著字跡,以朱砂調和金粉敷之,反射著淡淡的毫光,寫的是一幅楹聯——
  
  石可點金苦奈人心未化
  
  劍能割愛只為世情已薄
  
  安佐傑、淩無虛、淩無實率領無沖派殘餘的眾弟子在祖師像前列隊恭迎,皆長揖及地行禮。他們當然迎的是掌門,場面卻多少有點尷尬,因為游方昂身背手走在了吳玉翀的前面,等於是他受了眾人的禮拜。
  
  但他卻面色坦然,不僅一點還禮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面帶冷笑,以當代地氣宗師的身份,面對這些人,他本就應該走在無沖派掌門前面,無沖派眾弟子也應當首先向他行禮。
  
  一旁安佐傑笑了,以略帶戲謔的語氣道:“蘭德先生,無沖派長老安佐傑給您見禮了!你終於來了,沒想到也有今天吧,我等已恭候多時!”
  
  而游方就像沒聽見他的話,也像根本沒看到這些人似的,逕自穿過牌樓,向著法壇上的顯祖師真身遺蛻,恭恭敬敬的叩首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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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7 13:25:20 |只看該作者
三百四十七章、垂憐清淚鎖真源
  
  顯化祖師當年坐化山中、破碎虛實而去.卻留真身遺蛻在此,千年之後仍栩栩如生。後世弟子包塑真身為像.原地供奉於七尺青玉高臺上,迎門設牌樓香案,這裏就成了無沖派的祖師殿。
  
  游方跪拜時,莫名感覺到顯化其人的目光仿佛穿越千年,仍默默的在注視著他、就似天地山川含情有目的注視。
  
  安佐傑的臉色有些發沉.而兩邊的人誰都沒有再說話。他們身為無沖派弟子,當代地氣宗師進殿叩拜本門祖師,既不便攔著也不好再說什麼怪話。很多人甚至在發怔,目光中有掩飾不住的驚訝一一游方孤單的身影跪下,給人的感覺卻似群山的朝賀.這無聲無息的叩拜無形中竟令人震撼。
  
  吳玉翀眼中也有一絲震撼之色.走上前去,在游方右側落後半步朝著祖師叩拜,安佐傑見此情景微微皺了皺眉.也不好再站著了,只得也落後半步跪在游方左側。眾弟子一起向顯化真人行叩拜大禮、看情景就像游方領大家共拜祖師.至於這不同的叩拜是崇敬還是謝罪.卻不知究竟有誰能分辨清楚。
  
  拜過顯化真人之後.游方被“請”進了真源洞天,青克高臺後又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甬道.初時極狹窄,僅容一人在黑暗中探行,十幾米後慚漸寬敞,前方能望見亮光,出口處有三丈寬窄。
  
  迎面灑照的天光下有一塊白色巨石,上書“真源洞天”四字.巨石一側還纏繞著不知生長了多少年的紫藤。
  
  繞過巨石眼前豁然開朗,只見四面絕壁峻峭嶙殉.生長著青翠的野樹藤蘿,岩縫中還有清泉瀉下.圍繞著一片約足球場大小的清幽谷地。
  
  谷中有石如山,有水成潭.有竹掩映,還有兩排房舍依山臨潭而建。
  
  這裏酷似(桃花源記)中描述的世外桃源啊,但它卻需要登臨深山絕壁才能進入,門前有奇異的山屏遮掩,哪怕是高人的神念也難以察知。此真源洞天.也恰好是這座山的風水地眼所在。
  
  想當年游方的師祖的師祖的師祖.一代地氣宗師徐弘祖曾經在筆記上寫道:“總論風門各派傳承道場之妙.以向家村後松鶴穀最佳,無沖派真源洞天次之。”風門各派的自古傳承道場.向家松鶴穀是公認最好的地方,而徐弘祖認為無沖派的真源洞天地氣靈樞之妙更為出色.之所以稍次於松鶴穀,只因為有一點缺憾。
  
  真源洞天地氣靈樞雖精純絕妙.但它過於幽深險阻.只適合世外閉關隱居.規模不大不可能容納太多人。因此只能是單純的清修之所.
  
  沒有條件與世間休養生息地很方便的往來聯繫。而松鶴穀則不同,它的規模可以容納一個家族世代聚居的莊園,而且谷外的向家村有田地可耕作,既是世俗間的繁衍生息地.也是與外界交流往來很好的場所。
  
  吳玉翀並沒有太為難游方.單獨收拾了一間靜室讓他居住.在此閉關請修有助於更快的恢復神念、平時也只塔淩無實與淩無虛兩兄弟視他。
  
  在這個地方,就算游方功力盡複也不可能逃掉,有吳雖腫和共佐傑這兩位神念高手在.另外十餘人皆身手不弱還有武器輪械,況且此地形特並.只有一條出口,看守的十分嚴密。
  
  吳玉翀原計劃還想多等幾天,讓游方完全恢復神念.安佐傑卻有些迫不及待.恨不能讓吳玉翀早日逼問出地師傳承、然後把梅蘭德了結,但他又不好催促。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游方本人兩天后就主動提出可以舉行地師傳承儀式了。
  
  吳玉翀問他“哥哥,你何這麼著急?不等功力完全恢復嗎?,游方看著她:“就算我神念盡複,你也要廢去何必多事呢?地師秘傳心盤,須以量天尺激引天地靈機運轉天人合一法陣.你在璿璣峰也曾遙見,此陣的威力可大可小、若只是傳承地師心盤.我恢復六七成神念足矣。”
  
  吳玉翀也看著他.眼神似乎會說話,又很難形容這雙眼睛想說什麼.最終卻垂下眼簾道“那好好.我也怕夜長夢多.你想定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
  
  遊才:“我需要心齋三日,就從今天開始.傳承儀式是三天后的正午,至於地點.你會讓我隨便選嗎?相信你心中早已有數。”
  
  吳玉翀輕輕點了點頭:“你也心中有數.地點就在真源洞天之中,無沖派的內堂密室,不能有任何人打擾,玉翀才能保證你的安全、事後將你安然無恙的送走。”
  
  游方:“謝謝你考慮的如此周到,那還等什麼-開始吧!,無沖派的內堂密室在面對入穀通道的另一側山壁中.人工鑿壁深入山腹建造了一間隱秘廳堂.門戶關上後只能從裏面開啟.外人難以進入.唐半修欲偷襲安佐傑的地點就在這裏。吳玉翀領著游方走進山壁.經過一道向上的臺階斜走三丈.又拐彎向下再走七丈遠.這才進入密室。
  
  游方進門之後隨即一怔,指著迎面的石壁道:“這是為我準備的嗎?”只見石壁上連著兩條鎖鏈看樣子應該是用某種合金鍛造雖然不是很粗,但比一般的鐵鏈要堅韌的多、末端還連著手拷形的鎖環。
  
  吳玉翀低著頭道:“委屈你了.蘭德先生.我師父在璿璣峰上殞落,我也不確知當時的情景,為了以防萬一只得鎖住你了.你的本事太大了.我不得不如此。它並不影響你運轉地師心盤.定坐行功也無妨礙。”
  
  游方看了看鎖鏈.又模了模自己的手腕.冷吟的說道:,你的擔擾不是沒有道理.我認了!就讓你鎖在壁上舉行地師傳承儀式後會廢蘭德修為.放游方入江湖.我寧願相信你是真心的。
  
  吳玉翀抬起頭:“我的確是真心的.哥哥應該請楚那夜……”
  
  游方一抬手打斷了她的話:“那夜的事……不必再說了!就算我相信人,也不會相信其他人.你鎖我可以,但我也有條件。、
  
  吳玉翀:“你說。.
  
  游方:“我隨身之物.你扣下也罷還給我也好、必須由你本人保管.舉行儀式之時,你要將它帶入密室,不能讓人趁機盜取.我信不過安佐傑那些人。“吳玉翀淡淡一笑:“除了量天尺,你的東西想留都可以自己留著.就算是曾經縱橫江湖的紀念吧。”
  
  游方也淡淡一笑:“那我真得謝謝你了!還有最後一件事.那天夜裏你告訴我.你非常感激屠蘇和肖瑜她們對你的好.只要梅蘭德從此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你就絕不會傷害她們……”
  
  吳玉翀也抬手打斷了他的話:“這沒什麼可懷疑的,我奉師命是迫不得已.但她們與我的師命無關.我不希望將其他人牽扯進去。游哥哥也不想.對嗎?我非常瞭解哥哥.你也絕對不會因為這件事去傷害我奶奶的.所以我才會放你走。“游方沉聲道:“這些話本不必再說,可有一件事我始終想問清楚李永雋待你又如何?在旋璣峰上你明明沖不過去,那最後一擊為何要害她性命?”
  
  吳玉翀的神情有些委屈,嘴唇動了動,複又面容一肅道:“我本可以解釋的.恐怕只有李永雋本人才清楚.但此刻也不必說了,隨你信或不信。”
  
  游方又看著鎖鏈,搖了搖頭道:“事已至此.我還有得選擇嗎?,接下來的三天時間內,綿山深處一座山峰的周圍,如有精擅望氣的,高人可以發現天地靈機被引動,莫名運轉向山中某處彙聚.恍然似一座天成大陣。
  
  這天.安佐傑站在真源洞天入口對面的山坡上遙望地氣、像是在喃喃自語:“確實是這番情景,我在璿璣峰見過,但此刻的威力比那時要小得多,看來那梅蘭德僅是傳承她師心盤而已,閣主應有手段防備他。
  
  朴姬政心有餘悸道:“雖說如此、我們也不可不防啊。二老闆帶那麼多高手上了山,最後連一個都沒下來,雖說是中了風門各派的埋伏.但保不誰這大陣還有別的名堂.我覺得二老闆也不是很清楚。”
  
  安佐傑一指對面山峰道:“其實很好辦,真源洞天地勢特異,梅蘭德運轉的大陣就算再厲害.其神念之功的也超不出真源洞天的範圍屆時閣主肯定會派她最信任的淩無實與淩無虛看守密室入口.而讓我們守住祖師殿以及神祠門戶、我們所處的位置應該不受大陣的影響。但為以防萬一.在儀式開始之前,你我悄悄退出神祠門戶之外、
  
  如此便絕無問題.密室中的閣主也不會知情。”
  
  “吳玉翀,你跪下”游方沒有開口說話.但對面的吳玉翀元神中自然聽見了他的聲音她正在定境中將元神融入天人合一大陣感應玄妙,聞言從定坐中起身.跪拜在游方座前.這一拜不僅是拜游方.也在拜歷代地氣宗師,傳承儀式的儀典向來如此。
  
  但她跪的位置在游方身前的三步之外.被鐵鏈鎖住的遊方根本碰不到她游方抬起了眼簾.目光深邃.似乎能將她看穿、凝視入身心,緩緩開口道:“吳玉翀,你難道真的以為手握量天尺,受秘傳心盤.得到歷代地師器物典籍.就是一代地氣宗師了嗎?這些確是傳承的象徵.但真正的傳承精髓絕於此。你已是無沖派掌門.在顯化真人座前,是否真正明白?”
  
  吳玉翀沒有回答,游方的歎息聲就像一陣微風在密室中盤旋、又說道:“玉翀、游方哥哥在此運轉無名大陣.用三天三夜之功向你展示玄妙。所謂地師秘傳心盤並無口訣.它是一種儀式.你當融入神魂隨之運轉,這便是儀式的過程。,吳玉翀終於開口了.回答的很簡練,就三個字:“我明白。,游方的語氣微微一沉:“無沖派掌門.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現還可以反悔。如不願意接過這量天尺的話。
  
  吳玉翀低下了頭:“哥哥,此話何必再說呢.讓我完成師命吧.這是我欠師父最後的承諾。
  
  游方又閉上了眼睛,中的量天尺分明未動,神念中卻感覺那上的圖譜山川似乎都“活了過來,似在千年沉睡中被喚醒.那已悄然運轉了三天的大陣所彙聚的天地靈機之力發動,被游方的神念所點燃“歷代地師傳承,有最後一句話。若你在心盤運轉時不能體會當年楊公留下這一線傳承的本意,心中對監察天下風門有一絲遊疑,只為求地師之法卻不能安守地師之責,有此念未去.將被廢去一身秘法修為,連上代地師都控制不了。歷代地氣宗師衣缽傳承.不可能留遺患於江湖.此儀式的用意便是如此!”
  
  這番句話傳來.分不清是耳中聽見還是元神中所聞.吳玉翀的臉色變了,她剛想動、身體一頓仍端端正正的跪在原地.因為大陣發動,她被渾厚無形的力量定住了。
  
  那不是游方的力量.已經運轉神念三天三夜的游方,怎麼可能有力量制住吳玉翀。這座大陣發動之時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以量尺為靈引只是將它激發.直至將游方的神念耗盡.法陣才會自動散去。
  
  要是在這種情況下引大陣發起攻擊,當其沖的是游方本人.以游方和吳玉翀現在的狀態.首先倒下的肯定是游方。他們這種高手怎麼會不精通陣法.所以唐朝尚當初明明看見劉黎在璿璣峰上運轉大陣,卻仍然登上了峰頂.一方面他不惜任何代價也不願錯過最後的機會.另一方面他也看出了其中的玄妙。
  
  可唐朝尚卻沒有想到,地師心盤卻是這樣一種奇異的含義,它可以是一種攻擊,也可以是一種元神心印.就看接受心盤的人是誰!游方運轉心盤的威力要比劉黎在璿璣峰上所為小得多,其陣法籠罩的範圍也僅僅是真源洞天之內。
  
  吳玉翀想掙紮起身卻動不了.別說她.發動陣法的游方本人也動不了.想停都停不下來.就像小小的火種燃起參天大火、火種本身也會化為灰燼。
  
  吳玉翀能聽見元神中自己的聲音,似乎是哀婉的弦聲,她終於放棄了掙紮,因為她越運用神念想掙脫.神念之力消耗的就越快。而游方的神念卻錦綿若存.平靜淡然的經歷這一切.悄然無息的隨著大陣運轉。
  
  吳玉翀跪拜的身體動不了,長長的睫毛卻在顫動,微閉的眼中無聲無息的流下了兩行清淚,劃過臉頰在俏麗的領尖上留下欲滴淚珠, 她終於清楚自己將要面對什麼結果,也明白了師父當初為何沒有走下璿璣峰。
  
  一切已經太晚了嗎.還是剛剛才開始地師傳承儀式只有一個時辰.既短暫又漫長,它很快就會過去.
  
  但對於身處其中的吳玉翀來說.卻需要默默的經歷完畢.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前因後果.思考她所面對的一切、從前與今後。
  
  此刻只是在消耗神念.游方還必須生動運轉心盤中須兩人共同受元神心印“那山水弦音,是何時的輕呤淺唱?”游方發出了第一聲細語歎心盤悄然運轉.神念中展開的“見智靈引”似無形又無處不在的吳玉翀真的聽見了山水弦音.仿佛又回到了宜賓的南廣河.她初次與游方相遇.在九曲十八彎的河谷中彈奏琵琶,弦聲於兩岸畫卷風景相應和。原來琴聲可以如此動人,似她所奏又非她所奏.是心境與山水相合的情懷。
  
  游方不是劉黎,見知靈引與不離本人的見知,元神中的弦聲就是,心盤運轉,它們仿佛都曾是吳玉翀所奏,又似游方心念中真正所欲聞.
  
  那走過的山水妙韻一一重現.卻被洗去當初那琴聲下所掩蓋的一切詭謐.只留下純淨的山水情懷。
  
  被廢去秘法修為.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是最痛苦的煎熬.然而游方運轉的心盤卻如此溫情脈脈。
  
  “那倒映波光是何時的垂憐至今?”游方仍是輕聲柔語.發出二聲歎問。他閉著眼睛卻似清楚的看見了吳玉翀流下的清淚。
  
  這是游方本人迄今為止親身見證的最高修為境界,“山川有情、、
  
  的妙詣又包合了歷代地師的感歎。吳玉翀仿佛看見了繁星閃爍的夜空蕩漾的水面與倒映的星光.是梅嶺洗藥湖的星光嗎?仿佛浮水印星斗文:是白雲山麓湖的星光嗎?仿佛是天上的眼晴。
  
  這星空千年以來一直在那裏默默的注視人間.倒映在波光中留下碎影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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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7 13:25:35 |只看該作者
三百四十八章、信手脫枷破空遊
  
  “那綿巒如畫,是合適的情懷淹流?”游方語氣一沉發出第三聲歎問,他似能清晰的感受到吳玉翀所承受的苦楚,但心盤仍然緩緩運轉,法陣的威力到達了極致,他自己身心中也有酸楚和困倦感襲來。
  
  吳玉翀仿佛從天地之間默視與倒映的星光環繞中又回到了綿山,已經艮存千古的綿山、剛剛與游方一路走來的綿山。她能清晰的感應到游方的元神映射,包含那纏綿如畫的回味,他在看著他,目光竟似那夜的眼神。
  
  。。。。。。
  
  籠罩真源洞天的天人合一大陣緩緩散去,神祠對面的山坡上,朴姬政朝安左傑道:“看這形勢儀式應該已經結束了,我們是否應該立刻回去,否則等閣主出來,會發現我們擅離職守。
  
  。。
  
  安左傑答道:“不著急,派人進真源洞天探明情況,我們先在神祠中隔著山屏等候。”
  
  他們周霞山坡,攀上絕壁,來到內堂入口處的神祠中,,命兩名手下進去問情況。時間不大有人出來回報導:“駐守祖師殿的兄弟們都沒事,但是在洞天處那塊大白石旁邊的兩名兄弟倒地不醒,淩家兄弟也暈倒在密室入口外。”
  
  安左傑吃了一驚:“閣主和梅蘭德呢?”
  
  “沒有動靜,沒有人出來。”
  
  安左傑眉頭緊鎖:“把那四個暈倒的都抬出來,讓我親眼看看。”
  
  淩無實,淩無虛還有另外兩名昏厥的無沖派弟子被抬了出來,安左傑俯下身子驗並非是受到外力傷害,倒是像是極度困倦的熟睡或力量被抽幹的昏厥,不僅神氣耗盡,一身秘法修為竟然也被廢去了!
  
  安左傑的眼皮忍不住在跳,心臟也在狂跳,做了幾個深呼吸儘量保持平靜,不動聲色的站起身來以沉痛的聲音道:“閣主恐怕與那梅蘭德同歸於盡了,二老闆在璿璣峰上的遭遇與之類似,難怪他沒有下來,一代地師最後的手段應是玉石俱焚。但閣主為防萬一已有密令,將無沖派以及組織的一切託付於我掌管。”
  
  朴姬政在一旁悄聲提醒道:“無沖化煞金玲不在,密室並沒有出口,那兩人還在裏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安左傑點頭道:“你帶人進去,不管是鑿是砸還是定向爆破,把密室的門打開。”見朴姬政面色躊躇,他又一指地上的淩無實和淩無虛道:“他們兩人都這樣了,你以為密室中的閣主會怎樣?如果她還活著那更好,你說呢?”
  
  朴姬政:“是不是再等等?閣主不可能沒有防備,也有可能會自己走出來。”
  
  安左傑:“加入出來的是梅蘭德呢?”
  
  朴姬政:“我們這麼多人還帶著槍,用得著怕他一個嗎?”
  
  安左傑一笑:“這不就是了嗎,你怕什麼?這樣的機會,對我們來說是最好不過。”
  
  朴姬政仍然有些猶豫:“還是再等等吧,那兩人的手段都不好對付,我建議在密室入口兩側悄悄裝上炸藥,然後再。。。。。。”
  
  安左傑一擺手:“那你就去做吧,先等一個時辰再進去,但要記住,如果還有人活下來,不管是誰,儘量要活的!”
  
  朴姬政帶著幾個人進去了,安左傑看著他的背影,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然後他又低下頭仔細查看淩氏兄弟的情況,卻越看越是暗暗心驚,恰在此時山中有一陣風吹過,這隱秘的神祠不受山風之擾,卻能聽見遠山萬木發出的浪濤之聲,有一群飛鳥被驚動撲閃著翅膀從半空飛過。
  
  安左傑莫名打了個冷戰,一,命兩人守在這裏,對其餘四人道:“你們跟我走,注意隱匿氣息,我們先去看看山外的動靜。”
  
  他讓朴姬政無須害怕,自己卻覺得非常不安,甚至莫名心驚肉跳。安左傑此刻也明白了當初唐朝尚為何沒有走下璿璣峰,帶去的15名精銳高手也一個都沒有回來,那地氣宗師真是手段通玄,那無名(?實在的秘法修為,如此說來,梅蘭德的秘法修為應該廢去才對,真的是同歸於盡啊!
  
  假如梅蘭德與閣主的秘法修為都被廢去,那麼兩人現在可能還活著,對安左傑而言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絕佳機會,可以從他們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秘密,他始終不敢親自去證實,他也是一代高手。帶領這麼多手下就算硬拼那兩人也不一定會輸,更何況是如今這種情況?
  
  但安左傑就是不敢,他已經被淩無實和淩無虛的樣子嚇著了,猜不透(看不清)梅蘭德還有多少後手,回想起來梅蘭德跟隨閣主進去真源洞天時是那般坦然,此刻才有些回過味來。唐朝尚曾經密令唐半修殺了他,該知道閣主是否也接到了同樣的密令?察覺了自己的離心,達成了某種秘密協定?
  
  他越想越覺得不妥,覺得脊樑骨發冷,覺得這裏也不安全。假如他真的敢放手一搏,刺客的梅蘭德和吳玉翀當然不是對手。
  
  自從山澗一戰之後,他學會了隱忍,人也變得更聰明狡詐甚至可怕,因此在璿璣峰一站中幸運逃脫,可是也正因為他當初逃脫的太幸運,這隱忍讓他多了一份老江湖的油滑,卻少了應有的膽色,此刻又決定要溜了。
  
  安左傑悄悄離開,打算等到缺人此地無恙之後再回來,心中暗怒萬一這又是陷阱呢?可別被人裏應外合包了餃子!
  
  。。。。。。
  
  密室中,吳玉翀臉上的淚痕已幹,已經有整整一個時辰可以讓她想清楚所面對的一切。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默默的互相看著對方,游方的眼神充滿憐意。吳玉翀的眼神有幽怒、不甘、痛楚等種種複雜的含義,最終卻漸漸平和,甚至有一絲不易覺察的解脫之意。
  
  “你我之間,終將有一人要解脫。”良久之後,還是游方先看口說話了。
  
  “這個人原來是我,來的這一路上你都在告訴我,我卻沒有想到。”吳玉翀看著游方說話,眼圈又紅了,神色說不清是幽怒還是恨。
  
  “你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終於完成了師命。我也做了你要求的事情,無論結果如何,都是你也是我們邀承受的,現在你該打開鎖鏈了。”游方說著話抬起了左手,晚上扣著鎖環,手中卻拿著煞意淩厲的出鞘秦漁。
  
  游方隨身之物除了量天尺都放在一個背包裏,背包是吳玉翀提前為他準備好的,儀式開始時在屋子的一角游方夠不到的地方,儀式開始之後吳玉翀的身形動不了,沒有發現劍是怎麼到了游方的手中。
  
  吳玉翀的胸脯在起伏,看著游方手中的劍,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可以將鎖鏈斬斷,你的武功扔在,劍也非常鋒利,以勁力完全可以辦到。”
  
  游方看了看手中的秦漁,搖了搖頭,語氣很憐惜:“我心疼我的劍,斬開這鎖鏈會傷著她的,還是請你親手用鑰匙打開。”
  
  吳玉翀身前是持劍的游方,身後是密室的門,她可以選擇打開鎖鏈也可以選擇轉身逃走,這是她做了個深呼吸,緩緩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站起身從腰間取出鑰匙走上前去。游方手中的劍直指著她的心口,只要微微往前一送就能取她的性命,吳玉翀俯身伸手打開了手腕上的鎖環。
  
  鎖鏈落地叮噹有聲,吳玉翀身體有些發抖,前胸隔著衣物似也能感受到那劍發出的寒意,卻儘量平靜的問了一句:“為什麼不殺我?”
  
  “你也沒有打算殺我,你希望我會怎樣,便是我要將你怎樣。玉翀,我得謝謝你,有些話你都已經替我說過了。”游方說話時把劍一收,密室中又聽見叮噹一聲,原來是他右腕的鎖環還未等吳玉翀打開,就自行落地。
  
  這聲音讓吳玉翀顫了一下,她的聲音也在微微發顫:“你自己能脫開,原來我根本鎖不住你?”
  
  游方放下劍撫了撫自己的右手,淡淡道:“高難度的我不會,小時候沒有用心學過,長輩們也說這些不適合我練,但脫銬術還是會一點的,當初只是為了好玩。”
  
  游方沒有撒謊,他的內家功夫根基是三舅公莫正辛教的,並非劉黎所授,劉黎指點他的只是練劍之術。莫正辛是一位民間藝人,早年經常帶著雜耍班子外出賣藝,班子裏有很多精通各種雜耍技巧的民間高人,比如在北京時游方的小表舅莫溪曾提到的小青阿姨,如今在洛陽開花店的那位,她就精通柔術。
  
  游方小時候學過一些,並不是很擅長,套圈鑽圖,滾身頂燈之類的當然不會,也不適合他的身子骨去練,但想脫一副手銬時沒問題的、只是他幾乎沒耍過,包括當年在北京第一次遇到謝小仙把他拷進拘留所,游方也老老實實的跟著走了,吳玉翀更不清楚游方除了是一代地氣宗師之外,還有這麼複雜的江湖出身。
  
  吳玉翀:“你明明能夠脫掉鎖鏈,為什麼還要我來打開?”
  
  游方看著她,目光終於有一絲暖意:“我就是想看看你是否能親手打開它。這密室中應該另有通道,按照你的計畫,是想放我從通道中離去吧?”
  
  吳玉翀原本掩飾的很冷靜,此刻卻壓抑不住又流淚了,一邊抽泣一邊說道:“游方哥哥,為什麼會這樣?”
  
  游方想替她擦去眼淚,也想扶住她有些站立不穩的身體,去最終什麼都沒做,只是淡淡道:“這一切要問你自己!我倒想問一句,你命安左傑守在什麼地方?”
  
  吳玉翀:“我命他守住祖師殿,不得進入真源洞天。”
  
  游方歎了口氣:“可惜呀,此人倒是逃過一劫,此刻還安然無恙
  
  是我,也包括你,別以為你,別以為他真的會聽命於你這位掌門。
  
  “密室中確有通道,可是……無神念之功是打不開的,游方哥哥,你現在也打不開它,我知道你神念耗盡了……”聽見游方的話吳玉翀的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不知想到了什麼可怕的後果,就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已經泣不成聲了。
  
  游方終於伸出雙手扶住了她,湊到耳邊小聲的說了一句:“誰說我打不開?否則我不可能隨你而來,而我來,就是為了帶你走。現在你這樣,是自己選擇的結果,至於離開此地之後,還在於你將如何選擇。”
  
  ……
  
  朴姬政命人在密室出口兩側以及地下都藏好了炸藥,率人忐忑不安的埋伏在周圍,各持法器和槍械,等了一個多時辰也沒有見動靜。最後他只得硬著頭皮就帶人去了通道,在山腹中走過鑿建的臺階,向上3丈再拐彎向下7丈,來到密室門口,用鑿子和大錘去打開反鎖的石門,弄了好半天裏面也沒反應。
  
  沒死也只能剩下半條命,否則不可能讓外面的人這樣胡鬧,朴姬政終於松了一口氣。既然安左傑有命儘量留活口,他的膽子也壯了,沒有再用定向爆破,忙乎了半天,這些人也算是高手,終於把石門鑿穿了,打開門閂推門而入。
  
  迷失中的情景卻令他們目瞪口呆,只見牆壁上連著兩條打開的鎖鏈,地上只有一支無沖化煞金玲,而吳玉翀和梅蘭德竟然不見了,就似憑空消失一般!
  
  朴姬政也不是笨蛋,旋即反應到他一直在尋找的無沖派歷代收藏器物真正的密室入口就應該在這裏,而那兩人一定是進入那密室了。然而仔細檢查地面,室頂和四壁卻沒有發現任何密道的痕跡,於是帶人走出山腹向安左傑彙報。
  
  他們剛剛走出來,真源洞天內就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原來是朴姬政剛才命人安放的炸~藥突然爆~炸了。山壁塌陷了一大片,露出了裏面的臺階通道,而朴姬政連同他的手下不知炸成了多少碎片,散落於碎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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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7 13:25:53 |只看該作者
三百四十九章、灑金珠
  
  韓知子的臉色不太好看,他們這一行人以他為“領隊”集合各派尊長兩次撲擊安佐傑所在的巢穴.結果都沒有抓住這個人.難免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只得沉聲道:“我等先去顯化真人座前拜祭謝罪.再將這裏收拾乾淨.恢復清朗天地。料想那安佐傑也逃不掉.蘭德先生既有安排,自有辦法抓住他。
  
  真源洞天內動靜不小,入口神澗處的看守已經被清除掉,安佐傑不可能沒有查覺.絕對不會再回來。而在這險峻綿山中想藏個人實在太容易了,何況是他這種高手.韓知子等人再高明的手段也很難把他搜出來.他們的計畫本就是利用真源洞天的特殊地形來個關門打狗包餃子?
  
  但還是讓安佐傑給溜了?
  
  這個安佐傑.簡直比當初的小遊子還要溜滑?
  
  就在韓知子率各派尊長于祖師殿中拜祭顯化真人時,神詞對面那險峻山峰的高坡上.樹木森郁怪石遮掩的深處,有一個人正在探頭探腦的張望,忽聽身後有個聲音道:“魏鎖、你在看什麼呢??
  
  那猥猥瑣瑣名叫魏鎖的人猛一回頭,嚇得一激靈差點沒有軟倒在地.手扶山石連掌心都被劃破了、結結巴巴的說道:“蘭.蘭.蘭?
  
  德先生,你.你.你.沒…?
  
  游方不知何時己來到魏鎖身後伸手就能夠著的地方.把玩著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劍,他的眼神中有掩飾不住的倦意,可劍上的淩厲煞氣已襲入魏鎖的元神.魏鎖的感覺就像大冬天掉進冰窟窿裏,說話連舌頭都打結了?
  
  游方認識他,在真源洞天中被“幽禁”時見過,還能叫出他的名字?
  
  在游方的身後不遠,向影華靜靜的站在一株樹下,看她的身姿神態,仿佛不輪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是那麼明媚而恬靜,她根本沒有看魏鎖,而是望著對面山峰道:“蘭德,你怎知道會有人在此處窺探難道地氣宗師真的能查探天地玄機嗎??
  
  游方轉身道:“哪有那麼誇張.這小子也學過觀望地氣靈樞之法知道挑什麼地方窺探最好.恰好我們也挑了同一個地方.不知道誰走運又是誰倒楣,否則這麼大一座山還真不容易碰上。?
  
  向影華微微點頭道:“是啊,在此處觀望對面那座山峰.視野與靈樞感應都是最佳、不僅隱蔽而且容易攀登而至。方才那邊山頂上空有煙塵微揚.地氣靈樞震盪,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韓師叔已經帶人動手了??
  
  游方:“按你的通知.算算時辰應弦正是此刻.安佐傑這四跑不掉了吧?……嗯,不對呀.那邊已經關門打狗,這裏還有一條漏網之魚.他都能溜掉.看來安佐傑也可能溜走。?
  
  向影華沉吟道:“安佐傑能在璿璣峰走脫.此刻未嘗不會故伎重施?
  
  只是在這種情況下還要避走,未免太沒有膽色.他已經嚇破膽了?
  
  這兩人自顧自的說話,完全將巍鎖晾在了一邊,誰都沒有看他.就把他當作空氣一般。游方說話時後背朝著魏鎖.也就離一步多遠,魏鎖兜裏有槍,腰間有法器利刃,只要動一下就能結果這位名震天下的蘭德先生,但他卻一動也不敢動?
  
  且不說魏鎖不知游方此刻已神念耗盡,就算游方不用秘法.手持秦漁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站這麼近的距離誰能敢亂動?更何況前方還有向影華、能隨身發動天機大陣瞬間運轉神念,世上什麼樣的高手處在這個位置也討不了便宜?
  
  他們越不理會魏鎖.魏鎖就覺得心裏越沒底,那無形的森森劍氣已經刺痛了骨髓.讓人無法呼吸也幾乎不能思考.他終於鼓足勇氣戰戰兢兢的說道:“蘭德先生……?
  
  游方一轉身:“噴,你還老老實實站著呢,怎麼沒跑??
  
  跑什麼跑,魏鎖連步子都邁不動、有槍都不敢拔.游方一轉身嚇他一哆嗦.大口喘著氣問道“你、你們憲竟想怎樣?
  
  游方笑了,秦漁的劍尖在空氣中畫著圈道:“魏鎖啊.你想不想活命?
  
  “男子漢大丈夫……”周身的無形壓力一松.魏鎖還想要幾句光根.剛剛把胸稍微挺起來就看見游方那冷颼颼如劍芒般的目光.又打了一個寒戰,五官皺的就像隔夜的包子,苦著臉哆哆索嗦的說道:“你想要我怎麼做??
  
  遊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道:“我知道你的輕身功夫不錯,安佐傑讓你來查樣動靜好回報消息.他在哪里啊?只要領我找到他.可以不殺你.我也知道你一直在景德鎮秘密受訓.還沒來得及幹什麼壞事。“游方既沒問他安佐傑是否已經逃走,也沒問他是不是被安佐傑派來查探動靜的.直接問他安佐傑在哪里、他怎麼回報消息?這驚門神仙話一口就聽中了、連審問的過程都沒有?
  
  世間兩大高手把魏鎖晾在一邊不理會.只以劍氣和神念鎖定.再開口時他自己就崩潰了,什麼都痛痛快快的交將出來。安佐傑真溜了.
  
  身邊還有三個人、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他派魏鎖回來觀察動靜,假如一切無恙再和他電話聯繫.但現在電話打不通.這裏也沒有手機信號?
  
  說到這裏,向影華突然插了一句:“真源洞天已經出事了、我能看見山頂上的動靜不對。安佐傑不論躲在此山中的何處,也不會看不見想回報他平安無事.再把他引回來是不可能的.他此刻定已遠遁?
  
  “是這樣嗎?”游方的眉心也鎖了起來,然而看了看魏鎖突然又笑了.說了一句:“你可真走運啊、今天遇到了我.不僅能逃命,而且有機會發一筆大財?
  
  魏鎖已經懵,了張口結舌道:“蘭,蘭德先生.你什麼意思?
  
  遊才又轉身道:“影華.我們來時有人發現嗎?,向影華搖頭道:“沒人發現,就連韓師叔他們也不知道我們來了這裏?
  
  游方點了點頭,笑容顯得更加琢磨不透,又看著魏鎖道:“這就好辦了,沒人知道你見過我,對嗎?現在聯繫不上安佐傑,但我放你離去.你遲早會聯繫上他的,我給你留個聯繫方式.聽說過風門五派共懸花紅的事情嗎?記住,只要安佐傑被找到了.我個人出同樣的數目給你,我留個聯繫方式.你留個帳號就行!?
  
  魏鎖張著嘴半天沒反應過來,只感覺天上有巨大的餡餅亦或是鐵餅砸到了自己的腦門上。游方收起了笑容接著又說道:“無沖派己煙消雲散,所屬的組織也分崩離析,安佐傑如今不過是亡命江湖的喪家之犬,跟著他混除了送死之外沒有別的下場.更何況是為送死而做惡?打信你能想清楚.給自己一次做好人的機會吧.帳號連同安佐傑的下落一起給我。?
  
  說完括他從兜裏掏了張紙片放在魏鎖的手中,然後轉身道:“影華我們走吧。,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樹叢中.魏鎖仍然目瞪口呆呈石化狀,忽然又聽見游方的聲音傳來:“走的時候小心點.別讓人給抓住了。我知道那安佐傑十分警覺,所以絕對不會跟蹤你的,不會留下任何痕跡驚動他.你自己知道該怎麼辦。?
  
  過了許久魏鎖這才突然打了個激靈反應過來,身子用力的抖了好幾抖就像一隻落水剛剛爬上來的狗.趕緊將手中的紙片反復看了好幾遍.掏出打火機想點燃又覺得不放心.乾脆放嘴裏嚼爛了咽了下去?
  
  至於紙片上寫的內容.打死他也不會忘掉?
  
  游方和向影華早就走遠了.他們怎會出現在這裏.韓知子等人是怎麼來的?游方與吳玉翀又是怎樣從密室中消失的?事情還要回頭說起?
  
  游方湊在吳玉翀的耳邊告訴他自己可以打開秘密通道,吳玉翀愣住了.抬起洞眼看著游方目光中有疑惑不解,同時也燃起了一絲希望?
  
  游方一指門口道:“你退過去.拿著我的包好好站著。?
  
  吳玉翀還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點了點頭.扶著牆站到了密室門口。游方手持秦漁深吸一口氣,儘量驅散身體內的酸楚感和腦海中的深深倦意,突然發出一聲喝就像有滾滾悶雷在密室中回蕩.身形一旋突然就動了起來?
  
  不明白底細的人根本搞不清他在幹什麼.就看他在密室中展開身法不停的跳來跳去.每一腳落地都很重.整個秘室仿佛都隨之顫動?
  
  卻不發出一點聲響。這像是一番疾舞.手中劍光盤旋僚繞,又像是精妙絕倫的劍舞.動作激烈處甚至有幾分癲狂?
  
  如果僅僅看腳下的步點.倒是能讓人回憶起很久之前一種小孩的遊戲一一跳房子。現在的很多小孩可能已經不玩這種遊戲了.在玩具缺乏的年代,小孩湊在一起在地上畫出各種形狀的格子,像是院落與房間.按順序跳到指定編號的格子中,既能鍛煉彈跳又是一種很有意思的集體遊戲?
  
  而游方是單腳點地即起.身形飄忽在密室中飛旋.但反反復複落地只有九個點一絲不錯。密室的地上鋪著大塊的地磚.看樣子很像落泥金磚.嚴絲合縫質地均勻細密、就算故宮三大殿中鋪的金磚也不過如此。不論是用力敲擊聽回音還是運轉神念查探物性.都會發現地磚下麵是密實的山岩,並無一絲空隙處?
  
  密室呈正方形,地磚共是九九八十一塊,如果每九塊地磚為一組的話.恰好可以把房間分成一個九宮格,游方落腳的地方也恰恰是在每九宮格中間那抉地磚上。看他落地的順序恰好走的是九宮飛星變換方點陣圖?
  
  正反變換輪流一遍.再換一個方位重新開始.將四向十入變九宮飛星盤都轉遍了,等於點地六百四十八次.步幅錯落不一,最遠的需要躍出去六、七米遠,飛旋之間一步前未踏錯.都落到了最精淮的位置?
  
  最後一步踏下,游方飄身形落到了吳玉翀身邊,從頭到尾也不過六分鐘而己.但他渾身已經細汗淋漓,發絲間也冒出蒸騰的白氣.向著吳玉翀一伸手,吳玉翀很自然的從背包裏取出一瓶飲料遞給游他方做了幾次深長的呼吸,打開飲料細細的慢飲?
  
  這時傳來了震動的聲音.凝神細聽卻分不清來向,可能是因為聲源的距離太遠了,震動傳到密室中竟成四面八方的嗡鳴,然後就見屋子中間的三列二十七派排地磚從左至方依次陷了下去,露出了一個階梯.階梯盡頭是平整的山石.山石也緩緩的從中間分開,露出了一個很深的通道?
  
  遊才二話沒說.背起背包.抱起吳玉翀就走下了臺階.而吳玉翀在游方懷中一伸手.將那支無沖化煞金鈴扔到了牆邊的鎖鏈旁?
  
  “為什麼要扔了它?顯化真人的遺物無辜!”游方問了一句“那不是顯化真人的遺物,只是一件贗品,與我無關了,這不正是游方哥哥想要的結果嗎?”吳玉翀像一隻溫順的小貓無力的蜷伏在游方的胸前,說話時臉頰上猶帶著淚滴?
  
  游方歎了一口氣,歎息聲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因為他已經走下臺階躍入幾米深入的通道,跳舞下去之後才能明白為什麼在密室中查探不出任何痕跡,向兩側滑開的巨石足有三米厚,上端就是普通的山岩,顯得異常堅硬,而下端的材質卻有變化,非金非玉似是經過神念的凝煉,其物性感應與周圍的地氣渾然一體。假如在密室中揭開地磚通過鑿挖的辦法查探有沒有密道,挖到最下面簡直是人力不可完成的任務,這巨岩越往下挖越堅韌.一尺深之後簡直連鋼鎬都鑿不動。假如用爆破的方法,一來無法知道密道的具體位置.二來想炸穿這麼厚的堅硬岩層.恐怕整個密室先得炸塌了,唯一進入的專法就是打開密道機關?
  
  跳到巨石下,有一條傾斜向前的角道,前方黑乎乎的。但卻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等眼睛適應了還能者見一絲微光。游方將吳玉翀放了下來、扶著她沿角道向前走去,這甬道不寬不窄恰好能容兩人吳玉翀這才問道:“哥哥.你是怎麼知道的?,游方答道:“四百年都一代地師徐弘祖曾到訪真源洞天,就是從這裏離開的.當時無沖派傳承幾乎斷絕,無沖掌門季欣明曾秘托徐弘祖,若身後無傳人,請代掌門中器物典籍以尋傳人,此筆錄記載也只有歷代地師知曉。?
  
  吳玉翀幾次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知道密道也知道開啟的方式,可你是怎麼打開的??
  
  此密道的位置以及開啟的方式只有吳玉翀和唐半修知曉,連安佐傑都不知道.真正開啟的方式不是像游方那樣玩小孩遊戲似的飛旋踏步.而是定坐於室中凝聚神念,以化虛為實之力運轉地氣靈樞.步驟和游方舞劍的方位變換是一樣的、但需要將神念之力與地底深處的渾然靈樞融為一體?
  
  游方此刻神念已失.卻把密道給打開了,吳玉翀也是驚訝莫名?
  
  游方則手撫腰間的秦漁淡淡道:“我的武功劍術若論境界.比秘法修為只高不低,尤其是在璿璣峰一戰之後所獲良多.劍意凝煉.距那傳說中的,形神皆妙.與道合真,只有一線之遙。?
  
  游方說的是實話.但沒有說出全部的實話.他的劍意到了隔空化勁的境界,因為有法器秦漁和他養煉的劍靈。密道是游方打開的.也是秦漁打開的.原理是一樣的.到了游方這等境界,還可以用另一種手段?
  
  吳玉翀並沒有再追問下去.游方沉歇片刻卻又問道:“歷代宗師的傳承典藉中,有真源洞天的詳細記載.就算不是密法修煉者得到這些。也意味著一筆巨大的財富。你欲謀奪地師傳承,想要的也包括這些是嗎??
  
  黑暗中看不請吳玉翀的臉色.她搖了搖頭弱弱的說道:“我想要的不是這些,只是完成對師父的承諾.但有人想要這些。…..現在我的腦子有點亂.想不清楚……?
  
  游方:“那你就睡一會兒吧、等醒來之後好好想清楚。”話音未落.吳玉翀就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原來是游方輕輕一掌斬在她的頸側.隨即伸手把她橫抱起來?
  
  游方角道到了盡頭,游方走進了一處山中大廳.廳堂中央有一株一人來高的攢簇晶樹,雖不如松鶴穀的那株但也算世上罕見了,而且這攢晶樹也經過神念洗煉.與地氣靈樞一體.它的作用競酷似無沖派秘密堂入口處那道山屏,在外面以神念查探,只覺得山壁一體.察覺不出這座洞廳的存在?
  
  此洞廳其實並不是深處山中,對面有裂隙,有亮光從外面照進來已經到了山體的邊緣。從無沖派秘密內堂的入口神祠走到這裏,竟然已是穿山而過?
  
  剛剛踏出甬道,地面上有一道連通兩側石壁的溝槽,昏暗的亮光下可看見槽中金光閃閃,有東西將這道凹槽填滿.再仔細一看.竟全全是直有指甲蓋大小的黃金珠!
  
  這些是做什麼用的?假如是一般人走到這裏.必然以為這些黃金珠是無沖派歷代祖師的收藏,沒有什麼東西比黃金更適合做為財富留存了。而實際上.它們是打開與封閉密道的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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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7 13:26:04 |只看該作者
三百五十章 消息
  
  所謂“生”就是能夠打開通道放人進去;所謂“死”就是阻止人闖入的。當然“生”“死”有時候也是混合的,按照正確的方法,能夠進入某個地方,如果用錯了方法,機關可以要人性命。所謂“死機關”,經常出現在古代的大墓中,因為那個地方是不會歡迎再有人訪問的;而“生死機關”則經常出現在寶藏中,既要防止誤闖者進入,也要給埋茂寶藏的人留下來回的通道。
  
  無沖派歷代祖師收藏器物、圖譜、典籍之地,其通道機關就是最典型的“生機關”,並無絲毫傷人的埋伏,只是不知道其中玄妙的人無法進入。但針對不應該進來卻進來的詣入者,這裏的機關也不是沒有其他的講究。
  
  很多人在小說或者影視作品中出現的寶藏或古墓中,可能看見過各種消息機關,但很多影視劇中往往都忽略了一點一一但凡消息機關都必須要有動力系統。這個動力系統必須保證在千百年後依然有效,這對設計的可靠性要求的非常高,而古人做到這一點是很困難的。
  
  僅憑游方的力量,不可能憑空推開深藏於地下沉重的巨石。那一番踏步飛旋,只是打開啟動了早就舌勢的動力系統。像這種密室機關的動力系統,一般情況下都是利用勢能,比如在高處蓄水,打開閘門之後利用水流的衝擊力。但是水會揮發,當然也可以用流沙代替。而流沙受潮後容易板結失去流動性,更好的材料是水銀。但是長期封閉的環境內,水銀蒸發會產生劇毒氣體一一各種材質都有其自身的缺點。
  
  此處是用金珠代替流沙,從高處泄落的流動性便可以保持千年不變,既不會洩露也不會腐朽。在此間密室石壁一側的頂端,內部有一個巨大的石臼,石臼中盛滿金珠,游方那一番踏步之舞,只是打開那石臼底部的機關,無數沉重而細碎的金珠從高處泄落產生動力,推動暗藏的傳動系統,打開了密室的通道。
  
  假如有人誤闖此山中洞廳,見到地下那道溝槽中滿滿的金珠「可能並不清楚是從高處經過石壁中的機關暗道泄落於此的,而會以為這就是無沖派歷代祖師的寶藏。若將金珠拿走,這裏的機關就失效了,便打不開在洞廳兩面真正的密室。洞廳左側有一間密室是收藏器物的,右側則是收藏圖譜典籍的密室,表面上看不出門戶,以神念也無法查知。
  
  游方走進洞廳放下吳玉翀,抓起一把金珠向高處扔去,金珠恰好飛入洞頂的一處石縫中,叮咚有聲,裏面似乎空間很大。
  
  這時溝槽內的金珠都莫名的流動起來,似有一股無形之力將它們卷起飛向高處。有人在運轉神念凝成實質之力幫游方將金珠送回原處重啟此機關,在金珠的碰撞鳴響中,還隱約摻雜著天機手鏈的聲音「是向影華。
  
  這兩位高手的功夫雖妙,但也足足用了半個多小時,才將溝槽中的金珠全部送入洞頂的那道石縫之中。當金珠被送回一半左右時,游方走來的甬道中發出“紮、紮……”之聲,隨即游方他們消失的那間密室中,地底深處的巨石又緩緩的左右合上,臺階狀的地磚一列列的升起恢復了原樣,絲毫看不出密道的痕跡。
  
  等金珠全部恢復原位,地上只留下一道空蕩蕩的溝槽。游方這才邁步而過,轉過那株攢簇晶樹,從迎面山壁縫隙射來的亮光中,看見向影華靜靜地站在晶樹之後。她已經來了半天了,一直在等他。向影華怎會出現在這裏?又怎會知道無沖派隱秘之地?看似神奇不可思議之事,其實說穿了也很簡單。
  
  這世上除了游方之外,只有向影華知道劉黎還在世,也知道游方護送劉黎安然離開之後將要去什麼地方。游方從廣州出發到重慶,進入歷代地師收藏典籍之物的密室,用了幾天時間進行清點整理。然後又秘密會見了向影華,這是他們先前約定好的。
  
  游方神念未複,而安佐傑等人下落不明,他的處境很危險。游方出入地師密室時是最危險的,因為無沖派可能知道那個地方大概的範圍,潘翹幕曾經就在重慶設過埋伏。因此向影華在游方往返重慶與廣州的途中都暗中跟隨護送,但並沒有現身。游方返回白雲山莊,在麓湖邊被吳玉翀所劫持,向影華是清楚的,但她並沒有擅動,只要游方無恙她便靜觀其變。
  
  在返回廣州的路上,游方與向影華曾有一次密談,因為他在地師密室中發現了徐弘祖的筆記,記載了無沖派的秘密內堂所在以及其中的機關消息,並猜測安佐傑等人很可能躲到了那個地方,游方本就有計劃率眾去綿山一趟。
  
  游方最擔心的人並不是安佐傑,而是在璿璣峰欲沖上峰頂的那位高手,並不禁回想起從海口赴三亞的途中曾遭遇的伏擊。他已經能確定當時那位神秘高手一定不是唐半修,根據向影華的描述,他們碰到的應該是同一個人,而向影華很肯定的判斷那幻法弦音應是出自一名女子之手。
  
  游方的腦海中莫名的出現一個懷抱琵琶、素指撥弦,演奏那一曲《十面埋伏》的妖嬈身影。他從內心深處不願意這麼去猜測,但又不得不這麼想,然而卻不幸聵中。
  
  在游方被吳玉翀劫持的這一路上,當然不能對外聯繫,但是輾轉幾個省走了那麼與的路,游方總能有辦法留下資訊,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吳玉翀」挾持游方是有心算無心,游方在路上留下消息也是有心算無心。自從芙蓉穀憐心橋的遭遇之後,游方與向影華就約定了兩人之間秘密的傳訊暗號,這世上沒有第三個人清楚。
  
  這幾千里路途,一點一滴的累積起來也能拼湊成相當完整的消息。他阻止向影華出手,並讓她趕到無卑派的密室中,待到游方進入綿山,甚至不用他說,向影華也知到了吳玉翀」想幹什麼。
  
  無沖派的秘密內堂有兩個入口,前方就是進入祖師殿的神祠,無沖派修士自古來往真源洞天門戶。而後方就是這座山背面的一條石縫,在蒼茫絕壁上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若從石縫進入洞,也只能看見一株攢簇晶樹而已,空空如也並無他物。洞廳內有機關,可以打開兩側密
  
  也只有當今地師與無沖派歷代掌門才知曉。
  
  游方打算利用真源洞天的特殊地形,在綿山那種複雜環境下,給唐朝尚餘孽一黨來個關門打狗,向影華則通知了恰好結集在一起的韓知子等人。游方在真源洞天運轉天人合一大陣時,遠處能夠發現天地靈機被引動的痕跡,這就是一個信號。
  
  向影華深知地師秘傳心盤非同一般,非地氣宗師傳人是不能身處其中的,但此隱秘關節她也不能說出來,只是告訴韓知子等人要儘量謹慎,在山外觀望,待陣法散去一個時辰之後再動手。考慮確實很周到,但誰也沒想到安佐傑會在這種情況下又溜了。
  
  在宜賓時,謝小丁看見吳玉翀,就說她是一條蛇。現在看來,吳玉翀,這條蛇在遊方面前並不可怕,而安佐傑才是一條真正陰冷的毒蛇,連當初的唐朝尚都小看這個人了。
  
  吳玉翀一走進洞廳就被游方打暈了,等她醒來時一切都已經結束,睜眼發現自己躺在一處懸崖絕壁間的小小平臺上,身邊站著一個人,明媚的容顏恬淡的神情,正是松鶴穀的月影仙子。
  
  “遊……有什麼事發生,蘭德先生呢?”吳玉翀仙己了一驚,本能的坐直了身體,剛想叫游方的名字又改了口。
  
  向影華望著遠山淡淡答道:“安佐傑未死,蘭德要去追殺他「另外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就跟我走吧。”
  
  吳玉翀有些不知所措:“你,你要帶我去哪里,蘭德他……他想怎麼處置我?”
  
  向影華:“你在白雲山下劫持蘭德先生時,也沒有徵求他的意見吧,只是帶到你想去的地方。現在我要帶你去你該去的地方,直到確信江湖上沒有閣主這個人,否則蘭德放過你,我也不會放過你的。……你放心,蘭德既然留了吳玉翀的性命,我是不會殺了吳玉翀的。
  
  吳玉翀一醒來卻落到了向影華手裏,這是她根本沒想到的,若在遊方面前什麼話還好說,畢竟他們曾經很親密或者說很親昵,可是在向影華面前,她那一肚子聰明乖巧顯得毫無用處。向影華總是淡淡的,像恬靜的月光,卻讓人不由自主生出一種只能靜靜仰望的感覺。
  
  游方哪里去了?他確實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追殺安佐傑以及其手下的餘孽,這件事之所以迫切,最重要的原因是游方不敢肯定安佐傑這些人是否已知道自己“游方”這個身份。吳玉翀說她從未透露過,但游方卻不能冒險去賭,他要逼得安佐傑根本無暇去對付他以及身邊的人,最終將從真源洞天逃走的無沖派叛逆全部剷除。
  
  至於吳玉翀,是向影華主動提出來要把她帶走的。打發了驍鎖之後,她問游方:“你打算如何處置吳玉翀?你既然想讓閣主從此消失,就像她從未出現過一般,那麼此時就不便帶在身邊。如果信得過我的話,就讓我帶她走。”
  
  游方也愣了愣,想了想卻道:“我當然信得過你,只是……勞你費心了。”
  
  向影華:“不費心,我也想會會這個人,看看你是不是僅僅廢了她的秘法西已。”
  
  就這樣,吳玉翀被向影華悄帶離了綿山。向影華親自開車穿過兩個省到了重慶市,手打,這一路上吳玉翀就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表面上看起來行動沒有受任何限制,但是在向影華身邊,她也做不了什麼花樣文章。
  
  向影華開車不急不緩,該吃飯吃飯,該休息休息,卻沒有停留,兩天后的清晨到達了重慶市郊的武隆山風景區,帶著吳玉翀」下車步行。兩人走的是山中野徑,漸漸就到了密林間無人之處。
  
  “這是去哪里?”吳玉翀忐忑不安的問了一句,向影華自不會把她帶到深山中有何惡意,真想背著游方殺了她,這一路有的是機會,甚至早在綿山就可以下手了。
  
  “到了地方就清楚了,這條路我曾經走過,進去時以為是蘭德約我,出來時已是昏迷,是蘭德抱著我徹夜狂奔。回想起這一幕,還真得謝謝。”向影華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的答道。
  
  吳玉翀:“謝謝我?我當時並不清楚這個地方,後來才聽說你在芙蓉穀遇襲,是潘翹幕策劃的陷阱,而我連這些人都不認識。但你要責怪的話,我也不該說什麼。”
  
  向影華搖了搖頭:“哦,與你無關那就無關吧。
  
  薑士羽↑:“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若想追責……
  
  向影華打斷她的話道:“人都已經死了,無可追責,我說謝謝是真的謝謝,若無那番遭遇,我與蘭德之間,有些話恐怕永遠也無法開口,謝的不是企圖害我的人,而是人生境遇。”
  
  繼續前行,風景越來越美,道路雖然崎嶇險峻,卻比綿山中要緩和多了,時間是六月,山中野樹繁花正是澳紛茂盛。遠看蒼翠中點綴著姹紫嫣紅,近處沿路不時可見很多不知名的野果,或像紅珊瑚,或似黃琉璃,山風吹來,略顯溫熱的氣節中送來一絲清涼。
  
  若無攀登勞頓之苦,走在這裏,是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享受。向影華看似是的不快,但不論道路或平坦或險峻都是衣袂飄然。到了一處山坡往下時,山中野徑拐了一個彎,左側是一片茂密的翠竹林,右側是開滿野花的草坡,她回頭看了一眼道:“你能葙得上?”
  
  吳玉翀」看著繁花似錦處有些出神,聽見問話才答道:“蘭德先生沒有廢我武功。”
  
  向影華淡淡一笑:“你是在提瑗我嗎?聽說你也沒打算廢蘭德武功,若無必要,我不會傷害你的,前面不遠就到了。”
  
  前走不遠,有一道巨大的裂隙峽穀橫在兩山之間,峽穀底部有溪流形成了斷斷續續的瀑布蓮池,最近處的一道瀑布有幾十米高,水流傾瀉衝擊山石,彌漫的水霧在陽光下形成了一道彩虹,就如跨越兩山之間的虹橋。
  
  在彩虹的前方,兩岸山崖間有一道天然形成的石樑,石樑底部是懸空的,溪流穿行而過,而從石樑上正好可以走到對面去。這裏便是向影華曾經的遇襲之地一一芙蓉穀憐心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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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7 13:26:33 |只看該作者
三百五十一章、璿璣
  
  峽穀是地質斷層形成,周圍一帶的地氣衝突擾動劇烈,地勢各異形成了種種天然的風水局,而恰恰在憐心橋這個地方,地氣靈樞如陰陽合律相抱。
  
  走過憐心橋是一條碎石鋪成的小徑,這深山中居然有如此雅致的道路,小徑的盡頭是竹林間的一片空地,那裏有一座竹屋,竹屋旁還接了半廈竹棚。
  
  竹棚中有黃土壘砌的灶台,灶台旁有竹制的碗架,上面放著各種器皿,竹棚的柱子上掛著竹扁、竹籃等物。在竹屋前不遠靠近竹林的邊緣,還有一座竹亭,亭中放著竹榻和竹椅,竹榻上有燒水的火爐和沖茶的茶具。
  
  向影華帶著吳玉翀走過憐心橋、踏上碎石小徑,小徑上滿是飄落的竹葉,踩上去沙沙作響,聲音聽著很舒服,就像是一種溫柔的摩挲。走進竹屋,裏面不大佈置的也很簡單,但卻足夠精緻,一間小小的廳堂左右有兩間房。
  
  向影華一擺手道:“你挑一間,就住在這裏清修吧,此地水米已備好,果蒗柴薪之類山中可自尋,你有武功也可獵取野味,我不會管你,只要你不邁過憐心橋。……你如今秘法已廢,但修為境界不會失去,切記切記,息心便是修養。”
  
  向影華的最後一句話有指點其秘法的意思,吳玉翀張口欲言,最終卻什麼話都沒說出來,她心中多少有些不服啊。若是在她功力未廢之前,其實與向影華也是伯仲之間,天機大陣能克制幻法、隨身運轉不為幻法所動,但她的無沖化煞訣修為未必就不如向影華。
  
  在璿璣峰上那番遭遇,兩人並未真正的交手,吳玉翀事後還想過,什麼時候能與向影華來一番鬥法,看看誰的修為更高、手段更精?但此時再見,她已經沒有機會了,向影華說這番話,多少有點討口舌之利的嫌疑,但看神情又分明不像。
  
  玉翀就在這裏住下了,心裏明白自己逕是被軟禁了,但是轉念一想,其實這對她而言也是一種最好的保護。江湖風門各派並不知道唐朝尚曾有一位叫閣主的傳人,而且無聲無息的就被蘭德先生給廢了,另一方面安佐傑等人如果知道她現在的處境,恐怕也不會放過她,想著想著,她不禁有一種舉世茫茫、卻不知立身何處的感傷。
  
  向影華說息心便是修養,可是吳玉翀思前想後,這紛亂的心緒如何能平息下來?在綿山密室中醒來到達芙蓉穀這一路奔波,她還沒有來得及將一切想明白,也不清楚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哪怕游方當時就那麼放她離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在這竹屋精舍中,吳玉翀的心緒是越來越亂,既無法入睡也不可能像往常那樣奠÷坐養息,於是起身走出了竹屋。她並沒有逃跑的意思,想逃也是逃不掉的,只想透透氣看看山中的夜色。
  
  m;nb火爐中燃著微紅的木炭,銅壺冒著微微的熱氣,手裏捧著一杯半溫的清茶靜靜的坐在那裏。天邊有半輪月,懸掛在峽穀另一端的山脊上,恰好是半遮半掩。清輝撒下照在竹林邊,竹亭中的向影華也恰好披著半身月光,那山的影和人的影,似乎都是月光下的靜謐細語。
  
  看見這一幕,無論是誰都會暗歎一聲,難怪她被人稱作月影仙子。
  
  吳玉翀走到了竹亭中,在對面那張竹椅上坐下,竹椅發出吱呀一聲響,輕微的聲音卻打破了夜色寧靜。向影華提起壺道《“思緒不寧,難以息心?喝杯茶吧,看看這山中夜色,它是多麼美好,千古以來讓人回味無盡。”
  
  多美的夜色,能聽見峽穀中的瀑布流水聲,還有微風吹動竹葉的輕響,兩人坐在這裏靜靜的喝茶。不知過了多久,炭火的紅光漸漸暗了下去,杯中的茶也有些涼了,吳玉翀終於問道:“月影仙子,你為什麼要回到這個地方?”
  
  “我此前只在松鶴谷中清修,從未殺過人,也未遭遇過兇險。可是在這裏我遭遇了平生最險毒的伏擊,不僅以秘法殺人,而且自己也險些送命,這對我來說都是不願記起的往事、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經歷的遭遇。”向影華緩緩回答,接著又語氣一轉道一一
  
  “但這裏真的很美,不是嗎-?後來我知道是你們無沖派中一個叫潘翹幕的人挑選的地方,這竹林豬舍也是她命人設計建造的,果然是人才啊,真的是可惜了! 現在看見你,更覺可惜啊。人生際遇並非總如你所願,但那靈樞意境就是讓人如何去欣賞美好,山水不僅無辜,而且令人感澆。”
  
  吳玉翀低頭看手中的杯子,想起了在南昌梅嶺時游方對她說過的很多話,也許與向影華的表述不同,但含義卻如此默契,這兩人之間似是心有靈犀啊。
  
  山中被軟禁的生活就這樣開始了,不知不覺的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向影華並不怎麼理會吳玉翀,如果吳玉翀自己樂意,甚至就可以當向影華不存在。向影華這段時間在辟穀,以她的秘法修為還不至於不食人間煙火,但在天地靈樞之間滋養形神,這也是一種閉關清修,一月不食倒也沒什麼。
  
  原來向影華是到此地閉關,軟禁吳玉翀在此,似乎只是順便為之。
  
  吳玉翀天天生火做飯,就在山泉中汲水,峽谷下的水潭可以捕到魚,林間還有竹鼠與青蛙,山中有木耳和各種野菜,油鹽醬醋都不缺。竹扁中曬滿了黃花、野果,用細竹枝穿起一串串小魚掛在竹棚裏,芙蓉穀上每天都有炊煙升起,這悠遠山中增添了一絲人氣微漾。
  
  在一起呆的久了,吳玉翀才體會到“月影仙子”這個名號並不是一種恭維!,也不僅僅是指向影華的形容氣質。
  
  在都市喧囂中生活的很多現代人,往往都有一種葉公好龍之憾,嚮往山青水秀幽靜無人之處,坐在寫字間中常常感慨如能找這樣一個地方隱居將是多麼愜意。,可是真把他們送到偏遠山區,沒有網路,沒有各種娛樂設施,脫離了現代都市生活享受,可能頭兩天還有點新鮮感,但過
  
  天恐怕就受不了了,就想著回去過舒服日子呢,還是水泥叢林中那個家好啊,一切都那麼方便。
  
  若心浮躁,這山中幽境也會變得枯燥無比,若心出塵,那麼塵世喧囂中也會安然寧靜。凡人誰沒有沾塵之念呢,或多或少而已,性情也是或靜或動而已,像這種山中的日子並不是一般人能夠享受的,雖然看上去挺美,但是日復一日,甚至是一種忍受與煎熬。
  
  可這些心塵氣息,在向影華的身上絲毫看不見痕跡,她靜若這清山,動若這秀水,神魂似能融入天地萬籟的合鳴之中,就是靈樞合韻之妙。然而她雖出塵,卻並非世外之人,真真切切就是一位明媚而恬靜的女子。
  
  向影華這是在以身行證悟一一何為息心便是修養。
  
  這天吳玉翀」從穀中汲泉回來,看見向影華正以一截細細的竹枝劃地,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細沙土,像是在作畫又像是在寫字。這幾天她一直看見向影華在這麼做,向影華不理會她,她也就沒有湊過去仔細觀瞧,今天終於忍不住走到身邊看個究竟,結果一站定,看著看著就入神了。
  
  向影華確實在寫字,以竹枝畫字,字字成書,以書成畫,畫似山川,山川卻又似一篇書法,而書法細觀又似圖譜。但這究竟是怎樣一種圖譖,吳玉翀卻從未見過,假如是李永雋在這裏,可能會想起游方在青城山談一字之幽的情景,而向影華便是把逕字裏山川寫在了地上。
  
  地上寫的字仔細辨認應該是芙蓉穀,字體卻似篆非篆如山水紋,又在芙蓉穀三個字中間穿過,寫了憐心橋三個字,筆劃很有勁力,字體卻似石鼓文。如果是不識字的人,也能認出這是一幅畫,以字體的筆劃譖成的一幅畫。如果是精通密法的人,還能從這幅畫中感受到那獨特的山水靈樞,分明就是向影華所在的芙蓉穀憐心橋。
  
  玉翀的秘法修為功力已廢,但仍然感應的非常清晰,山川有情的境界感悟未失,只要心神寧靜一樣可以領略到山水靈樞之妙。眼前的書畫相融,就是方寸之間的芙蓉穀憐心橋,她莫名又想起游方袖中的畫卷,一幅看似簡單的山水圖,卻有千山萬水尋巒疊嶂的妙趣。
  
  此時向影華畫地成書,以書為圖,當然不是在煉器。向影華似是知道吳玉翀心中的疑惑,淡淡解說道:“這是風水璿璣圖,從自古流傳的璿璣圖演化而來,你有沒有聽說過?”
  
  吳玉翀無言的搖了搖頭,她只知道唐朝尚與劉黎共歸於盡的地方叫璿璣峰,璿璣也可指北斗表鬥轉星移,卻沒有聽說過璿璣圖,本能的聯想到天文或太極變換,卻不清楚與向影華此時在地上作的書畫有何聯繫?
  
  假如是薛奇男在這裏,當然知道向影華說的璿璣圖什麼,可是吳玉翀與外蕃在一起的時間畢竟太少,真沒聽說過。
  
  璿璣圖的典故,源於南北朝時期一位才女蘇若蘭用五色絲線所繡的錦帕,,上面一共有八百四十字,後人在最中心添了一個“心”字,形成橫豎二十九行列方陣。這八百四十一字按橫、縱、斜、正、反、迭、跳、回等各種讀法,取三、五、七言皆成可成詩,經過歷代人上千年的解讀,據說成詩近八千首。
  
  這塊五色錦恤令人歎為觀止,後世稱為璿璣圖,從武則天到蘇東坡,都對此詩固之絕妙意韻讚歎不已。要想把這幅璿璣圖解讀明白,數千首詩斷斷續續恐怕要花好幾年功夫,而蘇若蘭僅僅用了幾個月就繡成,足見其才情。在陝西訣門寺西側有一條巷子叫織錦巷,據說就是為了紀念蘇若蘭。
  
  後世璿璣圖成了女子的閨房之戲,或者說是一種特殊的刺繡,用各種排列的字組成山水花鳥,是畫也是文。當然了,這種璿璣圖不是一般人能玩的,古代識字的人就不多,女子識字的就更少,就連裏的王熙鳳都不識字。
  
  精通詩文、刺繡、繪畫,還有這等錦緞纖塵一般的才情心思,實在是耗神之極,因此這種遊戲沒有流傳下來,當代人所知的不多。
  
  向影華此刻畫地成書,已經不是那種古典的間房刺繡遊戲,借助璿璣圖的韻意,以文字談山水靈樞,也符合傳統的書畫同源之詣。看來這山中雖然幽靜,但向影華-的內心中一點都不枯燥,真真切切萬物生動常在,這是突破神念合形之境所必須的閉關感悟。
  
  向影華不緊不慢的解釋完畢璿璣圖,輕輕一揮衣袖,地上沙土又恢復了原狀,剛才那幅圖被抹掉了,然後將手中的竹枝遞給了吳玉翀。
  
  不用她說吳玉翀也能明白意思,分明就是兩個字一一鬥法!
  
  鬥法自有文鬥與武鬥之別,習武之人,平時也可以搭手切磋勁力而非生死相搏。吳玉翀此時功力已廢,自然不可能再運轉神念與向影華相鬥,而向影華從第一天就看出來她心中有些不服,於是給了她逕麼一個鬥法的機會,就是以竹枝畫地作山水璿璣圖。
  
  但吳玉翀修為境界未失,她可以將自己對山水靈樞的感悟、曾經運轉神念俯仰天地的體會,都融入字意圖譜中,看看到底誰更高明?這與天機大陣或幻法大陣孰強孰弱無關,只看各人領悟的境界如何。
  
  吳玉翀接過竹枝,卻半天都沒落下去,這麼鬥法她仍然很吃虧啊。別忘了她是在美國長大的,是高才生但畢竟也是耶魯大學的高才生,詩文書畫的情懷雅韻到底還是欠缺了些。而這些恰恰是秘法修為到了如今境界很重要的輔助,胸無溝壑何以成就山川?
  
  但這樣鬥法也沒什麼不公平的,她所學就是顯化真人傳下的楊公秘法。
  
  當初安佐傑來到中國,也意識到以自己的境界更進一步確實艱難,胸中似乎總缺少些什麼,他也曾刻意用功彌補。吳玉翀見到吳屏東留下的那五本畫冊筆記,為何會那麼想要,原因也不外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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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二章、見知之障
  
  我想清修靜思一夜,明日再請月影仙子觀我所作山水璿璣圖。”吳玉翀手提竹枝良久,最終還是放下了,今天她畫不了,心緒本就不安寧。
  
  向影華淡淡一笑,不知是揶揄還是說真心話道:“你也可以寫英文
  
  閒話少敘,吳玉翀在竹舍中靜坐一夜,心緒漸漸清澄,元神中始終是向影華所作山水璿璣圖印像,細細回味這一月以來在芙蓉穀憐星橋所感所悟,突然意識到以自己這等修為境界,竟驛然未見眼前山水靈樞之妙',都在想些什麼呢?
  
  她的功力雖廢,但在定坐中的元神感應與以前是一樣的,她還是她,曾經凝煉的境界並非全然失去。向影華作的那幅圖實在神妙,可她又覺得自未嘗不能超越,落筆只是缺了那麼一點點而已。
  
  第二天中午,還是在昨天那個地方、那片細沙土上,吳玉翀」也提筆做了一幅山水璿璣圖,書畫意境都是芙蓉穀憐心橋,包含山水靈樞感悟之妙,在這幅圖中讀著那些字,似能感到這一月來山中生活的野趣生動。
  
  向影華笑了笑,一拂袖將沙土恢復原狀,拿著另一根竹枝又作了一幅書畫,與昨天幾乎是一模一樣,寫的還是那些文字,畫的還是那山川。吳玉翀」默然良久,提著竹枝道:“明日再來。”
  
  不用說是她輸了,但她覺得自己還可以做的更好,明天再試試。向影華靜靜的看著她的背影走進竹屋,眼神中似有深意卻一言不發。
  
  此後又是一個月的時間,每日午時吳玉翀就以山水璿璣圖與向影華“鬥法”,不得不承認她的書畫筆法是越來越精妙了,技巧上幾乎無可挑剔,所包含的靈樞意境已經到達她所能感悟的極致,收攝心神融入這芙蓉穀憐心橋一帶的山川萬籟之中,果然有所獲。
  
  可惜的是她始終嬴不了向影華,向影華每天畫的都是同一幅圖,看似不變卻有千變萬化,而這千變萬化仍融入方寸之間的山川,就似逕山川千古以來各種搖曳情懷,你覺得它變,那在於你的體會。吳玉翀的體會越深,便在向影華所畫的璿璣圖中看到另一番變化精妙,這似乎也是天機大陣克制幻法大陣的一種詮釋,雖然兩人並未真正的展開神念相鬥。
  
  一個月又過去了,這天晚上吳玉翀」在靜坐中又有些心氣浮動,她看不出向影華所繪璿璣圖的妙詣盡頭,或者璿璣運轉中根本就沒有盡頭。於是她披衣而起又想出去走走,剛走到竹屋門口卻站住了,因為她發現今天有客人來。
  
  月光下的竹亭裏,有兩人對坐品茶,向影華對面那女子身穿道袍,飛雲高髻插翡翠長簪,正是在南昌願心照顧受傷的她、又在璿璣峰差點被她打落絕壁的李永雋。
  
  此時此刻,吳玉翀)在此地見到李永雋,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卻止住腳步站在門檻內的陰影中一動也未動,她不敢去見李永雋,因為見面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天色徼明時李永雋告辭離去,向影華回到房中沒有看見吳玉翀,因為她已經躲到自己房裏了。
  
  “昨夜疊嶂派李永雋道友來訪,你不想見她就不見吧,她不是來找你的也不知你在此地,只是蘭德打了聲招呼,希望她有空能與我詳細$)說當日璿璣峰上那一戰的情形,她就來了。”再說話時已是第二夭中午,向影華揮竹枝寫畫了一幅山水璿璣圖,杵袖拂去痕跡,淡淡的對吳玉翀說話。
  
  吳玉翀今天手提竹枝,又和第一天一樣竟然落不下去,那山水靈樞似真似幻,似無從落筆,她的心緒似亂非亂不知在想些什麼一終於歎了口氣道:“月影仙子,若只論秘法相鬥,就算我功力未失,終究也不如你。”
  
  向影華放下竹枝,看著吳玉翀說道:“你以為這是鬥法嗎?第一天來到此地,我便說息心就是修養,你的心境畢竟尚未澄清,誰是閣主誰是玉翀h至今未明,否則昨日李永雋一來,今日我就不再約束你不可邁過憐心橋,你欲去何處請自便,想留下也自便。”
  
  書中暗表,游方最近忙的艮,抽空還去了一趟青城山,不僅是為了答謝疊嶂派,也是為了當面向郎繼升長老致歉。劉黎用反間計,郎繼升不惜自汙,被皓東真人“發現”後,李永雋義憤之下一腳踹斷了他兩根肋骨,郎繼升當時什麼話都沒說也沒為自己辯解,真的是忍辱負重
  
  真相大白之後,李永雋是慚愧難當,回山自然要道歉,但也確實夠尷尬的。游方的心思很細,同時也為了替師父劉黎表達歉意與謝意,抽出時間來就立刻去了青城山,帶的禮物自然很貴重,但更重要的是這份登門的心意,也好讓李永雋今後別再介懷,畢竟她那一腳將眾人想演的戲演的更真了。
  
  郎繼升倒沒有絲毫怨言,他家三代受劉黎大恩,如此相報正是所願,他並不清楚劉黎仍然在世,聽說一代地師在璿璣峰上與唐朝尚同歸於盡,這些日子十分感傷。人是他引上璿璣峰的,雖是劉黎自己要這麼做,但他也灑淚多日痛撼難言。
  
  游方去了青城山,反倒成了勸慰郎繼升,讓他不必太遺憾,因為游方就在當場,師父百歲情懷走的並無遺憾。郎繼升還特意設香案祭奠劉黎,小遊子明知道師父還活蹦亂跳的可又沒法說,只好陪著郎繼升一起給師父的靈位下跪進香,停留了幾日這才離開了青城山。
  
  臨行前他轉告了李永雋一件事,若有興致行遊山川,不妨去芙蓉穀憐心橋一趟,並告訴她詳細的地點,並說向影華也在那裏閉關清修。他曾責問過吳玉翀」為什麼在璿璣峰上無謂的對李永雋下毒手,吳玉翀當時很委屈卻沒有多解釋,只說可問李永雋本人。游方瞭解那一戰的情況全是聽向影華轉述,向影華自不會撒謊,具體情形恐怕只有李永雋本人才清楚了。
  
  李永雋一直想見向影華來著,上次離開廬山後曾到松鶴穀拜訪,卻不巧沒有見著,此次能見面也是難得的切磋請教機會,於是就來了,她也不知吳玉翀就在此地被向影華軟禁。李永雋見到向影華的第二天,向影華便告
  
  吳玉翀,若不是她今日無法落筆,就可以自行去留了。吳玉翀手提竹枝有些不解,向影華又自問自答道:“知道你所缺在何處嗎?我作山水璿璣圖便是作圖,我刁風門秘法,便是為了體會身為天地靈樞之妙,萬物生動常在之情,從未想過超越誰,修為再高,能超越這天地山川嗎?我作芙蓉穀憐心橋,你也作芙蓉穀憐心橋,怎可能勝?你沒有我對此地山川的際遇情懷,僅僅是在畫靈樞感應而已,若以修為論,已經到了你的極致,而所缺仍是所缺。”
  
  這番話很有意思,向影華與吳玉翀所接觸的那些高手諸如唐氏兄弟與唐半修等人都不一樣,她自幼在松鶴穀中習風門秘法,就是為了感悟天地靈樞之妙,沒有與誰爭勝之心,也從來沒想過要超越誰的修為境界打敗誰誰誰,反倒成了如今江潮風門年輕一代的第一高手。
  
  而且向影華與游方也完全不同,她可沒有游方那麼八面玲瓏、機巧百出,各種門檻手段無一不精。她只修刁松鶴谷的秘法而已,出行只有天機手鏈隨身,以神念運轉天機大陣,以不變應萬變、萬變不離其宗,既單純又精純,與游方的所學風格完全是兩種極致。
  
  唐朝尚曾提醒過自己的傳人吳玉翀,要她注意回避向影華,應該是很明智的,但是另一方面,手打更新卻又認為向影華之所以境界更高,無非是自幼在松鶴穀長大,修習秘法的時日更久、條件更佳,以吳玉翀的資質假以時日未嘗不可超越。
  
  玉翀多少明白了一點,想超過向影華,恐怕並不能單純看時間和資質,秘沽到了這個境界所面對的就是見知之障。向影華這一月來所作的山水璿璣圖,就是她所感悟的芙蓉穀憐心橋妙詣,根本就沒想過要和吳玉翀相較。而吳玉翀也跟著她作同樣的山水,想法不言自明。
  
  唐朝和與唐朝尚視吳玉翀為肩負無沖派回歸大任的衣缽傳人,自然不會像傳授安佐傑那些人一般教授秘法,但自身的心境在傳授秘法時難免會影響到傳人,她學習風門秘法從根源起就脫離了修行本意,這便是吳玉翀的見知之障,向影華終於說破了。
  
  此障不除,向影華不放她是,因為閣主仍然沒有消失,僅僅是被廢了秘法功力。游方曾說放吳玉翀歸江湖,那也要讓她自己清楚,回去的只是吳玉翀
  
  唐氏兄弟也有驚人之才,可是秘法到了萬物生動的境界便始終無法更進一步,也與此心障有關,說起來,甚至地師劉黎-'十多年前身受重傷之後,或多或少也有此心陣,璿璣峰上神功盡廢之後才得以解脫。有些道理,聰明人能想明白但未必能做到,倒是向影華坦然通透。
  
  這天,吳玉翀未作山水璿璣圖,接下來一連三天她都很沉默,幾乎一句話都不說,總是定定的站在憐心橋頭望著蜿蜒的峽穀恍然出神,神情似是在回味著什麼。
  
  向影華沒有說怎樣才能放她走、什麼時候才打算放她走,吳玉翀也沒有問。
  
  玉翀剛剛從憐心橋頭走回到竹屋中,芙蓉谷又來客人了。這位客人不像上次的李永雋來去都那麼安靜,人還沒有走上憐心橋就大聲喊道:“神仙姐姐,是我呀一一小閑!不是討人嫌的嫌,是悠閒的閑,還記得我嗎?是梅大哥要我來的,給你送點東西。”
  
  幽居山中兩個月,除了見到李永雋的一次側影,吳玉翀就未再見過任何熟人,陡然聽見華有閑的聲音,下意識就感到驚喜,剛想轉身答話卻站住了。在如今這種情況下再見華有閑很尷尬,華有閑曾與她同遊宜賓以及南昌,卻不知她的真正身份及接近游方的企圖,現在說什麼好呢?不如不見吧!
  
  她站在屋中沒有出去,卻聽見身邊向影華歎息一聲道:“李永雋來,你沒法見她,華有閑來,你又不知該如何見他,這是何苦啊!其實不用蘭德說什麼,你也應自知為何。華閑並不知道你是閣主這件事,你在他面前完全還可以是吳玉翀,但你仍然邁不過這道門檻,對嗎?”
  
  說完這段話向影華出去了,而吳玉翀一扭頭進了自己的房間把門給關上了。
  
  不知道華有閑在芙蓉穀停留了多久,游方又托他送來了什麼東西,第二夭吳玉翀」走出竹屋時,華有閑早就走了,而向影華也不知去了山中何處,空蕩蕩的芙蓉穀中只留下了吳玉翀一個人。
  
  這是個“逃跑”的好機會,嘴角苦澀的笑意尚未消失,她隨即看到了竹亭中的椅子上放了一樣東西,是一支玉鈕琵琶。
  
  沈四寶在杭州送她的那支琵琶,吳玉翀離開廣州之前將它留在了白雲山莊,顯然是游方托華有閑送來的,他究竟有什麼用意又想傳達什麼資訊呢?吳玉翀走進竹亭抱起琵琶,素手投弦調了調音,站在那裏沉思了很久。
  
  傍晚時分,向影華從山中回來,走過憐心橋沒有看見吳玉翀在外面,竹屋中也不見她的人影,但向影華並沒有四下去尋找,似乎並不擔心或在意她會逃走。入夜之後,向影華仍坐在竹亭中煮泉品茶,突然聽到屋後的山腰竹林中傳來了琵琶聲。
  
  弦音先是泠泠婉轉,是一曲:,接著樂聲一轉肅殺漸起,又是一曲:《十面埋伏》,最後卻清揚激越,彈的應是一曲:指法卻並非原曲所表達的那麼威武雄壯,增添了一絲女子特有的婉約,卻又顯得是那麼動聽。
  
  這三首曲子,便是當初吳玉翀剛剛認識游方在南廣河行遊時所奏。同樣的曲子也是同一人所奏,但假如游方也在這裏,一定能聽出弦歌之意已有不同。
  
  一夜只聞琵琶聲並無他話,第二天中午,吳玉翀摘下一截細竹枝又來到那片沙土前,做了一幅山水璿璣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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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劫餘錄



吳玉翀寫的是團雲書,很像繡在唐裝衣襟上諸如福壽之類的筆法,字字勾連相疊,寫的卻是梅嶺、洗藥湖、洪崖丹井、玉琴湖等等字跡,以書成畫是一副寫意山水,書畫之韻不僅包含了南昌梅嶺一帶第地氣靈樞之妙,看上去仿佛還像一篇曲譜。

梅嶺之游是吳玉翀在游方身邊最開心的日子,她當時甚至沒有去多想自己的身份與任務,一度沉浸在山水風光之中。她喜歡彈琵琶,游方也喜歡聽她彈,特意帶著她造訪華夏音律的祖源地洪崖丹井,領略那山水弦音。

在真源洞天中展開地師秘傳心盤時,游方的第一聲歎問便是“那山水弦音,是何時的輕吟淺唱?”心印中留下的見知靈引,便是在洪崖丹井中所遇所感。吳玉翀直到今天才徹底回過神來,作了這麼一副山水璿璣圖。

她一筆一筆的在地上畫著圖文,向影華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身邊,看著地上這幅圖微微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說又走開了。而吳玉翀並未理會向影華是如何反應,仍然不緊不慢的將這幅璿璣圖畫完,也未問向影華此圖如何。

接下來這幾天,吳玉翀每天中午都會手提竹枝來到那片空地上,先畫上一副璿璣圖然後再去做飯。

幾天過去了,又是一個夜裏,峽谷上空掛著一輪上弦月,向影華坐在竹亭中煮菜,聽見竹屋中又傳出琵琶聲,泠泠淙淙不知是什麼曲調,應是信手而彈卻與天籟和鳴。過了一會兒弦聲漸悄,吳玉翀走出了屋子來到了竹亭中,向影華沒說什麼只是多倒了一杯茶,吳玉翀坐在了對面,兩人默默的賞月。

“蘭德在那裏,他在做什麼?”過了很久,還是吳玉翀忍不住先開口了。

“安佐傑還沒死,蘭德的事情當然沒有完。”向影華輕輕的答道,神色恬靜,就如照在身上的月光。

吳玉翀微微一皺眉:“我很清楚安佐傑的危險,月影仙子,你為何一點都不為蘭德擔憂呢?如果此刻你在他的身邊……”說到這裏她把剩下的話又咽回去了。

向影華看了她一眼道:“蘭德果然沒有看錯你,他肯放你走,不是沒有原因的。”

吳玉翀的神色有些不解,向影華又接著解釋道:“你在這裏這麼久,不論我是否知情,你都沒有提到過游方兩個字,絲毫未透露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更沒試探過我清不清楚。現在我可以確信,你也不可能想安佐傑透露。”

吳玉翀瞭解游方的身份,因為她是先認識游方後認識“梅蘭德”,而且也清楚江湖風門中並不清楚游方是一個隱匿的身份。她不知道向影華是否也清楚,但始終隻字不提,就當自己也不知道的樣子。

向影華說破了,吳玉翀這才聞道:“你也清楚嗎?”

向影華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神色很複雜難以形容,抬頭看著天邊的彎月說道:“從一開始,他用的就是化名,另一個化名,只到後來我才清楚他還叫游方,一條藏於市井江湖中的游龍,我清楚的事情其實更多,已經不必再說。從第一次在松鶴穀外見面到如今,他改變了很多,我也改變了很多,但有一樣是不變的,他還是蘭德我還是影華。他畢竟不是世外之人,身為一代地師,有些事是他要面對的,如果連今天的安佐傑都對付不了,枉為這一代地師。對於他來說,塵世江湖是必須的經歷,但最終真正須敬畏的還是這天地山川。”……

游方在那裏?他此刻已經帶這華有閑來到敦煌一帶,從廣州到敦煌這一路走的距離可不短,沿途考察各地山川風水以及世俗風情,他對華有閑感歎道:“古人說行千里路讀萬卷書,此言不欺啊!若說歷練,你在礦洞中的那兩年是最好不過的心智打熬,也為靈覺淬煉打下了極佳的根基,但行走江湖的眼界,還必須在江湖中多看多思方能有獲。”

華有閑練練點頭道:“游大哥,你也比我大不了幾歲,可是我感覺……”

游方笑著打斷他:“感覺什麼,我像個老妖精?”

華有閑有連忙搖頭道:“不不不,游大哥還這麼年輕,我就是佩服、十二萬分的佩服,你既有學問又有本事,這樣才算沒白活呢!”

游方瞪了他一眼:“你不用總拍我馬屁,人和人之間相差只有那麼一點點,就看自己留不留意了!我覺得自己走過的地方還是太少,讀的書也不多,閱歷遠遠不夠呢。”

華有閑眨了眨眼睛又道:“你半路派我去芙蓉穀送東西,回來後怎麼不問神仙姐姐的情況呢,為什麼不叫她一起來?”

游方歎了一口氣:“我已經幾次打斷她閉關清修了,這次只是對付一個二鬼子,不需要她來,這也不應該是她理會的事情。你去芙蓉谷,影華說什麼了嗎?”

華有閑:“神仙姐姐什麼都沒問,你們不見面,卻好像什麼事都清楚啊?……對了,那個二鬼子真的是無沖派的人嗎?”

游方冷笑道:“無沖派的週邊組織朝和集團有很多分支機構,裏面的人絕大多數就是正常的雇員。而與他們打交道的人當中,有人可能並不是無沖派的,但做的事情可就說不清了,不必論什麼出身,只看心性言行,與懂不懂秘法也無關係。”

他們跟蹤的這個人繳羅望宗,說起來還是游方拐彎的校友兼師兄,二十年前北京大學畢業,也曾上過吳屏東教授的課,後來自費留學去了日本,宣稱寧願刷乾淨東京所有的廁所也不願意回國。

後來這個羅望宗真掃了半年廁所,摸著門路之後賣了幾件東西,然後又讀了個學位,開始專門研究所謂的中國問題,竟然搖身一變成了一位中日經貿與文化交流方面的學者,並開設了一家勞務仲介公司與文化交流機構。

但是自從二零零七年之後,這人好像又轉了性子,在不同的場合多次表示自己很熱愛祖國、要為家鄉建設多做貢獻雲雲,回國的次數越來越多,留在國內做生意時間也越來越長。二零零一年日本海大地震,福島核泄漏事故之後,羅望宗立即宣稱終於抑制不住對故鄉的思念以及愛國之情,回到西安定居了。

回到西安之後,羅望宗繼續從事勞務仲介的生意,主要是招募與培訓工人送往日本各大企業打工,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很嘎很有優越感的樣子,漸漸卻發現自己並不受人待見,生意越做越差,到最後做不下去了,於是又改行經營文化產業,搞旅遊資源開發,在西安開了一家商店,生意一直不鹹不淡的。

游方帶著華有閑到西安找羅望宗,此人卻不在,據說去了敦煌。游方倒沒有著急追過去嗎,而是派華有閑中途又去了一條芙蓉穀送東西,華有閑離開前以及回來後,游方還領著他去了古長安周邊一帶考察古跡,市內的博物館、大雁塔、碑杯,近郊的驪山、乾陵、秦俑等地都去了。

離開西安的最後一天,他們去了法門寺,觀賞的不僅是傳說中的佛指舍利,還有寺中出土的那一批稀世文物。吳屏東在課堂上介紹文物發掘、整理、搶救以及保護時,好幾次提到了法門寺,游方的印像特別深,來到此地看到這批文物的確是精美絕倫,他一邊參觀一邊小聲的對華有閑解說,並讓華有閑控制神識感應那獨特的千年物性。

從法門寺出來,游方又帶著華有閑去了旁邊的織錦巷,對他講述璿璣圖的典故。華有閑為人機靈經歷過的事情也不少,但讀的書畢竟還不算多,聽的是只眨眼,伸手連撓後腦勺。

從法門寺回來,羅望宗還沒有回西安,算算日子他去敦煌的時間可不短了,看來去談的絕不是一般的生意。這時游方又得到了另一條消息,安佐傑那位繳魏鎖的手下秘密發給他的,據說安佐傑也到了敦煌。

游方暗歎了一聲果不出所料,於是帶著華有閑喬裝改扮也趕到了敦煌。

在杭州青山湖血戰中,安佐傑曾從日本調了一批秘法高手參與伏擊,事後追查這批人大多與一個會社有關。游方在無沖派還有個內線,就是藍晴,後來他春節回家找機會問過藍晴這個會社在無沖派中的情況。

藍晴脫離無沖派的組織已經有五年多時間了,最新的情況並不瞭解,但當年的事情還是清楚的,她提到了一個人就是羅望宗,還給了游方一件東西。游方剛瞭解到,羅望宗在東京以仲介公司為掩護,為無沖派秘密轉移並處理資金,還安排一些人員的出入境身份掩護。

但此人並非無沖派弟子,甚至也不清楚朝和集團的內情,他只是在做自己的生意而已。

藍晴給游方的那件東西,此刻就裝在他的背包裏,此物極其珍貴。研究敦煌學的人,都應該聽說過一部陳恒所著的《敦煌劫餘錄》,陳寅格在序言中寫道“不流落於異國,既密藏於私家。”郁憤之情溢於言表,這裏還牽涉到一段曆史。

敦煌的石窟、彩塑、壁畫、遺書堪稱數千年來所遺存的無價之寶,然而近代以來被西方探險家發現之後,遭受了一場難以挽回的慘痛浩劫,有人以考察的名義進行盜竊與掠奪,有人則是直接了當的明偷暗搶,再加上國中蠢賊劫掠和破壞,損毀的面目全非。就算如今殘留下來的遺跡,也仍然是無價之寶。

道理清代宣統年間,敦煌石窟中尚有殘餘經卷八千餘軸,全部運往京師,但在路上發生了一點變故,有學部官員和若干參與人士截取其中最精美的數百卷,監守自盜瓜分私藏。

有一個繳羅振玉的學者,在自己的著作中記錄了這一事件,宣稱此次將敦煌經卷遺書運往京師收藏是在他的大力建議下促成,並痛斥了截取經卷瓜分的數人。但有諷刺意味的是,這一批被瓜分私藏的經卷最後有一大部分落到了羅振玉手中,他也一樣私藏,最後賣給了日本。

羅振玉這個人非常有才華,對金石書畫、殷墟甲骨、皇家文檔、敦煌遺書等方面的研究都有很高學術成就,堪稱大師級的水準,並整理、編輯、扌翼寫了大量很重要的學術著作。另一方面他也非常有錢,說的好聽點是一位文物收藏家,說的直接點也是一位文物販子,尤其愛好從民間搜集經卷書冊圖集等物,很多賣給了日本。

辛亥革命爆發後,羅振玉逃亡日本,歸國後又追隨廢帝傅儀。馮玉祥將傅儀逐出紫禁城,就是他偷偷護送傅儀到了日本使館,後來又一路到了東北,成為日偽滿洲國的“開過元勳”。他曾任偽滿洲過的參議府參議、滿日文化協會會長,並且還在偽滿洲國開辦墨緣堂,繼續經營書卷文物,升官不忘發財。

不可否認這個人在學術方面的造詣與貢獻,但他是個不擇不扣、徹頭徹尾的漢奸,在當代那些自詡精英的文化賣國賊面前,他算是祖宗一輩了,現在這些精英國蠢,既不可能有羅振玉那麼大的學問,也不可能有他那麼高的地位與影響力。

當代人常用的檢索資料,最不靠譜偏偏又是影響範圍最廣的“百度百科”介紹中,將羅振玉刻畫為一代令人敬仰的國學大師,竭盡文過飾非之能事。

就連當年敦煌經卷一案,根據羅振玉自己在書中的自我吹噓以及斥責他人的記述,也成了其重大曆史貢獻的依據,就差沒誇他是名族英雄了。

近幾年來有這麼一段思潮,就連跪在岳王廟裏的秦檜,都能被扶起來洗地翻案,更何況羅振玉之流呢?但無論怎樣洗地,羅振玉身為漢奸的事實無法篡改。當然也沒必要否認他在學術上的成就,就如游方認識的唐朝和與唐朝尚,不必否認一對兄弟的才華,但他們是什麼人做了那些事,應該清楚不容忘記。

就在國內這樣一股思潮達到巔峰時,去年也就是二零一一年三月,日本海爆發了一場大地震並引發了海嘯席捲日本東海岸。遲緩而混亂的官方組織、淡漠而機械的民眾反應,自私、狹隘、冷漠偏偏又奴性十足,竟然引起了某些人一場扭曲的*贊。

緊接著福島核電站事故,一分天災九分人禍。全世界眼睜睜的看著謊言百出的遮掩,令人目瞪口呆的所謂搶救措施,只看見肮髒狹隘的利益操縱、虛偽的政治秀,不顧國民以及周邊國家的安危,最終導致了一場超過切爾諾貝利事件、有史以來最嚴重的核污染事故。這臉抽的太狠,代價也太大了。

游方背包裏裝的就是當初羅振玉所賣出的敦煌經卷中的一軸,這軸經卷曾輾轉落到了羅望宗手中,羅望宗將經卷截成三段重新裝裱,分別在日本出售。那時他剛到日本刷了半年廁所,摸著門路才將一些私藏出手,看著錢挺多的其實賣的極賤,買下其中兩截的人是唐半修。

後來藍晴拿到這兩截經卷,又去了一趟日本找到羅望宗,將另外一截追了回來終於湊完整,她帶回國內也是準備用於收買人心所用。遭遇變故之後她嫁給了冊門高手游祖銘。游祖銘親自動手重新裝裱,又把截開的經卷恢復了原樣,絲毫看不出痕跡。

游方春節歸鄉,向藍晴尋問無沖派的線索,藍晴說了羅望宗的事,並把這軸劫後餘生的經卷交給了游方。若是吳老還在世,游方肯定會把經卷送到吳老那裏讓他處理,但當時吳老已去而游方諸事正繁,羅望宗氣人又牽扯到無沖派,所以就暫時留在了身邊,這次正好帶到敦煌。

游方與華有閑表面的身份是遊客,來敦煌或參加當地的散客團或自己雇車外出,四處遊覽並無異狀,顯得很是悠閒,但兩人暗中都非常謹慎小心,時刻注意著周圍一切動靜,游方此時的神念功力已經完全恢復了。

他們暗中還有另一個偽裝的身份,就是文物販子,敦煌一帶也是各種盜賣與偽造文物的集散地,平時有不少文物販子喬裝而來私下裏收貨。他們帶這那軸經卷來找羅望宗,藉口收集更多的敦煌遺書,暗中打探其他的情況。羅望宗肯定不能在明面上甘這種買賣,需要找終究人牽線才能接觸上,所以游方也急不得。

據游方判斷,羅望宗應該是被安佐傑叫到敦煌的,否則不可能這麼巧。安佐傑繳羅望宗來見面目的可能有兩個,一是他需要錢,無沖派的分支機構中可能有資金在羅望宗手中。安佐傑原本不應缺錢,可是手下損失殆盡、他自己也被逼逃遁之後,很多帳戶恐怕就無法再動用了,他現在和一個光杆司令差不多。

另一個更有可能的原因是他想出境,安佐傑目前已被公安機關懸賞通緝,想用化妝術拿著原先的幾個護照過海關幾乎不太可能,只能走其他的途徑,看看羅望宗能不能安排妥當。假如羅望宗安排不了,安佐傑還可以從西北邊境偷渡出去,這就是他跑到敦煌的目的。

既然急不得,而且那個魏鎖這幾天有沒有最新的消息,游方乾脆就帶著華有閑在敦煌周邊一帶遊玩,敦煌是一個很奇異的地方,盛夏時節來到這裏,首先感受到的就是那撲面而來的幹熱和滿城的瓜果飄香。

敦煌的年降雨量極少而蒸發量極大,本應是一片沙漠戈壁,但發源於祁連山的黨河,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形成了扇形衝擊地帶,由於黨河水的灌溉滋潤留下了一片綠洲。在這裏俯仰天地之氣,一篇蒼涼中孕育著執著的生機。置身其中嗎,你會覺得自身的渺小以及對大自然的無邊敬畏,而渺小中有蘊含著自古以來的人們堅韌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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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四章、他鄉遇故人
  
  游方與華有閑站在沙丘上,熾烈的陽光照射下,腳下的沙丘散發出蒸騰的熱氣,貼近地面的光線都在舞動扭曲,人就像被烘烤著一般。然而看風景卻是冷色的,天是深邃的淺藍,周圍是月白色的沙,沒有風,耳中卻能聽見沙丘發出隱約的嗡鳴,其中竟似夾雜著管弦絲竹之聲。
  
  華有閑的額頭鬢角都有蒸幹的汗跡,臉色也有些發紅,但神情並不狼狽,在熱烈的陽光下、冷冷的風景色調中站的筆直。游方從背包裏取出那一軸經卷,緩緩打開,一邊講解一邊讓華有閑展開神識細細體會。
  
  此卷是一品《維摩詰經》,不僅有**還有圖譜,發黃的經卷上散發著淡淡的氣息,仔細看裝裱的紙面滿布細碎的龜裂紋,可以想像是怎樣的妙手才能將這古老的經卷修復成如今看似無缺的模樣。
  
  卷首有菩薩的繪畫,卷中還有地理風光圖譜,字裏行間散發出一種莊嚴潔淨的氣息,經卷自繪成到如今,似乎也經歷了自我的洗煉。但卷軸本身還帶著另一種物性,蒼涼而坎坷,用神識去觸摸,似乎能聆聽到千年以來述說不盡的故事。
  
  游方在西安講璿璣圖,華有閑當時聽的是直眨眼,但多少還是明白了。如今在敦煌鳴沙山上講解經卷遺書,華有閑聽的就很吃力了,連插嘴問的功夫都沒有,只是用心記住,待將來再慢慢理解吧。
  
  講完經卷,沙丘上已經似乾燥的熔爐,見華有閑一直聽的很認真絲毫沒有因為燥熱而走神,游方很滿意的點了點頭,收起經卷一指遠方道:“我們去那裏看看吧,潤一潤清濕之氣。”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遠處的沙丘下有一片綠洲簇擁的樓閣,樓閣旁還有一灣清泉,碧潭岸邊點綴淺紫色的野花。那不是海市蜃樓而是著名的月牙泉,也是附近一帶的地眼所在。這個季節沒有人中午來遊玩,他們走下沙丘時,天地之間只有兩個身影,淺黃發白的沙地上留下兩行淺淺的足跡。
  
  從月牙泉回來的路上,華有閑問游方:“那傳說中月牙泉三寶鐵背魚、五色砂、七星草,若都能找到便可長生不老。我聽當地人說鐵背魚可能就是敦煌的狗魚,七星草就是羅布紅麻,那麼五色砂是什麼呢,游大哥知道嗎?”
  
  游方笑了:“你煉丹配藥呢?還長生不老”
  
  華有閑也笑了:“神話傳說嘛,雖然離奇,但也總有緣故,比如游大哥給我講的綿山凶吻的故事。假如這真是某種象徵,那麼最後一味五色砂究竟是指什麼呢?”
  
  游方想了想答道:“就在我給你講解的那一品經卷中,你可以自己找也可以去問別人,有些見知不可能全讓我來教你。”
  
  話剛說到這裏,游方兜裏的手機在震動,掏出來一看是一條資訊,中間人告訴他羅望宗聯繫上了,但不會直接見面,會派人約個地方談生意。果不出遊方所料,這個羅望宗如今的“生意”範圍很廣,不僅出售過真的敦煌遺書,也偽造過敦煌遺書賣出去糊弄洋鬼子。
  
  游方熟知江湖冊門的門道,本人也在潘家園混過,自然能找到人搭上線,不過那個羅望宗倒是挺謹慎的,不想直接出面。看見這條短信游方就笑了:“小閑,你不一直說想練練手嗎,這個羅望宗要派中間人,那我也派中間人,你去談生意吧。”
  
  當天晚上,在敦煌一家飯店的二樓,華有閑與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見了面。兩人坐的位置並不是在包廂裏,而是靠窗有半隔斷的雅座中,周圍環境有些嘈雜,卻是最好的掩護。兩人聊了大約有半個小時,不知都談了些什麼,華有閑取出一幅“畫”讓對方看了,對方想用手機拍照,卻被華有閑阻止。
  
  這時那個男子接了個電話,簡單說了幾句就掛斷了。二樓大廳另一張桌子中,還有個五十來歲的男子剛剛打完電話,站起身來結賬出門,大廳另一端喬裝的游方也叫服務員結賬,不緊不慢的跟著也下了樓。
  
  游方見到對方選的接頭場合是半開放式的,當即就明白羅望宗一定會在現場暗中觀望,一般所謂的中間人接頭大多都是這個套路,所以他也去了。與華有閒談話的那個人接的電話,就是羅望宗打來的,雖然嘈雜的大廳裏誰也聽不清,游方卻注意到了。
  
  游方可不是來查什麼案子的,沒有興趣也沒有時間再兜什麼圈子,直接踩住羅望宗的尾巴跟著走了。
  
  當天夜裏,敦煌近郊的一座小院內,羅望宗從睡夢中驚醒,發現臥室的燈已經開了,床前站著兩個蒙面人。游方還是老打扮面蒙紅巾,只不過這次蒙黑巾的不再是宋陽而換成了宋陽的徒弟華有閑。
  
  “你,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羅望宗哆哆嗦嗦面帶驚恐之色,說出了這一句經典的老臺詞,伸手想往枕頭底下摸卻什麼也沒摸著。
  
  游方不緊不慢的打開一軸經卷,朝羅望宗道:“你還認識這件東西嗎?……嗯,想不起來了?沒關係,我可以幫你慢慢回憶。它曾經被你截成三段,分別出售換錢花,那是二十年前在日本。……別誤會,我不是因為這件事來找你,只是想問問傑夫-安德森的近況可好,我很掛念他。”
  
  羅望宗一開始根本不承認認識安佐傑,游方沒說什麼,華有閑自然有辦法讓他開口。事實與游方的推測驚人的一致,羅望宗來到敦煌果然是見安佐傑的。朝和集團在境內有一筆錢還在羅望宗手中,原先與他聯繫的中間人死了,為了安全起見,安佐傑直接把羅望宗叫到敦煌來了。
  
  羅望宗並不清楚無沖派的事情,就更不可能知道在璿璣峰與綿山發生的變故,如今整個朝和集團已經樹倒猢猻散,安佐傑已是亡命天涯。他還是非常謹慎的來到了敦煌,給安佐傑將帳號、資金等一切事務辦妥。安佐傑問他有沒有安全的出境方式,羅望宗很為難的說安排不了,但是可以從西北邊境偷渡出去,就是沿途危險不太平。
  
  羅望宗與安佐傑見面是三天前的事情,他並不清楚安佐傑現在何處、是否已經出境,看起來並沒有掌握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但他提到的一個情況引起了游方的注意,照說安佐傑如今已是喪家之犬,從綿山逃走的時候只剩了三名手下,照說已經掀不起什麼大風浪。
  
  但是羅望宗與他見面的時候,看架式安佐傑仍然很有勢力,地點安排、人員接送都很隱秘很有條理,絕對不止控制了三名手下,完全是一個很得力的團夥。這又是怎麼回事呢?難道安佐傑逃到敦煌短短的時間內,又拉杆子立起一個山頭?可能這個團夥原先就是無沖派在境內的組織分支,或者是被安佐傑新控制的,游方心中很有些納悶。
  
  假如是這樣的話,為了謹慎起見,恐怕還得動用韓知子那一批人了。韓知子等人並沒有解散,一十三名風門前輩高手自綿山一役之後仍然結伴行遊,他們多年沒有這種經歷了,都覺得很是慰懷,目前正在西安。而楚芙所率領的那一批年輕子弟,都已經回歸各派了。
  
  韓知子、張璽這些人仍然在一起沒有自行散去,甚至跟隨蘭德先生的行蹤到了西安,一方面自然是各派尊長在一起交流行游的機會難得,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心有不甘與不安。兩次撲擊安佐傑的巢穴都沒有抓住罪魁禍首,面子上多少有點過不去,知道蘭德先生在追蹤安佐傑,這個人不除掉今後也不能安心,所以在隨時待命。
  
  游方卻不能讓這些人再撲空了,必須查出安佐傑準確的落腳地點然後再通知,根據羅望宗透露的情況,安佐傑可能要從西北出境,也有財力去安排一切。從敦煌不論是走蒙古還是走中亞,都要穿過地廣人稀的遙遠路途,所以安佐傑不僅要有身份的掩護,還要有人員與物資等安全保障才能動身。
  
  最穩妥的辦法,是找到有與邊境往來的犯罪團夥合作,或者乾脆控制這個團夥,假如是這樣的話,安佐傑還真是人才逃難中還能來個小翻身。
  
  早上的時候,游方與華有閑在縣城中一家很不錯的餐館裏吃當地特色的漿水黃面,華有閑大口大口吃的很香,額頭上都見汗了。這就在這時,有一男一女像是一對夫妻,領著一個小女孩進了餐館,游方的筷子在空中頓了頓,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吃面。
  
  華有閑卻很敏銳的感覺到了異狀,沒有看哪幾人的方向,低頭用筷子挑起面,以神識攏音悄然道:“游大哥認識他們?”
  
  游方答道:“那個男的是我早年混江湖認識的老朋友了,眼光毒的很,我雖然化了妝,若引起注意未必認不出來。真奇怪,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小閑,一會兒你去踩尾巴,儘量打聽出他在這裏究竟是什麼人,在做什麼事?一定要小心,那人雖不是你的對手但身手也不錯,更是個老江湖,不要太靠近引起警覺。”
  
  接下來,游方和華有閑吃的比較慢,又點了一份釀皮子,那一男一女領著孩子吃完之後,出門開車走了,華有閑也走出了餐館。游方坐在那裏自言自語嘟囔了一句——車還不錯這是哪一出啊?
  
  那個男人名叫曹錦,與陳軍一樣是十二相江湖人出身,今年四十歲左右,從小練過功夫很是健碩,人長得也是儀錶堂堂一幅好賣相,游方在北京混的時候就認識他了,算算已經有兩年多沒見面了。
  
  華有閑一出去就是一整天,晚上九點多鐘才回到他和游方下榻的酒店。華有閑這一天打探出的情況還真不少,曹錦現在用的名字叫曾兆國,身份是一家商貿公司的法人代表。那個女人叫孫明勤,今年三十三歲,有個女兒小名阿芳。
  
  孫明勤的前夫萬威就是那家商貿公司的前任董事長,兩個多月前在敦煌郊外遇意外身亡,留下孤女寡母,公司經營也一度陷入困境。其實萬威很有錢,遺產足以讓這一對母女衣食無憂的過一輩子,那家商貿公司的資產狀況與現金流也很不錯,只是孫明勤不熟悉生意也不懂經營門道,一時無所適從,已經想著將公司轉賣或者乾脆關門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萬威的“生前好友”一位自稱名叫曾兆國的男子來到敦煌,他是聽說萬威的死訊特意來登門悼唁的。他在萬威的墳前痛哭流涕,在孫明勤和阿芳面前表現出的也是完全關心與撫慰的態度。
  
  自從萬威死後,難得有這樣一位真正的朋友上門,盡可能提供了各種幫助,他協助孫明勤料理後事,並打發了幾撥趁機耍賴登門要賬的客戶,而且追索了商貿公司到期的貨款。孫明勤遭逢大變正是四顧茫然的時候,曾兆國的出現使她找到了主心骨,猶如在一片灰暗中看到了希望的亮光。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必細說了,一切發生的仿佛都那麼自然,曾兆國高大英俊、溫柔風趣,不僅充滿男子的魅力而且很有才幹,在他的幫助下,商貿公司的經營重新走上了正軌。孫明勤漸漸的不僅將公司完全託付給了曾兆國,而且將後半生的希望也託付給了他,在旁觀者看來,曾兆國是乘虛而入、人財兩得。
  
  游方聽完後拍著華有閑的肩膀笑道:“小閑啊,你真不愧是金牌八卦包打聽,一天的功夫就能把事情打聽的這麼清楚,人才啊,真是人才”
  
  華有閑眨了眨眼睛道:“游大哥,先別著急誇我,你說那人是你的朋友,可他到底玩的是什麼套路啊?”
  
  游方的嘴角微微一撇,略帶著冷笑道:“釣紅線的拆白黨,下九流手段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在民國的時候,有一位軍官在遠方陣亡,家中不知所措,這時有一位穿著校官服的軍人前來悼唁,協助軍官的夫人處理後事,一來二去,連人都騙到手了,然後席捲細軟不知去向。自古以來玩這一手都是絕戶門檻,誰在江湖上這麼幹,向來為人不齒”
  
  華有閑皺起眉頭追問道:“游大哥,你的朋友怎麼會是這種人?既然遇上了,你打算順手拆棚嗎?”
  
  游方的眉頭也皺了起來:“這道門檻向來最損,而這種棚也是最難拆的,人家是你情我願,不到最後人財兩失,很難理解別人的好心勸說,這門檻架的自然而然,表面上根本沒什麼破綻。我當年也是三教九流什麼人都交過,江湖上就是魚龍混雜,所以須守好自己那半顆良心。……我只是有一點奇怪,老曹怎麼會玩這手?而且照你的說法,他已經完全得手了,早就該抽身走了,怎麼還留在這裏?”
  
  如果真是釣紅線的拆白党手段,曹錦在孫明勤那裏什麼都弄到手了,完全可以席捲錢財而去,而且他的身份掩飾的很好,做得非常乾淨,事後誰也沒地方找他,這一票就能撈足了。曹錦認識孫明勤已經兩個月了,一個月前就成為了商貿公司的法人代表,老江湖設門檻,做事卻一點都不乾淨利索,並不符合常理,其中必然有別的緣由。
  
  華有閑又說道:“我還打聽出來一點情況,並不是很清楚也不能很確定,剛才還沒來得及細說。據說那個萬威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表面的身份是一個合法商人,暗地裏還幹一些見不得人的買賣。曾經有道上的人得罪過他,後來死的不明不白,而他自己最終也出了意外,恐怕真有問題。”
  
  游方點頭道:“這才是真正有價值的消息,而不是無聊的碎嘴閑打聽明天我去會一會老曹,他既然沒走,很可能就與這些事有牽連。安佐傑好像控制了這裏的一個團夥,這麼點大的一個小地方,千絲萬縷瓜葛難免,弄不好可以查出什麼線索來。”
  
  ……
  
  第二天上午,曹錦從寫字間出來,來到停車場正準備開車門,忽聽身旁有人笑著小聲招呼道:“老曹,好久不見啊”
  
  就這一聲“老曹”,讓曹錦暗自打了個激靈,此地可沒人知道他的原名啊。他雙肩一縮後背繃緊了,身形微微向下一弓,這是一個運勁蓄勢隨時準備發動攻擊的架勢,語氣卻很平靜的笑著答道:“誰啊?我姓曾,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曹錦說著話笑呵呵的慢慢轉過身來,一幅人畜無害的表情,然而仔細觀察他的動作,可以發現他轉身時是緩緩的屈膝旋踵,隨時可以隱蔽的起腳。
  
  游方身形一飄退後了幾米遠,擺手道:“別緊張,是我路過敦煌恰好看見你了,跟老朋友打聲招呼而已。現在應該叫你曾總,對吧?曾總,你好啊”
  
  “小遊子?是你啊”曹錦看清了說話的人是誰,雙肩一松,人也站直了,語氣中卻掩飾不住有些緊張:“好久不見,這兩年混的不錯吧,怎麼也到敦煌來了?真巧啊”
  
  游方笑道:“真是好巧,我是來做點小生意的,他鄉遇故知是人生一大喜事,所以過來打聲招呼。曾總中午有空的話,能請你喝杯茶嗎?”
  
  曹錦爽朗的笑了,但仔細聽這笑聲卻有些心虛和發澀,表面上大大方方的說道:“喝什麼茶啊?哪能讓你請我做東,找個地方好好喝幾杯酒、敘敍舊。”
  
  他請游方上車,游方也顯得毫無戒心的樣子坐到副駕的位置上,來到了一家當地很豪華的飯店。只有兩個人,卻要了一個大包間,點的都是最貴的菜,擺滿了一桌子。曹錦一個勁的給游方倒酒,顯得很是熱情,又帶著十分的拘謹與客氣,握著酒瓶的手也不由自主有點發僵。
  
  曹錦很緊張,心裏非常沒有底,他不清楚這位“江湖故人”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方找他究竟有何用意,是想拆棚還是想分一杯羹?游方知道他的底細,若是乘機敲詐則很難辦,他想試探游方究竟有多大胃口,怎樣才能擺平了,畢竟都是江湖中人,凡事可以商量。
  
  曹錦也是練家子,卻沒想和游方翻臉,殺人滅口說起來簡單,但誰都不會輕易去做的,犯不著,能按江湖規矩解決了最好。而且他想動手也未必敢,兩年前他和游方曾經搭手試過功夫,當時就不是游方的對手,現在更不清楚游方的底細。游方敢這麼大模大樣的找上門來,顯然是有恃無恐啊,曹錦越想越覺得不安,越不安就越熱情的勸酒。
  
  游方不動聲色只是喝酒敍舊,還不住的反敬曹錦。等兩瓶酒都空了,曹錦的臉上泛起了潮紅,他已經不敢再這麼喝下去了,見游方總是打太極不說“正事”,終於忍不住放下酒杯開口了:“小遊子,我比你年長,不嫌冒昧的話,就自稱一聲大哥了。你剛才叫我曾總,應該清楚大哥現在的情況,找上門來有什麼想法儘管說,有什麼需要大哥幫忙的地方,不必客氣,只要大哥能辦到,一定儘量辦。”
  
  游方也放下了杯子,看著曹錦似笑非笑的反問道:“那我就叫你一聲大哥了,大哥,你難道認為我是來拆棚敲竹槓的嗎?故人相遇,就不能好好喝頓酒嗎?”
  
  曹錦的神色有些尷尬:“大哥就直說了吧,你清楚我的來歷,也知道如今我換了一個身份在敦煌過日子,希望老弟你能幫大哥一個忙,我會感謝你的曾經都是江湖中人,說話也不必忌諱,你是不是以為我是釣紅線的拆白黨?誤會了我早想找機會退出江湖,如今終於下定了決心,並不是想騙那對母女什麼。”
  
  游方輕輕搖了搖頭:“不,我沒有誤會,曹哥確實是老江湖,但江湖門檻也只是門檻,就看人怎麼去用,若就是想這樣退出江湖,倒也未嘗不可。其實我來之前就有點疑惑,你早已得手為何還沒有走?原來是這麼回事,現在總算明白了,那就好好喝酒吧。這對你是好事啊,恭喜恭喜……老弟我多嘴再問一句,你對那母女兩人,究竟是什麼心思?”
  
  曹錦的神色更尷尬了,甚至有幾分羞愧的說道:“不瞞老弟說,剛開始我看到這樣一個設門檻的好機會,確實動了點歪心思。因為我知道,那個萬威來路不正,留下的遺產也絕對不止家裏的存款和那家商貿公司,所以想釣紅線撈一票就走。但是後來的情況讓我的想法變了,現在就算讓我走,我也不能就這樣離開。”
  
  游方饒有興致的追問道:“哦,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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