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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塘怒潮,天下聞名。
每年中秋時分,來到海邊觀潮賞月的遊客,總是多如過江之鯽。
岸邊擠滿了大大小小停泊的船支,如非像丐幫這種在天下各地都吃得開的關系人士,絕難找到一席之地靠岸。
船支停泊後,蕭浪顯是心情極佳,四顧打量岸邊風景,邊笑道:“古人說行萬里路勝贊萬卷書,誠不我欺也。”
江傑來到他身旁笑道:“待到八月十五錢塘怒潮時,那才真叫有看頭呢!”
蕭浪揚眉道:“那一定要見識見識了。”
江傑道:“放心好了,英雄小會的地點秋水樓,便是全海寧觀潮賞月的最佳地點。”
蕭浪歎氣道:“我已經忍不住佩服起東方明珠來了。”
江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要佩服她的事還多著呢,走吧!我先帶你進城逛逛。”
江傑吩咐過其他的丐幫弟子留下來看守船支後,便與蕭浪一起出發,往城內走去。
來到海寧,此時街道上處處充滿著節日的氣氛,人群擠得水泄不通,熱鬧非常。
兩人各具特色的出眾儀容,惹來人群中不少異性的媚眼笑容,江傑視而不見,蕭浪卻一微笑回應。
江傑忍不住嘲笑他道:“你倒愈來愈有多情浪子的架子了。”
蕭浪聳聳肩道:“這是遺傳作祟,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江傑瞪目道:“這麼齷齪的藉口你也想得出來?”
蕭浪淡淡道:“不說廢話哩,你什麼時候要帶我去秋水樓?”
江傑道:“英雄小會是晚上才開始,你心急什麼?”
蕭浪瞪了他一眼道:“你的腦袋怎麼突然變鈍了,竟然不曉得要先觀察地形嗎?”
江傑一笑道:“還以為你不會想到呢,秋水樓就在前面了。”
蕭浪失笑道:“好小子,越來越不老實了。”
兩人來到一座富麗堂皇的酒樓面前,正欲入內時,一名裝扮不俗的夥計趨前微笑道:“兩位客館,非常對不起,本樓今日已經被人包下了,恕不招呼外賓。”
蕭、江兩人互望一眼,江傑問道:“這裏可是英雄小會的場地嗎?”說罷從懷裏取出兩人的請柬。
那夥計立即哈腰熱切招呼道:“原來兩位是東方小姐的客人,兩位到早了,不過東方小姐早就為諸位貴賓准備好洗塵的酒菜,兩位請隨我來。”
兩人點頭示意,在夥計殷勤有禮的帶領下,拾級登樓。
沿梯而上時,才發現此樓的位置占地極佳,臨宙遠眺,可盡收四周風景,一覽無遺,確不愧為海寧第一樓之名。
整個的夥計朝兩人道:“東方姑娘為英雄小會貴賓准備的本樓頂層最好的廂房,保證可令兩位覺得不虛此行。”
江傑聞言一笑,心想東方明珠一介女流,絕無可能使得像秋水樓這樣的大商家如此賞面落力,很可能還有東方世家的人牽扯其中,則此次“小”會絕不單純。
正在思索間,忽然從頂樓不知哪里傳來“轟”的一聲巨響,接著是一人的長笑聲道:“雕蟲小技,也敢在我“刀不落空”司徒不空面前獻醜,真是該死之至。”
蕭浪應聲一震,接著大喜道:“我就知道早起的鳥兒一定有蟲吃,好戲開鑼了!”
江傑萬般無奈地歎道:“你這浪子一定是惹禍精轉世的。”
兩人腳步加快,越過愕在當場的夥計,登上頂樓。
秋水樓的每一層樓梯皆設在該樓的正中央,兩人來到頂樓,發現以圓形連接各間廂房的廊道外早已擠滿了人,其中一間廂房外的走道打橫排開了一群人,氣氛劍拔弩張,顯是惹發事端的根源。
江傑等隨眾人的眼光望去,便可見一人正伏身在兩對人馬中央的地板間,動也不動,生互未蔔。
蕭浪特別注意到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古樸,不怒自威,更兼有一種殺氣騰騰的迫人氣勢,使人覺得此人必是那種功力非凡,不可一世的高手。
他的右手此時正提著一把造形高古,看來沉重異常的厚背大刀,雖然身為眾人目光的焦點,卻是穩立如山,一點也沒有不自然的神色外露。
蕭浪窩在丐幫養傷的三個月來,除了練功睡覺外,可說吃喝拉撤都是在幫內藏有古往今來武林史事的資料庫中渡過,輔以他博學強記,過目不忘的天賦本領,見識認知的增長均是一日千里,已非初出江湖時可比。
像現在他一眼就認出此人便是江湖四大刀客中排名首席的“刀不落空”司徒不空,立刻目射奇光,嘴角露出一絲興奮莫名的微笑。
江傑這時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東方明珠好大的面子,竟連“刀不落空”司徒不空和“天之驕於”喬喬這樣的人也請動了。”
蕭浪愕然道:“天之驕子?”
江傑下巴一拾道:“就是正與司徒不空對峙聽那名少年,若要我選出來江湖中最可怕的五位新秀,你和他都一定榜上有名。”
蕭浪為之動容,側目往司徒不空的對面望去。
一名玉樹臨風,粉雕玉琢的面孔上找不到一絲暇疵的俊美少年,風采明朗,舉止文雅,一眼望去便極易給人好感,有如金童降世,對照起另一邊司徒不空的滿面肅殺,形成強烈不和諧的對比。
蕭浪搜遍腦海中的記憶庫,也只能記起引入乃是八大奇門中“詭異秘藏門”喬家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副掌門,此外就付諸原如,不知他為何能當得江傑如此推許。
此時司徒不空臉上露出一絲蔑視卑夷的神色,冷然開口道:“‘藏王’喬喬要向本人挑戰,還須要先遺手下來送死嗎?”
喬喬啞然失笑道:“司徒兄言重了,敝友只是想見識司徒兄名震天下的刀藝,說不上有什麼得罪之處,只是稍嫌不自量力,道司徒兄如此重手教訓,也是咎由自取,但畢竟罪不致死,如果司徒兄不反對,小弟想先探視敝友的傷勢之後,再向司徒兄賠罪。”
他這番話說得謙虛有禮,進退得宜,配似他溫文儒雅的舉止風範,使得眾人皆生起同情之心,咸認司徒不空欺人大甚。
司徒不空發出一陣長笑道:“喬兄這麼把事情推得一干二淨,本人佩服至極,不過喬兄放心,“陰刀”喬正只是被本人的刀氣所震昏,躺一會後便可自行起身,司徒不空雖然號稱“刀不落空”,卻也不至於對那些聽命行事,身不由己的可憐蟲狠施辣手。”
此人無論談笑舉止,皆有一種睥睨天下的豪雄氣概,懾人之極。
蕭浪和江傑雖然仍未清楚司徒不空為何會在此與詭異秘藏門的高手發生沖突,但聽過兩人的對話,均猜到應是喬喬故意遣手下挑撥生事,卻慘道對方教訓。
喬喬眼中殺機一閃即逝,含笑回應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既是敝友無禮在先,無論司徒兄如何責怪,小弟也當欣然受教,好在無人傷亡,如果司徒不反對,小弟想先帶敝友回房,其餘之事便留待今晚英雄小會再說如何?”
蕭浪暗呼厲害,這個喬喬只伯比他還要年少,卻能如此謙遜忍讓,鋒芒不願,更難得是語氣不亢不卑,一點不周禮下於人而落了自己氣勢,反而更顯得他泱泱大度的風範,如果不是天生如此,則此人心機之深沉,實已遠超過他外表年紀之上。
司徒不空曬然笑道:“本人好不容易盼到這個機會,得以領教詭異秘藏門喬家的奇招絕學,倘若如此作罷,豈不太對不起自己了嗎?”
接著環目一掃,當眼光來到蕭江兩人處時,竟掠過驚異警惕的神色。
蕭浪微微一笑,拍拍江傑的後背道:“好像該換我們上場了。”
江傑苦笑道:“你一定要淌這趟渾水嗎?”
蕭浪不答,卻仰天發出一陣含蘊內勁的震耳長笑,把所有的人的眼光都吸引到他身上去時,才排眾而出。
江傑跟在他身旁低聲咕峨道:“若論出風頭和惹麻煩之能,你認第二,天下恐怕沒有人敢認第一。”
蕭浪啞然失笑,司徒不空目光一直凝定在蕭浪身上,冷冷喝問道:“來者何人?”
蕭浪含笑抱拳道:“在下‘浪子刀’蕭浪,見過司徒兄。”
圍觀人群立時一陣嘩然,這如慧星般崛起于武林中的刀界新貴,遇上四大刀客中碩果僅存的第一高手,好觀可想而知。
司徒不空眼中爆起有如實質的精芒,仰天狂笑道:“好!本人早就聽說浪子刀出道至今不過短短數月,就已連敗江湖三大刀客,近年來本人欲求一對手也已難得,但蕭兄卻是本人期待已久的好敵人,相請不如偶遇,蕭兄這就請拔刀吧!”
眾人又是一陣混亂,沒想到這狂傲自大的刀客,竟會一開口就向蕭浪挑戰。
蕭浪在眾目睽睽下好整以暇的微笑道:“司徒兄確是快人快語,蕭某如果拒絕,豈不顯得太不夠意思了。”
喬喬目光掠過蕭浪身上,竟然出現濃烈之極的沉冷殺機,旋又消失不見,長笑一聲道:“蕭兄豪氣幹雲的發言,惹得小弟心癢難熬,忍不住想領教高明,不如小弟就先和蕭兄玩上一場吧!”
包括蕭浪自己在內的眾人,全都一陣愕然,不明白剛才一直採取避戰退讓的喬喬,為何會突然向蕭浪挑戰。
司徒不空皺眉道:“喬兄為何搶起本人的生意來了?”
喬喬向司徒不空微微一笑道:“司徒兄如果肯等小弟和蕭兄先戰上一場,則小弟必讓司徒兄有機會一償剛才的宿願。”
此言無疑是要以一己之能,和江湖新舊兩代頂尖刀客輪番對戰,立時引起旁觀者一陣騷動,難以相信喬喬態度的轉變競會如此巨大,開出對自己不利之至的條件。
蕭浪失笑道:“喬兄對蕭某如此看重,實在讓我受寵若驚,看來就算明知會得罪司徒兄,也得先奉陪喬兄一場了。”
司徒不空微笑道:“既是如此,本人也樂得在一旁欣賞。”
大局已定,蕭浪與喬喬一戰已勢在必行。
就在此時,人群傳出一陣大笑道:“真有意思,既是如此,喬兄可否把與司徒兄的一場比拼讓給本公子,免得司徒兄惹上車輪戰的閒言。”
眾人不由自主往發聲處望去,恰好見到一名衣飾華麗的少年公子,腰掛配劍,負手悠閒地踱步而出。
此人的身材長得高大俊挺,沒有任何可被挑剔之處,五官有如斧鑿刀削,棱角分明,且透著一種疏狂風流的氣質,幾撮發絲不經意的覆蓋在額前,配合他微微上翹,似笑非笑的唇角,構成了足以令異性同性均為之例目的外貌。
江傑悶哼道:“是‘煙脂堡’花家的“公子劍”花公子。”
蕭浪知道江傑這一聲是哼給他聽的,而且他還聽出了許多沒說出來的言外之意,知道江傑與眼前這個不請自來的花公於是舊識,卻對此人沒什麼好感,這是他們幾個月相處下來所培養出來的“默契”。
喬喬眼中奇芒連閃,微笑道:“原來是花兄來了。”
花公於哈哈笑道:“本公子見到諸位興致如此之高,實在也忍不住技癢,以致貿然下場,還請各位不要見怪。”
蕭浪笑道:“花兄哪里的話,我倆都是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合該湊成一對才是。”
花公于大喜道:“蕭兄此言大合我意,說實在本公子對這英雄小會本來沒什麼興趣,只是聽說主辦人東方明珠有傾國傾城之姿,這才抱著姐且觀之的心情前來,沒想到能在這秋水樓與諸位高手集聚一堂,實是人生快事。”
蕭浪微微一笑,心想原來此人是個遂花風流之輩,無怪乎會和沉穩持重的江傑不合,不過此人倒是全無一般名門世家弟子的架子,這點倒是讓他有了先入為主的好感。
司徒不空寒著臉道:“花兄不是出來向本人挑戰的嗎?”
花公於“哎呀”一聲,轉向司徒不空笑道:“司徒兄莫怪,實在是本公子與蕭兄有一見如故之感,才冷落了司徒兄,希望司徒兄不會因此拒絕本公於的挑戰。”
司徒不空為之啼笑皆非,但他又確知眼前這看似保會在脂粉堆中胡混的花花公子,其手底下確有非凡的武藝,當年與他齊名的“巨劍”司馬非凡,便是敗給了年紀只足他一半“公子劍”花公子。
長江後浪推前浪,不論是蕭浪、江傑、喬喬,甚至花子,均是一是易興之輩。
想到這司徒不空長笑道:“敵手難求,本人就領教一下“肥脂堡”花家的“百花劍法”!”
圍觀群雄紛紛發出采聲,均因看到現場奇峰迭起,大生此行不虛之感。
江傑心中暗歎,知道自己不出面說話不行了,乾咳一聲宣:“請恕江某多言,但在場諸位都是受東方姑娘的邀約而來,如今主人未至,宴會未開,諸位就要在此大打出手,不但於禮未合,更辜負了如此良辰美景,還請各位三思。”
他的語調並沒有特別放高,但頂樓的所有人都覺得江傑的一字一句都清晰的像是在他們耳邊所講的一樣,這一手精純高深的內功傳音,立時壓下了場中議論紛紛的雜音,才注意到蕭浪身旁並不特別引人注目的江傑。
花公子像是個老朋友般的跟江傑招呼道:“江兄,我還以為你變啞巴了呢?”
江傑苦笑道:“夾在一堆好戰份子中間,我倒寧願我是個瞎子算了。”
喬喬失笑道:“沒想到江兄也變得風趣起來了。”
江傑淡淡道:“喬兄好說了,各位是否願意聽在下勸告,哲時罷鬥如何?”
不等眾人有所反應,一道蒼勁有力的聲音從樓梯處傳上來道:“江少幫主說得好,李某也請諸位賣我一個薄面,莫要在東方小姐的面前作此煮鶴焚琴之舉。”
事實上秋水樓此時每個樓層皆圍滿了好奇的旁觀者,只是沒有人敢接近階梯,上到頂樓來,就在這要緊時刻,—名氣質獨特,衣著高貴雅致,還長著一把美髯的中年文士,與東方明珠肩拾級而上,出現在群雄眼前。
東方明珠今日顯然是卻意經過一番打扮,宮髻雲發鬟,掛裙玉帶,翠袖凝芳,別有一種高貴秀麗,楚楚動人的美態。
花子見到東方明珠,立時呆若木雞,雙目發直,喃喃口語道:“絕色……果其是絕色……”
中年文士環目掃視了場中一圈,雙目電芒閱爍,顯示出極為深厚的內功底於,哈哈笑道:“諸位有話好說。莫要拆了我這座秋水樓了。”
喬喬施禮恭聲道:“喬喬見過世叔。”
中年文士撫須笑道:“世侄不用多禮,喬門主好嗎?”
喬喬道:“門主他老人家很好,多謝世叔的關心。”
花公子回過神來,重重歎了一聲道:“世叔艷福不淺,身邊競能有像明珠小姐如此美麗的女人陪伴,好叫本公了佩服不已。”
他這話完全沒一點晚輩對長輩應有的禮貌,奇怪的是中年文士也似習以平常,不以為意的道:“花世桎誤會了,明珠乃是李某新收的義女。”
花公子大喜道:“原來如此,唉!世叔你怎麼不早就呢?那本公子就還有希望了,嘻,還有希望。”
東方明珠見他說得逗趣,忍不住抬起臻首來望了他一眼。
花公子微笑道:“花公于見過明珠小姐。”
東方明珠淺淺一笑,有如玫瑰綻放,朱唇輕啟道:“明珠見過花公于、各位英雄。”
司徒不空于此時冷冷插入道:“你們閒話說夠了沒有?”他決戰的與頭一再被人打斷,真是佛都有火了。
中年文士望向司徒不空淡淡笑道:“司徒兄不願賞李某一個薄面,仍是執意一戰嗎?”
司徒不空握刀的手緊了一緊,與中年文士一瞬不眨的對視著,冷做的道:“別人伯你“富甲天下”李家,我司徒不空可不吃這一套。”
江傑的傳音入密在蕭浪耳旁響起道:“這中年文士大有來頭,乃是八大奇門中“富甲天下”李家之主,“財神”李萬金的胞弟,外號“尿王”的李無憂,內功修為深不可測,不知怎麼會成了東方明珠的義父?”
蕭浪目中亮起奇芒,正在場中的局勢又轉為劍拔弩張之時,忽然間……
“砰!”隨著一道巨響,屋瓦木屑紛紛落下,屋頂破開,一道纖細優美的白色人影從天而降,賽雪欺霜的玉手,卻抉帶著能削肉斷骨的破體劍氣,隔空往東方明珠腦門拍下,沒有半點留情。
蕭浪不等看清來人,已身子劇震,失聲叫道:“冰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