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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岳凡]少年浪子[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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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1 22:04:05
  口口口口口口
  錢塘怒潮,天下聞名。
  每年中秋時分,來到海邊觀潮賞月的遊客,總是多如過江之鯽。
  岸邊擠滿了大大小小停泊的船支,如非像丐幫這種在天下各地都吃得開的關系人士,絕難找到一席之地靠岸。
  船支停泊後,蕭浪顯是心情極佳,四顧打量岸邊風景,邊笑道:“古人說行萬里路勝贊萬卷書,誠不我欺也。”
  江傑來到他身旁笑道:“待到八月十五錢塘怒潮時,那才真叫有看頭呢!”
  蕭浪揚眉道:“那一定要見識見識了。”
  江傑道:“放心好了,英雄小會的地點秋水樓,便是全海寧觀潮賞月的最佳地點。”
  蕭浪歎氣道:“我已經忍不住佩服起東方明珠來了。”
  江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要佩服她的事還多著呢,走吧!我先帶你進城逛逛。”
  江傑吩咐過其他的丐幫弟子留下來看守船支後,便與蕭浪一起出發,往城內走去。
  來到海寧,此時街道上處處充滿著節日的氣氛,人群擠得水泄不通,熱鬧非常。
  兩人各具特色的出眾儀容,惹來人群中不少異性的媚眼笑容,江傑視而不見,蕭浪卻一微笑回應。
  江傑忍不住嘲笑他道:“你倒愈來愈有多情浪子的架子了。”
  蕭浪聳聳肩道:“這是遺傳作祟,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江傑瞪目道:“這麼齷齪的藉口你也想得出來?”
  蕭浪淡淡道:“不說廢話哩,你什麼時候要帶我去秋水樓?”
  江傑道:“英雄小會是晚上才開始,你心急什麼?”
  蕭浪瞪了他一眼道:“你的腦袋怎麼突然變鈍了,竟然不曉得要先觀察地形嗎?”
  江傑一笑道:“還以為你不會想到呢,秋水樓就在前面了。”
  蕭浪失笑道:“好小子,越來越不老實了。”
  兩人來到一座富麗堂皇的酒樓面前,正欲入內時,一名裝扮不俗的夥計趨前微笑道:“兩位客館,非常對不起,本樓今日已經被人包下了,恕不招呼外賓。”
  蕭、江兩人互望一眼,江傑問道:“這裏可是英雄小會的場地嗎?”說罷從懷裏取出兩人的請柬。
  那夥計立即哈腰熱切招呼道:“原來兩位是東方小姐的客人,兩位到早了,不過東方小姐早就為諸位貴賓准備好洗塵的酒菜,兩位請隨我來。”
  兩人點頭示意,在夥計殷勤有禮的帶領下,拾級登樓。
  沿梯而上時,才發現此樓的位置占地極佳,臨宙遠眺,可盡收四周風景,一覽無遺,確不愧為海寧第一樓之名。
  整個的夥計朝兩人道:“東方姑娘為英雄小會貴賓准備的本樓頂層最好的廂房,保證可令兩位覺得不虛此行。”
  江傑聞言一笑,心想東方明珠一介女流,絕無可能使得像秋水樓這樣的大商家如此賞面落力,很可能還有東方世家的人牽扯其中,則此次“小”會絕不單純。
  正在思索間,忽然從頂樓不知哪里傳來“轟”的一聲巨響,接著是一人的長笑聲道:“雕蟲小技,也敢在我“刀不落空”司徒不空面前獻醜,真是該死之至。”
  蕭浪應聲一震,接著大喜道:“我就知道早起的鳥兒一定有蟲吃,好戲開鑼了!”
  江傑萬般無奈地歎道:“你這浪子一定是惹禍精轉世的。”
  兩人腳步加快,越過愕在當場的夥計,登上頂樓。
  秋水樓的每一層樓梯皆設在該樓的正中央,兩人來到頂樓,發現以圓形連接各間廂房的廊道外早已擠滿了人,其中一間廂房外的走道打橫排開了一群人,氣氛劍拔弩張,顯是惹發事端的根源。
  江傑等隨眾人的眼光望去,便可見一人正伏身在兩對人馬中央的地板間,動也不動,生互未蔔。
  蕭浪特別注意到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古樸,不怒自威,更兼有一種殺氣騰騰的迫人氣勢,使人覺得此人必是那種功力非凡,不可一世的高手。
  他的右手此時正提著一把造形高古,看來沉重異常的厚背大刀,雖然身為眾人目光的焦點,卻是穩立如山,一點也沒有不自然的神色外露。
  蕭浪窩在丐幫養傷的三個月來,除了練功睡覺外,可說吃喝拉撤都是在幫內藏有古往今來武林史事的資料庫中渡過,輔以他博學強記,過目不忘的天賦本領,見識認知的增長均是一日千里,已非初出江湖時可比。
  像現在他一眼就認出此人便是江湖四大刀客中排名首席的“刀不落空”司徒不空,立刻目射奇光,嘴角露出一絲興奮莫名的微笑。
  江傑這時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東方明珠好大的面子,竟連“刀不落空”司徒不空和“天之驕於”喬喬這樣的人也請動了。”
  蕭浪愕然道:“天之驕子?”
  江傑下巴一拾道:“就是正與司徒不空對峙聽那名少年,若要我選出來江湖中最可怕的五位新秀,你和他都一定榜上有名。”
  蕭浪為之動容,側目往司徒不空的對面望去。
  一名玉樹臨風,粉雕玉琢的面孔上找不到一絲暇疵的俊美少年,風采明朗,舉止文雅,一眼望去便極易給人好感,有如金童降世,對照起另一邊司徒不空的滿面肅殺,形成強烈不和諧的對比。
  蕭浪搜遍腦海中的記憶庫,也只能記起引入乃是八大奇門中“詭異秘藏門”喬家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副掌門,此外就付諸原如,不知他為何能當得江傑如此推許。
  此時司徒不空臉上露出一絲蔑視卑夷的神色,冷然開口道:“‘藏王’喬喬要向本人挑戰,還須要先遺手下來送死嗎?”
  喬喬啞然失笑道:“司徒兄言重了,敝友只是想見識司徒兄名震天下的刀藝,說不上有什麼得罪之處,只是稍嫌不自量力,道司徒兄如此重手教訓,也是咎由自取,但畢竟罪不致死,如果司徒兄不反對,小弟想先探視敝友的傷勢之後,再向司徒兄賠罪。”
  他這番話說得謙虛有禮,進退得宜,配似他溫文儒雅的舉止風範,使得眾人皆生起同情之心,咸認司徒不空欺人大甚。
  司徒不空發出一陣長笑道:“喬兄這麼把事情推得一干二淨,本人佩服至極,不過喬兄放心,“陰刀”喬正只是被本人的刀氣所震昏,躺一會後便可自行起身,司徒不空雖然號稱“刀不落空”,卻也不至於對那些聽命行事,身不由己的可憐蟲狠施辣手。”
  此人無論談笑舉止,皆有一種睥睨天下的豪雄氣概,懾人之極。
  蕭浪和江傑雖然仍未清楚司徒不空為何會在此與詭異秘藏門的高手發生沖突,但聽過兩人的對話,均猜到應是喬喬故意遣手下挑撥生事,卻慘道對方教訓。
  喬喬眼中殺機一閃即逝,含笑回應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既是敝友無禮在先,無論司徒兄如何責怪,小弟也當欣然受教,好在無人傷亡,如果司徒不反對,小弟想先帶敝友回房,其餘之事便留待今晚英雄小會再說如何?”
  蕭浪暗呼厲害,這個喬喬只伯比他還要年少,卻能如此謙遜忍讓,鋒芒不願,更難得是語氣不亢不卑,一點不周禮下於人而落了自己氣勢,反而更顯得他泱泱大度的風範,如果不是天生如此,則此人心機之深沉,實已遠超過他外表年紀之上。
  司徒不空曬然笑道:“本人好不容易盼到這個機會,得以領教詭異秘藏門喬家的奇招絕學,倘若如此作罷,豈不太對不起自己了嗎?”
  接著環目一掃,當眼光來到蕭江兩人處時,竟掠過驚異警惕的神色。
  蕭浪微微一笑,拍拍江傑的後背道:“好像該換我們上場了。”
  江傑苦笑道:“你一定要淌這趟渾水嗎?”
  蕭浪不答,卻仰天發出一陣含蘊內勁的震耳長笑,把所有的人的眼光都吸引到他身上去時,才排眾而出。
  江傑跟在他身旁低聲咕峨道:“若論出風頭和惹麻煩之能,你認第二,天下恐怕沒有人敢認第一。”
  蕭浪啞然失笑,司徒不空目光一直凝定在蕭浪身上,冷冷喝問道:“來者何人?”
  蕭浪含笑抱拳道:“在下‘浪子刀’蕭浪,見過司徒兄。”
  圍觀人群立時一陣嘩然,這如慧星般崛起于武林中的刀界新貴,遇上四大刀客中碩果僅存的第一高手,好觀可想而知。
  司徒不空眼中爆起有如實質的精芒,仰天狂笑道:“好!本人早就聽說浪子刀出道至今不過短短數月,就已連敗江湖三大刀客,近年來本人欲求一對手也已難得,但蕭兄卻是本人期待已久的好敵人,相請不如偶遇,蕭兄這就請拔刀吧!”
  眾人又是一陣混亂,沒想到這狂傲自大的刀客,竟會一開口就向蕭浪挑戰。
  蕭浪在眾目睽睽下好整以暇的微笑道:“司徒兄確是快人快語,蕭某如果拒絕,豈不顯得太不夠意思了。”
  喬喬目光掠過蕭浪身上,竟然出現濃烈之極的沉冷殺機,旋又消失不見,長笑一聲道:“蕭兄豪氣幹雲的發言,惹得小弟心癢難熬,忍不住想領教高明,不如小弟就先和蕭兄玩上一場吧!”
  包括蕭浪自己在內的眾人,全都一陣愕然,不明白剛才一直採取避戰退讓的喬喬,為何會突然向蕭浪挑戰。
  司徒不空皺眉道:“喬兄為何搶起本人的生意來了?”
  喬喬向司徒不空微微一笑道:“司徒兄如果肯等小弟和蕭兄先戰上一場,則小弟必讓司徒兄有機會一償剛才的宿願。”
  此言無疑是要以一己之能,和江湖新舊兩代頂尖刀客輪番對戰,立時引起旁觀者一陣騷動,難以相信喬喬態度的轉變競會如此巨大,開出對自己不利之至的條件。
  蕭浪失笑道:“喬兄對蕭某如此看重,實在讓我受寵若驚,看來就算明知會得罪司徒兄,也得先奉陪喬兄一場了。”
  司徒不空微笑道:“既是如此,本人也樂得在一旁欣賞。”
  大局已定,蕭浪與喬喬一戰已勢在必行。
  就在此時,人群傳出一陣大笑道:“真有意思,既是如此,喬兄可否把與司徒兄的一場比拼讓給本公子,免得司徒兄惹上車輪戰的閒言。”
  眾人不由自主往發聲處望去,恰好見到一名衣飾華麗的少年公子,腰掛配劍,負手悠閒地踱步而出。
  此人的身材長得高大俊挺,沒有任何可被挑剔之處,五官有如斧鑿刀削,棱角分明,且透著一種疏狂風流的氣質,幾撮發絲不經意的覆蓋在額前,配合他微微上翹,似笑非笑的唇角,構成了足以令異性同性均為之例目的外貌。
  江傑悶哼道:“是‘煙脂堡’花家的“公子劍”花公子。”
  蕭浪知道江傑這一聲是哼給他聽的,而且他還聽出了許多沒說出來的言外之意,知道江傑與眼前這個不請自來的花公於是舊識,卻對此人沒什麼好感,這是他們幾個月相處下來所培養出來的“默契”。
  喬喬眼中奇芒連閃,微笑道:“原來是花兄來了。”
  花公於哈哈笑道:“本公子見到諸位興致如此之高,實在也忍不住技癢,以致貿然下場,還請各位不要見怪。”
  蕭浪笑道:“花兄哪里的話,我倆都是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合該湊成一對才是。”
  花公于大喜道:“蕭兄此言大合我意,說實在本公子對這英雄小會本來沒什麼興趣,只是聽說主辦人東方明珠有傾國傾城之姿,這才抱著姐且觀之的心情前來,沒想到能在這秋水樓與諸位高手集聚一堂,實是人生快事。”
  蕭浪微微一笑,心想原來此人是個遂花風流之輩,無怪乎會和沉穩持重的江傑不合,不過此人倒是全無一般名門世家弟子的架子,這點倒是讓他有了先入為主的好感。
  司徒不空寒著臉道:“花兄不是出來向本人挑戰的嗎?”
  花公於“哎呀”一聲,轉向司徒不空笑道:“司徒兄莫怪,實在是本公子與蕭兄有一見如故之感,才冷落了司徒兄,希望司徒兄不會因此拒絕本公於的挑戰。”
  司徒不空為之啼笑皆非,但他又確知眼前這看似保會在脂粉堆中胡混的花花公子,其手底下確有非凡的武藝,當年與他齊名的“巨劍”司馬非凡,便是敗給了年紀只足他一半“公子劍”花公子。
  長江後浪推前浪,不論是蕭浪、江傑、喬喬,甚至花子,均是一是易興之輩。
  想到這司徒不空長笑道:“敵手難求,本人就領教一下“肥脂堡”花家的“百花劍法”!”
  圍觀群雄紛紛發出采聲,均因看到現場奇峰迭起,大生此行不虛之感。
  江傑心中暗歎,知道自己不出面說話不行了,乾咳一聲宣:“請恕江某多言,但在場諸位都是受東方姑娘的邀約而來,如今主人未至,宴會未開,諸位就要在此大打出手,不但於禮未合,更辜負了如此良辰美景,還請各位三思。”
  他的語調並沒有特別放高,但頂樓的所有人都覺得江傑的一字一句都清晰的像是在他們耳邊所講的一樣,這一手精純高深的內功傳音,立時壓下了場中議論紛紛的雜音,才注意到蕭浪身旁並不特別引人注目的江傑。
  花公子像是個老朋友般的跟江傑招呼道:“江兄,我還以為你變啞巴了呢?”
  江傑苦笑道:“夾在一堆好戰份子中間,我倒寧願我是個瞎子算了。”
  喬喬失笑道:“沒想到江兄也變得風趣起來了。”
  江傑淡淡道:“喬兄好說了,各位是否願意聽在下勸告,哲時罷鬥如何?”
  不等眾人有所反應,一道蒼勁有力的聲音從樓梯處傳上來道:“江少幫主說得好,李某也請諸位賣我一個薄面,莫要在東方小姐的面前作此煮鶴焚琴之舉。”
  事實上秋水樓此時每個樓層皆圍滿了好奇的旁觀者,只是沒有人敢接近階梯,上到頂樓來,就在這要緊時刻,—名氣質獨特,衣著高貴雅致,還長著一把美髯的中年文士,與東方明珠肩拾級而上,出現在群雄眼前。
  東方明珠今日顯然是卻意經過一番打扮,宮髻雲發鬟,掛裙玉帶,翠袖凝芳,別有一種高貴秀麗,楚楚動人的美態。
  花子見到東方明珠,立時呆若木雞,雙目發直,喃喃口語道:“絕色……果其是絕色……”
  中年文士環目掃視了場中一圈,雙目電芒閱爍,顯示出極為深厚的內功底於,哈哈笑道:“諸位有話好說。莫要拆了我這座秋水樓了。”
  喬喬施禮恭聲道:“喬喬見過世叔。”
  中年文士撫須笑道:“世侄不用多禮,喬門主好嗎?”
  喬喬道:“門主他老人家很好,多謝世叔的關心。”
  花公子回過神來,重重歎了一聲道:“世叔艷福不淺,身邊競能有像明珠小姐如此美麗的女人陪伴,好叫本公了佩服不已。”
  他這話完全沒一點晚輩對長輩應有的禮貌,奇怪的是中年文士也似習以平常,不以為意的道:“花世桎誤會了,明珠乃是李某新收的義女。”
  花公子大喜道:“原來如此,唉!世叔你怎麼不早就呢?那本公子就還有希望了,嘻,還有希望。”
  東方明珠見他說得逗趣,忍不住抬起臻首來望了他一眼。
  花公子微笑道:“花公于見過明珠小姐。”
  東方明珠淺淺一笑,有如玫瑰綻放,朱唇輕啟道:“明珠見過花公于、各位英雄。”
  司徒不空于此時冷冷插入道:“你們閒話說夠了沒有?”他決戰的與頭一再被人打斷,真是佛都有火了。
  中年文士望向司徒不空淡淡笑道:“司徒兄不願賞李某一個薄面,仍是執意一戰嗎?”
  司徒不空握刀的手緊了一緊,與中年文士一瞬不眨的對視著,冷做的道:“別人伯你“富甲天下”李家,我司徒不空可不吃這一套。”
  江傑的傳音入密在蕭浪耳旁響起道:“這中年文士大有來頭,乃是八大奇門中“富甲天下”李家之主,“財神”李萬金的胞弟,外號“尿王”的李無憂,內功修為深不可測,不知怎麼會成了東方明珠的義父?”
  蕭浪目中亮起奇芒,正在場中的局勢又轉為劍拔弩張之時,忽然間……
  “砰!”隨著一道巨響,屋瓦木屑紛紛落下,屋頂破開,一道纖細優美的白色人影從天而降,賽雪欺霜的玉手,卻抉帶著能削肉斷骨的破體劍氣,隔空往東方明珠腦門拍下,沒有半點留情。
  蕭浪不等看清來人,已身子劇震,失聲叫道:“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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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口口口口口
  事情發生得實在太快太突然,即使與東方明珠近在咫尺的李無憂,也來不及插手援助。
  此時能保住東方明珠一條小命的,便只有東方明珠自己。
  東方明珠嬌叱一聲,美目泛起一圈奇異的藍芒,同時雙袖猛揮,間不容發的插入自己頭頂和冰兒十指間的虛空處,只聽得“嗤嗤”數響,碎布飛揚,接著東方明珠行雲流水般的往後飄退,雖是在鬼門關前打了一轉回來,但已嚇得俏臉剎白。
  冰兒一招無功,不等身子落地,纖腰一扭,已在空中輕巧靈動的變換位置,玉臂再揮,仍是直取東方明珠而去,完全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打法。
  李無憂怒叱一聲道:“休得放肆!”採取圍魏救趙的戰術,一掌印向冰兒背後。
  冰兒輕咦了一聲,李無憂這一掌看似乎淡無奇,但卻如同波浪一樣,抉帶著一重強過一重的淩厲勁道,而且他發掌同時,腳底亦同時邁開大步,雙掌勢帶動身勢,其速度力道,冰兒估計以自己只有五成火候的“大虛空法”絕接不下這一招,不由暗歎一聲,放棄將東方明珠立斃當場的念頭,嬌軀化前沖為橫移,恰恰避開了李無憂的一周。
  李無憂暗吃一驚,以他的身份武功,更兼背後出手在先,仍給對方輕描淡寫的避了開去,是說了出去也沒有人會相信,不由得愣了一下,一時之間競忘了繼續追擊。
  蕭浪還在猶豫不要不要出手,江傑已先他一步攔在冰兒的去路上,沉聲道:“小姐請先停手再說如何?”
  冰兒杏眉一跳道:“江傑你少管閒事!”
  江傑濃眉一皺,冰兒故意喊出他的名字來,乃是造成他倆早就相識的感覺,引起旁人的猜疑,由此可見此女心機反應之快,非是一般可比。
  但是江傑身為未來的一幫之主,卻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被難倒的角色,他見冰兒仍是原勢不改的往自己方向沖來,遂低喝一聲,雙掌齊出,使出降龍十八掌中的一式“終日乾乾”,頓時形成一堵無形有質、雄渾精奇的氣牆,攔住冰兒去路。
  此時李無憂也已回過神來,未見他腳步移動,人已有如縮地般出現在冰兒身後,一臉寒霜的殺氣。
  冰兒別過身子,露出一個甜美至極點的嬌笑道:“這麼多人欺負我一個小女子,不伯羞嗎?”
  李無憂這時才首度定睛目睹冰兒的絕世芳容,饒是他並非好色之徒,竟也不由心神一震,殺機全消,怎地也狠不下心出手了。
  在場所有男人,亦現出為冰兒迷醉的神情。
  東方明珠驚魂甫定,見到如此情形,雙目立刻射出濃烈的妒意和殺機。
  便在現場均因為冰兒驚艷一笑而為之停頓的時候、眾人腳下忽然傳來一陣震動的感覺,接著砰然巨響,一個天神般高大的身影,破開頂樓的地板,在一片塵砂瓦屑中轟然而現,氣勢如神。
  旁觀眾中數人走避不及,紛紛受傷,更有隨著破開的大洞跌到下一層去的,樓上樓下亂成一團,場面全然失控。
  那人完全無視他一手造成的亂象,甫一現身,便以獨特渾厚低沉的聲音朝冰兒喝道:“冰姬,還不隨我回去!”
  蕭浪身子一震,認出了這聲音形影的主人。
  “‘虎衛’雷去夏!”
  江傑訝道:“什麼?”這瘟神一般失物竟會出現在這裏。
  雷去夏虎目一掃,見到蕭浪,竟也露出訝然之色道:“好小於,你竟還未死!”
  蕭浪對雷去夏可說是仇人見面,份外眼紅,長笑一聲道:“我既然不死,當然就輪到你死。”紅顏刀來到手上,人刀立刻化成一道長虹,直取雷去夏。
  雷去夏冷笑道:“沒想到你刀法又進步了不少,不過本將現在沒空陪你玩。”運腳一掃,輕而易舉的便把蕭浪連人帶刀震開,同時疾撲向冰兒,邊喝道:“冰姬。你逃不掉了。”
  冰兒臉上首次露出驚恐之色,嬌呼道:“救命.有壞人要來抓我了。”
  花公子如夢初醒,跳起來大喝道:“美人兒別怕,本公於來救你了。”長劍出鞘,猛然向雷去夏刺去。
  別看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這突來一劍,竟然也深得劍法“快、准、狠”三訣,劍勢未到,凜冽的劍氣已洶湧而至,即以雷去夏之能,也不能無視于花公子這一劍之威。
  雷去夏雙目寒光暴射,冷喝道:“擋我者死。”淩空飛起一腳,向花公於長劍踢去。
  蕭浪大喝道:“小心他的,虎殘腳,!”
  花公于冷哼一聲,劍勢徒變,手中長劍暴湧出一團光雨,有如一張大網,將雷去夏的視線完全隔絕開來,迎頭向他罩下。
  眾人盡皆動容,花公於的劍技遠在他們想像之上,江傑更是脫口贊道:“好一招‘百花繚亂’。”
  雷去夏虎目一凝,本是疾蹴而出的一腳忽然改變速度,變得慢如蝸牛,卻又完全違反物理常性的,在眾人剛感覺到這一腳的“慢”的時候,雷去夏一腳已破入花公子劍網之中。
  “砰!”
  花公于有如百花綻放的一劍變得毫無用處,慘哼一聲,斷線風箏般被雷去夏踢得往蕭浪的反方向跌去。
  雷去夏剛擊退花公子,另一道淩厲的勁風又向他迎面襲來。
  喬喬出手了。
  喬喬雙目奇芒大盛,手結印契,透過幾個飄移不—的假勢之後,搶到雷去夏身後,十指爭彈,直取雷去夏身後數十個大穴,招式詭異狠辣,奇奧無比,不愧是“詭異秘藏門”喬家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
  雷去夏怒哼一聲,身子橫移開去,同時身後披風有如活了過來一般疾張飛揚,袍角更有如一張利刃般疾切向喬喬雙手,如果被切個正著,保證喬喬十根手指無一倖免。
  喬喬雖驚不亂,雙手迅速收回,盤在胸前,同時足尖一點,身子飛起,翻過雷去夏頭頂,兩掌穿花蝴蝶般幻起漫空掌影,舖天蓋地的往雷去夏攻去。
  雷去夏面對喬喬驚濤駭浪般的攻勢,卻是夷然不懼,飛起一腳,炮彈般淩厲兇猛的勁氣競透腿而出,重重擊在喬喬無形有實的掌影之上,準確得可叫任何人大吃一驚。
  “砰!”勁氣交擊,發出一聲巨響,喬喬整個人競被雷去夏一腳踢穿。
  “哦?”雷去夏同時眉頭一皺,發現古怪。
  腳尖踢穿的只是喬喬的外抱,他的人已趁機遁往雷去夏左側死角。
  ——金蟬脫殼。
  喬喬長嘯一聲,一肘打在雷去夏腰際。
  雷去夏身子一震,一聲虎吼,一爪抓向喬喬腦門。
  但是喬喬一招得手,竟不貪功,身子已流星般抽退,雷去夏一爪只落得了空。
  雷去夏中喬喬一招,只上半身略晃了晃,竟似未傷,看得樓上眾人暗吃—驚,雖然如此,喬喬畢竟是唯一打中這不知從哪里出來的絕世高手一招的人,只是如此,只足夠他在群雄心目中的地位大為提升。
  喬喬遲到冰兒身旁,以充滿感情的關懷語調問道:“冰兒小姐,你沒事吧?”
  兩人競是舊識,這變化連蕭浪也為之一愕。
  雷去夏停下腳步,雙目殺機閃爍,冷冷道:“好,都一起上吧!”
  李無憂排眾而出,沉聲道:“閣下到底是誰,竟敢來秋水樓撤野?”
  雷去夏望定李無憂道:“你是這裏的主人?”
  李無憂道:“不錯,本人正是“富甲天下”李家的李無憂是也。”
  雷去夏冷笑道:“那又如何?不立刻交出冰姬,我就連整座秋水樓連同李家都鏟為平地。”
  李無憂大怒道:“閣下好大的口氣,就不伯風大閃了舌嗎?”
  雷去夏傲然道:“你可以試試!”
  東方明珠來到李無憂身後,一抽後者衣角,低聲道:“義父,對方像是為了那神秘少女而來,我們似乎用不著為了此人而惹上這不必要的麻煩。”
  李無憂聞言一愕,他當然不是沒想到此點,只是礙於身份地位,無論如此也不能容他人在自己的地盤上肆意殺人動手,否則顏面何存?
  喬喬長笑一聲道:“世叔不必為難,這位仁兄想要抓走冰兒小姐,就讓他沖著小弟來吧:”
  眾人皆沒想到看來和氣溫文的喬喬竟會主動把這燙火山芋攬上手,但見到冰兒的絕世芳容,又覺得這護花之舉實是理所當然。
  花公子亦大聲附和道:“不錯:你這個人凶眉惡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本公子絕不容許你動這位冰……冰兒小姐的一根寒毛。”
  他其實根本搞不清楚冰兒與眾人的關系,只是見到冰兒的美貌,便激起了天生的護花之心,什麼也顧不得了。
  冰兒淺淺一笑,有意無意間競望了蕭浪一眼。
  蕭浪給冰兒一眼望得心中一跳,自己也說不上有什麼感覺。
  喬喬和東方明珠都注意到了兩人的反應,眼中同時閃過濃烈的妒意。
  李無憂繼續迫問道:“閣下到底是何方神聖,與這名少女又有何關系?”他指的當然是冰兒。
  雷去夏還未回答,蕭浪已代他開口道:“他就是殺死神刀門的兇手,武神宮的“虎衛”雷去夏是也。”
  “武神宮”三字一出,眾人立時駭然色變。
  雷去夏發出一陣長笑道:“好小於,替我背了黑鍋很不甘心嗎?”
  蕭浪淡淡道:“前輩言重了,蕭某只是不想承認沒做過的事而已。”
  雷去夏重重哼了一聲道:“既知本將身份,便該曉得這是武神宮的家務事,誰要是還敢做架梁,就莫怪我腳下不留情了。”
  樓上眾人立時喋若寒蟬,連李無憂也是一陣難堪的沈默,皆因武神宮和天魔門是江湖上沒人敢惹的兩個麻煩。
  喬喬臉上表情數變,顯然他也不曉得冰兒和武神宮的關系,如今驚聞此事,縱是他對冰兒一見鐘情,早有追求之心,也不得衡輕重。
  蕭浪仰天發出一陣長笑道:“蕭某雖無意插手武神宮之事,也不想去管前輩和冰兒小姐之間的關系,但對前輩在神刀門的一腳之賜,卻一直難以忘懷,今日有緣相遇,還想請前輩再度賜教一番,不知前輩意下如何?”此言一出,眾人立時對蕭浪刮目相看。
  這才是真正的英雄氣概。
  東方明珠和冰兒均是心中一動,蕭浪天生自然的氣度風範,確是能叫異性不由自己。
  喬喬風頭盡被蕭浪所掩,眼中殺機暴射,但很快又被冷靜深沉的神色蓋過,似是有所盤算。
  無獨有偶,東方明珠眼中也出現相同的神采。
  雷去夏虎目贊許之色一掠而過,語如寒冰的道:“我說過,任何人敢再阻擾本將去路,便只有死。”
  蕭浪踏前一步,長笑道:“未曾真正動手過招之前,生死勝敗總是難料,前輩請!”
  雷去夏還未答話,花公於已搶前與蕭浪並肩則立,持劍喝道:“我也來摻一腳!”
  蕭浪愕然道:“花兄不必如此。”
  花公子搖頭道:“蕭兄不必多言,本公子心意已決,倒要看看名震江湖的武神宮,到底有何驚人之舉?”
  雷去夏點頭道:“好!”又淡淡加了一句:“兩個還不夠。”又朝江傑道:“你也來吧!”
  江傑愕然道:“我?”隨即啞然失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大步而出。
  雖然不知雷去夏為何挑中他,但反正江傑早就想助蕭浪一臂之力。
  雷去夏的武功實在太高,即使眾人聯手,也未必有勝過他的把握。
  三人成鼎足之姿,包圍住雷去夏。
  雷去夏仰天笑道:“好,雷某多年不出江湖,今日再展手腳,便要看看你們是不是真能長江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花公子冷哼一聲道:“雷兄不伯把自己說得太老了嗎?”
  蕭浪失笑道:“花兄可別被雷前輩的外貌所騙,他已經八十有多了。”
  花公子一震道:“什麼?”
  蕭浪話末說完,人刀合一,紅顏刀振起一片紅芒,有如一道虹橋罩向雷去夏。
  江傑同時出手,降龍十八掌的“雙龍出海”,推出一道淩厲剛猛的氣堵,當面向雷去夏壓去。
  兩人第一次聯手出擊,竟然配合得天衣無縫,威力倍增。
  花公於大叫上當,蕭浪和江傑之間競有一種不言而明的默契,將他排除於外。
  雷去夏虎目電芒乍閃,身上毛發根根聳豎,整個人如一陣旋風般掠起,以令人無法揣測看清的高速路線,迎向兩人攻勢。
  “砰砰!”
  兩人已使盡渾身解數,仍給雷去夏有如巨鉗般的一雙大腳踢中刀鋒掌緣,觸電般劇展,跌往兩旁。
  如此腿法,確是神乎其技。
  兩人甫退,花公子已挺劍補位而上。
  花公子豪笑道:“終於還是非我不可吧!”劍尖發出刺耳嘯聲,疾刺向雷去夏胸膛。
  以雷去夏的定力,卻因花公於這一劍而錯失將蕭浪江傑立斃腳下的良機,也不禁生起哭笑不得的感覺。
  他的真氣修為已達收發由心的境界,盡管經過多番激戰,卻毫無衰竭之像,一聲長笑,運腿擋下來劍。
  花公子手下不停,人隨劍走,一口氣再刺出五劍,勁道一劍比一劍淩厲,令人生出不敢硬擠之念。
  雷去夏卻是半步不移,單腳翻飛,一連接下花公於五劍。
  花公子大喝一聲,身子斜移開去,一劍劈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斬向雷去夏右肩。
  這一劍已是他全身功力所集,不成功便成仁。
  雷去夏冷喝一聲,腳下踏出玄奧無比的步法,在不到—尺的空間中接連幾個移身,而每一步均讓花公子感到難以捉摸對方的下一個落點,原本淩厲無比的劍勢變得無處可落,雷去夏便趁對方氣勢一窒之時,“虎殘腳”從一個意想不到的角度殺出,重重踢在花公子劍鋒之上,把花公子踢得長劍脫手,吐血飛退。
  旁觀者皆看的心驚膽跳,沒想到含三大年輕高手之力,圍戰雷去夏一人,仍是沒幾個照面便敗下陣來。
  蕭浪、江傑兩人鬥志如虹,花公子剛被擊退,兩人立刻齊齊殺到。
  雷去夏大喝一聲道:“好!”雙腿如狂風卷落葉般飛舞,踢出百多道腳影,往兩人攻去。
  爆擊不斷,勁氣洶湧。
  三人乍合倏分,可憐蕭浪和江傑兩人氣喘吁吁,披頭散發,模樣狼狽至極。
  雷去夏微退數步,雙目露出掩飾不住的訝意。
  蕭浪喘笑道:“前輩的‘虎殘腳’果然厲害,差點便把小於的卵蛋也踢爆了,哈!”
  江傑啞然失笑道:“想不到你還有心情開這麼肮髒的玩笑?”
  兩人雖是落於下風,但那股置生死於度外的談笑氣度,卻令旁觀者動容。
  花公子揮袖抹掉嘴邊的血漬,狀甚愉悅的大笑道:“蕭兄、江兄,你們這兩個朋友本公子交定了,哈哈……咳咳!”他這一笑牽動了傷勢,頓時引得咳嗽不已。
  雷去夏冷冷道:“你們三個真要找死?”
  蕭浪橫刀笑道:“前輩剛才已豁盡全力,仍不能如願收拾掉我們三人,難道不是事實嗎?”
  雷去夏虎目殺機一掠而逝,隨即談淡笑道:“由得你們去想吧!准備好了沒有,我要出手了。”
  三人聞言,表面仍是故作輕松,暗地裏卻是叫苦連天。
  三人也各自提升功力,准備應付雷去夏石破天驚的一擊。
  此時樓上眾人心神皆投入在這場難得一見的快戰之中,但是一直看來驚魂未定的東方明珠,忽地美目殺機一閃,嬌軀一晃,迅快無比的閃現至冰兒身旁,一爪朗她臉上抓去,勁道淩厲狠辣,卻又不帶半點風聲,待得冰兒發現時,五根手指已近在眼前。
  這一爪要是抓個正著,保證冰兒絕美的玉容全毀於一旦。
  東方明珠唇邊剛出現殘酷得意的微笑,卻又立時臉色大變,面如死灰。
  五指就在冰兒臉上不到一寸的距離頓住顫抖,任憑東方明珠吃盡九牛二虎之力,也無法將這一爪再作分毫的移動。
  冰兒像是早知東方明珠有此一著,毫不吃驚的嬌笑道:“暗算我一次不夠,還想來第二次嗎?”
  東方明珠雙目射出怨毒之極的神采,一字一句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道:“大、虛、空、法!”
  冰兒笑道:“正是大虛空法的“混沌虛空體”!”
  雷去夏見到這場突變,立時大怒道:“竟敢對冰姬不利!”撇下與蕭浪三人的戰事,狂猛的殺氣直撲東方明珠而去。
  李無憂大喝道:“退回去!”一掌拍去。
  雷去夏見冰兒被襲,怒意已掩蓋過一切,哪管是任何人攔在他面前,也是立殺無赦,重腳轟出。
  “砰!”
  兩人互拼一招,竟是不分勝負,齊齊震開。
  李無憂手腕酸麻,連退七步,心下駭然道:“好厲害的腿功!”
  雷去夏足尖點地,運功化解小腿上一波強過一波的層層氣勁,亦是臉色微變,暗忖道:“波紋訣果然名不虛傳。”
  冰兒眼觀八方,見雷去夏與李無憂那邊戰得激烈,美目一轉,忽地吐勁震開東方明珠,微笑道:“本來可以扯平的,這下你可多欠我一次了,等著我回來拿吧!”破開腳下的地板,急墜而下。
  雷去夏急喝道:“哪里逃!”跟著冰兒破板而下,消沒不見。
  來也突然,去也突然。
  喬喬猛一咬牙,身影一晃,亦跟著消失在樓梯處。
  蕭浪看了江傑一眼,江傑還來不及搖頭,蕭浪已飛快朝他道:“江傑,這裏便留給你了,我跟去看個究竟!”競就那麼飛出樓外,消失在眾人的視線。
  江傑正要氣的跳腳,另一邊的李無憂已怒氣沖沖的朝他興師問罪道:“江少幫主,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江傑環目四顧,見到頂樓斷梁殘壁的殘狀,又迎上花公子充滿疑問的眼光,只能搖頭唉道:“但願我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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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邀月乘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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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浪躍出樓外,人在半空,翻過幾個輕巧的斛鬥之後,飄然著地,靈動如貓。
  甫一落地,一股微若遊絲,陰險狠毒的氣勁,在耳畔響起,疾撲而來。
  蕭很大吃一驚,雖危不亂,反手一刀劈出。
  “當!”一聲清響,偷襲之人變招與蕭浪互拼了一記,同時一震,拉開距離。
  蕭浪橫刀斜睇,如臨大敵,冷冷沉聲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天之驕於”,竟會做出這種暗箭傷人的勾當。”
  喬喬仍是一派溫文有禮的笑容,像是一點也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的道:“蕭兄言重了,小弟出身“詭異秘藏門”,本來一招一式學的都是偷襲暗算的功夫,蕭兄難道不知道嗎?”
  他那種真小人的口吻和他清秀俊美的臉孔絕不相稱,不由聽得蕭浪一窒,內心對喬喬的戒心又提高了幾分,表面上卻是平靜無波的道:“原來如此,那到是蕭某錯怪喬兄了。”
  喬喬微笑道:“哪里!哪里!不知蕭兄下來秋水樓有何貴幹呢?”
  蕭浪暗忖道:“我不來問你愉襲我的原因,你倒先管起我的去向來了。”微微一笑道:“喬兄這話未免問得多餘,天下路天下人走得,蕭某似乎沒有奉告喬兄的必要口巴!”
  喬喬碰了蕭浪一個釘子,卻毫不在意的笑道:“蕭兄說的是,是小弟的不是,蕭兄這就請便吧!”說完競真的退到一旁,一副任由蕭浪離去的樣子。
  饒是蕭浪一向足智多謀,也不由對喬喬的舉動引起疑心,照理說對方明明比自己還要心急冰兒的下落,為什麼現在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實在令人大惑不解。
  蕭浪忍不住道:“喬兄是怎麼認識冰兒小姐的?”
  喬喬微笑道:“同樣的問題我並沒有問過蕭兄不是嗎?蕭兄請!”
  蕭浪退了一步,忽地開口道:“是冰兒要你來攔我的,是吧?”
  喬喬身子一震,這樣的反應無疑給了蕭浪最好的回答,他長笑一聲,往後退去,只剽他悅的聲音傳過來道:“今日相會,雅興不淺,他日有緣再遇,當與喬兄煮酒長談,蕭某就此別過。”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人已去得不見蹤影。
  喬喬遙望蕭浪遠去的方向,目中再度出現令人不寒而懼的怨毒神色,冷冷微笑道:“此人的心智武功,果然足堪成為我的頭號情敵,正因為如此,我更不能留蕭浪活在世上。”
  蕭浪展開身法,漸遠離鬧區,來到人煙稀少的荒山小徑。
  他似是有所憑侍,腳步一點不曾遲疑,忽然目光一峻,足下驟停,只見不遠處,清逸優雅至無以複加的美女冰兒,正席地而坐,地上的草席前擺了一張小茶几,上面還放了幾樣精緻的小菜,一個灑壺,兩個酒杯,令人懷疑她是何時變魔術般張羅出這些東西的。
  冰兒舉杯向蕭浪微笑道:“蕭浪請過來坐啊!”
  蕭浪啞然失笑,移步來到冰兒處,盤膝坐下,開口道:“小姐擺脫那個雷去夏的虯纏了嗎?”
  冰兒淺淺一笑道:“要是沒擺脫那個煩人的傢伙,我哪能在這裏見你呢?”
  蕭浪微笑道:“小姐怎麼知道蕭某一定能迫來呢?”
  冰兒曬道:“你反正來了不是嗎?再不快點動手,酒菜都要涼了。”
  蕭浪失笑道:“恭敬不如從命。”舉筷毫不客氣的大嚼大咽起來。
  他著實餓得慘了。
  冰兒則僅是象徵性的用了一點酒菜,多半時間都笑意盎然的看著蕭浪風卷殘雲的吃相。
  蕭浪心中則湧起慘異絕倫的感覺。
  自認識此女以來,兩人便一直處在鬥智鬥力的立場,像眼前這樣同桌共席的“和諧”相處,尚是破題第一道,要說蕭浪對冰兒完全沒有一點動心,那就是騙人的。
  她的一眸一笑,都讓蕭浪有一種如沐春風,無以名之的曼妙感覺。
  但是她的心思感情就像天上的浮雲一不可捉摸。
  蕭浪知道冰兒,不用深交也可以瞭解她的為人,就像他知道他自己一樣,因為他倆本是同一類的人。忽然間,時間的流逝變得再沒有一點意義。
  柔風拂來,令人打從心底生出悠閒寧靜之意。
  蕭浪放下杯筷,目光轉到蒼穹虛茫的落日暮色,和那聳入雲端,秀麗迷蒙的黃山夕景。
  整個天地忽然變得充滿生機,這是蕭浪自出江湖以來,第一次這麼用心感受到四周環境的景色。
  那是蕭浪從未試過的動人感受,兩人都不願願破壞這難得的安詳氣氛,均都不發一語,只是偶然交換一個眼神,盡在不言中。
  不知過了多久,蕭浪打破沈默笑道:“小姐總是能帶給別人意想不到的驚奇,就像現在這一餐一樣。”
  冰兒微笑道:“那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倒是你能找來這裏,才真的讓我驚喜呢!”
  蕭浪失笑道:“我還以為小姐不會好奇呢?”
  冰兒笑笑反問道:“我有這樣說過嗎?”
  蕭浪摸摸鼻子道:“其實說穿了不值一文,蕭某只是隨著小姐的體香追來此處的。”
  冰兒訝道:“還說沒什麼了不起,這種嗅覺比所謂的神獒還要靈敏百倍了。”
  蕭浪聳聳肩道:“蕭某天生就有這種能力,也不覺得有什麼稀奇的。”
  冰兒嘻嘻笑道:“說不定你上輩子是二郎君的神犬轉世的。”
  蕭浪苦笑道:“或許吧!”
  經過一番說笑,兩人的距離更是拉近不少。
  醉人的清香從冰兒身上傳入蕭浪鼻內,蕭浪在近距離裏感受到這淡雅如仙的美女,無論內外在均是那麼的超然脫俗。
  蕭浪天生就是灑脫淡泊的人,對男女之情本來看得極淡,但冰兒對他有一種無可否認的吸引力。
  但要說這就是愛情的話,卻又言之過早。
  蕭浪把心思拉回到現實,迎上冰兒清徹不見底的目光,,口中淡淡道:“小姐究竟與武神宮是何關系呢?”
  冰兒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別過俏臉道:“我早知道你會問這個避無可避的問題。”
  蕭浪立時不忍道:“小姐要是不想回答,可以不答,就當我沒說過好了。”
  冰兒把目光投向遠方的山巒曠野,像給觸及心事般,良久才輕歎道:“我也不知道我倒底算是武神宮的什麼人?有時候我覺得我只是那座冰窖裏禁鍋的一支小鳥,渴望著想要展翅飛去,但當我真的逃離那個地方,接觸到外面世界的爾虞我詐,人心險惡後,競又不由自主的懷念起那個地方來。”
  蕭浪的心情像是被冰兒的說話投入了一塊石頭,引起陣陣漣漪,久久不能乎息。
  可以想像冰兒在武神宮必定有過一段冷漠而痛苦的成長經歷,才會有感而發的說出這些話來。
  兩人都是思潮起伏,難發一言。
  冰兒深吸一口氣,玉容回復一貫悠閒自若的神態,輕柔也道:“冰兒競在不知不覺中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請蕭浪你把它忘掉吧!”
  蕭浪沉聲道:“小姐為何選上蕭某來作為談心的對象呢?”
  冰兒嬌軀輕震,花容一黯,以微弱至不能聽見的聲音低語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蕭浪身子一展,終于知道冰兒對他,並不是全無情意。
  夕陽的最後餘暉,消沒在地乎線下。
  將滿的明月在天邊現出仙姿。
  蕭浪收拾情懷,拿起酒杯,哈哈一笑道:“雖然沒能見到錢塘怒江,但能與小姐在此同席賞月,也算上天對我不薄。”
  冰兒始起致首,不知是怨是嗔的看了他一眼,接著微微—笑道:“我害你不能留下來參加英雄小會,蕭浪不會因此責怪我吧?”
  蕭浪失笑道:“小姐言重了,小姐對蕭浪曾有過救命之恩,蕭某感激都來不及,又怎敢對小姐有絲毫不悅呢?”微微一頓,又道:“何況,經過剛才一役,英雄小會多半也要無疾而終了。”
  冰兒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笑容道:“我何時救過你的性命呢?”
  蕭浪反口問道:“在神刀門從“虎衛”雷去夏腳下救回蕭某一命的人,難道不是姑娘的金口一言嗎?”
  冰兒嬌笑道:“什麼金口一言,你這人說話未免太誇張了。”
  蕭浪歎道:“不管如何,蕭某對小姐總是感激不盡的。”
  冰兒好奇道:“不瞞小姐你說,蕭某習武多年,對自己的功力本來多少有那麼一點微薄的信心,沒想到一遇上武神宮出來的高手如小姐和雷去夏之流,立時變得不堪一擊,這對我那脆弱幼小的心靈實在是個殘酷的打擊。”
  冰兒被蕭浪逗得前仰後翻的笑道:“你哪來脆弱幼小的心靈,不要笑死我好了。”
  蕭浪聳肩道:“小姐對我還不夠瞭解呢!”
  冰兒“噗嗤”一笑道:“打從我第一眼看見你時,便知你是個油嘴滑舌之徒,再怎麼裝也沒用。”接著岔開話題道:“其實打不過雷去夏,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即使在武神宮裏,此人的武功也是僅在宮主一人之下,眾人之上,能與他並駕齊驅的只有“龍侍”厲無冬,我要是與這兩人動手,也要不出一百招便落敗了。”
  蕭浪聽得忍不住道:“既然如此,那麼……”卻又住口不語。
  冰兒道:“你想問說既然我不是雷去夏的對手,又為何能三番兩次的在他追捕下逃去,是嗎?”
  蕭浪知道自己的心事絕瞞不過眼前這慧質蘭心的美女,只有點頭苦笑道:“蕭浪確有此感,還請小姐見告。”
  冰兒露出無奈而苦澀的一笑道:“理由很簡單,因為他沒有辦法不傷我一根汗毛而把我活權回武神宮,如此而已。”
  蕭浪心中一動,開始感覺到冰兒在武神宮內的地位絕不尋常,否則不會像“虎衛”雷去夏那樣桀驁不遜的絕世高手也要賣她的帳。
  蕭浪舉杯把酒一飲而盡,杯子回到桌面上時,開口問道:“武神宮主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
  冰兒身子一靈,美眸競在一剎那閃過敬仰、恐懼、愛慕、憎恨、憤怒等等錯綜之極的感情,接著幽幽歎了一口氣道:“他或許根本不能算是一個人。”
  蕭浪劍眉一挑道:“哦?”
  冰兒的目光此刻便像是天色一樣的黯淡下來,有點像是自言自語的道:“他根本不能算是一個人,因為我從來就沒有在他身上看到一點人類應有的感情。”
  蕭浪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心想難道世上真能有完全控制自己七情六欲的“人”。
  冰兒歎道:“神者無情,魔者絕情,神魔不死訣練到最高的境界時,便是非神即魔,絕情絕義的地步了。”
  蕭浪皺眉道:“真讓他練到這般境界,人生還有何樂趣可言呢?”
  冰兒茫然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從來也不瞭解神魔不死訣的那一套東西,就像我從來也不瞭解應帝王一樣。”
  蕭浪虎軀一震,心中叫苦。
  從她以極富感情的聲調直呼武神之名的反應看來,應帝王在冰兒心中應是有著不可取代的地位。想到這裏,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股妒意,接著又為這種從未有的感覺而大吃一驚。
  ——蕭浪啊!蕭浪,你是怎麼了,人家從來就沒開口說過喜歡你,吹皺一池春水,幹卿底事呢?如此無能,枉你還敢以浪子自居!
  想歸想,這種苦澀酸麻的感覺卻又是牢不可破的實在,盤踞心頭不去。
  正出神間,冰兒那柔雅溫純的聲音似是從遙不可及的遠處傳到耳畔道:“蕭浪在想些什麼呢?”
  蕭浪微微一愕,哈哈一笑道:“我醉了!”
  冰兒露出一個有悟於心的笑容道:“蕭浪再沒有話要問冰兒了嗎?”
  蕭浪一怔道:“不經冰兒提醒,蕭某確是幾乎忘了此來尋找小姐的目的了。”
  冰兒美目奇光一閃道:“蕭浪還是第一次直呼人家的名字呢!”
  蕭浪感覺自己像是打破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般地痛快,微微一笑道:“冰兒不喜歡嗎?”
  冰兒淡淡笑道:“隨便你吧!反正嘴巴是生在你臉上,愛怎麼叫我都管不著。”
  蕭浪見冰兒沒有表示反對,立時打蛇隨棍上的道:“冰兒為何要到秋水樓鬧場,還對東方姑娘突施辣手呢?”
  冰兒黛眉輕蹙的道:“奇怪你竟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我只是禮尚往來罷了,並沒有真正致她於死地的意思,難道你會看不出來嗎?”
  蕭浪緊問道:“冰兒的意思是東方姑娘也曾經暗算過你一次了,那又是何時呢?”
  冰兒婿然一笑道:“當時你在場聞到的,你難道忘了嗎?”
  她不說“你也在場見到”而說“聞到”,內裏顯是大有深意,蕭浪微微一愕,露出苦笑道:“冰兒說的對,蕭某正是因為有此證據,才更為苦惱存疑,皆因很難相信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少女,竟會是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的殺手王。”
  冰兒一點也沒有吃驚的神色,聲調止水般平靜無波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什麼殺手王,我只知道她就是那名在武當上用“判死劍招”愉襲我的黑衣蒙面人。”
  蕭浪直視冰兒道:“冰兒又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冰兒忽然露出一個屬於她那個年紀的少女所應有嬌艷甜美的笑容道:“這是秘密,不能告訴你。”
  蕭浪只有苦笑以報,雖是一番長談下來,他仍感覺到對方有著挖不完的秘密。
  一計不成,蕭浪再生一計道:“冰兒與“藏王”喬喬又是怎麼認識的呢?”
  冰兒嘻嘻笑道:“不打不相識啊,就像認識你和江傑一樣。”
  蕭浪啞然失笑道:“冰兒到底為什麼要在江湖上惹起這麼大的事端呢?”
  冰兒偏頭沉吟道:“我也不知道,或許只是為了好玩吧!這樣的講法或許你不會相信,不過這是真的。”
  蕭浪頷首道:“我信,因為我跟你一樣都是不幹寂寞的人,所以我能體會你的心情。”
  冰兒拍掌笑道:“現在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蕭浪微笑道:“冰兒今後有什麼打算呢?”
  冰兒嘴角逸出一個神秘的笑容道:“現在還不知道,不過總是會有辦法的。”
  蕭浪當然不會為冰兒擔心,她比她自己所說的還要有“辦法”得多了,會這麼問只是出於一種自己都不明了的動機罷了。
  蕭浪還在考慮說要不要把喬想要殺他的事情告訴冰兒,但轉念一想,這樣未免顯得自己氣量狹小了,何況冰兒也未必相信,便把話題一轉道:“天魔門與武神宮並駕齊軀,冰兒對天魔的瞭解又有多少呢?”
  冰兒柳眉一皺道:“蕭浪為何會突然對神魔兩派的事情感到興趣呢?”
  蕭浪聳肩道:“只是個人的好奇而已,神魔不死訣,修成之後,非神即魔,而且永生不死,如此功法,多麼引人退想。”
  冰兒微微一歎道:“那你還是不要想了,即使在有三百年歷史的武神、天魔兩派,能練成神魔不死訣的人,也只有兩個人而已,說穿了就是除了初代武神獨孤唯我和第一任大夫天魔第六邪童外,根本沒人知道神魔不死訣是怎麼回事。”
  蕭浪動容道:“竟有此事?”
  冰兒續道:“就算是次一級的武學,被神魔兩門視為鎮派之寶的武神四式和六欲天魔功,三百年來也沒有任何一位武神或是大天魔曾經修齊過這兩項絕藝。”
  蕭浪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武神是武神宮之主,大天魔又是什麼東西?”
  冰兒睨了他一眼後淡淡道:“大天魔當然就是天魔門的門主了,大天魔和武神的武功之高,絕非你我所能想像的地步。”
  蕭浪有點出神的道:“有機會我一定要見識一下武神四式和六欲天魔功這兩項絕學。”
  冰兒嗔道:“那你還不如自殺算了,你以為在這兩種神級武學下會有逃生的機會嗎?”
  蕭浪露出一個自信燦爛的笑容道:“沒想到冰兒還會著急蕭某這條小命。”
  兩朵紅雲掠上了冰兒嬌艷無比的玉容,她急忙將臉偏過去道:“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死在誰手上都不關本小姐的事。”
  蕭浪仰天哈哈一笑道:“將自己與冰兒面前的酒杯斟滿,欣悅無比的道:“冰兒可願陪蕭某喝上一杯?”
  冰兒伸出明潤似雪雕般的纖手,綻出清美的笑容,眼內充滿哀然之色,溫柔地道:“此地別後,或許再無後會之期,蕭浪你可知否?”
  蕭浪輕歎一聲,苦笑道:“蕭某怕是早就有所預感。”臉孔回復從容道:“從究還不過是一別,冰兒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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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舉起酒杯,冰兒淒然一笑,亦舉杯以對,兩人目光交會,千言萬語,一切盡在此刻的無聲勝有聲中。
  蕭浪正要仰杯沾唇,冰兒忽然黛眉一豎玉手一揚,酒杯疾射而出,邊叱道:“是誰?”
  蕭浪為之愕然,舉起的酒杯就那麼停在嘴邊。
  酒杯投向空無一物的漆黑夜空,客無徵兆的失去蹤影,以蕭浪和冰兒那樣的眼力,竟然也看不清酒杯是如何消失的。
  接著傳來一聲輕笑,月色之下,一條均勻優雅的人影,緩緩浮現。
  蕭浪立時感到身旁的冰兒倒抽了一口涼氣。
  來人看上去非常年輕,嫩滑的肌膚像剛出生的嬰兒白晰,容顏俊俏無比,甚至可以用“嬌美”來形容,要不是頸部突起一段喉結,實在要讓人懷疑他是男是女。
  來人背對月光,身穿黃衣,有著說不出的風流瀟灑,卻又帶著一股詭異陰柔的氣質,正負手而立,那對只應長在美麗女子臉上的修長鳳目,向兩入投來。
  蕭浪目光與黃衣人相對,忽然感到內心一陣迷惘。
  冰兒喝道:“不要看他的眼睛!”
  “波!”蕭浪猛然一震,從失魂的狀態中回復過來,手中酒杯卻因用力過猛,砰然破裂,碎片紮了他一手一嘴,鮮血汩汩而下,他卻渾然不覺,心中的震駭已經超過身體的痛楚。
  他的心志堅毅,極難動搖,一向便最為其師所稱贊,他自己也一直引以為傲,如今只不過與黃衣人一個照面,便幾乎神為之奪,其展駭自是不在話下。
  ——來人到底是誰?
  身旁的冰兒替他解答了這個疑問。
  “天——魔——門?”冰兒一字字像是從齒縫中硬擠出來,卻又清晰無比。
  黃衣人微微一笑道:“天魔門向邪真,見過冰姬。”說著竟施了一個禮,動作優雅之極。
  蕭浪心中劇震,沒想到說曹操,曹操便到,天魔門的人竟會出現在此,而天魔武神又是誓不兩立,來人選此時機出現,絕非偶然。
  向邪真轉向蕭浪道:“這位就是近來在江湖上聲名大躁的“浪子刀”蕭浪了吧?競能如此快便脫出我“鎖魂邪眼”的控制,確是名不虛傳。”
  他的聲音悅耳動聽,更帶著一股邪異的魅力,即使蕭浪明知對方來者不善,也無法對此人生出半點敵意。
  蕭浪深吸一口氣道:“不敢當,沒想到莫測高深的天魔門,也會知道區區,才讓蕭某吃驚不已。”
  冰兒回復恬靜淡雅的超然神態,冷冷掃了向邪真一眼道:“閣下是天魔門下一任大天魔呼聲最高的接班人,特意來此,不會是只為了賞月閒聊那麼風雅吧?”
  蕭浪啞然失笑道:“冰姬果然是慧質蘭心,無怪乎能成為武神應帝王心許的未婚妻。”
  蕭浪身子劇震,幾乎懷疑自己聽錯,失聲道:“什麼?”
  冰兒以充滿哀戚無奈的目光朝他投來,他也視若無睹。
  向邪真見到蕭浪的反應,眼睛裏閃過嘲弄得意的光彩,微微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述,本是人之常情,但任何人要是敢跟武神爭芳,恐怕都是死路一條。”
  蕭浪耳際嗡嗡作響,體內血氣翻騰,一種窒鬱空虛的感覺塞滿胸膛,使他幾乎要噴出鮮血,昏倒當場。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此刻正處於走火入魔的關頭,一個弄得不好,輕則武功全廢,重則立時斃命,死狀淒慘萬分。
  向邪真外貌之美,尤勝女子,但手段和心腸之毒辣,卻連殺人如麻的大盜惡匪也遠遠不及。
  他一眼便看出蕭浪和冰兒間微妙的感情,認定蕭浪會成為冰兒動手時的障礙,於是一上來便用本門秘技“鎖魂邪眼”,欲一舉制住對方,沒想到冰兒先一步道破他的用意,加以蕭浪本身的心志畢竟十分堅毅,才能脫出邪眼控制。
  一不作二不休,向邪真一計不成,又使一計,他故意道破冰兒和應帝王之間的真正關系,更在說話問使上了六欲天魔功的“天魔音”,佛家所言六欲,乃是指眼、耳、鼻、舌、身、意六識,“六欲天魔”便是透過這使人執迷不悟的六根六賊,迷惑人心,擾魂奪魄,最是厲害無比。
  蕭浪第一次接觸到這種精神戰勝物質的奇異魔功,猝不及防下,竟被向邪真的“天魔音”侵入心志,引起心魔大盛,全身真氣如脫韁野馬般失去控制,生死只在瞬息之間。
  蕭浪本來也不是這麼容易就被控制心神,問題是他一直在潛意識中壓抑自己對冰兒的感情,如今乍聽到冰兒已是名花有主的厄聞,心神劇震,加以“六欲天魔功”本來就是最善利用人心弱點,無孔不入,以致陷入如此險境。
  蕭浪如墜冰窖,全身顫抖,但一張俊臉卻漲得通紅,向邪真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利斧,鑿在他心房之上,如不再及時救治,縱不非死即殘,也會導致功力大退。且永遠不能恢復過來。
  魔門絕學,確是陰損至極。
  就在這時,一支纖細的玉手輕輕按上蕭浪手背,同時送入一道柔和精純的真氣。
  蕭浪全身一展,如被一盆冰水當頭淋下,心頭清醒過來,卻覺得腦袋一陣暈眩,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向邪真目中奇光連閃,瞥了冰兒一眼,微微笑道:“冰姬果然高明,在下這點微末技倆,只能算是班門弄斧了。”
  冰兒與向邪真一瞬不眨的對視,神情如臨大敵,冷冷沉聲道:“誰敢認為“六欲天魔功”是微末技倆,那人不是瘋了便是傻了。”
  向邪真笑道:“能得到冰姬的親口稱贊,真使在下感到光榮之至,既然知道反抗也是徒然,冰姬是否願意跟在下走了呢?”
  蕭浪得冰兒先天陰純的真氣相助,脫出走火入魔的災劫,但所受打擊甚深,聽到向邪真邪魅陰損的語音,全身不由再次一震。
  冰兒察覺到蕭浪的異狀,握住他的玉手再緊了一緊,以傳音入密向後者迅速道:“抱元守一,莫再被外在所擾,否則心魔入侵,神仙難救。”
  蕭浪深吸一口氣,運起“小虛空法”,頓時萬念皆空,外魔盡去,手腕一翻,竟把冰兒的手甩開。
  冰兒頓感愕然,蕭浪已大步踏出,背脊挺直,神態變得無比威猛,殺氣狂湧而出,嘿在道:“只要蕭某還有一口氣在,絕不容任何人傷害冰兒一根汗毛。”
  冰兒嬌軀猛震,美目射出複雜無比的感情,盯著蕭浪背後。
  向邪真含笑道:“果然是氣勢懾人,無怪乎能得到冰姬的青睞。”
  蕭浪再不受向邪真奇異邪魅的聲調所影響,仰天哈哈一英道:“多謝誇獎,武神官與天魔門的恩怨本來不關蕭某的事,不過閣下想要挾持冰兒以威脅應帝王的小人作風,卻讓我非常不以為然。”
  向邪真和冰兒眼中同時閃過驚異之色,暗凜對方心思之敏銳,竟是一舉中的。
  冰兒在蕭浪背後道:“蕭浪,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無關。”
  蕭浪回頭望了冰兒情比海深的一眼,柔聲道:“我怎可讓魔門邪人冒犯了冰兒。”
  向邪真悠悠道:“是非只因多開口,煩惱皆為強出頭,蕭兄難道沒有聽過這句話嗎?”
  蕭浪豪笑道:“多說無益,就讓蕭某領教六欲天魔功的不世絕藝吧!”
  向邪真目中奇光一閃,仰天打了個哈哈,卻在笑聲剛起之時,身子如鬼魅般消失無蹤,來到蕭浪面前,一時往後者胸前撞去。
  蕭浪本以為對方又要施展“天魔音”的秘技,正要運功抵擋,沒想到這次竟是向邪真親自動手,猝不及防下,已被向邪真手肘撞在胸膛。
  “砰!”
  蕭浪悶哼一聲,往後飛退,同時踢出一腳,將身前茶几連同酒菜全部踢翻,遮住向邪真的視線,加上此時冰兒在旁攻至,使得向邪真不得不放棄繼續追擊的念間,倏地一閃,竟已退到原處。
  冰兒第一時間察看蕭浪的傷勢,關切的道:“傷得如何?”
  蕭浪臉上血色如潮水般一退又現,深吸一口氣,緩緩搖頭道:“不礙事的。”
  他已及時運起“小虛空法”護身,但仍被向邪真詭異邪魅的功力破開自己的護體氣勁,傷及肺腑,但在冰兒關心的眼睛前,又令他渾忘一切痛楚,仿如末傷。
  向邪真亦是心下凜然,他原本沒太將蕭浪放在眼裏,只想速戰速決,先解決這個微不足道的障礙之後,再全力將冰兒擒下,沒想到自己七成功力的一記暗襲,竟被對方退和奇特的護體氣勁卸去大半力道,那一肘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不由得對蕭浪起了重新打量之心。
  他的城腑極深,無論內心裏在盤算什麼,表面卻仍是一點聲色不露,微笑道:“應帝王如果看到此景,不知會作何感想?”
  他知道只要自己緊扣住兩人和應帝王間微妙的三角關系,便能造成對方自亂陣腳的效果。
  果然冰兒杏眉一挑,微怒道:“向邪真!要來抓我便親自動手,不要只是站在遠處放話。”
  蕭浪卻回復了平時灑脫自在的樣子,淡淡道:“冰兒冷靜,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在激怒你嗎?”
  冰兒聞言一展,轉頭看了蕭浪一眼,啞然失笑道:“沒想到還被你提醒我了。”說回望向邪真,玉容再度回復淡然如冰的聖潔。
  向邪真心中暗怒,知道“天魔音”再難對眼前的兩人發生作用。
  蕭浪一笑道:“天魔功果然名不虛傳,但向兄今晚如果不拿出點新花樣,恐怕難以完成任務呢!”
  冰兒又好氣又好笑的瞪了蕭浪一眼,心想這個人真的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對方身為天魔門之主大天魔以下的第一高手,豈是易興之輩,真要動起手來,即使合自己與蕭浪之力,恐也難有勝望,自己還因身份特殊,不致受到傷害,蕭浪這個目擊者卻絕對難逃一死,如今他卻一再向對方挑戰,該說他是膽識過人呢?還是自找死路?
  向邪真頗感好奇的望著蕭浪道:“蕭兄似乎急著動手,不知道理何在?”
  蕭浪悠悠道:“蕭某是不希望被隨時可能找來的“虎衛”雷去夏或是“藏王”喬喬破壞了如此良辰美景,以及我與向兄動手的興致。”
  向邪真一震道:“蕭兄提醒得是,恕我不得不速戰速決了。”
  蕭浪長笑道:“向兄請。”
  冰兒頭皮發麻,恨不得痛毆蕭浪一頓來出氣。
  她實在不能理解蕭浪腦袋裏在想些什麼東西。
  向邪真趣味盎然的往兩人望去,忽然雙目奇光大盛,蕭浪和冰兒立時下意識的避開對方的視線,免得又中了“鎖魂邪眼”的控制。
  向邪真就趁此時機,向兩人發動攻擊。
  他移動速度之快可叫任何人看得難以置信,卻又偏是實。
  只是一眨眼的時間,他已閃至兩人身前,雙掌一分,一招兩式,分向兩人襲去。
  此舉卻似乎早在蕭浪和冰兒意料之中,同時吆喝一聲,看也不看,刀鋒劍氣銳射而出,迎往向邪真的兩掌。
  向邪真悶哼一聲,收招,他出招極快,收招更快,一攻一收,快的竟像是全然沒有動作過一樣。
  蕭浪長笑一聲,劈出一刀,似遠似近,若有右無。
  ——浪跡天涯!
  冰兒嬌叱一聲,五指合攏,氣勁激發,銳利如劍。
  ——破體劍氣!
  頃刻之間,局勢逆轉,先發動攻勢的向邪真反而陷入兩人絕招的包圍之下。
  向邪真大呼上當,原來蕭浪一直激自己動手,目的就是要千萬如今這種局勢。
  向邪真容顏轉冷,眼中殺機閃爍,顯是動了真怒。
  他兩手忽然祭起六種燦爛奇異的光芒交融在一起,然後大放色彩。
  色彩達到最奪目,最亮麗的時候,向邪真冷哼一聲,兩手分別拍出。
  左掌發出嬌艷斑爛霞彩,罩向蕭浪。
  右掌傳出欲仙欲死的香氣,迎向冰兒。
  妖光奇香一出,兩人立時為之一室,攻勢盡潰。
  蕭浪只覺眼前所見是乎生未有的美麗色彩,鬥志全失,引起無限退想,真是死也心甜。
  冰兒卻嗅到了陣陣幽香,中人欲醉,既是誘惑,也是召喚,仿佛已置身在西方極樂,要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兩人都陷入了極度的迷惘。
  而這正是六欲天魔功中以色相和味相作為武器的“天魔幻”和“天魔香”。
  就在最危險的關頭,蕭浪手中的紅顏刀忽然自行抖動,發出低鳴。
  蕭浪虎軀猛震,從“著魔”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向邪真的手掌卻已距他不到一尺。
  紅顏刀乃是一把稀世神兵,競能在主人危機之時,自行示警,喚回蕭浪迷失的心志。
  蕭浪握刀的右手緊了一緊,一股人刀合一的銳氣,充滿全身,暴喝一聲,劈出了自出道以來,最鹹猛無匹的一刀。
  紅顏刀化作一道精芒眩目的懾人彩虹,迅如閃電般以沒人可以看清的速度,後發先至,照臉往向邪真疾劈過去,刀風帶起了驚人的狂飆,將後者的“天魔幻”和“天魔香”全部逼回,卻又奇異地帶著一股吸攝之力,使向邪真避無可避。
  向邪真大吃一驚,再顧不得攻向冰兒,兩掌合什、祭起六彩光芒,硬拼蕭浪君臨天下的一刀。
  “嗆!”肉掌與刀鋒接觸,竟發出金鐵交鳴的一聲清響,兩人猛然一震,向邪真雙足陷地一尺,蕭浪身子則被震飛三丈之外。
  表面上看來,向邪真似是占了上風。
  只可惜他連喘一口氣的時間都沒有,背後劍氣已暴雨狂風般襲體而來。
  回復神志的冰兒,含恨之下全力出手,又選在向邪真此時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時機,絕對有致他於死地的可能。
  向邪真冷哼一聲,身子忽然狂顫起來,一種著了魔般的抖動。
  那種狂顫就像是用十幾個力士去撼動一根拇指粗的竹竿,又像是一株幼苗在暴風雨中飽受摧殘一樣。
  狂顫一起,冰兒打在向邪真身上的劍氣,便全被一種詭異莫名的力量吞蝕、分解、卸開、消化,盡數落空。冰兒訝道:“天魔亂舞!”
  向邪真雙目邪芒大盛,忽然暴喝一聲道:“魔氣縱橫。”
  “橫”字一落,冰兒只覺眼前一花,無數個向邪真的身影向自己疾撲過來,冰兒連反抗的念頭都來不及興起,使感到全身一麻,軟倒於地。
  蕭浪大驚道:“冰兒!”
  向邪真神定氣閒,表情像是剛享用了一頓豐盛的佳餚般地微笑道:“放心好了,她沒事的。”
  蕭浪沖出幾步,見到冰兒一雙美目猶能睜大擔憂的看著他,才又停下來,沉聲道:“向兄究竟將冰兒怎麼了?”
  向邪真淡淡笑道:“冰姬乃是本門的貴賓,絕對不能受到一絲傷害,我只是暫時請她在地上休息一會,待我送蕭兄上路之後,自然會為剛才的無禮向冰姬請罪。”
  蕭浪橫刀笑道:“那就來吧!”
  向邪真沉吟了一會,忽然以誠摯無比的語氣道:“不知蕭兄是否相信,魔門之人雖然絕情絕性,但我卻對蕭兄起了難得的愛才之心,不願意未來武界的一顆奇葩便就此毀在我手裏,蕭兄如果願意就此離開,並立誓不說出今日之事的話,我可以破例放蕭兄一馬,不知蕭兄意下如何?”
  蕭浪一怔,隨即失笑道:“沒想到向兄如此看重蕭某,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但是事關重大,就算蕭某立了誓言,難道向兄就會相信我的話嗎?”
  向邪真微笑道:“我精通相人之術,一眼便看出蕭兄是重諾守信之人,否則怎會做出如此提議,蕭兄還未答我的問題呢?”
  蕭浪哈哈笑道:“多謝向兄好意,但要蕭某丟下冰兒獨自逃生,卻是絕無可能。”
  向邪真笑容一凝道:“蕭兄是逼我非殺你不可了。”
  蕭浪忽然露出一個大有深意的笑容道:“向兄要是有必殺蕭某的把握,就不會如此故作大方,不是嗎?”
  向邪真一窒,隨即失笑道:“早知什麼都瞞不過蕭兄了。”
  蕭浪沉聲道:“蕭某出道至今,還未在人前展露過真正的看家本領,如今在向兄面前,再無藏私的可能了,向兄請小心。
  向邪真淡淡道:“正要領教。”
  蕭浪想起要是此役自己虞敗,冰兒必定陷入任入魚肉的困境,心中頓時湧起萬千豪情,靈台一片空明,狂喝一聲,腳下移位,刀隨人走,湧出千萬光浪,把向邪真捲入刀光寒芒中。
  這一下全力出手,果然非同小可,連向邪真也不由暗吃一驚,雙掌祭起天魔幻光,見招拆招,擋不掉的則以“天魔亂舞”卸之。
  蕭浪一口氣劈出百千多刀,體內氣不由得一濁,長嘯一聲,刀勢由快轉慢,手中紅顏刀似變得重若泰山般,緩緩舉起。
  向邪真心中冷笑,暗道:“還以為你真有什麼驚人之舉,沒想到這麼快便後繼無力。”
  正要痛下殺手時,忽又發現不對。
  蕭浪這舉刀的動作,看似空門大露,但卻帶有一種玄妙莫測的力量,竟是忽地把方圓丈許內的空氣全抽空了,還有種懾吸著向邪真心神的氣勢,使他不但不能進攻,連退避也有所不能。
  向邪真心中叫糟,知道自己因一時輕敵,而被蕭浪這奪天地造化一刀的氣勢所攝,自己雖然奇技無窮,魔功深厚,如今全都派不上用場,只有硬接對方一刀之途。蕭浪臉孔變得蕭穆無比,忽地吟道:“多情自古空餘根。情到深處無怨尤,天若有情天亦老,此情綿綿無絕期b”
  長吟聲纏綿悱惻,低回久繞,扣人心弦。
  向邪真動容道:“多情刀法?”
  蕭浪的寶刀終於舉至頭頂,在月光映照下發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徘紅亮光,已身達至乎生以來最巔峰的狀態,狂吼一聲,有如猛虎出林,人刀合一,化成一道閃電,森冷的刀氣如長江潰提般狂湧而出,迎頭向向邪真劈去。
  向邪真大喝一聲:“好!”雙手先收回胸前,結成似蓮非蓮的印契,兩掌虛空間爆起奇幻詭誘的光球,再緩緩舉至頭頂,迎向蕭浪這氣勢無匹,能讓三軍辟易的一刀。
  “噗!”
  刀鋒光球相接,竟出奇得沒有傳出驚天巨響,只發出了一聲低沉之至的悶爆。
  蕭浪目光如刀。
  向邪真眼蘊笑意。
  兩人動作全為之停頓,四目相接,一瞬不瞬。
  紅顏刀忽然極緩慢,極細微,極不可察的動了一動。
  向邪真立時在變。
  光球破開,刀鋒再不受阻礙,長驅直入。
  “嗤!”刀鋒入肉見血,蕭浪甚至已經感覺到紅顏刀砍中實物的感覺,卻跟著發現眼前的向邪真竟然/突然/兀然/驟然的——
  消失!消——失!
  當蕭浪再度回復知覺時,赫然發現自己已橫躺在地上,被視為性命般珍貴的紅顏刀拋在一旁,全身酸麻無力,便是再想動一根手指,也有心無力。
  更諷刺的是,冰兒就倒在他身旁。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由於太過震驚,他甚至連思考也都斷斷續續,不能連結。
  向邪真臉上血色盡退,肩膀處可看出一處刀傷,微見喘息的笑道:“竟能破開我的“天魔蓮華”,還逼我二次使用“魔氣縱橫”,蕭兄你也好應引為自豪了。”
  蕭浪發現自己丹田內空空蕩蕩,再也運不起一絲真氣,不由長歎一聲道:“六欲天魔,果然是千古絕技!”
  向邪真微笑道:“老實說蕭兄那一刀確實是精彩至極,之所以敗北,乃是功力不足之故,並非技不如人。”蕭浪再歎一聲,不再言語。
  向邪真微微一笑,他終於打敗了這兩個難纏之極的對手,心中的得意自不在話下。
  向邪真笑道:“蕭兄可是甘心上路了嗎?”
  蕭浪雙目猛睜道:“即使我說不甘心,難道你就能放過我嗎?……咦!”
  向邪真心中猛生警兆,身子閃電般橫移開去。
  一聲虎嘯如平地驚雷響起。
  “砰!”
  勁風狂流,向邪真似變成了籠中之鳥,縱想振翅高飛,卻逃不出這區區天地,無奈下被一腳掃中背脊。
  向邪真“哇”地吐出一口鮮血,猛地沖天而起,同時身子爆出了耀人眼目的強烈彩芒,光芒乍現候逝,他人也隨之消失無蹤。
  接著一雙大足落在蕭浪眼前,低沉威肅的聲音在上方響起道:“競連這樣也給他逃掉,大天魔的傳人果然有幾把刷了。”
  蕭浪閉上眼睛苦笑道:“一難剛過,一難又起,到底是我運氣太好?還是太差了呢?”
  來者除“虎衛”雷去夏之外還會有誰?
  雷去夏冷哼一聲,竟然不再理他,逕自走到倒在另一旁的冰兒。
  冰兒笑得有點尷尬:“雷叔叔,真高興見到你。”
  雷去夏沉聲道:“冰姬,你胡鬧的也太過份了!”
  冰兒苦笑道:“隨便體說什麼都好,不能先把我從地上弄起來嗎?”
  雷去夏再悶哼半晌,披風揚起,只聞“噗噗”數響,冰兒已從地上一躍而起,嬌笑道:“還是雷叔叔厲害,三下便把魔門邪人打跑了。”
  雷去夏搖頭道:“別太小看大天魔的傳人了,我是趁他與你倆力戰之後,警覺性大退,才能一舉得手,要是正面對戰,則勝敗還是未知之數呢!”
  冰兒幽幽道:“我知道雷叔叔是為了怕動起手來誤傷到我,才會去做自己最不願意的背後偷襲之舉。”
  雷去夏歎道:“不愧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冰姬,能夠知道我的心意,像向邪真這樣的好對手,確是生平難求。”
  冰兒拉著雷去夏的衣角,動作親匿得像是跟長輩撒嬌的小女孩,道:“雷叔叔神功蓋世,向邪真那樣的跳樑小丑怎會是您的對手呢?”
  雷去夏嗤鼻道:“你這鬼靈精竟然會這樣拍我馬屁,絕對沒安什麼好心!”
  冰兒笑道:“人家只是求雷叔叔一件事。”
  雷去夏道:“什麼事?”
  冰兒一指還在地上的蕭浪道:“雷叔叔能不能放過這人?”
  雷去夏哼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冰兒聽出雷去夏語帶不善,連忙搖著雷去夏的衣角道:“雷叔叔,好歹他也在向邪真的手下擠命保護過我,你總不能要我恩將仇報吧?”
  雷去夏冷冷道:“以你的身手,就算不敵向邪真,自保逃走也絕不成問題,之所以故意被擒,該不就是為了保住這小子吧?”
  蕭浪自雷去夏現身後,本來一直如老僧入定般閉上雙目,不發一言,如今乍聽雷去夏此言,又嚇得駭然睜開眼睛,正好瞥到冰兒那張作賊心虛的表情,長歎一聲,再度闔上眼簾。
  冰兒美目含淚欲滴,確是我見猶憐:“雷叔叔,算冰兒求你好嗎?”
  雷去夏長歎一聲,語氣放軟道:“癡兒,你難道不知道對武神以外的異性動情,會為你跟他帶來多麼不幸的下場嗎?”
  冰兒跺足嗔道:“誰說我對他動情了!”
  雷去夏苦笑道:“我吃過的鹽多過你這小丫頭喝的茶,難道連這點徵兆也看不出來嗎?唉!問世間情是何物?”說到後來,語氣竟帶有無限感慨。
  冰兒微微一愕,抬頭望向雷去夏。
  雷去夏歎息道:“我就再答應你這最後一次,放過這小子一馬。”
  冰兒立即化悲為喜道:“多謝雷叔叔。”
  雷去夏心中暗歎一聲,披風一揚,掠過蕭浪身上,後者頓時眼睛猛睜,從地上一彈而起,臉上卻不帶一點表情。
  雷去夏冷哼道:“小子,救了你的命,連聲多謝也不會嗎?”
  蕭浪淡淡道:“多謝。”
  雷去夏把手一擺道:“不必了,要不是冰姬求我,我才不可能救你。”
  蕭浪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我知道。”
  雷去夏瞪了蕭浪一眼,似是想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轉過頭去向冰兒道:“冰姬,我們也該走了吧!”
  冰兒嬌軀一震,邁步輕移,來到蕭浪身前,垂下臻首幽幽道:“我……我要走了。”
  蕭浪苦笑道:“我到底該稱你為冰兒?還是冰姬?”
  冰兒以細微如遠處風鈴輕搖般的聲音道:“我寧可你叫我冰兒。”
  蕭浪雙目精光一閃,聲音再度回復生氣道:“我們定有再見之日。”
  冰兒聞言一震,抬頭望了蕭浪蘊含著無比複雜感情的一眼,兩片緋紅飛上了她的玉頰。
  蕭浪哈哈一笑,忽地長吟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冰兒低聲道:“此情綿綿無絕期。”
  別過身子,走回雷去夏身旁。
  雷去夏臉色鐵青,瞪著蕭浪的一雙虎目充滿了濃烈的殺意,冷哼一聲道:“走吧!”
  披風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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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1 22:06:20
第七章 八大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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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夜風吹過,兩人已同時消失無蹤。
  蕭浪待得兩人走後,松了一口長氣,頹然坐倒。
  夜涼如冰,凍得激戰之後功力大退的蕭浪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就在此時,心中警兆忽生。
  向邪真特有溫吞柔和的嗓音在背後響起道:“蕭兄傷得嚴重否?”
  蕭浪連驚訝的力氣都失去了,苦笑道:“向兄去而複返,是否專為殺蕭某而來?”
  向邪真沒有馬上回答,沉吟了一會對蕭浪像是一輩子那麼久的時刻後,忽然一聲不響,十指猛彈向蕭浪背後。
  蕭浪毫無閃避之力,應聲中招,身子劇震,噴出一口鮮血。
  向邪真收掌淡淡道:“蕭兄覺得如何?”
  蕭浪訝然道:“好多了,多謝向兄相助。”
  向邪真道:“蕭兄一定不解我為何要助你療傷了?”
  蕭浪從地上站起,轉身面對向邪真道:“蕭某確是大惑不解,還請向兄釋疑。”
  向邪真曬然一笑道:“蕭兄可知雷去夏並末像對冰兒般完全解開我下在你身上,魔氣縱橫的禁制,如果任由魔氣潛伏下去,蕭兄的功力不但永遠不能寸進,還有變成殘廢癡呆的可能。”
  蕭浪暗凜六欲天魔功的厲害,一方面又對雷去夏的歹毒用心生起怒意,但隨即想到向邪真告知自己此事,多半也沒安好心,口中淡淡道:“向兄也是此事的始作蛹者,難道就不伯蕭某傷愈之後,亦把這筆帳算在天魔門頭上嗎?”
  向邪真淡淡笑道:“因為冰姬的關系,蕭兄遲早會與應帝王正面為敵。天魔門對任何武神宮的敵人,都是無茬歡迎的。”
  蕭浪一愕,隨即搖頭苦笑道:“還是那句老話,向兄太看得起我了,蕭某連‘虎衛’雷去夏都打不過了,又怎麼會被‘武神’應帝王看在眼裏呢?”
  向邪真道:“蕭兄資質之高,乃是我乎生僅見,縱然現在不是雷去夏和應帝王那些老妖怪的對手,但假以時日,不難成為能獨當一面的刀法大家,屆時即使蕭兄自己不願,也終將成為神魔兩派以外的第一高手及心腹大患。”
  蕭浪啞然失笑道:“向兄真會說笑,但蕭某全無與貴門合作之意,你的馬屁伯是白拍了咧。”
  向邪真曬道:“我本以為蕭兄乃是率性自然,不守常規之人,沒想到也有世俗愚庸的看法,所謂神魔之分,乃是人力強為,武神宮妄自尊大,對于其他江湖中人,如有冠上神者尊號的,便加以誅殺,神刀老人便是因此慘遭滅門之禍,如此心狠手辣的作法,與邪道何異?蕭兄又何必獨厚武神而薄我天魔呢!”
  蕭浪雙目射出堅定的光芒,一字一句如斧鑿般沉穩道:“這正是問題之所在,根本武神宮與天魔門一樣,視他人性命如草木,蕭某絕不可能贊同這樣的作風!”
  向邪真深不可測的瞳孔奇芒連閃,蕭浪幾乎以為他就要對自己下手了,但前者終究還是曬然一笑道:“人各有志,既然蕭兄不願領情,我也不會勉強。”
  要說蕭浪聽了這句話沒有松一口氣的感覺,那就是騙人的。
  出道至今,他也不是沒有見過口蜜腹劍,面善心惡之輩,但那些人和向邪真一比起來,只不過是成不了氣候的學徒罷了。
  直到現在,他仍無法判定對方的高下深淺,甚至雷去夏的那一腳是否有對向邪真造成傷害,也不能肯定。
  向邪真抱拳笑道:“我還有一些事要處理,就此別過,希望下次與蕭兄見面,彼此能是友非敵。”
  蕭浪以無比誠摯的語調道:“蕭某也是這樣希望。”
  向邪真哈哈一笑,轉身逕自去了。
  蕭浪目視向邪真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才呼出一口涼氣道:“我的娘!神魔兩派要是多出幾個這種人才,江湖上還有我們混的餘地嗎?”
  口口口口口口
  蕭浪回到碼頭時,江傑一行人早已憂心仲仲的等待了一夜。
  江傑劈頭便朝他罵道:“你這小子一晚都死到那去風流了?你可知道留下來收拾你的爛攤子有多麻煩嗎?”
  蕭浪搖頭苦笑道:“別提了,你可知道我能活著回來見你已是萬幸了。”
  江傑這才用心打量蕭浪,訝然道:“發生什麼事了?看你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
  花公子在一旁湊過來問道:“蕭兄沒有見到英雄小會中突如其來闖入的那名天仙美女嗎?”
  蕭浪似是這才注意到花公子的存在,訝道:“花兄也在嗎?”
  花公子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道:“蕭兄不歡迎本公子嗎?”
  蕭浪連忙道:“那有可能,花兄太多心了。”江傑苦笑一下,聳肩還帶搖頭。
  蕭浪立時知道花公於是不請自來的客人,但比起江傑來,蕭浪給花公子的評價顯然高得多了,後來江傑就一直取笑蕭浪,說他倆根本是精神層面上的“兄弟”,第一次見面就王八看綠豆——看對了眼!
  對於這一點,辯才無礙的蕭浪很難得的一直提不出具、體的事實來反駁。
  花公子搖頭晃腦般吟道:“本公子乎生所見的美女也不在少數,但像昨天那名少女般美得絕世無雙,卻是首次得見,唉!一眼驚艷為天人,疑似仙女下凡塵,如果能讓本公子結識她,就是減壽十年也甘願。”
  蕭浪暗忖道:“真要讓你認識上冰兒,別說減壽十年,就是命喪當場都可能。”但這樣的想法只能放在心裏。
  他重重歎了一口氣道:“什麼都好,我累慘了!能不能先找個舒適安詳的地方休息休息,我再來好好交代昨晚的行蹤。”
  花公子拍胸脯道:“包在本公于身上,正好這附近就有一間醉夢樓,本公於保證蕭兄能在那裏得到最上等的招待。”
  蕭浪眼一亮道:“醉夢樓?”
  “等等!”江傑見情況不妙,連忙出聲抗議道:“那可不是什麼‘舒適安詳’的地方吧?”
  蕭浪微笑道:“很抱歉,小弟現在除了醉夢樓之外,其他地方都沒有講話的心情,江傑你只有委屈一下自己了。”
  口口口口口口
  從外表看來,醉夢樓並不像是一座青樓,反而像是一間大富之宅。
  雖然已過了中秋佳節,但街上車馬仍然絡繹不絕,人聲鼎沸,處處可見尚未取下的奇巧燈彩。
  醉夢樓內香氣襲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此來彼往,招呼來客。
  有著花公子這“識途老馬”帶路,三人甫入門便受到最熱烈的招待。
  蕭浪尚是首次踏足這種煙花之地,對一切都大感新奇有趣。
  反觀江傑卻是格格不入,對偎紅倚翠之樂露出無福消受的尷尬表情。
  花公於看得大感有趣,隔桌向江傑舉杯笑道:“江兄怎地變得如此拘束?須知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花空折枝啊!”
  江傑苦笑道:“尋花問柳本非在下所長,花兄何必強人所難呢?”
  蕭浪啞然失笑,正要開口為江傑解圍,花公於卻已輕輕擊掌,原本在一旁陪酒的眾女立刻像接到指示般,紛紛施禮退出室內。
  待眾女退得一干二淨後,花公於才淡淡道:“兩位有話請說,我可保證這裏不虞會被人偷聽。”
  蕭浪愕然之下望向花公子,才發現對方那應該原本是醉眼迷糊的雙目,此刻便清醒得連諸葛亮都有所不如,恍然大悟道:“花兄原來是真人不露相,我們都看走眼了!”
  花公於笑道:“江兄想必看出一些端陰來了,否則怎會隨我來這大違丐幫弟子儉約本份的聲色場地?”
  江傑道:“我只是知道花兄並不如外界所傳的是個風流統褲的富家弟子。”
  花公子眼中忽然露出複雜之至的神色,歎了一口氣道:“但我倒真寧願自已是那樣的人呢!”
  蕭浪忍不住道:“聽花兄口氣,似有什麼難言之隱,不知可有我倆幫得上忙的地方?”
  花公子欣然笑道:“多謝蕭兄好意,我個人的事誠屬事小,殺手王以及武神宮複出的事實,位關八大奇門甚至整個武林未來的命運,才是事關重大。”
  蕭浪望向江傑,江傑道:“蕭浪你就說說昨天晚上的經歷吧,我跟花兄都很想馬上知道呢!”
  蕭浪點點頭,便把昨天晚上跟蹤冰兒後來遇上向邪真和雷去夏的經過,只除了保留冰兒自剖心事的一段,完完整整的向兩人轉述了一遍。
  花公子聽了後倒抽一口涼氣道:“原來不只武神宮,甚至連天魔門的人也開始涉足江湖了,八大奇門劫數至矣!”
  蕭浪奇道:“此話何解?莫非八大奇門與神魔兩派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恩怨嗎?”
  花公子頓了一頓,不答反問道:“蕭兄可知八大奇門指的是那八派?”
  蕭浪心道這個問題你要是幾個月前問我真的是啞口無言;現在答起來只是反掌折枝般那麼容易,嘴角一撇,不假思索的應道:“八大奇門是指以財力和氣功稱雄武林的‘富甲天下’李家;以暗器名震江湖的屬中唐門;以指法及火藥獨步天下的江南霹雷堂雷家;以輕功提縱術見長的‘太平門’鐘家;以奇招詭術為主流的,詭異秘藏門,喬家;以打造兵器起家的‘武器店’石家;以解毒制毒自成一脈的雲南白家,以及花兄所屬,表面上是經營飾品姻脂,實則是在奇門機關中號稱天下之最的‘煙脂堡’花家。”
  花公於贊道:“沒想到蕭兄對八大奇門之事如此瞭解,如此我解釋起來也就輕松多了,待會要告訴兩位的事,即使在八大奇門中也是罕為人知的秘密,還請兩位千萬能代為保密。”
  江傑皺眉道:“既是如此,在下與蕭浪又非八大奇門中人,這麼事關重大的秘密花兄還是不說也罷。”
  花公於一笑道:“江兄果然是坦蕩磊落,心細如發,我既然敢與兩位交淺言深,便是信得過兩位都是識得大體之輩,在未來並肩作戰的途徑上,還須要兩位的鼎力相助。”
  蕭浪一愕道:“花兄打蛇隨棍上的功夫可謂天下無雙,我和江傑根本連什麼事都還沒有搞清楚,便已經被花兄算入同一陣線去了嗎?”
  花公于莫測高深的一笑道:“江兄的正義感和蕭兄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勇氣,便是我認定兩位終會站在我這一邊的理由。”
  江傑上上下下打量了花公子好幾眼,終究是忍不住的道:“在下對花兄原本的印象只不過是貪花好色之輩,現在才知道錯得有多麼離譜!”
  花公子淡然一笑,沒有答話。
  蕭浪拍桌叫道:“好小於,連江傑都服了你啦,還不有屁快放!”
  花公於苦笑道:“蕭兄的口舌才是一針見血,此言一出,我接下來的話還說得出口嗎?”
  三人面面相覷,忽然同時仰天長笑。
  這一笑便不可收拾,卻在無形之間把三人距離拉近不少。
  花公於好不容易才止住笑道:“跟兩位交談真是件樂事,唉!我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蕭浪瞪了花公於一眼道:“閒話少提,你到底什麼時候要切入正題?”
  花公子面容一整,原先目中滔蕩輕薄的眼光消失不見,正色道:“這便為兩位道來,江兄可知八大奇門的崛起是在百年之前,即是太史大俠在生之時,‘武神’獨孤唯我和‘大天魔’邪童尚未正式現身于世人面前的年代?”
  江傑頷首表示明白,卻不清楚花公子為何要提起這一段八大奇門的歷史。
  花公於忽然露出一個苦澀至極的笑容,歎道:“如果我說八大奇門的成立其實只是武神宮和天魔門互相爭鬥下,遊戲延伸至江湖上的一對棋子,兩位作何感想?”
  蕭江兩人都是心中一震,開始把握到花公子話中的真意。
  花公於道:“富甲天下李家、霹靂堂雷家、武器店石家;還有我服脂堡花家,其開山祖師原都是隸屬于武神宮之人,而蜀中唐門、詭異秘藏門喬家、太平門鐘家和雲南白家,則都是由天魔門一手扶植起來的外圍組織。八大奇門表面上是同枝連理,共成一氣,其實卻是身不由己,隨著神魔兩派百多年來未曾止息的紛爭,內鬥不休。”
  花公子的說話便像在蕭浪和江傑兩人的心湖中投下一塊大石,引起波濤洶湧,久久不能乎息。
  如果此言屬實,則神魔兩門對武林影響之巨之深遠,實在遠超過他倆想像之上。
  花公於似是並未注意到面前兩人的震駭,自願的接下去道:“但這樣的情況並未持續太久,直到‘天皇’太史霸業攻入武神宮,獨孤唯我兵解仙去,邪童則和大俠太史千秋雙雙消失於破碎虛空,神魔兩派因此一蹶不振,八大奇門便趁此良機,脫離了原先武神宮和天魔門的控制,自立山頭,各領風騷,時至今日……”
  蕭浪問道:“聽花兄這麼說來,八大奇門與神魔兩派該已沒有什麼瓜葛才對,為何花兄仍認為劫數至矣呢?”
  花公於苦笑道:“問題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2神魔兩派雖然勢微,對八大奇門仍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八大奇門也一直暗中注意神魔餘眾的發展情形,這一代的武神宮主和天魔門主驚才艷羨,學究天人,派中更是人才輩出,再不甘雌伏不出,已然將重生的觸腳慢慢的延伸入江湖之中,冰兒、雷去夏、向邪真等人的相繼出現,便是最好的例子。”
  江傑濃眉一剔道:“花兄的話我大致上都明白了,但在下仍不解神魔兩派人馬的複出,與八大奇門甚至整個武林的安危又有何關連?”
  花公於道:“江兄對神魔兩派的瞭解並不如我深,難怪有此一問,有所謂神者無情;魔者絕情一說。神魔兩派彼此積怨已久,門下弟子互相仇殺,不但必分生死,甚至牽連九族,尤有甚者,神魔兩派更潛入江湖上的各大門派,暗中營建自己的勢力,透過分化、滲透、仇怨等手段,製造出種種敵視對立的局勢,用以互別苗頭。因為武神宮和天魔門的宗旨都是唯我獨尊,將已身以外之物視為不屑一顧,如果任由神魔兩派的人馬延續百多年來的戰火,對當今的江湖將是一大浩劫。”
  蕭浪想起雷去夏和向邪真兩人的行事手段,不得不暗自點頭贊同花公子的話,同時也對花公於的為人,浮起由心底升起來的敬意。
  這表面上看起來玩世不恭的世家弟子,其實有著大慈大悲的濟世胸襟。
  江傑顯然與蕭浪作同一想法,呼出一口長氣,語帶恭敬的道:“花兄如此胸懷,遠非我等能及,既然花兄對神魔兩派的瞭解如此深遠透徹,想必早已擬好對策,何不說出來供我倆參考?”
  花公子苦笑道:“江兄太看得起我了,事實上我早就將此想法轉達給本家的堡主長老們,卻被痛斥為無稽之談,在獨木難撐大樹的情況下,又見蕭兄與江兄均非凡人,才甘冒觸犯門規之險,將此一危機轉達給兩位得知,將來如果花某遭遇不測,尚有可以阻止神魔兩派的人出現。”
  說完忽然打了一個哈哈,神態恢復原先的灑脫寫意道:“終於把該說的都說完了,本公子心中如釋重負,看來可以繼續我拈花惹草的生活了。”
  江傑為之啞然失笑,不知道眼前形駭放浪的花公子和剛才悲天憫人的花公子,那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不由聯想到蕭浪,暗付兩入其實都是同一類的人,在桀驁不遜的外表下,深藏著一顆大智大仁的心。
  蕭浪雙目奇瓦連閃,以淡然卻又堅毅的語氣笑道:“武神宮和天魔門……確是我磨練自己的最好機會。”
  花公于舉杯向蕭浪笑道:“蕭兄要以戰養戰,砥碩自己成為不世高手的途徑上,現下就有兩個最好的良機。”
  “哦!”蕭浪揚眉道:“此話怎說?”
  花公於帶點惡作劇的一笑道:“‘刀不落空’司徒不空和殺手均已向蕭兄下了正式的戰書和必殺令,蕭兄難道還不知道嗎?”
  蕭浪虎軀一震,忍不住失聲叫道:“什麼?”
  蕭浪別過頭向江傑看去,正好江傑也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朝他望來。
  蕭浪恍然大悟道:“好傢伙!還說什麼好朋友,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悶在鼓裏,是有心把我害死不成!”
  江傑苦笑道:“由見面到現在,我一直找不到把這兩件事告訴你的機會啊!”
  蕭浪怪眼一瞪道:“這是什麼鬼話!事有輕重緩急,你會分不清楚什麼東西該先講?什麼東西該晚講嗎?”
  江傑兩手一攤道:“問題是我知道你心中其實不太把這兩件事看得很重,所以才不急著插花兄的話。”
  蕭浪聞言怔了一下,仔細思量,竟是無法反駁,這才知道因為昨夜之事和聽過神魔兩派的恩怨之後,自已在心態上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對江湖上的恩怨爭鬥再不如以往感興趣。
  江傑頗感趣味的打量蕭浪的反應,始得意的一笑道:“如何,我沒說錯吧?”
  蕭浪把一張俊臉埋入兩支大掌間,悶哼道:“這不代表你就可以免去知情不報之罪。”
  江傑失笑道:“蕭大人恕罪,司徒不空托下人轉告你,七日後臥虎坪,不見不散,這樣可以了嗎?”
  花公於舉杯道:“本公子對蕭兄有信心,一定能旗開得勝,壓過現今江湖上名存實亡的四大刀客。”
  江傑正色道:“蕭浪你千萬不可大意,須知司徒不空的技藝可是遠在其他三大刀客之上。”
  蕭浪哼道:“這我看得出來。”仍是頭也未拾的問道:“殺手王的必殺令又是怎麼回事?”江傑眉毛跳了幾下,聲音低下來道:“那是今天早上你還沒回來的事,有人在船艙上釘了這個東西。”邊從衣袖裏掏出一張紙條。
  蕭浪愕然抬頭,見到江傑手中的紙條,上面繪著一支黑色的手掌握著一把染血的匕首,紙的最下麵寫了幾個鮮紅的大字,內容是“三日內,取蕭浪人頭。”
  花公子語帶嘲諷的一笑道:“簡單易了,不是嗎?”
  蕭浪皺眉道:“這就是殺手王的標記嗎?”
  江傑微一點頭,收回紙條道:“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花公于向蕭浪問道:“蕭兄為什麼會惹動殺手王這麼大張旗鼓的來殺你呢?”
  蕭浪悶哼一聲道:“理由有一牛車那麼多!”想了一下,又道:“你倆難道就那麼呆呆的看著人家把那玩意釘在你們眼前?”
  這次換江傑悶哼道:“那有可能,來釘這張紙條的人身手又高明不到那裏去,花兄一下就抓到了。”
  蕭浪怔道:“沒問出是誰指使的嗎?”
  江傑的聲音裏帶著經過壓抑卻仍聽得出的憤怒:“沒!”
  花公子解釋道:“來人早抱定必死之心,本公子一擒住對方,他就咬破牙囊中的毒藥自盡了,根本來不及問出任何東西。”他的語氣裏也不好受。
  蕭浪深吸一口氣,心裏亦像江傑一樣,升起莫名的怒火。
  無論是殺手王、武神宮、或是天魔門,他們都犯了蕭浪認為最不可原諒的一點——任意作賤他人的生命!光只為了這件事,他與這三大勢力之間就有避免不了的爭端。
  沈默半晌,蕭浪爽朗的笑聲再度在室內響起道:“不管怎麼說,在應付殺手王和司徒不空的這些日子裏。我至少還有三天的休假,還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花公於失笑道:“蕭兄竟還有心情在大致環伺的情況下說笑,這已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事了。”
  蕭浪舉杯一飲而盡道:“這就是我的人生觀了。”
  江傑半開玩笑地道:“這個浪子根本不知道‘死’字怎麼寫,花兄不要被他給騙了。”
  蕭浪沒好氣的瞧了他一眼,又自顧斟酒去了。
  花公子問道:“蕭兄現在有什麼打算沒有?”
  蕭浪偏著頭沉思了一會,忽然一笑道:“我現在只覺手癢得很,想找人來打上一架,不知花兄是否肯奉陪?”
  花公子一愕,隨即啞然失笑道:“該說是本公子求之不得才對,蕭兄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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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口口口口口
  三人來到醉夢樓的一座後院,此處占地寬敞,林木環繞,幽靜隱密,即使在這裏打得天翻地覆,也不虞會吵到他人清靜。
  江傑環目四顧,贊歎道:“沒想到青樓之中,竟會有這麼一個適合動手的好地方。”
  蕭浪亦贊同點頭道:“也難得花兄有這麼大面子,能品動此樓主人借出這塊地方。”
  花公子破天荒的俊臉一紅道:“不瞞兩位,此樓其實是我‘胭脂堡’花家的產業之一。”
  蕭浪失笑道:“原來如此。”對花公於的誠實不禁又添了一分好感。
  江傑手捧酒壇,一副隔岸觀火的悠閒神情,連飲邊笑道:“要動手就快點,不要拖拖拉拉的。”
  蕭浪碎舌道:“竟然說這種風涼話。”
  花公子皺眉道:“江兄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江傑哈哈笑道:“這叫近朱者赤,跟你們這幫人混久了,難免也會沾上一些混混味。”
  蕭浪笑罵道:“去你的!你這個乞丐頭敢說我們是混混。”
  兩人的言語雖不客氣,但一旁的花公子卻可感受到雙方真摯不移,全無顧忌的兄弟之情。
  “鏘!”
  花公子長劍出鞘,引回兩人目光,才淡淡笑道:“刀劍無眼,蕭兄是想真的打,還是點到為止就好?”
  蕭浪嗤鼻道:“當然是要當真打,花兄該不是伯了吧?”
  花公子反唇相譏道:“笑話!本公子是怕傷到你才真。”
  江傑打了一個大哈欠道:“你們兩個的相聲說完了沒有?”
  蕭浪氣道:“等我把這花癡收拾了,下一下就輪到你了。”
  花公子雙眼一亮道:“好主意。”
  江傑連忙搖手後退道:“不幹我事,你們慢慢聊好了,我不打擾你倆了。”
  兩人被江傑的舉動逗得啞然失笑,那裏有一點要動手比拼的氣氛。
  忽然間,花公子手腕一翻,長劍輕巧優美的在虛空中劃了一道圓圈,然後斜指向蕭浪心窩。
  他未持劍的另一手橫在胸前,狀似拈花。
  一股凜冽的劍氣立時以他為核心向四外擴張。
  蕭浪嚇了一跳道:“怎麼忽然說打就打!”
  花公子哈哈笑道:“如果先打過招呼才動手,怎算真打!”
  江傑拍手笑道:“說得好,蕭浪你已輸了一步哩。”
  蕭浪沒好氣道:“看熱鬧的不要多話!”收懾心神,脊挺肩張,身子微俯向前,右手輕抬,紅顏刀如無中生有般滑露掌中,雙目神光電閃,迎上花公於似能洞穿肺腑的目光。
  兩人目光相交,周遭環境立起變化。
  一股慘烈澎湃的氣勁以兩人為中心卷起,地上的草葉被扯得浮空而起,由慢轉快,環繞他倆狂旋飛舞,院內刀勁劍氣交撞沖擊,炙熱交加,情景詭異至極。
  一旁觀戰的江傑嚇了一跳,沒想到兩人的“真打”竟會逼真到這種地步,一時間再說不出話來。
  在江傑眼中,花公子仿佛變成了高聳透天的蒼嶺古柏,莊嚴肅穆中隱透孤高不群的灑脫;蕭浪則宛若穹蒼浮雲,自有一股不可測度的風流瀟灑,都是那麼的震懾人心,也令旁觀者更感到兩人的勢均力敵。
  江傑本身也是天下有數的年輕高手,一眼便看出兩人在氣勢上的比拼誰都無法占到上風,要分出勝負,唯有動手一途。
  花公子忽然笑道:“蕭兄遠來是客,便讓你先出手吧!”
  蕭浪曬道:“先出手後出手有何相讓可言,不過這樣一直下去也不是辦法,蕭某便作個好人打破這悶局吧,看刀!”
  倏地踏步向前,一刀劈出。
  花公於被嚇得差點跳了起來。
  兩人相距原本有三至四丈,蕭浪明明只踏前一步,理該只能移動二、三尺,偏偏此刻對方卻連人帶刀的直抵花公於胸前,神奇有如變戲法。
  連江傑也看得火之目瞪口呆。
  他倆都不知這是蕭浪剛從向邪真身上偷師學得,利用踏前的步伐,把整個人帶動,故看似一步,卻能飄前三丈,造成縮地成寸的幻象。
  花公於雖驚不慌,更不會就此認輸,長笑一聲道:“果然有點門道!”虎軀猛扭,避過來刀,同時長劍往上一跳,正中蕭浪刀鋒。
  “當!”
  刀劍交擊,兩人均是猛然一展,身子拉開距離。
  蕭浪油然站定,橫刀歎道:“花兄的眼力高明之至,竟能找出我這一刀的破綻所在,就這麼一劍封死所有後著變化,內勁更是深厚得超出想像,震得我手臂到現在還會發麻。”
  花公子搖頭道:“蕭兄的步法才是讓本公子大開眼界,刀招更是妙若天成,取的雖只是一點,刀氣卻把本公於整個人都籠罩進去,無論本公於往任何一方閃避,氣機都會將蕭兄的刀鋒牽引而來,屆時只有拋劍認輸的份,無可奈何下,只好與蕭兄硬拼一記。”
  江傑看得大感精采,鼓掌笑喝道:“精采!精采!繼續動手,不要停下來啊!”
  兩人同時狠瞪了江傑一眼,把他嚇得禁若寒蟬之後,目光再回復對峙,蕭浪嘴角牽起一個似有似無的微笑之後,淡淡道:“花兄可知道此戰對蕭某的意義之重大?蕭某實該多謝花兄才是。”
  花公子先笑道:“蕭兄太客氣了,蕭兄的刀法亦是讓本公子受益良多呢!”
  兩人相視微笑,都生起惺惺相惜之感。
  這一戰對蕭浪而言確是含義深遠。
  對於自負不羈的他來說,接連慘敗在雷去夏和向邪真手上,更連生平第一次動心的異性冰兒也離他而去,打擊實不可謂不大,雖然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但其實蕭浪的內心已是形如稿灰,若有所失。
  若繼續以這種心態下去,不論是三日內的殺手王或是七天後的司徒不空之約,他都必死無疑。
  幸好這時有個花公子在,此人在性格上與他相近,都是風流灑脫之輩,以人為鏡,令他頓悟到自己心境上的危機,遂提出與花公子的要求,欲在戰鬥中重拾自己的信心與豪情。
  江傑與花公子想必都隱約察覺到他心態上的轉變,才會一個故意說笑,一個出手奉陪,目的都是為了激勵他。
  如此良友,確是世間難尋。
  蕭浪橫刀立定,感覺到刀鋒上傳來一股無堅不摧的銳氣,知道自己的戰意再度回復十足,仰天笑道:“該花兄出招了,蕭某等著呢:”
  花公子微笑道:“蕭兄的刀法令本公子覺得沒有藏私的可能,只好拿出家傳的‘百花劍法’出來獻醜,希望能入兩位法眼吧!”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腳踏奇步,長劍猛抖,森冷的劍氣立時如水銀瀉地般遙罩向蕭浪而去,似攻非攻,似守非守,令人無法把握到他下一步的意圖。
  蕭浪動容道:“果然厲害!花兄這一招叫什麼名堂?”
  花公於繞著蕭浪緩緩移動,道:“這是百花劍法的起手式叫做‘含苞待放’,招如其名,正是欲攻未攻,欲守未守之間,第二招則是‘花開並蒂’,蕭兄小心了。”
  “了”字未完,花公於人隨劍走,劍勁化作一道長虹向蕭浪射去,其勢強橫淩厲,令人生出難以硬拼之心。
  蕭浪喝道:“好!”想也不想,揮刀疾劈,紅顏刀幻化成一道紅芒,在虛空中循著鳥飛魚落般的優美軌跡,仿佛來不知其所來,去不知其所去,只在這一刀剛起之時,刀鋒已劈至對手眼前。
  ——浪跡天涯!
  “鏘!”
  刀劍互拼的剎那,花公子手腕猛然一抖,長劍竟像變戲法般的化一為二,一劍擊在蕭浪刀鋒上,另一劍卻閃電般疾刺向蕭浪丹田。
  蕭浪乍逢驚變,卻像早有准備,右腕一沉,刀鋒疾劈而下,及時攔截住花公子的長劍。
  “當!”
  花公子虎噓一震,劍影再度合二為一,抽身急退。
  花公子一口氣退出三丈以外,深吸過一口氣,訝道:“蕭兄是第一個能破解本公子‘花開並蒂’一劍雙飛秘招的人,真叫本公子好生佩服不已!”
  蕭浪乾笑道:“要不是花兄先行道出這一式的名字,我也無法猜測到這一招必留有後著,這一劍擋得僥幸。”
  花公子撫劍沉吟半刻,忽然道:“剛才那一刀,蕭兄理應還留有餘力可以趁勝追擊,為何卻按兵不動?”
  蕭浪暗叫厲害,适才他確是可以再把“浪子刀法”變化成“多情刀法”,在花公子劍勢用老的情況下使出,有八成的把握可以占得上風,可是他對在人前使用蕭家祖傳刀法一直心存顧忌,加上與花公於一戰畢竟只是切磋比武,所以沒有拿出壓箱底的本領。
  蕭浪乾笑道:“花兄多心了,我如果有把花兄打倒在地上的機會,是絕對不會客氣的。”
  花公子不以為然的一笑道:“希望如此吧!”
  忽地雙足一彈,身子斜沖而起,飛臨至蕭浪上方時,長劍灑出一片劍光,如天河倒瀉,又如水銀瀉地,舖天蓋地的往蕭浪罩下。
  這次不用花公子自己叫出,蕭浪也能認得這一招便是花公子在秋水樓上和雷去夏對決時,曾經使用過的“百花繚亂”。
  劍鋒未至,無形有實的劍氣已如傾盆大雨般灑下,刺得蕭浪撲面生痛。
  蕭浪心中暗凜,知道花公於為退出他的真功夫,手下已不再留情,這一劍是全力出擊!
  既然形勢避無可避,蕭浪也是斷不肯退讓之人,長笑一聲道:“便與花兄拼個明白!”長刀上舉,幹百刀影有如一根巨柱,沖天而起,迎向花公於劍網!
  “鏘鏘”聲不絕於耳,兩人的刀劍在剎那間交擊了百多下。
  以花公子對自己劍法的自信,也不由得暗自佩服。
  他這一招乃是“百花劍法”中的殺著,在虛實交錯的劍影中配合他遠超過其年紀該有的深厚內力,出道以來除對上雷去夏那樣的不世高手曾失效外,可說末逢敵手,誰知蕭浪看似隨便的一個反攻,競能與他拼得旗鼓相當,刀身上獨特柔韌奇異的勁道,更將他剛猛無匹的劍氣化解無形,造成他有力難施之感。
  花公於心念飛轉,已有計較。
  冷哼一聲,萬千劍影化整為零,花公子劍芒大盛,直取中富,有如一道天際怒雷,向蕭浪當頭劈下。
  正巧蕭浪這時也劈出他的最後一刀。
  “鏘!”
  兩人乍合倏分,變成蕭浪人在半空,花公子落回地面。
  連江傑那樣的眼力,也無法分出這—回合是誰取得上風。
  花公子仰天笑道:“痛快!痛快!總算逼出蕭兄的真實本領,原來這麼高明!”
  蕭浪微笑道:“花兄既然已得償心願,就再多陪我玩一下如何?”
  花公於啞然失笑道:“蕭兄興致既然如此之高,本公子豈有不奉陪之理。”
  蕭浪雙目亮起異彩,停留半空的身子忽然頓了一頓,然後繆緩向下落去,速度又忽然加快,然後又倏地變慢,如此忽快忽侵,原本只是三、四丈的高度,卻始終落不回地面去。
  花公子橫劍沉喝道:“情刀!”
  在花公子眼中,蕭浪這將發未發的一刀,其刀意正隨落下的速度和角度不住變化,看似簡單直接,其實卻是不可捉摸,刀勢只在有意無意,似有似無的空靈境界之間,已達到化簡為繁,藏巧於拙的大家風範。
  花公子不敢大意,萬念化作無念,橫劍封去。
  他這一劍是純憑直覺去“感應”蕭浪刀招殺氣之所在,就像蕭浪的因情發刀一樣,花公於此刻也是以意為劍,兩人的比試已經超越了招式的限制,而進入神意的交會。
  花公於這一帖對症下藥,果然在飄忽難測的刀勢中找到真命天子,一劍釘在蕭浪刀尖之上。
  兩人均皆一震,蕭浪目中異彩連閃,運勁一絞,兩人兵器同時脫手,飛往一邊。
  同時整個人旋動起來,以掌代力,先天刀氣潰堤而出,看似隨意出擊,全無軌跡定法可尋,實則每一刀之間均是妙若天成,無一重複,令人看得難以置信。
  花公于終于如願以償逼出蕭浪的真實本領,但也使他陷入苦不堪言的困境。
  因情發刀。
  蕭浪此刻所使的“多情刀法”,正是以情感為鋒,以神意為刃,不受兵器招數的限制,每一招都如天馬行空,妙至毫顛,流轉無盡,意態無窮,正如人的感情千變萬化,難以捉摸一樣。
  要對付這樣的刀法,花公子除了全力以赴以外,也不可能再有任何保留,否則在氣機牽引之下,必是立刻重傷落敗之局,這結果連蕭浪都不可能改變過來。
  原來是他為了逼出蕭浪的真功夫而全力出手,現在則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而傾囊而出,那種感覺不用說也是窩囊之至。
  花公子大喝一聲,朝指成劍,劍氣狂飄流竄,大有三軍辟易之勢,銳不可擋。
  以意為劍。
  錯非是像花公於這樣,已達到“意劍”境界的劍法奇才,一意一念之間,俱皆為劍,否則還真難抵擋蕭浪這一輪“情刀”的攻勢。
  兩人這下絕招盡出,近身互搏,雖然手上均無兵器,但其凶險處卻遠勝動手以來的每一時刻。
  江傑看得幾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深知兩人交戰至此,動輒便會落入兩敗俱傷的局面,能阻止這情況發生的只有他一個。
  “蓬!”
  兩人的掌刀指劍第一次結結實實的硬拼了一記,同時生起感應,雙目殺機大盛。
  江傑就在這時暴喝道:“住手!”
  他在聲音中夾雜了自己苦修多年的精純內功,其效果有如佛家的“獅子吼”,兩人如被當頭棒喝,俱皆一震,停下招式,殺意全消。
  江傑沉聲道:“只說要真的打,可沒說要真到分出生死的地步吧!”
  兩人互望一眼,忽然齊聲大笑,均有說不出的神舒意暢。
  蕭浪笑歎道:“蕭某自出道以來,除與江傑一戰外,便要屬與花兄今日之試最為痛快,獲益也最多。”
  花公于欣然道:“彼此彼此,蕭兄的刀法才是讓本公子大開眼界,有矛塞頓開之感呢!”
  兩人相視一笑,敵意盡消,親近之感油然而生。
  江傑浩歎道:“我真是太多事了,剛才應該乾脆讓你倆打死算了!”
  花公子失笑道:“江兄快別這麼說,對江兄的及時叫停,本公于自然是極為感激的。”又轉向蕭浪道:“原來蕭兄競是情刀傳人,為何……”
  蕭浪微笑打斷花公於的話語道:“蕭某實有不得己的苦衷須隱藏出身,還請花兄能代為保密。”
  花公於微微一愕,又很快的毅然點頭表示會意。
  蕭浪舒一口氣道:“多謝花兄。”
  江傑道:“言歸正傳,蕭浪你到底對殺手王和司徒不空的事有何打算?說出來好讓大家研究一下。”
  蕭浪聳肩道:“司徒不空擺明瞭是要和我單打獨鬥,對付這種明槍亮劍的陣仗,原就不須准備些什麼,倒是殺手王那裏……”沉吟著向花公子看了一眼,道:“花兄本與此事無關,實在不須要捲入這種玩命的遊戲來。”
  花公於曬道:“蕭兄這樣說來就太見外了,難道你還認為本公於可能置身事外嗎?”
  蕭浪一笑道:“有花兄的幫助,那就如虎添翼了。”
  向兩人看了一眼,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道:“我有一計,應該可以一試。”
  口口口口口口
  金烏西墜,玉兔東升。
  倦鳥歸巢。
  一條人影自江傑的座船內閃出,宜往南邊奔去。
  沒過多久,岸邊又出現數條人影,隨著原先人影的方向緊跟而去。
  船艙之內,花公子剛從艙壁上的一個小孔移開目光,回首向江傑笑道:“一切順利,魚兒上鉤了。”
  江傑淡淡道:“那我們就該准備動身了。”
  花公於似是想到什麼的一笑道:“獵殺殺手!真虧蕭浪他想得出來。”
  江傑微笑道:“跟這浪子認識的好處是,你永遠不必擔心生活中沒有意外的驚喜。”
  口口口口口口
  被江傑寓為“生活中永遠有著意外驚喜”的那個浪子,如今正趁著夜色,潛行在一片密林之間,天上正開始灑下細雨。
  遠近不見一點人蹤,但蕭浪卻可以肯定自己已被跟蹤。
  跟蹤之人絕對是武功高明之士,且應深識此道,加上不止一人,相互掩應,即使像蕭浪這樣修為邁入先天之境,耳目感應勝逾常人百倍,仍只能隱約感覺到敵人的存在,卻無法肯定其人數和位置。
  只此一點,已知來人非同小可。
  今夜之勢凶險無比,獵人與獵物之間,關系難分,隨時有可能主客易位。
  而且現在的狀況,仍是蕭浪在明處而敵在暗。
  蕭浪半咕噥半抱怨的哼了一句道:“早知道是這種賣命的工作,就應該交給江傑或花公子來幹的,下次絕不勞心又勞力了!”
  忽然身子停下,仰天大喝道:“要殺蕭浪的便過來吧!”
  話剛說完,四周立時殺機大盛。
  蕭浪頓時被嚇了一跳,敵人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他原本以為來人怎都會考慮一下他孤身出現在此的原因才出手,怎料對方連招呼都沒打上一聲,已組成了一個圍殺他的陣局,此刻的他便有如籠中之鳥,當真是插翅難逃。
  殊不知來人都是千錘百煉的一流殺手,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以完成任務為重,絕不予負責狙殺的目標有一絲可趁之機,蕭浪的如意算盤自然是敲不響了。
  來者一共有四人,分成四角向蕭浪出擊。
  四人雖是同時出手,仍有先後之別。
  口口口口口口
  最早攻至的是左後方的一雙快腿。
  聽說精於腿法的人,身手通常也會快人一等,如今來人的出腳,顯然就已證明瞭這個理論。
  來人的出腳不但快,而且猛,不但猛,而且重,不但重,而且連連不絕,一腳尚未踢完,另一腳已接踵而至,一口氣競連踢九九八十一腳,猶如疾風驟雨,令人目不暇接。
  口口口口口口
  第二人的出手不像第一人。那麼“聲勢浩大”,他用的只是一對肉掌。
  但這招擒拿手,卻曾經把淮南鷹爪門門主,精通三十六路大擒拿手,自創七十二路小擒拿手的“鷹爪王”牧鷹揚的兩爪十指,打成死結。
  以“白駒過隙”身法名揚江湖,外號“滑不溜丟”的獨行大盜刑追空,曾經連換二十七種身法,欲逃過他的出手一擊,卻仍是被這一招擒拿手捏碎了喉部,氣絕斃命。
  他的這一招已完全脫出擒拿手原有的招式,推陳出斬,甚至他的十指不用碰到對方的身上,只要沾到對方發、耳甚至是衣角上的任意一點,他的擒拿手法都可應運而發,一舉奏效。
  這已不是擒拿。
  而是神拿。
  神拿一出,絕不落空。
  而來人此刻就以一雙絕不落空的神拿手,由右後方向蕭浪雙肩抓落。
  口口口口口口
  第三入從蕭浪的正面出手。
  敢從正面出擊,自然是對自己的武功比較有自信。
  他的出手更是蕭浪生平所僅見。
  來人一共只有九根手指,較正常人少了一根,可見他的出手,卻比一百個雙手健全的人都要可怕。
  來人甫一出手,便是九指齊動,六種指法齊飛。
  右手五指各使一種指法,赫然是姆指的大悲指、中指的一指禪、食指的多羅葉指、無名指的金剛指,和尾指的無相劫指。
  這五種指法都是少林的七十二絕藝之一,尋常人究其一生鑽研,也未必能練成其中之一,但這人卻能以一支右手便使出這五種指法,縱非絕後,也絕對空前。
  但這五種指法,還比不上他的左手可怕。
  右手四指,使的只是一種指法。
  ——無名指。
  這種指法打在人身上,中者外表無傷,但五髒內腑卻會開始腐爛,帶來生不如死的痛楚,到最後把潰爛的內髒器官連同腐血一起嘔出體外,死狀淒慘至極。
  正由於這種指法太惡毒、太陰險,修練者無不成為黑白兩道的公敵,惹來圍剿,因此近百年來,已沒有聽說誰練成這一項絕技。
  但今夜此時,蕭浪卻遇上了這麼一個敵人,以凶殘歹毒的無花指,和少林正宗的五大絕指,縱橫交錯,勢不可擋向他襲來。
  口口口口口口
  前三人一出手,蕭浪便認出了他們的身分。
  東方明珠曾對他說過,殺手王手下有四大護法。“十全腿王”商迫道。“神拿”原歸去。
  “九指魔僧”赤凶。
  “一穩天下無難事”,關穩。
  這四大護法的外號合在一起便是“十拿九穩”,其實他們出馬殺人,早就比十拿九穩還要穩,說是萬無一失也不為過。
  “十拿九穩”的最後一人,“一人穩天下無難事”關穩,卻還未出手。
  他雖未出手,但所給予蕭浪的壓力,卻比其他三個人加起來都可怕。
  他不動,是因為蕭浪也還未動。
  敵不動,我不動3敵一動,我先動。
  這是人人都懂得的道理,但真要說到“謀定而後動”,然後“一擊必中”,卻是談何容易。
  只有他可以。
  因為他最定。也最穩。
  他就是“一穩天下無難事”的關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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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十拿九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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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頃刻之間,蕭浪便遇上能致他于死地的高手圍攻,且有四個之多。
  “十拿九穩”不愧是名震天下的一流殺手,競能不動聲色的掩至自己附近,不動時已能封死所有退路,動手時更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商迫道的腿。原歸去的神拿手和赤凶的指功,以三角陣形從三個方向攻來,出手的時間雖然不同,但抵達的時間卻是分秒不差,就算是他雙手同出,也只能擋著對方兩人的攻勢。
  更要命的是尚未出手的關穩,但蕭浪從對方挺立的氣氛中,判斷對手的實力尚高於眼前出手的三人,使他知道縱能避過三人合擊的第一波攻勢,仍要應付關穩以逸待勞的全力一擊。
  這四大高手任何一人已有與他單打獨鬥之力,合起來時的殺傷力更以倍數的提升,使他毫無招架之力,情勢危殆險至極。
  生死關頭,蕭浪將自己的安危成敗全排出腦海心湖之外,靈台空澈澄明,沒有半絲雜念。
  他腦中飛快閃過四人攻來的路線、角度和方位,從而定下應付的策略。
  蕭浪驀地暴喝一聲,精氣神提升到極限,吹出一口熱氣,其勁如箭,其利如刀,迎面向魔僧赤凶打去。
  同時運起小虛空法,拱起背脊,全速往後方的商追道和原歸去撞去。
  赤凶雙目凶光閃閃,冷叱一聲,右手五指劃壺長空,破去蕭浪的“氣力”,左手四指原勢不改,仍往蕭浪身上擊去。
  但這一擋一阻之間,畢竟為蕭浪爭取到了他想要的剎那空隙。
  成敗就取決於這一刻。
  說時遲,那時快,商追道的雙腿和原歸去的擒拿手已同時擊在蕭浪身上。
  蕭浪悶哼一聲,身子快如閃電的晃了幾下,商追道但覺一股澎湃洶湧的氣勁攻入腳內,大駭之下忙全力相抗,豈知力量甫出,對方的功力忽然反方向急泄而出,由沖擊變成拉扯,似要帶動他的身子。
  商追道也是了得,立時沉腰坐馬,運功相抗。
  另一邊的原歸去又別是一番滋味。
  他的“神拿”明明已抓住蕭浪雙肩,正要運功捏碎對方的琵琶骨,使他先成為廢人,再由另兩名同伴加以狙殺。
  “神拿”原歸去的手下,一向是非死即殘。
  但這次他的雙手卻毫無抓中實物的感覺;空空蕩蕩,猶如敗絮,感覺詭異之至。
  原歸去正要再加上一把勁時,奇事發生了。
  手中的感覺由虛變實,接著是一股大力傳來,與他相抗。
  ——赫然是“十全腿王”商追道的腳勁!
  原歸去這一驚非同小可,這時商迫道的腿勁已攻入他體內,以他深厚的功力,亦難受得差點吐血,不由松開雙手,往後退去。
  蕭浪這時身子一轉,以肉眼觀察的速度,避開了赤凶的“無花指”,同時脫出了敵人三方的圍攻。
  這本是沒有可能辦到的事情,卻讓蕭浪憑著己身內功和小虛空法的巧妙轉換,偷天換日的借了商追道和原歸去的功力互折一招,使他能得逞遁逃。
  內中之妙,確是筆墨難以形容。
  卻在蕭浪有希望可以逃出生天之時,一直未動的關穩忽然大喝一聲,拳擊!
  出拳。
  這一拳不快。
  不巧。
  不詭也不奇。這一拳好像力道也不是很大。
  這一拳只是徐徐的,不溫不火,不急不躁,穩紮穩打。這一拳的可伯就在於他的穩。
  還有定。
  一種“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的穩定。
  這一拳就在蕭浪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時,向他穩穩擊至。
  蕭浪一看來拳,便知道避無可避。
  商追道和原歸去的功力豈是容易“借”到的,他出盡全力,才能勉強從三人的圍攻中脫因,現正是血氣翻湧,心力交瘁,面對關穩這在時機方位上都拿捏得完美無缺的一拳,實在無甚招架之力。
  這一拳更含有一種壓迫之力,要把他退回後面三人的戰局。
  若讓關穩得逞,則蕭浪必死無疑,即使天皇老子來也救不了他。
  蕭浪暗歎一聲,勉強運起殘余的三成功力,迎上來拳。
  “蓬!”
  蕭浪虎軀劇震,噴出一口鮮血,但腳下卻反而加快速度,剎那間已閃過關穩,投入林子裏去。
  關穩不由得一怔,他自認十拿九穩的一拳,竟然未盡全功,對方的悍勇難纏,實遠在他們當初估計之上。
  “追!”
  商迫道輕功最好,一馬當先隨著蕭浪的身後迫去。
  四大殺手中以他最為自負狂傲,見蕭浪竟然能硬挨他一腿後再殺出重圍,那能不讓他怒火中燒。
  這點沖動卻差點害他送了命。
  商迫道正在追入林內時,眼前忽見一道赤紅色的刀芒劃過。
  刀芒有如天涯幻景,看似遠在天邊,卻已近在眼前。
  商追道正在施展輕功,看上去就好像是自己送上去給這一刀砍的一樣。
  刀芒臨身,商追道魂飛魄散,避之不及,眼見就要被這一刀中分兩段!
  要不是有關穩的話,“十拿九穩”可能真的就要從此少掉一人。
  “呼!”
  關穩及時出手,一把抓住商追道後背衣領,像者鷹抓小雞般把他整個人扯了起來,也及時把他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
  關穩的出手並無任何奇特之處,但總是能恰到好處,一擊中的。
  此時的他放開商迫道衣領,冷哼一聲道:“動氣是殺手大忌,你難道忘了嗎?”
  商追道顴上冷汗直冒,連舌頭也為之發麻,半晌才恢復過來,如夢初醒的大怒道:“臭小子……”
  看來他根本沒有把關穩的話聽進去。
  關穩見到商追道的醜態,雙目寒芒一閃,卻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此時蕭浪反手持刀,緩綏自林中步出。
  饒是像視殺人如家常便飯的十拿九穩四人,也不由得被蕭浪的舉動弄得一怔。
  但見蕭浪此時披頭散發,滿臉血污,神定從容的氣質不再,換上的是有如修羅惡鬼般的森冷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關穩瞳孔收縮,顯是感覺到了此時對手的不同。
  商追道只是稍微一愕,隨即怒笑道:“好小於,竟然還敢回來。”
  原歸去獰笑道:“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闖來,就讓我們送你早登極樂吧!”
  兩人目光如炬,都看出蕭浪已身受重傷,正是落井下石的大好時機。
  蕭浪露出一個譏嘲冷酷的微笑道:“我蕭家的家訓,被人砍了四兩肉,是一定要斬回一斤才夠本的,不怕死的便上來吧!”
  蕭浪悍不畏死的態度更是觸動了兩人的凶性,齊齊怒吼一聲,分左右向前者攻去。
  蕭浪長刀一振,身子撲前,與兩人撞在一起,三人乍合候分,同時受創。
  蕭浪腳下不停,長嘯一聲,一刀照臉往赤凶劈去。
  寒芒如閃電般襲體而來,赤凶大吃一驚,”右手五指急拂而出,截擊在刀背之上,同時身子流星般往後飛掠,不與蕭浪正面硬拼。
  同時蕭浪一個回身,反手一刀競又向關穩砍去。
  關穩冷哼一聲,後移半步,左手握拳,往上托打,正中刀鋒。
  “蓬!”
  蕭浪全身一震,連退七步,同時又向自己身旁劈出兩刀,阻住了商迫道和原歸去的夾擊。
  但這一連串的動作卻了更讓他牽動傷勢,傷口進裂,鮮血不斷流出,臉色蒼白之至。
  這時無人不知蕭浪已存心豁了出去,以命搏命。
  以他的功力刀藝,加上不要命的打法,就算十拿九穩四人此時占盡上風,也不得不心存顧忌,只敢在旁虛張聲勢,無人願意真的上前與蕭浪拼鬥。
  在這關鍵時刻,關穩顯現出他身為殺手王座下首席殺手的風範實力,大喝一聲。率先出擊,閒空一拳向蕭浪轟去。
  淩厲剛猛的拳風吹壓得蕭浪呼吸困難,這一拳之威絕不會輸給江傑的降龍十八掌。
  蕭浪暴喝一聲,在身前劈出一刀,競及時把關穩高度集中,無形有實的拳風切成兩半,滑往體例兩旁,煙消雲散。
  四人立時動容,沒想到以蕭浪如此傷重之軀,競仍能劈出破去關穩拳勁的一刀。
  直接出招的關穩面子當然最掛不住,雙目轉厲,他心機深沉無比,直到現在,才算是真正對蕭浪動了殺機。
  回看蕭浪,卻是“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後腿半步,身子搖搖欲墜。
  關穩兩眼精芒一閃,冷笑道:“強弩之未,還要逞能!”把手一擺道:“還不快動手!”
  其他三人在剎那間臉上閃過不悅的神色,似乎心存不滿卻又發作不得。
  關穩用眼角一瞥,已知道三人在想些什麼,面色一沉道:“想抗命嗎?”
  商追道悶哼一聲,率先動手,一腳向蕭浪踢去,顯是對蕭浪的仇恨之心遠高於對關穩的不滿。
  爛船也有三斤釘,他對眼前這個俊美堅毅的少年亦不敢心存大意,這一腳已運足了八成力道,務求一舉斃敵。
  重招臨門,蕭浪卻是動彈不得,只睜大了一對深邃有神的雙目,望定眾人。
  關穩接觸到蕭浪的眼神,卻是心下一震。
  ——這絕不可能是一個將死之人的眼光!
  這個念頭剛在關穩腦海中浮起,半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大喝。
  “住手!”
  隨著喝聲而至的,還有龍影。
  劍氣。
  龍影劍氣,匯聚成一道天際驚雷,自九天上劈下,朝四人立足之所而去。
  關穩臉色大變,急喝道:“快退!”
  原歸去、赤凶皆隨著關穩的喝令動作,急躍出三丈之外,樣子雖然狼狽,但總算保住一條性命。
  商追道的反應卻慢了一步,加上對方原本就是對准他而來,電光火石間,身子已被“劍龍”所噬,爆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轟!”。
  “劍龍”吞沒商追道後,轟在地上,陷土成坑,激起半天高的沙塵。
  關穩等人驚疑未定,望著沙塵由濃轉淡。
  商迫道雙目睜大,身子被腰斬兩半,死狀淒厲!
  沙塵中現出兩條身影。
  花公子橫劍傲立,神威凜凜。
  江傑一掌按在此時正盤滕於地的蕭浪腦門上,顯是正助他運功療傷,一對虎目閃出憤怒的神光。
  原歸道身子一震,不可置信般的叫道:“你……你們是怎麼可能來此……”
  花公于冷冷一笑道:“意外嗎?”
  赤凶厲喝道:“那些不中用的奴才,竟然連兩個人也看不住!”
  花公子搖頭道:“你們大概是接到監視我們探於的線報,說本公子在船艙中和江傑對坐飲酒,而這個浪子卻獨自上岸,因此認為機不可失,才在這裏堵上蕭浪,卻完成殺手王的刺殺預告吧!”頓了一頓,啞然失笑道:“也不想想看,這個浪子既然知道殺手王要下手殺他,怎麼可能還故意落單讓你們有可趁之機呢?他是以自己為餌,故意誘你們來此,而本公子和江傑則選丁兩個身材與我倆相似的丐幫弟子,著他倆扮成我們的樣子,故意在船艙上露臉喝酒,實則我倆卻尾隨在蕭浪之後,只待魚兒上鉤,便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說到這裏,瞟了蕭浪一眼,露出略帶苦澀的笑意道:“只不過這個愛逞強的浪子,竟然不准我們跟得太近,以免被你們這些笨殺手發現,害得他差點就真被螳螂給吃去了2”
  他一口氣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交代出來,三大殺手方知原來自己早已落入人家的算計之中,都是又驚又怒,關穩猛然省道:“不好!他在故意拖延時間!”
  赤凶和原歸去得關穩提醒,都是頓然省悟,無怪乎人家那麼好心跟他們講上一大串話,原來是為了給江傑時間助蕭浪療傷,怒喝一聲,齊齊撲上。
  花公於哈哈一笑道:“說你們笨還不承認!”長劍一抖,先舞起一個劍花,緊接著劍影買一開百,有如百花齊放,密合無隙,仿似一張大網般朝三人罩去。
  花公子明白此時只有自己能與眼前的三名對手周旋,故一出手便是全力施為。
  ——百花繚亂!
  原歸去和赤兄亦知此是關鍵時刻,不容有失,“神拿手”和“無花指”兩大絕學同時施展,往劍網中心擊去。
  關穩卻在三人即將短兵相接的一刻前,往橫閃開。
  這一閃之中大有學問,深得“謀定而後動”的真義,不論是要在兩人與花公子力拼之後撿個現成的便宜;或是趁花公子無暇他顧之時偷襲蕭浪江傑,主動權都操之在他的手裏。
  面臨緊要關頭,關穩的每一個動作仍是既穩且定,十拿九穩。
  花公子卻要馬上面對可能是他出生以來最痛苦的選擇,是要繼續與兩人硬拼?還是抽身去攔截關穩?
  只要一個出錯,已方三人立將陷入萬劫不復的處境。
  電光火石間,花公於深吸一口氣,決定就算犧牲自己,也要保住江傑和蕭浪的安危。
  他冷哼一聲,手中劍芒大漲,本是擴展到極點的劍網競又陡增一倍,當真有蔽日遮天之勢,千萬道劍芒以水銀瀉地,無隙不入的強攻猛擊,將三人捲入其中。
  關穩心中劇震,知道花公於此時已用上“以意為劍,以劍為意”的上乘劍藝,面對這種“意劍”無遠弗至,無跡可尋的玄奧劍式,如果還分心在其他事務之上,將是非死即傷的下場。
  他知道此時若不先將花公子打倒,休想抽身去對付蕭江兩人,冷哼一聲,本是極動的身勢忽然剎止下來,變得穩如泰山,配合兩側原歸去和赤凶的攻勢,一拳擊出。
  剎那之間,花公子變得要以一己之力面對三大殺手的全力攻擊,情勢凶險至極點。
  慘烈廝殺之氣彌漫全場。
  “啪!”三人的攻勢同時擊在花公於身上之時,花公於的劍鋒也在三人身上劃出了數十道傷口。
  “哇!”
  花公子虎軀劇展,口噴鮮血,踉蹌打轉的斜飛開去。
  關穩受創最輕,足尖一點,人如箭矢般緊追花公子而去,務求先斃此大敵。
  拳招臨門,花公於卻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閉目受死。
  “蓬!”
  一支大掌就那麼無中生有的插入拳頭和花公子臉前的空隙,硬生生地擋下了這索命一拳。
  關穩駭然失色,只見江傑雙目帶著前所未有的淩厲殺氣,往他望來。
  以關穩那麼心狠手辣,泰山崩於前而不動於色的人物,竟也不禁感到一陣寒意。
  蕭浪勉強接住了花公子的身子,兩人同時一震,前者搖頭苦笑道:“真沒用,你就不能撐久一點再倒下來嗎?”
  花公子連回嘴的力氣都失去了,只能勉強守住靈台的一點清明,接受蕭浪渡來比他好不上多少的微弱真氣。
  此時江傑的氣勢就像是一支被觸動逆鱗的九天狂龍,挾帶著似要摧毀一切的蓋天殺意,語如寒刃的道:“浪子、花兄,你倆再支持一下,待我將這三個東西全收拾了,再來助你們療傷2”
  口口口口口口
  江傑話剛說完,五指一緊,反扣住關穩的右拳。
  關穩非是不想抽回,但江傑的五爪竟然像是一道千斤鋼閘,把他的拳頭緊緊鎖住,任憑他運足吃奶之力,也無法動搖半分。
  江傑面寒如冰,抓住關穩的手腕運勁一轉一沉。
  “啪!”聲骨折的悶響傳起,關穩痛極厲嘶,抽回已被折斷的右腕,往後急退。
  原歸去和赤凶看得目瞪口呆,面如土色,只有他們最清楚關穩的功夫全在他一雙鐵拳之上,其千錘百煉處就是刀劍硬砍也難傷及他一根汗毛,如今卻被江傑像玩黏土一樣一折而斷,怎不令他們駭然欲絕。
  當事人關穩的驚訝和震怒只會更在他倆之上。
  他早聽說過“降龍神掌”的威名,對這個同樣以空手招式聞名於世的對手或多或少也抱著一點瑜亮情結,但直到正面對決,自己一招便折在人家手下,他才驚覺自己與江傑之間那段無法逾越的修為距離。
  這個自覺也讓他的怒意轉化為激烈的殺意。
  關穩邊退邊喝道:“對方只剩一個人有可戰之力,還不快上,放倒了江傑,便可殺個痛快!”
  原、赤兩人不加思索,和身攻上。
  關穩說得確是事實。
  江傑為蕭浪療傷。正值緊要關頭,卻眼見花公于命危,不得已下唯有強行運起耗力甚距的“大氣磅礡功”,暫時打通蕭浪堵塞的經脈,使其恢復最基本的行動能力之後,便立即飛身撲救花公子,但這些飲鴻止渴的作法,不但使蕭浪和花公子兩人暫時再無作戰之力,江傑自己也是元氣大傷,而對方的三名殺手仍保有八成以上的實力,局面不妙之至。
  赤凶和原歸去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江湖,當然能看出這個對他們大為有利的情勢,壓下對關穩的不滿情緒,務求先行擊斃江傑,以完成這一波三折的艱巨任務。
  只可惜他倆不知道,此時眼前的江傑,因為朋友的—再負傷而激起怒意,就像是被觸動了不可侵犯逆鱗的九天狂龍,正等著把一切事物毀滅。
  神拿手和無花指同時兵臨城下。
  江傑雙目侵起如有實質的精芒,龍吟聲起,拍出“降龍十八掌”的“雙龍出海”!
  原歸去的神拿手乎其技的在短短的空間中連變數個方位,兩爪十指有如索命冤魂,猛往江傑手腕關節處扣下‘
  若被他抓個正著,包保江傑的下場會比關穩更淒摻。
  赤凶卻是冷笑一聲,原式不改,“無花指”往江傑另一掌正面印去,心道只要你被我指上毒力掃到,便是大羅金仙也救治不了。三道人影擊在一塊。
  “碰!”剛猛無匹的罡氣有如狂濤怒潮.潰堤洪水般沖來,原歸去十指骨節盡碎,如受雷擊,慘嘶而退。
  赤凶更慘,他的“無花指”內勁被江傑有如巨浪般能卷走一切的洶湧罡氣反沖而回,毒氣逆流攻心,等於是用“無花指”和江傑的“降龍十八掌”同時攻向自己,他哪里忍受得住,慘叫一聲,五官溢血,身子如爛泥般倒下。
  如此死法,也算惡有惡報。
  關穩嚇得魂飛魄散,哪想到只一個照面,兩人已一死一傷在江傑手下。
  原歸去十指痛極歸心,作戰意志全消,慘叫一聲,轉身拔腿就跑。
  眼看他就要跑入林內之時,忽然一朵黑雲平地而現,向他正面撲來。
  黑雲裏射出一道燦爛奪目的劍芒,在電光火石間,已刺入原歸去心窩。
  原歸去雙目射出不可置信的光芒,旋又凝結,瞳孔放大,死不瞑目!
  黑雲去勢未止,帶動原歸去的身軀,成為黑雲——原歸去——劍鋒——連成一直線,以至凶至惡之勢,飛刺向江傑。
  江傑大喝一聲道:“殺手王!”
  只有殺手王的“判死劍法”,才可能擁有這麼淩厲的殺氣。
  這次的’判死劍法”一出,卻是先判了自己手下“十拿九穩”中的原歸去死刑,再以索命閻羅之姿,配合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江傑當胸刺到。
  劍鋒末至,狠厲森寒的劍勁已凍得他差點連血液也為之凝結,全身乏力,幾無反抗之力。
  他曾在武當後山見識過殺手王的劍術,但直到今日親自面對,才知道“判死劍法”的可怕,還在他想像之上。
  而此時的他和赤凶原歸去兩人硬拼的傷勢尚沒有回復過來,面對傳說中深不可測的殺手王,根本沒有一絲勝算。
  在絕無轉寰的餘地下,江傑猛咬牙齒,運聚所餘無幾的“大氣磅礡功”,一式“亢龍有悔”,絲毫不緩的直往劍鋒擊去。
  “嗤!”殺手王的劍鋒刺入江傑掌中,入肉三分,然後便像是碰上什麼阻力一樣,再也寸進不得。
  殺手王立生警覺,身子在半空中完全不須借力,已抽劍飛退。
  也是他見機得快,與此同時,江傑已暴喝一聲,形像變得威武之至,競就這麼以末受傷的另一支手使出“狂龍亂舞”,全擊在死去的原歸去身上,將他轟得血肉橫飛,屍骨無存。
  就連療傷中的蕭浪和花公子都看得為之凜然,如此霸殺怒狂的江傑,他倆尚是首次得見。
  另一邊的關穩,卻沒有趁此大好機會偷襲蕭浪他們任何一人,反而是在殺手王出現之後,盯著後者的眼光充滿了驚疑和恐懼,在眾人皆無暇他顧之時,竟自己一個人悄悄逃走了。
  殺手王非是沒有注意到關穩的舉動,只是目前他所要面對的這支發怒狂龍,卻比什麼都來得可怕,令他無法分心。
  江傑似是殺紅了眼,完全不理會自己的傷勢,猶在濺血的一支右掌再發出“戰龍在野”,遙向殺手王劈去。
  殺手王寬大的黑袍先是緊縮,然後瞬間又充氣般漲滿起來,對上江傑的掌勁,發出一聲悶響,競就這樣把陽剛威猛的“戰龍在野”化去無形。
  接著黑袍急旋,劍鋒帶起的白芒在虛空中劃成一個“死”字,仿似變魔法般幻化為真,往江傑頂門壓下。
  以花公於在劍術上造詣之高,也從未想像過世上有這麼玄奧詭異的劍法。
  “死”字臨頭,江傑卻是傲然不懼,坐腰沉馬,大喝一聲,有如平地旱雷,無形有實的音波從口中發出,震得殺手王全身一震,以劍光化成的“死”字也不攻自破,散去無形。
  蕭浪看得眉飛色舞道:“好個天龍吼!”
  江傑趁勝追擊,“見龍在田”、“潛龍勿用”、“神龍擺尾”等至大至巨的降龍掌式一一發出,殺得殺手王手忙腳亂,狼狽之至。
  花公子卻于此時皺眉道:“不妙啊……”
  蕭浪一愕道:“怎說?”
  花公於低聲道:“殺手王看似處於下風,其實是採取游鬥消耗江傑體力的戰術,時間一久,江傑帶傷在身,加上降龍十八掌又是耗力甚巨的武功,只怕……”
  蕭浪遙觀戰局,果然見到殺手王有如一朵黑雲,圍繞江傑的身旁飛旋,而江傑雖不斷發掌,雖始終未能沾著一點殺手王的身子,反弄得臉色愈來愈蒼白,情勢堪危。
  蕭浪眼珠一轉,忽然長笑道:“江傑,你休息一下,換我來收拾這廝!”身子候地站直,雙目放光,神威凜凜,仿似未傷。
  殺手王這一驚非同小可,若是蕭浪回復戰鬥力,與江傑兩人聯手夾攻,他便毫無勝算,何況對手還有一個隨時可能下場的花公子,這場賭局怎麼算也搏不過。
  殺手王心念急轉,冷哼一聲,長劍脫手飛出,氣勁淩厲無比,單是破空聲已有鬼哭神號之威,直取江傑!
  這擲劍一舉,遠在殺手王現身以來任何一劍的威力之上。
  江傑大喝一聲,雙掌一拍,及時把飛劍夾在掌中,發出“波”的一聲,但飛劍去勢實在太強,他仍要連退二丈以後,才能卸去餘力。
  殺手王就趁此空檔,轉瞬間已去得無影無蹤。
  殺手王這一走,蕭浪長籲一聲,整個人立時如泄了氣的皮球般軟倒,“噗”的一聲,雙膝著地。
  花公子及時扶住蕭浪搖搖欲墜的身軀道:“不行就不要逞強!”
  蕭浪勉強笑道:“不如此裝個樣子,怎能把殺手王嚇跑?”
  江傑神情逐漸恢復平靜,走到兩人身旁,蹲下來朝蕭浪苦笑道:“還好你及時想到這一手,要不然我們三個可就慘了!”
  蕭浪臉上忽露出複雜無比的表情道:“希望她真是因為這樣而撤走的……”
  花公子一愕道:“什麼意思?”
  蕭浪搖頭歎道:“沒什麼,只是我的一個想法……”又朝江傑道:“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發怒,威勢十足啊!”
  江傑苦笑道:“別挖苦我了,我現在連開口講話都很吃力了。”
  蕭浪瞪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我會比你好過嗎?別忘了我是最早跟十拿九穩四人幹上的!”
  花公子歎了一口氣道:“這下可好了,三個傷兵,我和江傑還不打緊,你和司徒不空三日後的比刀卻怎麼辦?”
  想到司徒不空,蕭浪臉上的笑容立時變成苦笑道:“讓我來想想辦法,或許司徒不空願意將比刀延期也說不定。”
  江傑和花公於兩人同時色變失聲道:“你還要想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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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口口口口口
  臥虎坪。
  打清早開始,這裏便是人潮擁擠,萬頭鑽動。
  人人都在期待,近日來風頭最健的“浪子刀”蕭浪,對上江湖四大刀客首席,也是碩果僅存的“刀不落空”司徒不空一戰,會是誰人勝出?
  尤其是消息傳出,蕭浪不但在三日前破了殺手王“三日必死”的刺殺預言,還聯同江傑、花公於三人,把殺手王座下“十拿九穩”四大殺手擊得三死一傷,此役結果一出,真是轟動江湖,蕭浪的聲勢也為之扶搖直上,水漲船高。
  在“賭盡天下”董家所開出來的盤口,蕭浪和司徒不空這一戰的賠率是三比七,可見眾人對這新一代刀客之看好。
  在人群中赫然還發現了太史世家的史官身影,這更使好事之者更為興奮,太史世家史官的出現,代表這一戰將會被編入武林全史“刀戰篇”中的記載,那是每一個練武之人夢寐以求的榮耀。
  除了看熱鬧的江湖客外,六大門派競也派了不少高手到場。
  他們當然不可能只是為了觀賞蕭浪和司徒不空的比刀而來,六大門派對近來連連暗殺掉門內要人的殺手王感冒之至,已數度對殺手王發出聯合圍剿,但至今仍無具體成效,殺手王日前謀刺蕭浪不成,這次公開比刀是殺手王最後也是最好的扳回信譽的機會,殺手王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六大門派也不會放過逮住殺手王的機會。
  在場之人無論在意識上或意識下均感覺到這場雙刀之會背後的複雜性,也更為臥虎坪上添加了幾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
  時近正午,忽然有人叫道:“浪子刀來了!”
  眾人隨叫聲望去,果然見到蕭浪灑脫不群的身影,在花公子和江傑的陪伴下,漫步往人群而來。
  一行一動,三人六足的韻律似乎有一種不言而喻的契合。
  單從外表看來,三人似乎並沒有留下任何三日前大戰的後遺症。
  另一把叫聲在三人行進的反方向響起。
  “刀不落空……”
  果然,“刀不落空”司徒不空單人單刀,也踩著沉穩有力的步伐,來到了現場。
  蕭浪與司徒不空的視線找到目標,凝聚不動,立時一股狂飆暗湧爭鋒冷笑,以二人為中心漫延開去。
  臥虎坪上的人群似乎也感受到這股壓力,場中沉寂下來,數千對眼睛望著兩方的距離慢慢逼近。
  到彼此相距只剽一丈時,蕭浪和司徒不空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司徒不空冷冷的掃了三人一眼,冷冷的笑道:“很好,要是車輪戰呢?還是一起上?”
  花公子失笑道:“本公子和江傑只是來看熱鬧的,別把我倆算進去。”
  “司徒兄毋須用到激將法這麼古老的技倆……”蕭浪淡淡道:“我可以保證江傑和花公子不會插手你我之間的戰鬥。”
  司徒不空不置可否的一笑道:“你的傷勢痊癒了嗎?”
  蕭浪笑道:“些許小傷,早已無關緊要,不勞司徒兄費心。”
  司徒不空仰天冷笑道:“很好,因為我不希望被人說是勝之不武呢!”忽然長嘯一聲,後背的古樸大刀像是活過來般自行出鞘,越過肩膀轉了一個圈後,落到司徒不空手中,準確神奇的如在變魔術。
  司徒不空一刀在手,一堵無形有實,銅牆鐵壁般的刀氣立時往蕭浪一方迫發過去,同時他沉聲喝道:“來吧!”
  蕭浪啞然失笑道:“司徒兄果是快人快語!”擺開架勢,背張脊挺,與司徒不空緊迫逼人的刀氣針鋒相對。
  花公于和江傑兩人卻往後直退入人叢之中。
  群雄沒想到這兩人竟是說沒兩句便准備動手,都是又驚又喜。
  花公于於這時以“蟻語傳音”向江傑道:“沒看到東方世家的人在場。”
  江傑亦回音道:“我知道了,照子放亮一點,殺手王的人馬隨時都可能出手偷襲!”
  口口口口口口
  對峙中的司徒不空雙目精芒大盛,冷冷喝道:“你的刀呢?”
  蕭浪淡然一笑道:“刀在。”
  司徒不空緊接著問道:“刀在哪里?”
  蕭浪以灑脫自然卻又孤傲不群的好看表情回答道:“刀到處都在。”這麼說的時候,他身上竟真是散發一股通天刀氣出來,仿佛他的人與刀已渾成一體,密不可分,刀就是人,人就是刀,人在那裏,刀就在那裏。
  圍觀群雄中不乏識貨之士,立時有人驚呼道:“天刀!”
  人群中嘩聲大作,多半沒料到蕭浪年紀輕輕,竟已修到了“天刀”的無上境界。
  司徒不空仰天發出一陣震驚全場的狂笑聲後,喝道:“你的‘天刀’只是初窺堂奧,也敢拿出來班門弄斧,看刀!”
  說罷跨前一步,龐大森嚴的刀氣立時像是從天上地下同時鑽出湧起的狂飄,隨著他肯定而有力的步伐,往蕭浪卷來。
  蕭浪嚇了一跳,“天刀”的氣勢不翼而飛,及時掌刀在手,硬架了司徒不空這避無可避的一刀。
  “鏘!”兩刀交擊,蕭浪悶哼一聲,連人帶刀被司徒不空掃得踉蹌連退三步,但他的反擊亦成功的封死了對方的後來變化,使他無以趁勝追擊。
  司徒不空刀鋒遙指這年輕的對手,仰天長笑道:“沒想到一刀便試出了浪子的真材實料,不過如此!”
  蕭浪拿椿站定,臉色複常,不以為意的一笑道:“司徒兄定是沒有什麼幽默感,竟連蕭某是在說笑也看不出來,實在掃興之至。”
  司徒不空沉聲道:“戰場之上那容得你有玩笑可言,浪子莫非是特地來送死的嗎?”
  蕭浪仰天哈哈笑道:“才剛說司徒兄不夠幽默,這句話卻差點笑破我的肚皮了,勝敗未分,司徒兄得意的未免太早了吧,看刀!”
  主動出擊,以隨意揮灑卻又渾然天成的一刀,劃破虛空迎面向司徒不空劈去。
  司徒不空冷笑一聲,大步猛踏,一刀橫削而出,沒有半點巧妙變化,但卻能破掉蕭浪的所有刀法變化。
  蕭浪心中叫娘,司徒不空的刀法看似直砍直劈,平平無奇,其實卻是大巧若拙,寓萬變於不變之間,使他除了擋格之外,再無他途,“刀不落空”之號果然是名不虛傳。
  “當!”
  蕭浪刀招化虛為實,再與司徒不空硬拼一記,雖仍被震退,卻是蓄意而為,驀地一個旋身,人隨刀走,紅顏刀如狂風掃落葉般猛劈對手。
  司徒不空雙目閃動興奮無比的神采,長笑道:“這才像樣!”刀勢翻飛,就這麼一步不移的連接蕭浪七刀。
  七刀過後,蕭浪招式已老,司徒不空立刻反擊,猛地劈出一刀,登時生出強大無匹的凶厲之勢,乃是自交戰以來,最具威力與威脅性的一刀。
  蕭浪喝道:“好!”人刀合一,刀芒暴漲,飛投向司徒不空刀勢最盛之處,去勢淩厲之至,大有一往無回,殺身成仕的慘烈氣慨。
  江傑驚呼道:“不好!這一刀會兩敗俱傷!”
  江傑的驚呼也道出了旁觀群多數人的看法,雖說高手過招,勝負動輒只在眨眼之間,但像蕭浪和司徒不空那樣瞬息萬變,卻又扣人心弦的快戰,仍是讓人看得歎為觀止。
  然而場中的勝負又非任何人力所能改變。
  電光火石間,兩人已交擊在一起。
  “錚!”兩人乍合烴分,司徒不空悶哼一聲,單膝著地,插刀入土,臉色蒼白如紙。
  蕭浪看似受傷更重,整個人失去重心般變成滾地葫蘆,往最後圍的人群中拋跌過去。
  江傑和花公子臉色大變,紛紛撲前搶救。
  就在此時,猛烈的殺氣襲體而來。
  數十名原本站在兩人附近的群眾,忽然搖身一變,發難突襲,施展又狠又絕的攻勢,仿似一群餓狼,圍攻花江兩人。
  同時人群中搶出一道身影,轟出勁若奔雷的一拳,照臉往蕭浪殺去,就算在蕭浪未受傷前,這一拳也有十足資格取他小命。
  殺手王終於選在這最要命的時刻,發動埋伏,全力對付蕭浪三人這心腹大思。
  負責對蕭浪補上最後一擊的,仍是“十拿九穩”中碩果僅存的“一穩天下無難事”關穩,他的右腕已完全復原,在沒人打擾的情況下,格殺已無還手之力的蕭浪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如果蕭浪真無還手之力的話。
  就在關穩重拳即將轟碎蕭浪腦門之時,刀風聲起,紅額刀如奔雷般自蕭浪肋下反手殺出,疾斬向關穩手腕。
  關穩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就算估算到蕭浪仍有反抗之力,也未料到競是這麼淩厲迅捷的反擊——除非蕭浪根本就未曾受傷!
  關穩大叫上當,但他這一拳去得太盡,欲收已遲。
  “當!”刀鋒砍中關穩右臂的護腕,星火四濺。
  關穩抽身急退,心道好險自上次對上江傑後,對於自己的一支寶貝拳頭便多加了一道防護措施。
  蕭浪自地上彈起,雖然發鬢微亂,衣角沾塵,但雙目神光炯炯,臉色如常,那裏有一點受傷的樣子了?
  關穩再用眼角找到司徒不空,只見他雙臂抱胸,傲立如昔,配刀早回鞘中,一副事不關己的可惡樣子。
  關穩咬牙狠狠道:“原來你倆剛才全是在作戲!”
  蕭浪長笑道:“知道得太遲了,留下命來吧!”長刀灑出長江大河般的一片刀光,往關穩卷去。
  關穩雙目凶光進射,冷喝道:“很好,別以為單打獨鬥我就沒辦法殺了你!”一對鐵拳以快打快,竟與蕭浪正面撿攻。
  由於變化突然,多半人根本搞不清楚場中到底發生何事。
  但這絕不包括花公子與江傑。
  他倆甚至還來不及去高興蕭浪誘敵之計的成功,便首先要面對突如其來,十二名一流殺手配合得天衣無縫的全力圍殺。
  狂猛無邊的殺氣自四面八方體而來,一般高手面對此景,甚至還來不及反應該如何招架,已喪身在眾殺手的兵刃之下。
  在這迅雷不及掩耳的瞬間,江傑倏地後轉,與花公子背對著背撞在一起,同時大喝道:“花兄,百花繚亂!”
  花公子不假思索,長劍使出“百花劍法”最淩厲的殺著“百花繚亂”,頓時千百道劍影如孔雀開屏般擴散綻放開來,護住自己身前三丈內所有空間。
  江傑同時雙掌齊施,擊出降龍十八掌的“狂龍亂舞”,勁氣如潮,掌影如山,將兩人剩下的空隙補得水泄不通。
  兩大高手全力一擊,非同小可,掌勁劍氣狂飆流瀉,如鐵桶般將兩人層層護住,滴水不漏。
  不信邪或是悍不畏死的殺手群們攻入兩人氣勁範圍內,立時兵器斷折,濺血飛退,有如飛娥撲火,無一倖免。
  兩人剛擊退第一輪的攻勢,還來不及喘上一口氣,第二輪攻勢又已到達。
  殺手王這次已將組織一半以上的人力投入此役,不殺他們三人誓不幹休。
  群雄中六大門派的高手見狀喊道:“殺手王的手下果然出現了!大家上……啊!”
  聲音嘎然而止。
  喊話的高手咽喉被他身旁的一名男子忽然拔出匕首割斷,連哼也沒多哼一聲便已氣絕斃命。
  同時人群中騷動四起,四周早已埋伏好的殺手紛紛發難,見人就砍,整座臥虎坪忽然變成一座大屠場,血肉橫飛,伏屍處處。
  蕭浪看得目皆欲裂道:“你們……”
  關穩哈哈笑道:“你用得好計,可把臥虎坪上的這批人害慘了!”
  盛怒之下,蕭浪整個人反而冷靜下來,沉聲道:“殺手王絕對不會為了殺蕭某一個人而如此勞師動眾,你們根本早就預謀好製造這一場動亂了!”
  關穩一怔道:“無怪乎浪子刀的聲名能如此迅速揚起,果有過人之能,但給你知道又如何?你根本無力也無法阻止。”
  蕭浪深吸一口氣,以冷峻堅毅的語氣道:“蕭某一日不死,也要與製造殺手王及這一場動亂的陰謀家作對到底,叫他的野心無法得逞!”
  關穩心中一凜,知道蕭浪已看出了殺手王的背後另有主使者在,頓時殺機更盛,冷笑道:“你能活得過今天再說吧!”氣息運轉,擊出一拳。
  關穩雙目射出無可形容的神光,關節喀喀作響,拳頭緩緩伸出,速度慢至極點,不帶半點風聲,令人感不到一絲殺傷力。
  蕭浪臉色卻變得空前慎重,一瞬不眨的緊盯著關穩這輕柔緩慢的像是握手多於殺人的一拳。
  只有他才知道關穩這一拳是全力出擊,寓快於慢,看似極靜其實極動,拳中暗藏的力道有如即將爆發的炸藥,只要找著目標,那威力足可把任何物體摧毀。
  更可怕的是他的拳頭並不是直線擊來,而是遁著一道含天地真理,卻細微至難以看清的某種弧度,似直實彎的攻出,這種神乎其技的拳法,不是親眼目睹,絕不會相信它的存在。
  他更不能閃避此拳,否則在氣機牽引下,關穩的拳刀將如潰堤洪水,將他的小命卷走了。
  對於這種避無可避的沖突,蕭浪已有相當應付的經驗,深吸過一口氣,在剎那間把精、氣、神提升至最巔峰的狀態,頓時萬念俱空,身旁腥風血雨的淒慘現實與他再沒有半點關系,他和關穩似是跌入了另一個空間之中,彼此眼中只剩下對手的存在。
  拳頭由遠而近。
  蕭浪衣發無風自揚,紅顏刀緩緩提起。
  刀拳交擊。
  “霍!”一聲巨響激震全場,同時強猛的勁風以兩人為中心吹散開去,驚動眾多激戰中人的眼光,紛紛往兩人處瞧來。
  蕭浪與關穩淩厲的眼光緊鎖在一起。
  蕭浪嘴角選出一絲冷笑道:“如何?”
  關穩胸膛急速起伏了幾下,咬牙道:“情……”
  蕭浪怎容他把“情刀”兩字說出來,大喝一聲,刀鋒劃過,關穩身首分離,鮮血有如噴泉般濺得老高,象徵他罪惡一生的結束。
  蕭浪劈出這一刀後似已脫力,身子半跪在地上,全仗紅顏刀支撐,他才沒有癱倒。
  就在此時,猛烈的是風壓頂而來,吹得他發散衣揚,呼吸不暢。
  蕭浪心中大罵,卻又是有苦自知。
  偷襲者身手高明,那是不在話下,更難得的是選在他甫斃強敵,真元耗盡,銳氣已泄的時刻出手,務求讓他沒有一絲翻身的機會,而這個機會更是偷襲者犧牲掉己方同志才造成的,用心之狠毒可想而知。
  江傑和花公于尚在另一邊被敵人的手下纏鬥,就算不是,他倆的遠水也救不了近火。
  群雄之中,此刻唯一有時間和能力救得了蕭浪的人,只有一個。
  ——司徒不空。
  但他與蕭浪是敵非友,他會出手解救蕭浪嗎?
  ——答案是會。
  司徒不空為了要戰一個“完整的”蕭浪,甚至不惜答應他在臥虎坪上演出這一場請君入甕的戲,如今演出的酬勞還沒有收到,就有人要搶著替他的“債主”送終,這那裏還當他有到?
  “當!”司徒不空的大刀有如程咬金般從旁殺出,為蕭浪接下了偷襲的一擊。
  司徒不空後移橫力,眼裏盯著來人冷冷道:“浪子是我要殺的人,輪不到藏頭露尾的鼠輩來撿便宜!”
  蕭浪差點要跳起來吻上司徒不空兩口,以表示對這名“敵人”的感激。
  司徒不空卻是心中叫苦,他並不是自己後退,而是被來人所震退,這愉襲者的功力之高,遠在他想像之上。
  只見來人布巾蒙面,身材高大,一對露出來的雙目,此刻正閃動著陰森怨毒的光芒,往兩人掃去。
  司徒不空可不是從小被嚇大的,振刀喝道:“沒想以殺手王還有像閣下這麼出色的部屬,尊駕高姓大名?”這麼客氣的言詞,在他而言已屬難能可貴,只因他雖然要保住蕭浪這難得的對手性命與自己決鬥,卻仍不願因此開罪了殺手王這難纏之至的敵人。
  蒙面人還未答話,蕭浪已啞然失笑道:“司徒兄你問這句話未免多餘,這傢伙要是肯報出其名,又怎會以蒙面示人呢?”
  司徒不空為之氣結,沒想到蕭浪在這節骨眼上還有心情取笑他這“救命恩人”,幾乎就想撒手不幹了。
  幸好這時蒙面人冷哼一聲,腳踩其步,一對大掌舞動袍袖,挾帶著能削肉碎骨的淩厲罡風,以舖天蓋地之姿,向司徒不空卷來,展露出驚人的實力,連在一旁的蕭浪,都感到呼吸困難。
  來人已打定主意,要在幾招之內逼退司徒不空,再轉而全力解決蕭浪,速戰速決。
  但司徒不空卻被蒙面人不留情面的攻擊激起天性裏的兇悍好鬥之心,冷哼一聲,人隨刀走,橫掃敵手,在對方無形有實的罡風氣網上硬劈出一道缺口,強攻進去。
  兩人轉瞬戰成一團。
  蕭浪這才敢呼出一口大氣,他剛才故意不給司徒不空和蒙面人有協商的餘地,用的手段雖不甚光采,為了保命也顧不得許多了。
  他也顧不得此時此時仍身在虎口之中,暗自運氣調息,能恢復一分戰鬥力便是一分。
  口口口口口口
  江傑身在激戰之中,仍能眼觀八方,抽得一個空際對花公子迅速低語道:“浪子那邊情況不妙,須得盡快救援,你跳到我這邊來,我助你脫離戰圈!”
  花公子迅速會意,大喝一聲,舞劍護住全身,同時施展一鶴沖天,飛躍至江傑頭頂。
  江傑看准花公子身勢,一招“雙龍出海”恰到好處的拍在對方腳底上,花公於藉力一曲一彈,身子有如炮彈般斜沖而出,投往蕭浪的方向而來。
  花公子大笑道:“本公子來也!”聲到人到,一劍刺向蒙面人背心。
  形勢登時逆轉過來,輪到蒙面人腹背受敵,以他之能,亦知難以抵擋兩大刀劍高手的前後夾擊,尤其花公子的一劍事起突然,又是蓄勢而發,使他完全措手不及,雖明知只要再攻三兩招便可逼退司徒不空,但在自保為上的打算下只能不情不願的往橫閃開,還要有那麼遠避那麼遠,心裏的窩囊可想而知。
  司徒不空自視甚高,那能忍受花公子插手戰局,怒道:“姓花的,滾開!我才不須要人家幫手!”
  花公於笑道:“誰說本公於是來幫你的。”趁勢一把扯著蕭浪臂膀,拉得他和自己斜掠而起,投出五丈之外。
  司徒不空還來不及破口大罵,蒙面人又沖回殺上。
  蒙面人雙目凶光閃閃,顯是動了真怒。
  他的身形忽然像是喝醉般左傾右跌,但又異常的急速迅疾,腳下移位如風,同時雙掌不斷變化出種種詭奧難明的印契,或拍或戳,勁氣爆空生響,且如波浪般層層疊疊,接連不斷,往司徒不空防守難及的死角處攻去,如此奇功,確是駭人聽聞!
  花公於剛與蕭浪落回地面,見到蒙面人全力施展的殺手,變色失聲道:“波紋疾走!”
  蕭浪一愕道:“什麼?”
  司徒不空臉色變得空前凝重,兩手持刀,雙目神光暴射。
  他四周的空氣變得無比灼熱,一個個螺旋般急劇轉動的氣勁渦流,同時向他身上的三十六處大穴攻至。
  只要被其中任何一個“氣旋”打中,後果都不堪設想。
  司徒不空大喝一聲,手脈青筋暴漲,一刀全力劈出,挾帶著似能開天辟地的勁道,砍在自己身前。“蓬蓬蓬蓬蓬!”
  一連串沉悶的爆音響起,司徒不空全身劇震,慘哼一聲,倒飛出幾丈開外。
  蒙面人亦是身子一晃,兩眼射出不敢置信的光芒,顯是對司徒不空競能在他壓箱底的絕技下保命逃生,感到意夕蔔。
  花公子深吸過一口氣道:“‘波紋疾走’!‘富甲天下’李家的絕學‘波紋疾走’!這蒙面人怎會曉得?”
  蕭浪苦笑道:“現在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人家來啦!”
  花公於回過神來,果然見到蒙面人丟下司徒不空不理,迅速撲往自己和蕭浪這邊而來。
  花公子叱道:“讓本公子揭開你這傢伙的真面目!”攔在蕭浪面前,一劍斜挑往蒙面人頭上的布巾。
  蒙面人冷哼一聲,大袖一揮,自生一股凜例剛猛的勁風,吹得花公於連手中劍都差點拿不穩,劍招不攻自破。
  花公子戰意如虹,大叫道:“再看這招!”人隨劍走,化作一道耀目白虹,以雷霆萬鈞之勢直取蒙面人。
  蒙面人接連被阻,心中大怒,已下了神阻殺神,佛阻樂佛的決定,腳踏奇步,以錯跌無常,忽重忽輕的勁道,一晃移身至花公于左側,同時兩掌變化出一套巧妙精緻的手法,或掌或拳,忽爪忽刀,一點不畏長劍上森冷的劍氣,如急雨般拍擊在劍面之上,手法之巧妙可令任何人大吃一驚。
  花公子只覺得自劍身上傳來一道道如波浪般接連不斷的螺旋氣勁,破入自己體內,大驚之下忙撤劍回守,勉強壓下五髒翻騰不已的血氣,腳下踉蹌,狼狽之至。
  蒙面人此時是全心格殺擋路的花公子,著著搶攻,頓時威勢大猛,把後者重重籠罩在他拳風掌勁之內,還不斷收窄範圍,到花公子難以移動時,便是他一舉斃敵之刻。
  勁氣縱橫交錯,此來彼往,無一不是毒辣的奪命招式。
  花公子被蒙面人千變成化的手法殺得汗流浹背,陷於完全挨打苦守的劣勢之下,但一柄長劍削擋封拍,卻仍能恰到好處地截下對方排山倒海的攻擊,但長久下去,落敗身亡只是必然的結果。
  最讓花公於苦不堪言的是他剛才被蒙面人的螺旋氣勁傷了經脈,而在對手波濤洶湧的攻勢之下,全無調息順氣的機會,俊臉漲紅,血氣翻湧,難受之至。
  就在花公子性命垂危之際,一直在地上調息的蕭浪忽然大喝一聲,如豹子般彈跳起來,掄刀往蒙面人劈去。
  蒙面人大吃一驚,不得不放下將花公於立斃當場的大好機會,兩腕一錯,截住刀鋒。
  “啪!”蕭浪已是強弩之末,那能忍受如此大力,虎軀一震,幾乎連刀柄也握不住,噴出一口鮮血,拋跌開去。
  蕭浪剛退,花公子已不要命般的沖殺上來,絕不給蒙面人有趁勝追擊的機會。
  蒙面人眼中終於閃過事不可為的喪氣神色,以沙啞變調的聲音喝道:“最後機會,還不動手!”
  隨著話聲,一朵黑雲再度出現於眾人眼前,如鬼魅輕煙般一閃而逝,黑雲的前端是一泓白芒,望准蕭浪的咽喉而去。
  劍鋒上反映出蕭浪一臉的苦笑,幾經波折,自己終究還是要死在殺手王的劍下。
  花公於驚呼道:“浪子!”欲救已遲。
  蕭浪睜大眼睛要看清楚這個欲置他於死地之人的真面目,只可惜看到的還是一片黑。
  而且不是普通的黑。
  蕭浪的視線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只除了一片什麼都看不到的黑暗。
  一種屬于永恆死亡的黑暗。
  但蕭浪又清楚的知道自己並未死去,因為在黑暗中他依然可以清楚聽到眾人驚恐的叫聲。
  接著從後背傳來一股大力,將自己的身子提起。
  一種慵懶無力的感覺襲上腦部,使他幾乎要沉沉睡去。
  渾渾愕愕,不知過了多久,只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有如騰雲駕霧,轉眼間飛馳過萬水千山。
  突然間視力再度恢復,地面由遠而近。
  “碰!”蕭浪五體投地,形相狼狽。
  背後傳來輕柔優雅的聲音,關切的問道:“蕭兄無恙否?”
  蕭浪慢傻轉身子,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過來,苦笑著道:“在碰到向兄之前,一切都還算好。”
  救他的人赫然是天魔門的當代翹楚,曾與蕭浪有過一面之緣的“魔靈”向邪真!
  容貌清麗有如絕世美女的向邪真,此時雙目奇光閃動,啞然失笑道:“我好歹也算救了蕭兄一命,蕭兄就以這種口氣跟自己的救命恩人說話嗎?”
  他說得理所當然,施恩不忘報這種話,對他而言就好像是個笑話一樣。
  蕭浪仍然苦笑以對道:“向兄教訓的是,我是太沒禮貌了些,不過若是向兄願意告訴我臥虎坪上的狀況,當會得到蕭某更真誠的感激。”
  向邪真淡然一笑道:“蕭兄擔心的無非是江傑和花公子兩人的安危,只可惜我救了蕭兄後便沒再回頭,所以此時臥虎坪上的狀況我也無從得知,但蕭兄大可放心,憑他們兩人的功夫,在蕭兄這個正主兒消失之後,自保尚不是問題,因為再怎麼說他倆跟其他人也只是殺手王的次要目標而已。”
  蕭浪發現自己的表情似乎只剩下了苦笑:“向兄既然這樣說,當然是沒有問題。”
  他的內心其實並不能夠像他的外表和言語一樣輕松。
  他和向邪真雖然只對陣過一次,卻讓他對後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個被譽為最有希望成為下一代大天魔的傳人,其所能帶給蕭浪的顫栗感,即使在日後蕭浪面對更強大、更難纏的敵人時,仍然無法相比。
  他的外貌之俊美與行事之心狠手辣,猶如兩個強烈的對比,亦是蕭浪生平所僅見,甚至連“天之驕子”喬喬可能都有所不及。
  像這樣的一個人會突然出現在臥虎坪上並救走了他,當然不可能會毫無來由。
  突發善心對魔門中人來說更是毫無可能的事。
  ——但是為什麼?他對向邪真來說會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地方?
  蕭浪的內心陷入思考的迷惑之時,向邪真也同樣的以打量的眼神掃視著蕭浪。
  與上次見面時,向邪真深不可測的精神探知能力感應到對方在心體技方面又成長了許多。
  他曾經試圖把蕭浪激怒,所以在放開他時故意把他掉在地上,本以為蕭浪就算不立刻沖上來找他拼命,至少也會破口大罵一番,如此一來他就可以利用對方心志上的動搖。施展六欲天魔功在他精神內埋下魔種,進一步的將蕭浪同化成魔道中人。
  但出乎意料的,蕭浪對這樣的污辱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他並不知道這樣的污辱如果對初出江湖時的蕭浪,或許是很容易讓他血氣上湧的刺激,但在轉戰武道的這些日子以來,蕭浪已從多次的失敗中磨練成長過來,學到了面臨失敗時的軟性對策,不讓無謂的虛榮心束縛了自己的理智,這也讓他自己逃過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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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魔女如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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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浪終於決定放棄沒有答案的思緒,摸了摸自己的臉龐,開口道:“向兄救我時施展的是什麼功夫?為何我會像是突然變成瞎子一般?”
  向邪真笑道:“此時時刻還有心思關心這種問題,蕭兄確是非同凡人,那是六欲天魔功中的‘天魔幻’的其中一技——‘天魔音黑’,能使一定範圍內的敵人暫時失去視力,蕭兄的朋友敵人也同時受到音黑空間的‘招待’,所以我才能如入無人之境般地將蕭兄帶來此地。”
  蕭浪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發現確如向邪真所言,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道:“六欲天魔功果然是神乎其技!”
  直到此時,他才有餘暇去打量自己身處的環境。
  向邪真似乎把他帶來一間幾近荒廢的山神廟。
  此處想必是人跡罕至,不論向邪真想要對他做什麼,都不愁被人打擾。
  不論想要做什麼——這咱體會讓蕭浪不由自主的再暗歎了一口氣,向邪真不知在他身上動了什麼手腳,直到現在,他丹田內的真氣仍是微若遊絲,無法凝聚。
  向邪真以一種看穿蕭浪意圖的微笑道:“蕭兄不好奇我為什麼要把你救來這裏嗎?”
  “終於要問我這個我最不想面對的問題了。”蕭浪歎氣道:“向兄有何用意,直接說吧!”
  向邪真失笑道:“蕭兄何必一副肉在琺上的樣子,我帶蕭兄來此也不過是要為你引見一個人而已!”
  蕭浪一愕道:“什麼人?”
  向邪真微微一笑道:“如男,出來吧!”
  語聲甫落,一條纖細的白衣人影從向邪真背後走出,立時讓蕭浪看目瞪口呆,不能自己。
  在未見過冰兒前,蕭浪絕難想像到世間還有這麼氣質動人的美女。
  她的一頭秀發如最高級的黑緞般柔軟亮麗,瓜子臉兒輪廊分明,星眸朱唇配上粉藕雪白的肌膚,體態更是有如靈峰秀巒般引人暇思,當真配得上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的稱贊。
  最特別的是此女在難以言喻的美麗中還透著幾分使人屏息的詭艷,有如倩女幽魂,芳蹤似不屬于人世。
  蕭浪愈看愈覺得此女像是一泓深不可測的旋渦,能把觀者拉入毀滅的深淵,腦子裏警告自己應該移開視線,但雙目卻不聽使喚。
  向邪真見到蕭浪的反應,魔角勾起一個詭異難明的笑容道:“我來介紹,這位是我的師妹——如霧,如霧,這位便是我跟你提過的蕭浪蕭公子。”
  被稱為“如霧”的女子以她那一雙似能勾起任何夢想的美目飄向蕭浪,檀口輕啟道:“見過蕭公於。”聲音輕雅動聽,使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蕭浪全身一陣輕顫,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神色回復平常的道:“如霧姑娘客氣了。”
  向邪真與如霧眼中同時掠過訝色。
  卻不知蕭浪終於警覺到自己因為受傷後功力大減,致被無孔不入的天魔大法侵入心志,才會一再失態,於是暗咬舌頭,藉著痛楚使自己渙散的精神再度集中起來,才能以無畏無懼的態度面對兩人。
  與魔門中人瀚旋,確是半點也大意不得。
  向邪真臉上訝色只是一閃即逝,微微一笑道:“我這個師妹的魔功出類拔卒,已不在我之下,故獲得大天魔的恩寵,得以行走江湖,但還是須經過門中‘血祭’的儀式,才能正式出道,經過我的大力推薦,如霧已選中蕭兄成為她血祭的對象,從今天算起六日以內,你兩人的命運即將糾纏在一起,不是你死,便是她亡,再沒有第二種可能。”
  如霧像是在聽著一件與她毫無關系的事情,微微一禮道:“就是如此,請蕭公子多多指教。”
  蕭浪頭皮發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中聽到的事實。
  也是他定力超人,換成別人說不定早已嚇昏過去。
  這麼一個千嬌百媚,柔若無骨的美女,卻與自己訂下生死之約,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蕭浪尺是作夢都想像不到,但事實又偏偏發生在自己面前。
  蕭浪吞了一口苦水,搔著自己的頭發道:“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如霧以她那不食人間煙火的聲調道:“蕭公子一是殺了我;一是被我殺,再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蕭浪看著如霧苦笑道:“魔門中人都是這麼沒有道理可講的嗎?”
  向邪真失笑道:“若要講道理,就不會成為武林中人,不如去應考求取功名算了,好啦,我先走一步,師妹你留下來和蕭兄聊聊吧!”
  如霧身子一欠道:“恭送師兄。”
  “不必客氣。”向邪真再掃了兩人一眼,嘴角再浮現那種莫測高深的微笑:“師妹你好自為之。”
  身子一晃,人已去得無影無蹤,只留下蕭浪如霧這對孤男寡女,在山神廟內面面相覷。
  空氣裏流動的氣氛是難堪的尷尬。
  蕭浪定神打量如霧那無懈可擊的完美身段,怎麼也無法把此女跟人間仇殺、魔道邪人聯想在一起。
  但她卻親口說了要在六日內殺死自己。
  而此女和自己今天才是第一次見面。
  世事之荒謬莫過於此!蕭浪忽然很有一種仰天大笑的沖動。
  就在此時,如霧低聲道:“蕭公子沒有話與如霧說嗎?”
  蕭浪搖頭苦笑,他的天性就是不容許他對異性口出惡言。
  “到底為什麼如霧小姐會選上我成為什麼血祭的對象?我與小姐根本未謀面。”
  如霧淺淺一笑道:“選蕭公子成為如霧出道第一個血祭的對象,一開始只是師兄的推薦,但待如霧今日親見過蕭公子的風度氣質之後,也深覺師兄未選錯人,蕭公子確是萬中無一的人中龍鳳。”
  蕭浪生平還是第一次聽到令他這麼沮喪的“稱贊”,又忍不住好奇之心的問道:“所謂血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如霧淡淡道:“那是天魔門人欲在江湖中行走的一個必經儀式,其間經由不能與蕭公子說明,只能告訴公於若如霧不能在六日之內殺死血祭的對象,將過著永不見天日的慘淡餘生。”
  這麼一件駭人聽聞的事,在她口中道來卻像是理所當然一樣。
  蕭浪苦笑道:“既是如此,小姐何需等到六日之後,現在便可以下手了。”
  如霧幽怨地憋了他一眼,柔聲道:“公子多慮了,如霧縱要動手,也會待會子傷勢完全痊癒之後。”
  蕭浪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他像趕鴨子上架般的被迫與眼前美女成為死敵,但對方又給足他“江湖道義”的待他恢復元氣再戰,將來就算兵戎相見,你叫他蕭大浪子怎麼下得了辣手?
  何況他雖然沒見過如霧的武功,但想來比起向邪真應也差不到那裏去了。
  他幾乎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抱頭痛哭一場,又覺得這種想法太過窩囊而讓他苦惱不已。
  如霧露出一個嬌媚誘人的表情,瞟了蕭浪一眼道:“公子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好?”
  蕭浪苦笑道:“小姐用這種表情款待蕭某,會讓我誤會的。”他並非是自作多情,而是實在想不到話呆講。
  如霧“噗嗤”一笑道:“公子說笑了,公子想是因為傷勢未複,致使氣色失常,公子可需要如霧護送你一程?”
  蕭浪苦笑聳肩道:“好意心領了,蕭某自己有腳能走出此地。”
  如霧笑得更甜更美道:“據我所知,外頭想殺公子的人可不少呢?”
  “你不也是其中之一嗎?”蕭浪在心裏苦笑道:“而且還是難纏的一個!”
  蕭浪慢慢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挺直背脊,動作慵懶中不失瀟灑,俊臉換上舒適好看的微笑道:“想殺蕭某的人一直也沒有少過,蕭某還是照撅活下來了。”
  如霧盯著蕭浪的每一個動作,雙眸異采連連,其中蘊含的感情就像是浪打潮岸般地綿延不絕,輕輕道:“既是如此,公子多多珍重,如霧當擇日再來拜訪公於。”
  蕭浪苦笑道:“來殺我?”
  如霧玉容第一次出現幽怨無奈的表情,輕輕一歎道:“這也並非如霧所願,只能怪造化弄人。”
  蕭浪灑然聳肩道:“怎麼也好,小姐如無其他要事,蕭某想先告辭了。”
  如霧美目射出複雜無比的奇光,首次對眼前的男人生起無法捉摸的感覺。
  她的美貌氣質非只是麗質天生那麼簡單,更經過六欲天魔功的淬煉,無論是一顰一笑,均具有使人神魂顛倒、心醉意迷的磁性魔力。
  但蕭浪卻像能完全不被她的美麗所吸引,即使在神魔兩派中,也少有人可以作到此點。
  他的男性魅力,更留給如霧一種奇異的感覺。
  如霧濃吸了一口氣,試著把盤踞腦海的異樣情緒排出體外,魔門之人講求絕情絕性,更別提她今天動情的對像是她非殺不可之人了。
  她的“血祭”儀式非只是殺死對手那麼容易,而是須要被選中者身心兩方面無條件的臣服,才能算是功德圓滿。
  蕭浪無異是一個最富挑戰性的對手。
  想到這裏,如霧淺淺一笑,淒迷難測的美目似要看透蕭浪的靈魂深處般道:“如霧怎敢勉強公子,公于一路順風。”
  別轉嬌軀,裊裊婷婷的走出山神廟外,只留下醉人的芳香。
  蕭浪愕然以對,完全沒想到對方競真的說走就走。
  直到他肯定如霧已走得影蹤全無之時,才歎了一口氣,跌坐回地上。
  他並沒有立即離去,反而盤膝運功,治療內傷,如男說得不錯,外面想殺和要殺他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他要是就這樣子走出去,實與送死沒多大差別。
  他起初運功時百味雜陳,思緒如潮,無法專心,但不一會後便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渾然不知周遭時間之流逝。
  口口口口口口
  待得他再度睜開雙眼,天色大白,方知競已過去一夜。
  蕭浪暗叫糟糕,連忙尋得路途,趕回海寧碼頭,卻不料該處竟已船去人空,原本停泊丐幫船支的地方早已空無一物,僅留江水悠悠,江傑和花公於都不見人影。
  正自發怔間,背後忽響起叫聲:“浪子!”
  蕭浪猛然回頭,見到花公於一張掩飾不住喜悅的臉,往他奔來。
  花公於行到蕭浪尺許處停步,上下打量了他好一會,喜道:“好小於,你竟然沒事啊!”
  蕭浪苦笑道:“‘竟然’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花公子拍著蕭浪的肩膀道:“沒事就好,你一夜沒回來,可知我們為你擔心死了!”
  蕭浪問道:“說來話長,江傑人呢?他該不會出了什麼意外吧?”
  花公子搖頭道:“他沒事,只是丐幫發出緊急密令。江老幫主病危,所有丐幫弟子均得動身趕回總舵,他才不能留下來等你。
  蕭浪聽了一愕,心想原本是這麼十萬火急的大事,才讓江傑在這緊要關頭上舍同伴而去,也真難為他了。
  花公子目光投往江面,以大有感觸的語調道:“若是江老幫主過不了這一關,江傑恐怕就得提前接下這個他不願接下的重擔,這對他而言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蕭浪眼睛眨了幾下,啞然失笑道:“今天夫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啊,就我所知這麼富有情味的說話,還是第一次從閣下的嘴裏聽到。”
  花公於又好氣又好笑道:“去你的!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蕭浪微微一笑,又正色道:“不必為江傑擔心.以他的能力,擔任丐幫幫主絕對綽綽有餘。”
  花公於挑眉道:“你對江傑倒是信心十足。”
  蕭浪道:“我對閣下也是一樣。”
  花公於哼道:“別拍馬屁2快把別後經過詳細道來,否則定斬不饒!”
  蕭浪苦笑道:“聽了你可能不會相信,救我的人是天魔門的向邪真!”
  花公子一震道:“什麼?”
  蕭浪把被向邪真帶至山神廟的經過略約說了一遍,那真的是很“略約”,把向邪真救他的真正原因和如霧要殺他的事全都略過不提。
  江傑不在,他再也不願意讓花公於捲入神魔兩派的渾水之中,因為隨時都有被殺的可能。
  浪子並不是一個會讓朋友犧牲的人。
  這危機只能由他自己一人面對。
  花公子聽完蕭浪所述,沈默下來,兩道劍眉蹙在一起,沉吟著道:“為什麼天魔門人肯出手救你,表面上看來對他們一點好處也沒有啊?”
  蕭浪輕描淡寫的道:“或許想留著我與武神宮作對也說不定。”
  花公於看了蕭浪一眼,目中閃動著懷疑,道:“你這小子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
  蕭浪乾笑道:“那有可能。”急忙岔開話題道:“你還沒告訴我臥虎坪後來的狀況如何?”
  花公子沒好氣的道:“你這正主兒既然被人劫走了,殺手王和各大門派的人馬再打下去也沒什麼意思,當然是通通撤兵了。”
  蕭浪訝道:“難道沒抓到活口?”
  花公子悶哼道:“依臥虎坪那時的情況,被放一馬的一方是我們而不是殺手王。”
  蕭浪道:“至少我們退出殺手王背後的人馬了。”
  花公於道:“你是指那個蒙面人?”
  蕭浪聳肩道:“不是他還有誰,你既然知道他用的武功是‘波紋疾走’,可能猜得出對方的身分?”
  花公子用手摸了摸臉,以猶豫不決的語氣道:“不能肯定……至少目前不能肯定。”
  蕭浪以作賊喊捉賊的口氣道:“聽你的口氣,似乎瞞著什麼東西沒有說出來?”
  花公子歎道:“不是我不肯說,而是沒有證據之前,本公子不願妄下定論。”
  聽到花公於如此說,一向喜歡追根究底的蕭浪也難得的肅然不語。
  換成是他,也會一樣把心裏的疑問束之高閣,直到有肯定的證據出現為止。
  蕭浪和花公子兩人最相像的一點,便是兩人的日常舉止雖然看來輕挑,卻絕對不是不分輕重之人。
  蕭浪想了一想,又問道:“司徒不空有否和你們一樣全身而退?”
  花公於沒好氣的道:“你還記得他啊!這傢伙認為你耍了他,把你恨之入骨,差點就要把氣出在我和江傑身上,要不是江傑拉著我就跑——哼哼!”說著猶自忿忿。
  蕭浪苦笑道:“都是誤會,你也看到了當時的情形,我根本是身不由已。”
  花公子兩手一雄道:“這句話你去跟司徒不空說吧,不過或者你現在離他遠一點是明智之舉,這老小子現在正在氣頭上,什麼解釋也聽不進去。”
  蕭浪聳肩道:“再說吧!”
  花公子忽然換上一副認真十足的口吻道:“本公於說真格的,你這小子出道不久,但樹敵之多之快,可能連十個老江湖加起來都比不上,值此四面環敵之際,實在不宜再得罪像司徒不空那樣的強手了。”
  蕭浪征了一下道:“你這花癡今日是轉性了不成?怎地說起話來越來越像是老學究了。”
  花公於歎道:“因為我也像江傑那樣,要在這緊要關頭舍你而去,愧咎之餘,才希望留下一點有用的建言給你。”
  蕭浪一愕道:“你也要走?”
  花公於語帶歉意的道:“我和你倆在一起鬼混的事,被我那神通廣大卻又不通人情的老爹知道了,下了重話要本公子即刻返回花家堡,否則定斬不饒,殺頭本公於是不伯,但卻不能不守堡規,希望浪子你能諒解。”
  花公于的老爹便是八大奇門之一“服脂堡”花家的堡主“花王”花非花,花王以一堡之主的身分命花公於回堡,就算花公子的個性再不羈,也不能自侍身分就帶頭挑戰堡主的威嚴,所以無論他如何不願,也得回堡向乃父報到才可。
  再往深一點想,花非花在這個節骨眼上召花公子回堡,至少表示了服脂堡暫時仍無意與殺手王或神魔兩派正面沖突的打算。
  蕭浪諒解的一笑道:“我明白了,你安心的去吧!”
  花公子知道蕭浪是真的“明白”,但這並沒有稍減他自己的愧咎,在這時候,蕭浪罵他一頓或許還會讓他來得好受點。
  蕭浪不只在語言上安慰他,還以行動表示,雙手搭上花公子的肩膀,搖頭他笑道:“振作點!又不是世界末日到了,只不過是回家挨老爹刮一頓,過沒幾天不就又是一尾活龍了嗎?”
  花公子也振奮道:“對,就算堡裏不給我出來,本公子溜也要溜出來和你們會合,再來大鬧一場!”
  蕭浪笑道:“這才像話,我和江傑就在丐幫總舵等你,你務必要盡速趕來。”
  花公子毅然點頭道:“好,就這麼說定了。”
  兩人相視一笑,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花公子道:“要多小心向邪真,據我所知,天魔門人行事從來都是不擇手段的。”
  蕭浪點頭道:“我會小心的。”
  花公於再深深看了對方一眼,哈哈一笑,轉身逕自去了。
  蕭浪目送花公子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籲出一口長氣,肩膀垂下來苦笑道:“終於還是剩下我一個人了,浪子傳奇是千古傳頌或是縣花一現,就看接下來的五天了。”
  口口口口口口
  蕭浪回到海寧,就那麼以大搖大擺之姿理所當然地住回秋水樓,還一副惟恐天下人不知的樣子。
  他日下所要應付的對手,有殺手王、司徒不空和天魔門的魔女如霧,這三方人馬無一不是消息靈通、神通廣大之輩,如果這些人要刻意尋找一個人,只怕躲到天涯海角,那人也會被揪出來。
  既然如此,那乾脆就不躲不藏,何況遮遮掩掩本來就不合蕭浪的本性。
  蕭浪住在秋水樓內,白天就在大廳獨坐喝酒,晚上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倒頭大睡,鼾聲遠近可聞,全然是一派毫無防範之姿。
  如此過了兩日,竟然仍然沒有人找上門來生事。
  這下連蕭浪也不禁感到納悶,敵人們當然不可能同時突發善心放他一馬,那又是怎麼一回事?
  拖得愈久,對他們只會愈不利。
  考慮過後,他仍是決定一動不如一靜,繼續過著目前守株待兔的日子方是明智之舉。
  果然等到第三日,麻煩終于如願以償的上門了。
  口口口口口口
  這日早上,蕭浪仍一如往常的在大廳內要了一張桌於,低頭默默獨酌。
  他選的位置是刻意面對大門,這樣一來只要有人進樓,均可一眼發現到他的存在。
  剛飲完一壺女兒紅時,一陣熟悉的幽香傳入鼻中。
  蕭浪愕然抬頭,東方明珠輕巧優美的身段正好映入眼簾。
  數日不見,東方明珠明顯地消瘦了一些,但仍無損其國色天香之姿。
  蕭浪先是一怔,但很快又恢復常態,指著自己面前的座位道:“東方姑娘請坐。”
  東方明珠面無表情的坐入蕭浪對面。
  蕭浪殷勤的為東方明珠擺上酒杯,笑道:“這還是蕭某第一次有榮幸與東方姑娘共飲呢!”
  東方明珠美目閃過複雜無比的異采,忽然歎了一口氣道:“浪子你還記得欠我一份人情嗎?”
  蕭浪根去笑容,換上無奈而苦澀的表情道:“當然記得,所以如非萬不得已,蕭某也不願意與姑娘正面為敵。”
  東方明珠一震道:“那麼說你是知道了?”
  蕭浪淡淡道:“東方姑娘根本沒打算瞞過我,不是嗎?”
  東方明珠垂下螺首,幽幽道:“我希望你能夠叫我的名字。”
  蕭浪身軀一震,低聲喃喃道:“明珠……”
  兩人四目交會,都是百感交集。
  對蕭浪來說,眼前這個自他出道以來第一個結識的異性,無論她對蕭浪做了什麼事,都很難讓他真正的恨她。
  他倆由彼此的互相欣賞,到如今的誓為死敵,又是否是造化弄人的一例呢?
  東方明珠望著酒被注入兩人的杯內,黯然開口道:“我本有多次下手殺你的機會,但最後卻都手下留情,你知道嗎?”
  蕭浪表面淡然,內心卻早已掀起濤天巨浪。
  東方明珠終於親口承認,她就是令江湖人聞之色變的殺手王本尊。
  由此可見證明江傑的情報無誤,東方明珠確是東方世家一手泡制出來,欲在武林道上翻雲覆雨的新一代超卓傳人。
  能以一名區區弱齡女子掀起如此大的腥風血雨,可知東方世家手段之精明狠辣,絕不會在神魔兩派之下。
  蕭浪對著自己心裏的鏡子苦笑了一下,出道以來,他所認識的異性似乎總是一個強過一個。這算是什麼樣的孽綠呢?
  蕭浪不禁想到,如果自己的父親不要那麼早去世就好了,以“風流刀客”著稱的蕭一刀,應該是可以給自己兒子在應付感情上一些實用的對策吧?
  蕭浪所以會作如此想,其實與他這兩日偷偷全心鑽研蕭家神傳的“多情刀法”有很大的關系。
  “多情刀法”的精華,在於其四句口訣:
  多情自古空餘恨,
  情到深處無怨尤;
  天若有情天亦老,
  此情綿綿無絕期。
  但是這至情至性的刀法,卻須以一顆八風不動的心來使出,方能發揮刀招的真正精粹。
  其中的道理就好比像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要真正不為水性所苦,只有自己成為“水”,而不是只能隨波逐流的輕舟。
  這道理蕭浪以前雖然懂得,但要待他真正見識過六欲天魔功那中偏重精神層面的絕技之後,才算是豁然開朗。
  六欲天魔功正是以魔之無情,來誘發人類天性中的七情六欲,迷惑人心。
  多情刀法與六欲天魔功正如一體的兩面,殊途同歸,前者看似無情卻有情;後者則看似有情其實無情。
  無情而有情,多情刀法,正是蕭浪想出來對付如霧六欲天魔功的最佳法門。
  再延伸下去,戰場之刀法用於情場亦一樣的有效。
  以無情之心,倘佯於有情天地,方能無入而不自得。
  二十多年前蕭一刀之所以能縱橫情場,令無數異性為之傾倒迷惑,除了他舉世無雙的英俊相貌外,更因為他有著對男女之情毫不執著與毫不在乎的心胸。
  世事往往就是如此諷刺,常常你越不在乎的,反而越是容易得到。
  但蕭一刀之所以對異性有著先天的輕蔑與厭惡,其實與其成長環境有絕對的關系。
  他的繼母因為迷戀上蕭一刀的年少俊美,而誘奸了前者犯下不倫之戀,卻被其父當場撞見,一怒之下失手殺了發妻,在悲慟中奪門而出,從此不見蹤影。
  蕭一刀生命中原本幸福美滿的色彩,就此毀於一旦,從此以後,他再也無法以單純或善意的眼光去看待周道的異性,這也是蕭一刀悲劇一生的開始。
  而身為蕭一刀唯一的後裔,蕭浪他又該對男女之情抱持著什麼樣的態度呢?
  一直到現在,向以果斷明快為其行事風格的蕭浪仍不能對這個課題作出一個肯定的抉擇。
  蕭浪知道自己不能像乃父一樣對異性可隨時反面無情,不說冰兒,甚至連想要殺他的東方明明和魔女如霧,他都很難真的狠下心來與她倆周旋,或是一刀殺了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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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口口口口口
  東方明珠當然不知道蕭浪此時的感慨,見他久未發一語,不由好奇問道:“浪子為何忽然沈默下來,是認為我說的不對嗎?”
  蕭浪聞言輕怔了一下,把思緒拉回現實,搖頭苦笑道:“蕭某豈是不識好歹之人,別的不提,數日前在樹林裏與十拿九穩一役,若是明珠肯早一點出手,蕭某現在便肯定無命與小姐對坐談天。”
  東方明珠苦笑道:“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關穩有機會在背後告我一狀,令我陷入如今進退兩難的窖境。”
  蕭浪訝道:“我倒沒有想到那麼許多,只是猜到明珠三番兩次放我逃生,恐怕很難見容於真正的幕後主使,若因我而令小姐感到難做,蕭某將會非常內咎。”
  東方明珠幽幽一歎道:“也不全是因為你的緣故,本來冰凍三尺就非一日之寒。”
  蕭浪微笑道:“若是明珠真需要蕭某的項上人頭交差,也可以現在來取,我絕不反抗!”
  東方明珠嬌軀輕震,抬頭往蕭浪望去,從後者那清澈澄淨的雙目中,競看不出一絲虛偽造假的成份。”
  東方明珠幽幽歎道:“蕭浪,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蕭浪失笑道:“蕭某不就是一個浪子而已嗎?這倒提醒了我,蕭某尚未謝過明珠為我取的外號呢!”
  東方明珠歎道:“冤孽!人第一次在馬車上與你初次相逢,到親眼目睹你在談刀大會上的表現,我就想要把你吸收到我手下來,但愈瞭解你和愈聽說你的事跡,便愈知道那是絕無可能的事。”
  蕭浪點頭道:“明珠果然知我,蕭某確是絕不可能甘心充當野心的奴犬。”
  東方明珠色變道:“這話說得未免太重!”
  蕭浪微微一笑道:“蕭某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東方明珠目中厲光一閃,但隨即又被傷感的情緒所掩,低聲道:“我來這裏並不是為了要和體爭辯的。”
  給佳人如此軟語相向,蕭浪立時銳氣全消,洩氣皮球般苦笑道:“明珠有話請說,蕭某保證洗耳恭聽。”
  東方明珠給蕭浪的可憐相逗得“噗嗤”一聲笑道:“不必那麼誇張吧,又不是要你去殺人放火。”
  蕭浪心想真要如此說不定還容易些,但此話當然不能說出來,皮笑肉不笑的道:“明珠找我究竟有何要事?”
  東方明珠垂下螓首,輕輕道:“我希望你能放棄與殺手王之間的爭鬥。”
  蕭浪怔了一下,啞然失笑道:“明珠怕是搞錯了咧,一直以來要殺蕭某的不就是你們嗎?該求放手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才對。”
  東方明珠搖頭以哀慘的語詞道:“一切都太遲了,在十拿九穩四使未被你們斬殺之前,或許還有轉寰的餘地,但如今上頭在震怒之餘,已對你、江傑和花公於三人下了必殺令,即使我都保你們不住。”
  蕭浪忍不住道:“等一等,照明珠的說話,之前殺手王對我們的行動,全都只是你一個人的意思而已了?”
  東方明珠歎道:“是又如何,事到如今都已沒有什麼分別了。”
  蕭浪卻不這麼想,從蕭浪自認東方明珠對他的態度來看,後者明明對他大有情意,但她卻三番兩次的要自己和身邊的人死。——女人心,真是海底針!
  蕭浪兩手一攤道:“既是明珠的頂頭上司要取蕭某性命,再派你來與蕭某談判豈不顯得多餘嗎?”
  東方明珠嗔道:“我來這裏不是受任何人的命令來的。”
  蕭浪連忙陪罪道:“請恕蕭某失言,我知道明珠全然是一片好意。”
  東方明珠歎道:“只怕狗咬呂動賓,不識好人心。”
  蕭浪苦笑道:“明珠拐個彎罵我是狗,蕭某也只有欣然接受。”
  東方明珠飛給他一記大有深意的眼神道:“這可是你自己承認的,沒人逼你。”
  蕭浪心中大生感慨,從初識東方明珠以來,自她身上所解讀到的氣質,包括少女的嬌澀、殺手的冷酷、梟雄的霸氣,猶如千面女郎,究競那一個她才是真正的她?
  還是自己根本未曾認識真正的她?
  東方明珠再問道:“我還沒有聽到你的回答,究竟是否願意應承我退出這淌渾水?”
  蕭浪仰首望天,苦笑歎道:“蕭某恐伯要讓明珠失望了,因為蕭某也有自己的原則,不能放棄。”
  東方明珠嬌軀輕頻道:“原則難道會比性命重要?”
  蕭浪望了東方明珠情比海深的一眼,柔聲道:“對蕭某來說確是如此。”
  東方明珠咬牙道:“那是你不知道隱藏在我幕後那支黑手的可伯,才會如此說?”
  蕭浪決定把最後一張底牌也打出來,微笑道:“東方世家比武神宮或天魔門又如何?”
  東方明珠劇震道:“你知道了?”
  蕭浪歎道:“這並不難猜,不是嗎?”
  東方明珠搖頭道:“你出道不久,根本不知東方世家的勢力之大,絕非你們幾人所能撼動。”
  蕭良微笑道:“試過才知道吧!”又道:“我還有一事不明,想請明珠回答?”
  東方明珠淡淡道:“說吧!”
  蕭浪道:“明珠為什麼要刺殺冰兒?她應該跟殺手王或是東方世家的利益一點也扯不上邊才是?”
  東方明珠嬌軀不受控制的輕顫了一陣,深吸過一口氣,美目掠過複雜之至的感情,咬牙恨聲道:“因為我妒嫉她!”
  蕭浪身子一震,驚呼道:“明珠!”
  東方明珠俏臉泛白,上唇佳下下唇,一字一句的道:“沒錯,自談刀大會以後,我便一直跟隨在你身後,直到目睹你和冰兒第一次見面的經過,從那時起我就知道若不能將她除掉,那我一輩子也休想能得到你。”
  蕭浪張目結舌,一向的機智口才不翼而飛,腦袋嗡嗡作響,完全不知該如何應付。
  東方明珠終於對他表明心意,還是以這麼直接激烈的方式。
  他寧願面對的是武神四式或六欲天魔功,也比接受東方明珠的“告白”來得好過些。
  東方明珠冷冷一笑道:“你不用覺得為難,我雖然喜歡上你,卻沒有一定要你也得愛上我。”
  蕭浪俊臉漲紅,吶吶道:“明珠叫我怎麼回答才好?”
  東方明珠淒然一笑,美目深注的道:“你的反應已經給了我最好的回答,我終究是比不上那個叫冰兒的女子。”
  蕭浪尷尬萬分般苦笑道:“明珠誤會了,我和冰兒小姐根本沒有什麼,更何況……”
  “更何況她還是‘武神’應帝王的未婚妻。”這句話還來不及講出來,東方明珠已截住他道:“你不用說了,既然在我作過最後的努力,你仍是不領情之後,我也可以就此死心了。”
  玉容轉冷,語帶肅殺,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道:“下次見面,恐怕就得分出你死我活了,希望你莫要手下留情,因為我也絕對不會那麼做。”
  蕭浪愕然道:“明珠……”
  東方明珠再瞥了他蘊含千萬風情的一眼,以淒美至令人心碎的苦笑道:“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聽你叫我的名字。”俏立而起,翩然往樓外走去。
  蕭浪壓下想開口求她回來的念頭,目送東方明珠優美無限的背影消失在大門處。
  縱是能留下她又如何呢?他倆根本是不同一個世界的人,就像是兩條平行線,絕無交集的可能。
  東方明珠是聽令行事,而他為了自己的原則與公理正義,亦誓不可能放棄對殺手王及東方世家這類野心強權的抗爭。
  蕭浪閉上雙目,知道自己終於和這出道以來結識的第一位異性正式決裂。
  殺手王將會親自出馬,再不可能手下留情。
  蕭浪感到自己的胸腔像是被人用風箱扇火般,鬱悶難當。
  這就是愛情嗎?愛情就是如此令人心痛的東西嗎?
  正思量間,忽自門外傳來熟悉的叫聲:“酒呢?拿酒來?”
  蕭浪一驚睜目,看到的景象卻令他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
  堪稱一代刀豪的司徒不空,如今滿臉纖塞、雙目深陷、蓬頭垢面,身上的衣衫像是已十多天沒洗沒換,酒臭薰人,正在入門處大吵大鬧。
  看他的樣子,簡直就是個窮途潦倒的醉漢,那裏還有半點“刀不落空”,刀中之王的架勢。
  要不是樓內的夥計客人看他體格強壯,又背負兵器,只怕早就把這發酒瘋的野漢趕跑了。
  司徒不空完全不理會眾人的眼光,只一逕大嚷道:“酒!快拿酒來!我要喝酒!”
  蕭浪終於忍不住站起來,失聲道:“司徒兄!”
  司徒不空聞言一展,惺松的醉眼四處掃視道:“誰?誰在叫我?”
  蕭浪離座快步往門口走去,訝問道:“司徒兄?發生了什麼事?你怎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司徒不空好不容易把雙目的焦距對准蕭浪,卻是虎軀劇震道:“是蕭浪!是你!不……你不要過來!”往後急退,卻忘了腳下的階梯,一足踏空,整個人往後翻倒,摔在地上。
  蕭浪再失聲道:“司徒兄!”他的震驚只能用駭然欲絕去形容,以司徒不空的身手,怎麼可能發生失足跌倒的事情。
  司徒不空在地上猶未起身,已駭然欲絕對著奔出樓外的蕭浪道:“不……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神情像是個受驚的孩童。
  蕭浪看得既心驚又心痛,“刀不落空”司徒不空竟會落到如此狼狽難堪的地步,不是親眼目睹絕難相信。
  這時街上的行人多半都停步注目他倆望來,且都指指點點,讓蕭浪更是尷尬。
  司徒不空幾次掙脫都撐不起身子,竟然就那麼轉過來,背對著蕭浪在地上爬起來,看得出來他是一心一意想要逃離蕭浪,口中猶喃喃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像他這麼一個大漢在地上如烏龜爬行,情況既詭異又滑稽,旁觀者已有人忍不住笑出聲。
  蕭浪猛一咬牙,決定絕不能讓他曾經欽佩過的敵手如此當眾出醜,右手遞出,封住司徒不空昏穴,再將他從地上一抄而起,顧不得仍在大庭廣眾之下,施展輕功飛上屋簷,轉瞬不見。
  留下一群好事者原地瞪目結舌,不知發生了何事。
  口口口口口口
  蕭浪抱著司徒不空來到一處人跡罕地的死巷,先運功逼出他體內大部份的酒精,才解開他的穴道,喊道:“司徒兄,醒醒啊!”
  司徒不空輕“哦”了一聲,眼簾緩緩打開。
  蕭浪輕聲道:“司徒兄,你清醒過來了嗎?我是蕭浪啊!”他的口氣對同性來說可是破天荒的溫柔,只怕再一次的嚇到對方。
  司徒不空聽到“蕭浪”兩字一震,眼睛再度閉上.語音發抖道:“蕭……浪……?浪……子……?”
  蕭浪大喜道:“對,司徒兄,我是浪子,體現在覺得如何?”
  司徒不空又是一陣顫抖,才道:“這裏是……那裏?”
  蕭浪猶豫了一下,終於決定據實以告,道:“這裏是海寧的一處巷子,因為你喝醉了在人家店外大吵大鬧,所以我只好先把你帶來這裏。”
  司徒不空忽然雙目猛睜,跳起來道:“對了,我想起來了!我是要去秋水樓喝酒的,酒呢?快拿酒來!”
  蕭浪不得不用雙手去制止對方那無意義的掙紮,一面以蓋過他的音量大喊道:“振作一點!司徒兄,你不可以再喝酒了!”
  誰知司徒不空聽了之後反而叫得更大聲道:“誰說我不可以喝酒的?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為什麼還連喝酒的權利也不給我?我要喝酒!我要酒!”
  蕭浪心中駭然,卻又不禁對眼前落魄無比的司徒不空大生同情,在帶他來此的路上,蕭浪曾經以氣機測試過他的經脈,發現卻是毫無反應。
  司徒不空的武功已經廢了!
  對像司徒不空這樣一個不可一世的武者來說,廢下他的武功確是比殺了他還難過。
  司徒不空終於像是失去所有力氣般的跪倒在地,蕭浪也再握不住他的手,任憑他把臉孔埋入一雙大掌間,語不成音的泣聲道:“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蕭浪虎目含淚,身子因激動而顫抖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把銀鈴般清澈冷例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道:“這個問題由我來回答吧!”
  蕭浪猛然回首,雙目帶著火山爆發前的怒意與殺機。
  司徒不空愕然抬頭,表情看到生平最恐怕的東西,露出駭然欲絕的表情,身子“砰”的一聲退撞天巷尾的壁上,魂飛魄散般叫道:“魔……魔女!魔女!不要過來!”
  美麗似不屬於人間煙火的如霧俏立在巷口,幽幽一歎道:“這是何苦來哉?”
  蕭浪的腦袋“轟”地一響,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在心底深處某種一直蟄伏、隱藏的冷酷凶獸,終於被釋放而出,一陣冰冷的感覺傳遍全身,五官心靈變得一片透明,如霧的出現,司徒不空的被害,都似是與他再無一點關系。
  蕭浪以甚至比如霧還不帶感情的聲調開口道:“是你把司徒兄變成這樣的?”
  如霧聽出蕭浪語氣裏的不同,微露訝色,但很快又平靜笑道:“可以這麼說,也不可以這麼說,我只廢去他的武功,可沒叫他去變成一個酒鬼。”
  聽到如霧不帶半點愧咎的回答,蕭浪的怒氣更是上揚,但奇怪的是整個人反而更為冷靜,淡淡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霧道:“因為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在這六天之內對你不利。”說著又露出一個譏嘲的微笑道:“我替你打發了一個難纏之至的對手,卻連聲謝謝都得不到嗎?”
  蕭浪道:“你何不乾脆殺了他?”
  如霧歎道:“我也想,但在未完成‘血祭’儀式前,我連支螞蟻也不能踩死,更別提這個酒鬼了。”
  如霧目光轉向已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司徒不空,像是萬般無奈的一歎道:“如果等你嘗過‘血祭’的滋味之後,你一定會發現司徒不空現在這個樣子,比起你來算幸福多了。”
  “鏘!”蕭浪終於忍耐不住,紅芒暴閃,一刀劈出。
  魔女就是魔女,不管外表是如何的美若天仙,骨於裏卻沒有一點人性可言。
  如霧眼中映著紅芒,映出一絲興奮得意的光芒。
  她終于成功的挑起蕭浪的怒氣與懼意。
  魔門之人練功行事往往專走偏鋒,匪夷所思,更講求弱肉強食,失敗者無論身心都要無條件奉上,任為魚肉,“血祭”儀式更是把這種行徑發揮到極致,主持者要把被祭者無論在精神肉體上都徹底擊敗後,魔功修為便可更進一層,而且選擇被祭者的條件愈為優越,成效便愈高,即使在天魔門之中,也只有少數經過挑選的人材方可以進行這種儀式。
  通過“血祭”儀式的人,日後均是魔門中重要的棟梁,身分與可以議事的元老相等級。
  反之若在“血祭”中敗下陣來,先不說將從此永被魔門除名,單是那魔功反噬之苦,便慘過任何酷刑,遠非常人所能忍受。
  如霧之所以大費周章,不惜耗損功力的先擊敗與蕭浪亦敵亦友的司徒不空,又故意讓其失敗的的慘狀暴露在對方面前,目的就是要在蕭浪心中埋下對自己的恨意懼心。
  唯有透過人性中的“七情”(喜、怒、哀、懼、愛、惡、貪)和“六欲”(聲、色、香、味、觸、念),六欲天魔功方可以發揮其無孔不入的顛覆威力,達成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像現在蕭浪在盛怒中劈出的一刀,雖是來勢兇猛,但落在如霧眼中,卻是破綻百出。
  如霧微微一點,自翠袖中滑出一截欺霜賽雪的玉臂,同時口中輕吟,韌時聽之如從遙不可及的天邊傳來,模糊不清,但用心留意時,卻變成一種纏綿徘側、蕩氣回腸的低吟,足可令百煉鋼變成繞指柔,分明已用上了六欲天魔功的“天皮音。”
  一時之間,蕭浪的心神完全被如霧的玉臂吸引過來,渾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蓬!”幻象破滅,蕭浪身子一震,連退七步。
  如霧嬌笑一聲,屏開如仙子般曼妙優美的身法,攻勢卻招招毒辣狠厲。
  蕭浪吃虧在必須保護縮在牆角發抖的司徒不空,心有旁鴦之下,刀招無法發揮極致,幾招下來便身子拄采,險象環生。
  如霧怎會不知機,立刻間中央著幾招厲手攻向司徒不空,逼得蕭浪必須棄招相救,吃虧之至。
  司徒不空見蕭浪捨命保他安危,原本蒙上一層迷霧的眼神忽然恢復清醒,猛地大喝道:“蕭浪,不要管我!只管殺了這皮女為我報仇!”
  蕭浪大駭道:“司徒兄不可!”
  司徒不空抽出背上長刀,劃過頸間,鮮血濺起,命斃當場!
  蕭浪被如霧攻勢纏住,無法抽手救援,卻看得目皆欲裂,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悲嘶,眼淚奪眶而出!
  如霧心道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冷笑一聲,十指作鶴啄狀分擊向蕭浪兩邊太陽穴,若被擊中,保證蕭浪會變成全無意識的廢人。
  蕭浪呆怔的看著地上司徒不空的屍體,看似全無反擊或閃避的意識,卻在如霧自付得手之時,身子左右一晃,竟就那麼消失不見!
  如霧因錯用力道,擊在空處,一陣難受之至的感覺湧上心頭。
  同時心生警兆,蕭浪竟已飛身來到她頭頂處,帶著冷峻如永不溶化冰山般的表情,一刀劈下。
  他這一刀玄異至極,刀鋒帶過的勁氣,競像是把整個巷於裏的空氣都硬扯到刀之上,弄得如霧呼吸不暢,行動困難。
  如霧心中大驚,蕭浪這一刀不但莫測高深,更給人一種不知將落刀何處的感覺,令她無從擋架。
  “呼!”如霧兩袖分別滑出一條絲帶,迎風蹬直,同時目射奇光,閃電挪移,絲帶神乎其技的將紅顏刀纏個正著,再將蕭浪連入帶刀硬扯開去,反應之快而精准,叫人歎為觀止。
  如霧終被蕭浪逼出壓箱底的功夫,雖是破了蕭浪一刀,卻讓她出了一身冷汗。
  蕭浪的刀法與她之前所研究和向邪真那裏聽回來的又有不同,難道司徒不空的死反而讓他有所突破了嗎?
  蕭浪人在空中,暇看就要撞上巷壁之時,一個翻身,藉著一腳反撐在壁上之力飛撲回來,有如電射長空,疾刺如霧!
  如霧怒哼一聲,絲帶分齊轉成數十個大大小小的圈圈,再從四面八方罩向蕭浪。
  蕭浪此時的神情冷如冰霜、穩若泰山,臉上不見一絲波動,以令人心悸的冷靜遊走在絲帶之間,動作沒有一絲的浪費,閃電般已欺入如霧仔前。
  如霧還來不及驚訝,幾令她血液凍結的刀氣襲體而來,幸虧刀畢竟魔功深厚,急掠飛退。才沒有被這一刀劈成兩半。
  絲帶隨如霧去勢急收,接著像是有生命般自行纏繞在她一雙玉掌間,如霧美眸異采連連,望定蕭浪道:“原來公子的刀法竟是如此高明,請原諒如霧先前看走眼之罪。”
  蕭浪全無反應,橫刀冷睇,他那冰焰般的殺氣和完美無暇的外貌相互配合之下,構成一股奇異之至的魅力,即令如霧那樣古並不被的魔心,也不由看得一蕩。
  要是如霧知道蕭浪一直無法體會的無情之心。因著對司徒不空的死而引發的悲傷和對如霧的憤怒,而終於省悟過來,使“多情刀法”達到大圓滿的境界,恐怕會氣得噴血。
  蕭浪天性中缺乏對異性的絕情和輕蔑,因為眼前魔女的心狠手辣,也讓他對如霧生起有往無回的殺意,絕不留情!
  蕭浪此時心中一片澄明,生戀死畏絲毫不存,六欲皆空,正如佛家所說的內魔不生,外魔自無法肆虐,六欲天魔功中蠱惑人心的花招,對他再也起不了一點作用。
  如霧的魔功修為在同輩中僅次於向邪真之下,眼力當然高明之至,知道此時想要再進行“血祭”儀式將會困難百倍,芳心大怒,又不禁生起一陣氣餒之感。
  同時心中暗震,知道自己在處心積慮的安排下仍不能如願收服蕭浪,已引起魔功反噬,若不立即覓地潛修,後果將不堪設想。
  如霧想要遁走的念頭立時引起蕭浪的感應,冷哼一聲,竟將手中紅顏刀脫手甩出,呼嘯聲中飛砍如霧。
  如霧頓感愕然,蕭浪這麼將兵器棄手,不啻自尋死路。
  局勢再轉,如霧嬌笑一聲,兩臂同時揮出,絲帶如兩條靈蛇般交會在自己身前,待紅顏刀飛至,“當”的一聲,立時將它砸飛。
  被震飛的紅顏刀卻一個轉折像是被賦予生命的活物般,從一個意想不到的角度再疾劈如霧!
  如霧微噫一聲,嬌軀橫移,仍不與刀鋒正面為敵。
  誰知紅顏刀就像是與如霧有著血海深仇一般,再如影附形的追擊過去,不死不休:
  如霧終於露出懼色,這柄不須人掌控的魔刀就像是附骨之蛆,不論她如何努力,亦無法擺脫。
  只聽蕭浪冷冷道:“此情綿綿無絕期……,司徒兄,我今日誓要斬殺此女為你報仇!”
  如霧心中氣苦,若論真實本領,她絕對不會在蕭浪之下,但此時身受六欲天魔功反噬,一身功力只能發揮七成;而蕭浪又因剛領悟了“多情刀法”的真諦導致功力大進,此消彼長之下,才會落盡下風,確是始料不及。
  “嗤!”如霧一個閃避不及,被紅顏刀逐漸縮小的包圍網割破衣袍一角,露出晶瑩雪白的玉肌。
  如霧心中大怒,再顧不得有所保留,將魔功提至極限,厲叱一聲,把外袍震成千百碎片,巷內氣勁狂飄流泄,如起風暴,紅顏刀也被這股氣流卷走。
  此時如霧身上僅剩一件貼身的褻衣,露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段,蘊含無比的吸引力,普通人只要瞧上一眼,便會神魂顛倒,不能自拔。
  她的俏臉剎白、雙目肅殺,有如自地獄裏冒出來的修羅女神。
  蕭浪一點不為眼前美色所惑,右臂一張,恰好接著倒飛回來的紅顏刀,擺開架勢,刀鋒遙指如霧。
  兩人重新對峙,氣勢上都是一分不讓。
  蕭浪如冰封過的心湖上冷靜的感應到如霧已對他起了真正了殺意,稍待的出手必是雷霆萬鈞,非常難擋!自己正好趁此時機領教六欲天魔功的真正威力。
  如男冷冷一哼,雙目異采大放,腳踏奇步,十指並攏,推出一朵呈蓮花狀放射的炙熱氣勁,破空印向蕭浪。
  蕭浪雙目一凝,認出這似曾相識的起手式,道:“天魔蓮華?”大喝一聲,紅顏刀疾劈而出,生出一股百萬敵軍中取上將首級的慘烈氣式,與“氣蓮”正面沖突。
  “波!”刀鋒劈出蓮勁,卻像砍在棉花上的毫不著力,蕭浪正以為自己上當之時,忽然右臂手少陽三焦經脈傳來炙熱難擋的感覺,如被火焚,接著奇事發生了。
  灼熱的感覺只是一閃而逝,攻入腕內的氣勁由熱變冷,奇寒欲裂的氣勁像是一把冰錐般由手腕急速蔓延,強攻入自己體內,所過之處傷經毀脈,痛得蕭浪幾乎連刀都握不住!
  如此詭異霸道的氣勁,蕭浪尚是首次遇見。
  人急智生下,蕭浪把“小虛空法”的虛空氣圍由丹田內送出,閃電般移往正在體內大肆破壞的冰寒氣勁,兩股氣勁道左相逢,後者終於被小虛空法特有的化勁功力消去無蹤,但蕭浪的半邊身子卻已形同殘廢,沒有一時三刻休想回復過來。
  如果如霧這時趁勝追擊,則蕭浪危矣!
  幸好如霧決定以自己的問題為重,不以千金之軀犯險,翻過牆頭,轉瞬不見。
  蕭浪沒有作出追擊,事實上他此時是痛得臉青唇白,要是如霧再來一道蓮勁,保證立斃當場。
  如霧的“天魔蓮華”比向邪真還要可怕,不但虛實相生,而且陰陽兩種截然不同的勁道競可自由轉化,使他猝不及防之下,幾乎吃了大虧。
  這一次能逼退對方實在只是僥幸,下一次再沒有如此容易了。
  離“血祭”之期還有兩日,如霧一定會在剩下的期限內全力毀滅他。
  他已下定決心絕不讓如霧的目的如願,那不只是為了自己方生存作出奮鬥,而是如果讓像如霧那樣的魔女完成儀式,可以在江湖上大開殺戒的話,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于公於私,他都非阻止如霧不可。
  蕭浪目光再移到地上司徒不空的屍體,不由又上一陣悲從中來。
  一代刀王,競會落到如此淒慘下場。
  蕭浪單膝著地,低頭喃喃道:“司徒兄,都是我害了你,蕭某在此對天立誓,一定要親手斬殺魔女,以祭你在天之靈。”
  抱起司徒不空的屍體,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死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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