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浪對天魔門的戰鬥經驗可說豐富之至,知道敵人最厲害之處就是虛實難測,雖看似同時攻來,其實卻可隨時生出變化,只要他一著出錯,那時敵人將可在數招之內置他於死地。
這一戰正是他急取主動的關鍵。
蕭浪右肩微側,當敵人以為他要往右閃避之時,氣機立生變化,豈知他卻神奇的反向而行,兩名邪人果然中計,被他的假動作所欺,本是天衣無縫的包圍網立時出現了一絲不該有的破綻,蕭浪長笑一聲,人隨刀走,振起長江潰提般的層層刀浪,兩人在先機已失,淬不及防的狀態下只有狼狽退避,再組不成聯手的優勢。
蕭浪腳下不停,再全力一刀劈向早先被他逼退的邪人。
該名邪人剛才硬接蕭浪一刀早已吃了大虧,又見另兩名同伴的聯手陣勢竟只一個照面便潰不成軍,心志被奪下,那敢再與他正面沖突,只有往後疾退。
蕭浪長笑一聲道:“少陪了!”右足一蹬,沖天而起,“蓬”的一聲撞破食堂屋頂,逃命去也!
這是他一早便看好的退路,往門口突圍只是他希望敵人這麼認為的假像。
不料他才撞破屋瓦,便聽到近處也是一聲坍塌巨響,一條人影在他身旁掠起。
蕭浪驚弓之鳥般往那人看去,豈知那人也同時扭頭往他望來。
四目交接,兩人不禁啞然失笑。
竟是他那冤家路窄的情敵喬喬。
——這是否應算是“英雄所見略同呢”?
蕭浪打個手勢,正要示意喬喬帶路,忽然一道嬌滴滴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道:“兩位小冤家現在才到嗎?奴家早已苦候多時了。”
兩人魂飛魄散,差點沒嚇的摔回屋內。
側頸一望,只見一名長發美女,高挑嬌軀。玉脂凝肌。黛眉桃腮。杏眼含春,配合她一襲剪裁合身的水藍長衫,誘人之極。
她的年紀橫看豎看都不應超過二十五歲,但那對剪水雙瞳卻充滿著成熟婦人才有的蕩漾春意,顧盼問勾魂懾魄,千嬌百媚。
這美女此時正站立在屋角一側,朝他倆盈盈笑道。“兩位便是‘浪子刀’蕭浪和‘藏王’喬喬吧,果然是年少英俊,英雄過人,真叫奴家看得不能自己呢!”
明月斜照下,只是她婀娜修長的身姿,便有種令人觀賞不盡的感覺,配合她含蓄中帶著極度誘惑的笑意,令蕭浪不禁想起已逝的如霧。
兩人的氣質是那麼的相近,前看就像是後者的姐姐。
喬喬如臨大敵般沉聲道:“‘魔心娘子’鳳彩衣,與被小弟所殺的‘魔心秀才’范逍遙是一對情侶,別看她一介女流,卻是魔功超過四十年以上的魔門長老級高手,蕭兄千萬不可大意。”
他這話顯然是說給蕭浪聽的,殊不知與魔門中人的交手經驗,浪子恐怕還在他之上,更不須要他提醒。
但蕭浪確是不敢掉以輕心,皆以從如霧的厲害,推斷出這魔功已練至容顏常駐的妖婦應更不簡單。
鳳彩衣先是媚態畢露的朝兩人嫣然一笑,才輕啟朱唇柔聲道:“奴家的老相好和徒兒,皆不約而同的先後死於你兩人之手,此仇不報,叫奴家今後如何還能在魔門立足呢?”她雖是在述說著一件深仇大恨,但語調卻溫柔甜膩的像是在情人間的耳鬢私磨,神態更是婉轉可人,縱是鐵石心腸之人,也要被她打動。
蕭浪一震道:“你是如霧的師父?”
鳳彩衣幽幽一歎道:“我那短命的孩兒就是不肯聽師父的勸,世上的男人全都是薄幸負心之人,更沒一個值得託付終身,她卻動了不該動之情,使‘血祭’儀式功虧一簣,落得以身殉魔的慘淡下場,實在太令我這個做師父的傷心了。”
蕭浪被鳳彩衣的說話勾起心底的愧咎,頓時百感交集,不能自己,鬥志不戰自消。
鳳彩衣看的心中暗喜。
她的魔功路徑與如霧同出一轍,專走媚功幻術,通常男人只要一見到她時,都會被迷惑得常忘一切,任她施辣手取走對方性命,屢試不爽。
但她卻知道眼前這兩名少年高手心志堅硬如岩,不會輕易受她媚功所制,於是另生他計,改以六俗天魔功中的“魔音追情”,專向與其徒如霧有過一段剪不斷理還亂之複雜情感的蕭浪下手,這“魔音追情”是“天魔音”中的一項絕技,能以音相讓人墜入痛苦回憶的五裏迷霧,待蕭浪被魔音迷得心神恍餾之時,她將可以雷霆萬鈞之勢立殺兩人,取得絕對勝算。
喬喬眼中閃過複雜無比的神色,忽地咬牙猛喝道:“是‘天魔音’,蕭兄不可上當!”
蕭浪猛地一震,清醒過來。
鳳彩衣嬌哼一聲,玉容變得無比肅殺道:“敢破壞老娘的好事,小子你是找死了!”
喬喬哈哈一笑道:“前輩本來就沒打算放過我倆,說這些不嫌多餘了嗎?事實上他雖及時出言點醒蕭浪,但內心卻矛盾痛苦的想要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他從冰兒的口中得知這“魔心娘子”鳳彩衣的魔功只怕還要比“魔心秀才”范逍遙高出一線,單打獨鬥的勝算渺茫,想保命逃走更不可能,除非與蕭浪兩人聯手,或有一戰之力。
若是蕭浪就這麼被“魔音追情”給迷倒,唇亡齒寒下,他的下場亦不會好上多少,權衡輕重之後,不得不助蕭浪一臂之力。
蕭浪雖及時從天魔音中的強大鬼力中清醒過來,也不免驚出一身冷汗。
同時心中暗罵自己無能,也不是第一次面對魔門妖女,卻仍是接二連三的著了道兒。
鳳彩衣眼見良機一縱即逝,心中怒意更盛,但臉上卻仍是巧笑嫣然的道:“讓奴家親自動手,你倆臨死前得到的痛苦只會更慘烈上十倍。”嬌軀微晃,人已憑空消失不見。
蕭浪大喝道:“是‘魔氣縱橫’!不可給她搶得先機。”
“嗨!”紅顏刀來到手上,變化出百千道刀芒,猶如一個不停閃爍的大火球般,在他手上爆開,看得讓人歎為觀止。
憑著對天魔門人豐富的戰鬥經驗,蕭浪知道只有“斷空一刀”或是這種日臨大地的刀法,才能讓鳳彩衣的魔氣移位無所遁形。
果然在蕭浪的刀芒映照下;鳳彩衣藥容失色的嬌軀現身在屋瓦盡頭。
喬喬見機不可失,暴叱一聲,如春雷乍響,手結印契,十指如鮮花綻放,拳,指,掌,爪反覆變化,長江大河般朝鳳彩衣攻去。
鳳彩衣那想到蕭浪竟能一眼看破她“魔氣縱橫”的身法移位,喬喬攻來的手法更是精奧玄奇,連她亦看不清瞧不透,心內的驚駭實是無以複加。
但她畢竟是魔門中有數的高手,嬌哼一聲,玉指連彈,竟以連珠炮的方式發出“天魔蓮華”的氣勁,十數朵有質無形的蓮勁在剎那間如群蝶撲花般往喬喬湧去。
“砰!砰!”在數聲激烈而短促的氣勁交響後,喬喬慘哼一聲,口噴鮮血,踉蹌迭退,再咕哆一聲跌坐在屋脊之上。
鳳彩衣卻“咦”了一聲,顯是對全力一擊下,喬喬仍不當場喪命感到驚訝。
蕭浪看得頭皮發麻,鳳彩衣不愧是如霧的師父,“天魔蓮華”應用的比亡者更出神入化,即使他倆挾先手之勢,仍不能占到半點便宜。
即使知道喬喬早先救他並沒存半點好心,他仍是不能讓對方就這麼喪命於鳳彩之手,大喝一聲,刀化長虹,激射這位列魔門天界級的元老高手。
同時心中泛起怪異絕倫的感覺。
在魔門大敵的強大壓力下,他和喬喬這一對本是水火不容的死敵,終于礙於局勢聯手作戰,更要互相掩護對方性命,說來也覺不可思議。
但他絕不會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
轉瞬間他與鳳彩衣已戰成一團,仍不忘揚聲朝喬喬喝道:“妖女厲害,我纏著她,你快先走!”
還不見喬喬作何反應,鳳彩衣已嬌笑道:“走那裏去,統給我留下命來吧!”
嬌軀拔起兩手幻出萬千掌影,像一朵巨蓮收擾般把兩人完全籠罩其中。
凜冽的魔氣像是一張無所不在的天網,壓得兩人呼吸頓止,全身乏力。
唯一的逃生這路是破開屋瓦,逃回客棧內,但蕭浪卻清楚知道那樣做只會死的更快!
底下還有六名邪人在虎視眈眈,若讓他們和趁勝追擊的鳳彩衣聯上手,他倆恐怕連自盡的機會都沒有。
蕭浪雙手握刀,功聚全身,准備做最後一搏,但心裏其實對接下來的硬拼一點把握也沒有。
就在此時,坐倒在屋上脊上的喬喬忽然像豹子一樣跳起身來,從左手處發了一道白芒,猛往半空中的鳳彩衣激射過去。
——左掌天下!
鳳彩衣在千鈞一發間認出這破入人她魔功力場內的大剋星真相,芳心劇震下,收回掌氣蓮勁,嬌斜飛開會,不與喬喬正面沖突。
蕭浪見機不可失,大喝一聲,三分驚艷七分瀟灑刀芒淩空掠起,飛斬向鳳彩衣後背,去勢淩厲之至,沒有半點憐香惜玉。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句話用在天魔門人身上更是如此。
鳳彩衣心中大怒,即使以她之能,也無法在身形已失的情況下接蕭浪一刀,只好尖嘯一聲,加速下沉,嬌軀翻落屋頂,沒入兩人的視線外。
兩人見狀那還敢猶豫,連忙落荒狂逃。
※ ※ ※
鳳春閣。
華燈初上,樓紅酒綠,鶯聲燕語,眾家裝飾華麗的女郎如粉蝶穿梭花叢般游走於恩客之間,點綴的這漢陽城第一大青樓的鳳春閣熱鬧無比。
在有別於閣內的歡樂氣氛,院角假山旁的一處陰影,卻有兩個剛從死裏逃生的人,正在氣喘吁吁。
蕭浪像癱般伸展四肢躺在草地上,口中喃喃自語道:“沒想到這妖婦的‘天魔蓮華’比如霧還要厲害百倍,差點被她打得連卵蛋都擠出來,哈!”
他把一口悶氣全化成粗話發泄,實在是不吐不快。
喬喬的姿勢則比蕭浪好看許多,他把背部靠在假山處,左手枕在右膝之上,一派慵懶卻不失瀟灑的微笑道:“沒想到蕭兄也與天魔門結下深仇,我倆都算同病相憐了呢!”
蕭浪沒好氣哼道:“你還你,我還我,千萬別以為打了一架就可以套交情混為一談!”
喬喬失笑搖頭道:“看來蕭兄對小弟的誤會實在是根深蒂固,已至積重難返的地步。”
蕭浪半仰起頭來哼道:“事實如何你我心中有數,何必惺惺作態的惹人作嘔,我問你,你是怎麼會對天魔門內的事情撩如指掌的?”
喬喬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道:“有關天魔門的事情,蕭兄以為該是誰告訴我的呢?對于冰兒小姐的厚愛,小弟縱是粉身碎骨也不足以回報。”
即使蕭浪明知喬喬講這些話是為了要挑起他的妒火,仍是被氣得差點吐血。
在這強敵環伺的情況下,他絕不能再在人前暴露心志上的弱點,深吸過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既然喬兄對魔門之事如此瞭解,那就再好不過,現在我倆可說是同舟共濟,蕭某就以喬兄馬首是膽,該如何幫,只聽喬兄有何高見?”
他不動聲色,就把一個燙的不能再燙的炙手山芋丟給喬喬,要看他作何反應。
喬喬微微一愕,目中殺機一閃即逝,旋又笑道:“蕭兄太看得起小弟了,我那裏拿得出什麼好主意來,只是這漢陽城是小弟生長之城,在地利上自然比敵人來得佔便宜些,如能善用這一點,或許能甩掉鳳彩衣那妖婦,盡早與冰兒小姐會合。”
蕭浪暗忖原來你是土生土長的地頭蛇,無怪乎敢在此城與天魔門這條強龍周旋,同時又想到喬喬的舉動恐怕還是以私人感情的成份居多,否則早去求取“詭異秘藏門”喬家的支援。
他索性裝傻裝到底的問道:“既是如此,我們逃來這裏又有何用?”
喬喬長身而起笑道:“所謂大隱隱於市,敵人再怎麼厲害,也絕料不到我倆會藏身於青樓之中,待小弟帶蕭兄見識過鳳春閣的人間絕色後,明兒早上就該輪到我倆出城去做過海神仙啦!”
回回回回回】
喬喬整過衣冠,老馬識途般帶領蕭浪往前院走去,一路上果然受到院內眾人的熱烈歡迎。
一名徐娘半老鳳韻猶存的中年美婦迎上兩人,未語先笑地朝喬喬招呼道:“真是天大的稀客,許久也未有見喬少爺大駕光臨小閣了,今兒個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呢?”
喬喬微笑道:“鳳春閣就等於我半個老家,回到漢陽城來自然是一定要回老家看看的。
中年美婦飛給喬喬一個媚眼,纖腰蛇一般的輕扭道:“喬少爺就是會說好聽話,只把閣內的姑娘迷得神魂顛倒,自己人卻一去多年也不見音訊,奴家不依,”今兒晚你一定要給奴家和閣裏的姑娘們一個交代。”七情上臉,令人魂為之銷。
蕭浪還是第一次聽到青樓裏的老鴇打情罵俏,不禁大感有趣。
中年美婦目光來到蕭浪處,身子一震,嬌呼出聲,目中射出不可置信的光采,玉手掩住胸口道:“世上竟有如此瀟灑俊美的公子!這一位是喬少爺的朋友嗎?”
喬喬微笑道:“這位蕭浪公子可是我的生死之交,鳳娘你定要熱情招呼。”
鳳娘回過神來,把嬌軀移人兩人中間,一對玉臂穿進他倆臂彎內,媚笑道:“毋須喬少爺交代,奴家的女兒們也不會放過像兩位公子這麼出色的人物了,兩位請隨奴家來吧!”
蓮步輕移,帶著兩人往前走會。
蕭浪給鳳娘堅挺而又不失彈性的酥胸緊壓著左臂,心中微蕩,又想到生平第一次的青樓之行竟是在這種情形下涉足,不禁啼笑皆非。
一路上都不斷有無數姿色不惡的妙齡女子對他倆大拋媚眼,配上身旁鳳娘的笑靨如花、妙語如珠,確是令人不知人間何世。
穿堂過室,來到一問豪華富麗的廂房門前,鳳娘方松開玉手,朝他倆嬌笑道:“兩位公子請在此稍歇片刻,奴家立刻去請閣內最紅的幾位姑娘過來招呼你們。”
蕭浪已完全習慣青樓的氣氛,含笑向鳳娘道:“可得包括鳳娘你才行。”
鳳娘立刻兩頰霞紅,媚態橫生地向蕭浪撒嬌道:“連蕭公子也來調戲奴家,奴家不依啊!”
再拋給兩人一個媚眼,才轉身花枝招展般擺腰離去了。”
喬喬失笑道:“蕭兄定是天生的風流胚子,小弟來鳳春閣多年,都從未見過鳳娘有這種害羞失態的表情。”
蕭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能告訴對方自己才是第一次來逛窖子呢?
喬喬推門而入道:“今晚蕭兄與小弟就在‘醉臥美人膝,醒嘗帝王宴’中痛快過他一宿,明日一早再繼續上路。”
蕭浪卻沒喬喬那麼好興致,轉容沉聲道:“你那麼大張旗鼓的弄至全閣皆知我倆到來,難道不怕天魔門的人聞訊找來嗎?”
喬喬一笑道:“蕭兄不必擔心,小弟敢保證就算魔門中的能找來此地,屆時我倆也早已遠颶千里,他們只能徒呼奈何呢?”
蕭浪挑眉道:“何以見得?”
喬喬作了個“請君人內”的手勢道:“蕭兄進去便……”
蕭浪暗罵道:“就看你葫蘆裏搞什麼把戲?”大步踏進房內。
喬喬跟著入內,反子關上大門.先以銳利的目光審視房內擺設一遍,連最細微的小處亦不放過,片刻後才像是滿意的點頭微笑道:“尚有點時間,蕭兄要否先喝上一杯?”
蕭浪不滿道:“你再這樣玩下去,蕭某就與你分道揚彪,自己去找冰兒算了!”
喬喬笑道:“蕭兄息怒,事實上這鳳春閣根本是我‘詭異秘藏門’喬家的基業,這間廂房內更藏有地道,能讓你我神不知鬼不黨的潛出漢陽城,可惜不能親見鳳彩衣那妖婦趕來此地時見不到我倆的暴怒神情,將是小弟的唯一遺憾。
蕭浪為之啞然失笑,第一次對喬喬的作法起了好感。
在面臨生死關頭仍能一笑置之的這一點上,兩人如出一轍。
不同的是喬喬早已准備充份,成竹在胸,而蕭浪卻是真的看淡生死,直到被殺的前一刻,都能瀟灑以對。
蕭浪暗忖自出天水城以來,喬喬的表現便一直壓在自己之上,長久下去那還得了,一定要想個法子扳口一局來,
但他為人豁達,並不把一時的得失放在心上,反而衷”心稱贊喬喬的神機妙算,道:“喬兄果然是深謀遠慮,蕭某自歎不如。”
喬喬別有深意的望了蕭浪一眼,似要洞察他說這句話的真心,隨即一笑道:“夜長夢多,我們還是快走為妙。”
蕭浪正要點頭贊成,卻忽然虎軀劇震,難以置信的目光望向從視窗窗人,再行雲流水般坐入兩人對面太師椅上的向邪真。
向邪真雙目異采連閃,微笑道:“向某不請自來,希望兩位不會怪罪吧?”
蕭浪只覺一陣寒意從背脊一直涼到頭頂,要數他不願意見到的人之中,向邪真一定可以排到前三名,甚至面對應帝王和大天魔都不會讓他如此頭痛。
他第一個反應是自己中計了,但在見到喬喬望往向邪真的表情之後,他才肯定對方也與他一樣震驚。
喬喬的震驚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向邪真的出現,根本是在他計算以外的事情。
他雖然不認識來人的身分,但只憑他獨到的目光打量,也能肯定對方是鳳彩衣那類級數的魔門高手。
——到底是那裏出了差錯?
喬喬拼命的想,要思考出唯一可能的活路。
向邪真半眼都沒望向喬喬,應當他是不存在似的朝蕭浪從容笑道:“我與蕭兄定是非常有緣,無論去到那裏都碰得上。”
蕭浪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紊亂不已的思緒,道:“相見不如不見,廢話少說!向兄是如何得知我們的行蹤呢?”
向邪真失笑道:“蕭兄還是那麼喜歡開門見山,但這問題請恕我必須賣個關子,稍候自會有人身蕭兄作出解釋。”
蕭浪忽然向喬喬急喝道:“別發呆了!你眼前這位便是在天魔門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魔靈’向邪真,若說世上誰能真正讓我感到棘手,則非這位向兄莫屬,向兄遠來是客,我定要好好招呼人家!”
喬喬聞言一震,目中掠過複雜無比的神光。
蕭浪不得不提醒和喬喬,只是向邪真一人已是難纏之至的敵人,何況他話中還隱隱暗示有援兵即將趕來之意,無論是否虛張聲勢,他倆也沒有拖延下去的本錢。
能否保命逃生,全靠喬喬接下來的反應了。
喬喬雙目殺機暴射,顯是在權和避勢輕重之後,知道只有與蕭浪全力聯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立斃向邪真這不速之客,他倆才有一線生機。
向邪真笑意依舊,像完全感應不到兩人的殺機。
廂房內充滿著一觸即發的火藥味。
眼看一場生死之鬥已無法避免,一陣“哆哆咯”的敲門聲忽然在兩人身後響起。
兩人同時色變,皆因事前全無警兆,著是鳳娘等人去而複返,怎瞞得過此時正全力戒備,感官反應皆提升至極限的他們。
嬌媚的女聲隔著木門傳入他倆耳中。
“奴家可以進來嗎?”
兩人心神劇震,喬喬臉上更是退的一點血色都不剩。
不待他們回應,房門已自動打開,鳳彩衣無限優美的身段地走人室內,搖頭輕歎道:“喬喬你這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假如你倆逃離客棧後立即離城遠颶,又怎會陷入如今的絕境?”
喬喬與蕭浪兩人均頭皮發麻,有鳳彩衣和向邪真聯手對付他們,他倆幾乎是插翅難飛,恐怕只能以力戰而死作收場。
蕭浪仍不放棄最後希望,淡聲問道:“此話怎講?”
鳳彩衣掩嘴輕笑道:“鳳春閣早已變成了天魔門的一處秘密分舵,主事人便是奴家,只有‘詭異秘藏門’喬家的笨蛋才會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把這裏當成一處活路,奴家怎會想不到呢?”
蕭浪聞言苦笑,而他是隨不知情的喬家笨蛋送上門來給人甕中捉鱉的同路人,該不該算是天字第一號大白癡呢?
向邪真微笑道:“值此時際還能笑得出來,好讓我佩服蕭兄,蕭兄要是願意重新考慮,之前與本門的協議仍然有效,相信現在蕭兄回心轉意的機會定會大得多了。”
喬喬身子一震,顯是懼怕蕭浪在這九死一生的局面下會答應向邪真的條件,那就只剩他一人孤軍作戰,下場不用說也是有死無生。
蕭浪看了身旁臉色蒼白的喬喬一眼,忽然仰天長笑道:“向兄想知道蕭某的答案嗎?”
向邪真淡淡笑道:“我相信蕭兄會作出明智的抉擇,畢竟應帝玉才是蕭兄的必得之敵,不是嗎?”
蕭浪收住笑聲,回身直盯著鳳彩衣,沉聲喝道:“有關令徒如霧的死,蕭某萬死難辭其咎,但向邪真才是一手造成此事的始作蛹者,前輩就這麼放半個殺徒之仇不報,還與此人聯手嗎?”
鳳彩衣失笑道:“竟用到挑撥離間那麼老舊的招數,徒弟死了就死了,只能怪她自己不爭氣,奴家那有這個力氣去為她報仇,只是除掉你這兩個小子是門主交代下來的命令,那又不同。”
向邪真也笑道:“蕭兄你是白費心機了。”
蕭浪暗忖魔門之中邪異奇詭的事情確是層出不窮,非他人所能理解。
他此刻靈台一片空明,生死成敗全被拋諸腦後,長笑道“既是如此,蕭某也無話可說。”
向邪真眼中奇光閃動道:“蕭兄真要抵死不從?”
蕭浪再發出一陣憾動人心的笑聲道:“蕭某寧可戰死,也不會與魔道中人同流合污,看刀!”
“呼!”紅顏刀劃過虛空,以簡單直接而又淩厲無比的一刀劈往向邪真。
向邪真搖頭歎道:“這叫螳臂擋車,至死不悟,讓我送蕭兄脫離人世苦海吧!”
一雙媲美女子的無骨玉手輕輕擺動,競發出尖銳的破空嘯聲,迎往蕭浪刀勢。
“啪!”蕭浪已竟盡全力變化,仍給向邪真輕描淡寫的一掌掃中刀背,被帶得踉蹌跌開。
鳳彩衣嬌笑:“喬老弟你也別閒著看戲,過來與奴家親近親近吧!”
修長的十指如撥弦般運灑連彈,天魔蓮勁立如一排勁箭般從央前湧出,猛往喬喬沖去。
寬敞的廂房內立時充滿了凜冽森冷的魔氣。
天魔門的兩大頂尖高手同時出擊,威力果然非同小可,任他倆如何掙紮,也難逃在數回合內全軍覆沒的命運。
除非有奇跡出現吧!
一一一奇跡?
太史幹秋的“掌上天下”,在一百年前,就被人們贊譽為“創造奇跡之手。”
喬喬暴喝一聲,“地藏神功”提升至極限二十一重天。全力舞動玉手“左掌天下”,頓時白芒大盛,玉華流圍。人手合一猶如一顆地上慧星,挾帶著月沉的威力,夕取向邪真,完全是一派有去無回打法,完全不顧及身後那令人肝腸寸斷的天魔蓮勁。
同一時間,蕭浪身子脫弦利箭般疾射而出,紅顏刀劈出千萬道刀影,有如一股龍卷風暴般直擊鳳彩衣。
這是兩人在無言的默契下緊密結合的一次反撲。
行動的前提是建立在肯定向邪真不知道喬喬身上有“左掌天下”這只無雙玉手的存在。
蕭浪提起如霧之死,並不是天真到以為可以挑撥兩大魔頭火拼,而是要點破已意志消沉的喬喬魔門中人慣于損人利已,又睚涯必報,鳳彩衣雖然曾在無雙玉手下吃過一次虧,卻未必會好心到提醒向邪真提防這在先天上能克制魔門心法的神兵,如果能突然發難,或許可以驟不及防下創造出意外的效果。
這也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而喬喬也沒有讓他失望,這拼命一擊,配合能使功力倍增的“左掌天下”使出,真有驚鬼位神之威,即使應帝王或大天魔親至,也未必敢親纓其鋒。
他兩人互相照應,彼此均無後顧之憂,攻勢卻發揮到淋漓盡致的境界,不成功便成仁!
果然向邪真在認出白芒的真相後,以他的武功和修養,也不禁大一驚,縱是萬分不顧,也只有當機立斷,往後疾退,“砰”的一聲穿破牆壁,來到房外。
本是牢不可破的包圍陣勢終出現缺口,且退避的是陣內最強的一人。
鳳彩衣見狀驚駭欲絕,這時蕭浪的刀勢已劈到身前,且喬喬也已改變方向,往她攻來,若被這兩只拼命幼獅咬上,將是非死即傷之局,這賠本生意怎算都劃不來,只有足尖一點,硬以背部撞開兩扇大門.步上與向邪真的同一後塵。
喬喬一瞬不停,立喝道:“床上!”
蕭浪想都不想,身形疾掠,與喬喬同一時間撲上廂房內唯一的一張大床,同時喬喬飛快地在床角處連拍七下,只聞“啪”的一聲,床板竟整個翻落開來,兩人就連著床單枕被,滾落逃生的秘道去也。
兩大魔頭回到房內時,床板早已恢復原狀。
鳳彩衣雙目如欲噴火,倏地出手,只聽“轟”的一聲,整張質地上好的香床就那麼被轟成稀巴爛。
但是在床身的“遺骸”之下,卻不見增點地道的痕跡。
向邪真淡淡道:“毋須白費力氣了,這是‘胭脂堡’花家安設的機關,一經開啟後便自動扣死,如要強行突破,說不定會引發其他的埋伏,那就不妙。”
鳳彩衣跺足嗔道:“難道就眼睜睜的見這兩個小鬼逃走!”
向邪真微微一笑道:“鳳師叔毋須動氣,讓我用‘天魔搜魂大法’來追蹤,包保他倆插翅難飛。”
鳳彩衣聞言一愕,隨即嬌笑道:“師侄運‘天魔搜魂大法’都已練成,看來下屆掌門之位已是你囊中之物了。”
向邪真若無其事微笑道:“師叔過獎了,邪真年幼不足服眾,在許多方面都還需要眾師叔的指導呢!”
鳳彩衣曖昧一笑,不置可否。
向邪真先作出用心聆聽的神情,片刻後道:“他倆該是往西面逃走,我們追!”
與鳳彩衣兩人掠入屋外的黑暗中,轉瞬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