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迷情種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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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紅的夕陽剛要沉入水面之時,蕭浪也正好完成了司徒不空手建的墓碑。
他的神情落寞,手持酒壺喃喃自語道:“司徒兄,在你生前我倆無緣對酌,如今你駕鶴西歸,蕭某只有以這壺老酒送你一程,希望你在另一個世界能過得快樂吧!”
把壺口一轉,讓酒傾泄而下,酒在司徒不空的墓上。
“刀不落空”司徒不空,曾經那麼顯赫當代的蓋世刀王,最後也只不過是一坯黃土。
英雄紅顏,終究枯骨,是非成敗,終歸塵土。
生生死死,人生在世,究竟所為何來?
出道以來,他尚是第一次認真的去思考這個問題。
他最早出山的動機也只不過是因為年少一顆不甘寂寞的心,希望在大千紅塵中闖蕩,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倒不一定要成就什麼轟轟烈烈的名聲。
但是一步江湖無盡期,從談刀大會以來,無數使他猝不及防的事情紛至杏來,此起彼落,像一波接一波的浪潮糾纏沖擊,每次都在生與死的邊緣間掙紮求生,可是在這一刻,像是遺忘已久的平靜感覺再度填滿心胸,所有人世間的紛爭仇殺,都像是與此時的他再沒有半點關系。
領悟“多情刀法”的無情之心對他而言更是深遠無比的影響。
這轉變就像是他由命運棋盤中的一顆棋子變成了奕棋者,能夠用更冷靜客觀的眼光去審視全局。
人生如夢,夢如人生,現實與虛幻往往只是一線之隔。
六欲天魔功正是玩弄人心,弄假成真的個中高手,如果能無視假家,做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境界,是否就能破去虛實融為一體的神級絕技——六欲天魔功!
蕭浪輕震了一下,開始把握到破去魔功的唯一法門。
與此同時,輕柔好聽的聲音從後背傳來道:“獨飲無趣,蕭兄何不與我共謀一醉?”
蕭浪像早已習慣了向邪真的神出鬼沒,只冷冷的掃了對方一眼,便回過頭去沒再理他。
向邪真微微一笑道:“只看蕭兄的眼神,便知蕭兄修為又有精進,真是可喜可賀。”
蕭浪心中暗凜向邪真眼光之高明。更可怕的是他神鬼莫測的高明身法,若不是自己因想事情而引起身體上的反應,使對方誤會自己發現到他的存在,才主動現身,恐怕絕難知道向邪真已來到自己身後。
這些念頭只在蕭浪心裏一閃而過,他冷冷應道:“向兄此言恐泊未必真心,若是蕭某功力真有精進,令師妹如霧想要完成‘血祭’的儀式將會難上加難,這應不是你兩人想要看到的結果吧!”
向邪真曬道:“蕭兄多慮了,如霧是如霧,向某歸向某,兩者並不一定要混為一談。”
蕭浪轉過身來,冷冷凝視向邪真道:“我竟忘了你們魔門中人行事,從來都沒有情義兩字可言。”
向邪真漫不在乎的聳肩道:“隨蕭兄怎麼想吧!”忽然舉步,走過蕭浪身旁,來到司徒不空墓彰,淡淡道:“冰姬已隨雷去夏回到了武神官。”
蕭浪聞言一瑕,道:“這又與我何干?”
向邪真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微笑道:“我以為蕭兄會想知道這個消息。”
蕭浪深吸了一口氣,直到現在,他仍然搞不清楚向邪真對他真正的意圖到底是什麼?
他只知道對方如真要殺他,他早就已經不知道死去多少回。
可是一手造成自己成為魔門祭品的入也是他。
自與向邪真結識以來,他的行事總是出入意表,無法猜測。
蕭浪沉吟了一會,淡然自若的道:“我知道了,多謝向兄的好意。”
向邪真修長入發的秀眉一攏又舒,笑意盈盈的道:“蕭兄不想去找冰姬嗎?”
蕭浪曬然道:“如果有緣,自有後會之期,若是無緣。強求也是無用,向兄認為蕭某之言可對?”
向邪真雙目異采連連,顯是沒料到策浪會如此回答,一時之間說不上話來。
兩人自見面以來,看似閒話家常,骨子裏卻是爭鋒相對,互爭主動。
蕭浪雖不知道向邪真為何似乎一直希望自己求他告訴自己冰兒的下落,卻直覺感應到這一點正是向邪真想要對付他的關鍵,絕不能給對方如願以償。
幸好他剛領倍回來的無情之心,能夠使他更冷靜的控制自己感情,即使在聽到冰兒的消息,仍能維持心緒上的古井不波。
向邪真想了一想,雙目放光,啞然失笑道:“原是如此!蕭兄終于領悟了‘多情刀法’的真諦,無怪乎連如霧也要栽上筋斗了。”
蕭浪心中劇震,此人心智之高,實在遠超過他想像之上。
向邪真搖頭笑歎道:“初時我還擔心蕭兄會不敵敝師妹,不過看來如今這想法已是多餘,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祝蕭兄好運吧!”
越過蕭浪,竟就這麼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蕭浪怔怔的看著向邪真離去,生平第一次懷疑自己可能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白癡!
夕陽終于完全消失在天水交際的邊線上。
口口口口口口
夜空星布之時,蕭浪才回到海寧。
夜風刺骨生寒,白日門庭若市的通街大道靜如鬼域,不見半個行人,所有店舖樓房均已門窗緊閉,只餘門簷下的風燈斜照長街,倍添淒涼。
海甯城尤如建都水域,無數形狀各異的拱橋雄跨在城內大大小小的渠道之上,兩旁林木羅列,浩然壯觀。
蕭浪滿懷思緒,往秋水樓的方向行去。
明天就是“血祭”六日之約的最後期限,可以預想從現在開始的十二個時辰內,必有一番惡鬥,他一定要和如霧做個了斷,然後回到江傑所在的丐幫去。
想到江傑他就不由一陣擔心,不知他現在如何了?
聽說江海天已經病逝了,江傑是否真如花公子所講的會接掌丐幫龍頭的寶座呢?
只可惜他現在絕不能去找江傑,否則將會帶給這個朋友更多的麻煩。
只有在解決與如霧的恩怨之後,他才能專心去應付殺手王和東方世家等接下來的難題。
甚至連冰兒的事也要拋到一邊去,他此時不是不願去想冰兒,而是不敢想她。
說到底,冰兒在他心中仍佔有無可替代的一席地位。
但此時放縱自己的思緒於兒女情長中,卻是有害無益。
他的“無情之心”,乃是抗拒如霧六欲天魔功的唯一利器,他一定要保持下去。
想到這裏,心中一動,腦海中生起被監視的感覺,倏忽止步,雙目神光電閃,往前方的橋上望去。
眼前佳人在夜色下顯得更是如霧似幻,像是夢中才會出現的女神。
夜風吹來,吹得她一襲薄衫隨風拂蕩,說不出的優美飄逸,又帶著一種無比含蓄的誘惑意味。
饒是蕭浪對此女恨之入骨,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美麗動人。
但這種美麗卻會將人拉入毀滅的深淵,“魔女”兩個字字確是她最好的寫照。
一角殘月在輕雲中若隱若現,更增添了她奇詭艷麗、邪膩柔美的氣質。
街道寂靜一片,只有河水打上橋腳岸堤的聲音,沙沙響起。
如霧首先打破沉寂,以濃烈至化不開的悲傷聲調道:“終於也要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真是情何以堪!”
蕭浪冷冷一笑道:“廢話少說!想要蕭某的性命便放馬過來吧!”
如霧憐惜似的看了蕭浪一眼,道:“浪子將是世上唯一能使如霧動情過的男人,只怨命運作弄,如霧非得親手殺死你不可,想想也叫人心碎。”
蕭浪心中一震,知道如霧此話終於暴露出心中的真正情意,但卻清楚知道自己不能在這關頭心軟下來,否則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對方此時正是動之以情,務要削弱自己的“無情之心”。
換句話說,只要自己仍能保持在無情境界,即使魔功高過自己一籌的如霧,也沒有絕對把握收拾他。
蕭浪深吸過一口氣,俊臉有著永恆冰水般的冷峻,淡然笑道:“如霧小姐難道沒有聽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嗎?為報司徒兄之仇,即使小姐束手就擒,蕭某都非得取小姐人頭到司徒兄墳上祭拜才可。”
如霧並沒有被蕭浪話中的絕情所撼動,幽幽一歎道:“既是如此,就讓如霧來領教浪子的‘多情刀法’吧!”
局勢急轉直下,如霧終於願意與蕭浪正面交鋒。
蕭浪此時已無暇猜想如霧真正意圖,仰天發出一陣豪笑,激烈悠揚的長吟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小姐請賜教!”
不管對方意欲為何,他都要趁此時機,一舉把如霧收拾掉。
如霧美目閃過一絲複雜掙紮的感情,但隨即被妖異的藍芒所取代,衣衫飄蕩,森厲的氣勢往蕭浪湧來,將他籠罩其中。
蕭浪心中大為凜然,直到此時他才知道對方的真正功夫是如何高明,竟能手足不移,便達到了即使是一流高手也須經過一番大動作後才能達到的氣勢。
蕭浪此刻還感覺到如霧的精神和眼神同時緊鎖在自己的身上,只要自己稍露一個破綻,將會招來對方雷霆萬鈞,令人無法抵擋的攻勢。
主動局勢已落到如霧手中。
蕭浪虎目亮起前所未有的精芒,將貼身的配刀由長袍中緩緩抽出,每一個動作均經過精心的計算,不給予敵人有絲毫可趁之機。
當他踏前一步時,氣機感應下,如有實質的淩厲寒氣立時向他集中過來,令蕭浪如墜冰窖。
蕭浪一邊全力運功抗街如霧的森冷魔氣,一邊大步往橋頭走去。
夜風吹來,拂得橋上橋下的兩人衣發飄揚,男的固是英俊瀟灑,女的亦是嬌美如花,望之有如神仙眷侶,那能想像得到兩人馬上就要生死相搏。
如霧俏臉微仰,也不見她有任何動作,人已飛離橋上,如一支巨煽般往蕭浪撲去。
蕭浪看也不看,大喝一聲,橫刀揮斬她細如柳枝的纖腰。
誰知如霧柳腰一折,競就那麼迅如鬼魅的橫移開去避過刀鋒,同時自衣袖中飛出兩條絲帶,似能無限延伸般在空間中曲折穿梭,再往蕭浪身上纏去。
蕭浪暗叫厲害,天魔功最可怕之處就是千變萬化,令人無法捉摸,像如霧那樣能以兩條絲帶造成一張幾無空隙的羅網,把他籠罩其中,縱使對方乃索命之敵,他仍要佩服得五體投地。
絲帶裏的空間更充滿一種難以形容的扭曲感覺,僅人心煩氣躁,縱要勉強用力亦是力不從心,只是那種難受至極的感覺,已可令人不戰而敗。
幸好蕭浪早有應付之法,立時催動體內的多情心法氣勁,煩悶欲嘔的感覺不翼而飛,冷哼一聲,舞刀護住全身,人隨刀走,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速下與四周絲帶連續劈擊了百多下,終於給他在包圍網完成的一剎那前闖出絲帶的範圍。
以如霧的眼力和狡猾多智,亦料想不到蕭浪能有此一著,破她原本以為萬無一失的“天魔羅網”。
至此不得不盡去輕敵之心,冷哼一聲,絲帶像是有生命的毒蛇般繞空轉了十多個圓圈,往蕭浪後背擊去,變相之快,足以令人昨舌。
蕭浪感覺後背勁風襲體,不及多想,反手一刀“浪子回頭”遞出,截劈在絲帶之上。
此舉卻正中如霧下懷,玉臂一圈,兩條絲帶閃電般卷纏而上,將刀身纏個正著,同時強大的天魔勁則似能糾葛永生永世般的把蕭浪連人帶刀緊吸不收,縱想棄刀而逃,亦是有所不能。
蕭浪立時魂飛魄散,縱有一身刀藝,亦是派不上一點用場。
吸力把他往如霧的方向扯去,蕭浪腦海飛快運轉,謀思破敵之道。
如霧正得意妙法得逞之時,蕭浪嘴角忽然逸出一絲灑脫無比又孤傲不群的冷笑,不可能的事情接著發生了。
她的絲帶和天魔勁氣像是失去了目標,變得只是纏繞在空氣之上。
明明被天魔帶纏得十足十的蕭浪卻一口氣往後退去,逸出她絲帶糾纏的範圍。
如霧大吃一驚,饒是她想破腦袋,也猜不出蕭浪是用什麼方法逃出她天魔羅帶的糾纏。
蕭浪心叫好險,剛才若不是他及時回憶起與“虎衛”雷去夏的一戰,運用半生不熟的“大虛空法”逃過一劫,此刻早已凶多吉少。
蕭浪退出十多步,顧不得背上冷汗未幹,長笑道:“又殺不死我啦!小姐再試試嗎?”
如霧腦海中仍盤旋著蕭浪剛才冷笑的動人印象,悶哼一聲道:“就看你還有多少花樣!”猛提魔功,人與絲帶渾成一體,往對方飄去。
蕭浪有了剛才的經驗,那不知機絕不可再給如霧爭得主動,大喝一聲,全力搶攻,一式“滾滾紅塵”劈出千百道刀影,全往如霧卷去。
如霧眼中泛起一圈詭異的藍芒,絲帶縱橫飛舞,猶如千臂齊使,硬撞入刀網中心。
勁氣交擊聲立如雨打芭蕉般急促響起。
“啪!”一輪搶攻,兩人競都占不到便宜,齊齊一震,拉開距離。
蕭浪回過一口氣來,心中震駭莫名。
他已竭盡全力,將“多情刀法”變幻莫測的刀路溶入浪子刀招中,務要使如霧揣測不到他的進擊路線,豈知對方那無所不在的天魔羅帶就像是佛祖的五指山,任他這齊天大聖如何神通廣大也難逃掌中,進手刀招全都徒勞無功,只能徒歎窩囊。
孰不知如霧的吃驚絕不在他之下。
她剛才可說使出渾身解數,卻連天魔羅帶中的殺著“天女散花”都不能使蕭浪受到一點輕傷,對方刀勁裏傳送過來的古怪真氣卻讓她心神激蕩,春情勃發、粉頰發燒,如飲醇酒。
這對她來說應是絕無可能發生的事情,至此方知自己真對眼前這俊偉無匹的男於暗生情愫,才會被對方寓精於刀的罕世刀法牽動心緒。
果真如此,蕭浪更是非死不可!
任何感情對魔門中人來說,只會是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更何況如不能殺死蕭浪,“血祭”儀式失敗,她的下場將會是比死去更淒慘百倍。
蕭浪並不知道自己的刀法竟會對如霧造成如此影響,見她久未進擊,一振刀鋒,笑道:“小姐如果不出手,蕭某就要回家睡大覺了。”
如霧目射采芒,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微笑道:“公子馬上就可以在天上長眠了。”絲帶縮回袖中,玉足輕移,春蔥般優美修長的十指搭在一起,緩緩探出,遙往蕭浪點去。
星月光輝下,如霧沒有任何聯疵的玉臂閃亮著超乎凡世的動人光采,無論形態動作均齊集天下至美的妙態,將蕭浪的眼光精神完全吸引,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曼妙感覺。
這在天魔門新一輩中僅次於向邪真的魔女如霧,如今終于全力施展六欲天魔功,在集魔光、魔相、魔功三合為一的攻勢之下,隱藏著她的殺手檻“天魔蓮華”,務求一舉斃敵。
面對如霧無孔不入的魔功,蕭浪暗運多情心法,心志立時變得如盤石般堅硬冷酷,眼前幻象盡消,不為對方動搖分毫。
炙熱的蓮勁迎面而來,蕭浪大喝一聲,把“小虛空法”送入刀身,一刀斬出,切在空處。
奇事跟著發生了。
永不續斷,捉摸不著的空間競似被蕭浪一刀劈出一個缺口,如霧眼前所看到的對方忽然扭曲凹陷下去,接著自己所發蓮勁像是泥牛入海般失於空間缺口處,猶如船支被捲入海底漩,蕩然無存。
如霧花容失色,芳心劇震!她本身已是借勁卸勁的行家,但剛才蕭浪破去她的“天魔蓮華”的一刀,卻連她也弄不清楚是什麼樣的手法?
她的“天魔蓮華”成就已超越了向邪真,堪稱門內同僚第一人,已達到虛實相生的境界,敵人所能感應到的蓮勁只是虛相,真正的蓮勁卻藏在虛相之後,防不勝防,上回蕭浪便是如此吃上大虧的。
誰知這次蕭浪競連看也不看,就以神乎其技的一刀同時破去她有無相並存的兩個蓮勁,叫她怎會不震驚。
對蕭浪來說,他這一刀絕非僥幸,若非經過這些日子以來對“大虛空法”和“多情刀法”的領悟,再加上如霧魔功的刺激,絕對劈不出這宗匠之作,甚至能斬破虛空的—刀!
向邪真沒有看錯,蕭浪確實是一個不出世的武學奇才,證明是壓力愈大,他的反彈愈大,更能不斷自我突破。
如霧亦在同時決定了她最終,也是最驚人的戰術。
如霧斜掠而起,身子有如淩風禦風,以仙子下凡般的美姿投往蕭浪而來。
蕭浪橫刀而立,雙目神光進射,一瞬不眨的盯著對方每一個動作。
他已成功的擋過了對方鋒銳最盛的幾招強擊,刻下已到了全力反撲的時候,是成是敗,便在下一個回合可以決定。
豈知臨空而至的如霧忽由快轉緩,四肢舒張,身上的薄紗像是花瓣般分裂綻放開來,露出她原先包裹在內;絲不掛,完美無暇的玉體,曼妙的線條足以令任何人之為屏息。
即使明知對方是在施色誘之計,蕭浪仍給如霧含蘊天下至美的曼妙服體所震懾,刀勢一滯,完全忘了要有所反應。
就在猶豫間,如霧動人的肉體已與他貼個正著。
溫香滿懷,蕭浪卻猛地驚醒過來,立被嚇得魂飛魄散,正自付必死之際,如霧的俏臉變得近在眼前,朱唇封上自己的嘴唇。
蕭浪腦門猛地“轟”的一聲,星火飛濺,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這是無比詭異而又香艷的一吻。
無數分裂開來的絲帶像是八爪章魚般將兩人纏在一起,兩人渾成一體,在夜空之下飄往橋上。
天地像是停頓了下來,只剩兩人在這詭艷的一刻翩翩起舞。
一絲若有似無的真氣自如霧體內流入蕭浪口中,再潛入丹田,消失不見。
蕭浪虎軀一震,自如霧強大無匹的魅力中清醒過來,將對方推開。
如霧淒然一笑,離開蕭浪的懷抱,飄飛開去,身上衣紗也同時恢復原狀。
蕭浪唇間還留著适才一吻間那種微妙的感覺,餘香繚繞,千百種滋味湧上心頭,一時間競不知該做何反應。
如霧投入拱橋下的水面,玉足落在早已預留好的小船上,潛運功力,小船破開水面,飛馳而去。
蕭浪還在猶豫應不應該追上去的時候,佳人芳蹤已杏。
蕭浪怔在原地,發現自己完全不能瞭解這個魔女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一點也不能瞭解。
口口口口口口
日上三竿時,蕭浪才如夢初醒般的回到秋水樓。
他連早膳都用不下,直接回到房中便蒙頭大睡,誰知翻來覆去,始終沒有半點困意。
幾經努力無效後,他不得不心不甘情不願的翻起身來,開始面對真正的問題。
他是有點自暴自棄了,如霧那莫名其妙的一吻,把他的整個心緒都打亂了。
對方為什麼在最可以殺他的大好時機放棄,實在令他大惑不解。
他的“初吻”竟是與一個想要殺他的魔女,還是在生死搏鬥之時失去,想想也叫人哭笑不得。
但不可否認的是那一吻確是特別之至,令人難以忘懷。
那一吻也破去了蕭浪的“無情之心”,自回秋水樓後,蕭浪便發現到自己對如霧已很難再生起真正的殺意,這才是最讓蕭浪感到喪氣的地方。
面對六欲天魔功時,若不能保持堅定的心志和強大的鬥志,實與送死無異。
說不定這才是如霧吻他時想要造成的效果。
蕭浪雖然發現了自己精神上的動搖與弱點,但也是無法可想。
曾經破裂過的鏡子,再以難以恢復原狀,這時他終於瞭解到,為什麼司徒不空敗於如霧之手後,會是那麼一副無藥可救的樣子了。
今天便是“血祭”期限的最後一日,如霧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蕭浪歎了一口氣,把兩臂枕在腦後,眼睛閉上,決定養精蓄銳,以應付惡戰的到來。
但他內心深處所傳來的聲音,卻清楚的告訴他自己不過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他根本就不希望在今天之內能碰上如霧,才會一直窩在自己的房間內。
亦或是他這樣根本是在等死?
口口口口口口
“駕駕駕!”敲門聲響起。
蕭浪不用去看,便知來者是誰,淡淡開口道:“請進吧!”
房門輕巧無聲地被推了開來,接著熟悉的香味飄入蕭浪鼻中。
蕭浪看也未看上來人一眼,自顧道:“我已經對這場過長的鬧劇覺得厭倦了,希望小姐能盡快結束它吧!”
來人甜甜一笑道:“公子定是因昨夜未睡好而影響了敏銳的直覺,否則怎會感覺到如霧此來並不帶一點殺氣呢?”
蕭浪聞言一怔,扭頭往如霧望去。
如霧的氣質仍是美得一如黑夜裏的精靈,倚門盈盈而立。
她的臉上還帶著種純潔無瑕的秀麗氣質,橫看豎看都不像是心狠手辣的魔門妖女。
但真正讓蕭浪動容的,還是他依直覺感覺到對方所言不虛,如男身上真的不帶半點殺氣。
蕭浪支起身子,由臥變坐的在床上道:“小姐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不想取蕭某的小命以完成血祭呢?”
如霧反手將門在身後輕輕掩上,溫婉動人的淺淺一笑道:“誰說我改變心意了呢?”
蕭浪訝道:“既是如此,除非小姐高明到能將自己的殺氣完全隱藏,否則請恕蕭某笨拙,不能猜到小姐來此的用意?”
如霧露出一個甜密嬌柔,帶點撒嬌的動人笑容道:“如霧來此的用意正是要公於猜不出呢!”
蕭浪劍眉一挑,還未開口,如霧忽然輕移蓮步,行至床前。
她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散發出綽約迷人的風姿,令人情難自禁。
最使人沉迷的是她那對迷茫如霧的眸子,內裏似含蘊著無盡甜美的夢境,期待對象的發掘與尋找。
蕭浪心中大惑不解,如霧自進門以來,一言一行都表示的對他大有情意,即使他對如霧的感情並沒有半點期待,也不禁有些憫然。
同時心中暗自警惕,他並沒有忘記這名魔女在笑面如花之下,隨時都可以翻臉無情。
他對如霧的感覺雖是極為複雜,仍未到心甘情願為對方赴死的地步。
如霧來到蕭浪床前停下,美目深注的道:“如霧是真的愛上了浪子你,所以決定讓你享受過人間極樂後,再下手將你殺死。”
蕭浪一震道:“什麼?”
如霧眼中掠過一絲深刻無比的哀愁,玉手輕移,轉瞬間所有羅衫已滑落地上,露出完美無理、修長白哲的嗣體。
她的身體可激起任何男人最原始的欲望,但又沒有絲毫低下的淫褻意味,尤使人覺得美不勝收,目眩神迷。
蕭浪心中劇震,腦海中空白一片,面對如霧一絲不掛的完美肉體,呼吸屏止,半句話都說不上來。
室內的溫度像是忽然直線上升起來,一片炙熱。
蕭浪喉幹舌燥,連吞口水也感到困難,忽然覺得自己小腹處升起一股熱意,頓時大吃一驚。
自功成出山以來,蕭浪對體內的氣機操控已達收發由心的地步,但如今在面對如霧美不勝收的色相之時,卻有一股不能受自己控制的奇異真氣,由丹田處往全身擴散,初時尚微不足道,但轉瞬便激烈難馴,更要命般的助長他的情欲,令他無法壓下原始的沖動。
這時蕭浪想到的便是如霧在昨晚那撲溯迷離的一吻間所注來的奇異真氣,當時雖覺得疑惑,但在細心審視後仍未發現異狀,也就不以為意。
蕭浪並不知道如霧當時對他施展的是魔門不傳之秘——“種魔迷情大法”,有點類似苗人的蠱術,但要比那又高明百倍,以施術者渡入的真氣——稱為“魔種”,作為媒介,施術者可以任意操縱被植入魔種者的七情六欲,玄奧之至。
而如霧會對蕭浪施展“種魔迷情大法”,也是出於無奈。
“血祭”儀式的真正奧義便是需要主祭者在精神和肉體兩層上同時壓過被祭者,將其身心都徹底擊敗,才能算大功告成,缺一不可。
所以如霧就算在昨夜一戰中能手刃蕭浪,仍未能算完成她的“血祭”儀式,因為蕭浪在心志方面並未向她臣服。
對如霧這樣一個先天媚術和後天魔功都達到堪稱完美境界,深得迷惑人心的個中高手而言,蕭浪仍是一個太過強勁的對手。
她已使出渾身解數,仍無法讓這名年輕俊美的高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更可怖者,在經過這短短幾日的沖突相處,如霧發現自己竟開始情不自禁的喜歡上對方,當她發現到自己所面對的危機時,她已經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了。
六日之期轉瞬便過。
這使她不得不以自己的肉體作為最後武器,配合“種魔迷情大法”為引,布下這經過深思熟慮後,如霧認為萬無一失的一局,務要在蕭浪失于情欲的高潮之時,施展烷女心法吸盡對方的元陽,完成“血祭”儀式。
盡管如霧對蕭浪真懷有愛意,仍不能改變她做出這決定。
這就是魔門中人的行事風格,損人利己,絕不容許有一絲的私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