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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關]回到明朝當王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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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4 22: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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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滿堂姿態撩人地跪在床上,雙手扶著床頭的雕花欄杆,連人帶床地不停晃動著。

  她的胴體光滑如玉、屈腰翹臀的姿勢極是撩人。那一對豐盈的玉乳搖曳生姿,不時被一雙大手握住擠壓變形,倏而又放開,重新彈放成那飽滿如犁的形狀。

  江彬抱著她豐腴肥嫩的粉臀又奮力地衝撞了幾下,然後忽然保持住一個姿勢不動了,王滿堂被瘋狂的顛送搖晃得眼花繚亂,她披頭散髮地揚起頭,啊啊的嬌吟著,過了許久才像洩了氣的皮球,一下子趴在了床上。

  江彬強碩的身子也隨著壓了下去,兩具汗膩膩的軀體疊在一起,王滿堂整個兒被壓在下邊,她挺了挺豐滿柔腴的碩臀,滿足地呻吟了一聲,暱聲道:「老爺啊,你今天怎麼了,人家快活死了,也快被你累死了,你要了人家兩次了呢」。

  江彬嘿嘿一笑,他長長地喘了口氣,就勢翻倒在床上,把王滿堂白花花的身子攬在了懷中,輕輕撫摸著她的胸脯,過了半晌才瞇起眼睛一笑道:「家裡這些日子要交給你打點了,老爺我要伴駕去蘇杭」。

  王滿堂撫了把烏亮亮的長髮,烏黑的髮絲沾在綴滿細汗的身上,膩膩的有些拂不開:「嗯,老爺放心吧,大概要多久回來?」

  「也就半個月吧,頂多半個月皇上就該回京了」。

  「嗯!」王滿堂吻了下江彬的胸口,嬌媚地瞟了他一眼,吃吃地笑道:「難怪老爺今天這麼威猛,原來……是要出門了」。

  她的眼睛濕得好像要滴出水似的,暱聲道:「人家說蘇杭多美女呢,老爺不帶幾個回來麼?」

  江彬拍拍她的豐臀,哈哈一笑,隨即卻微微地瞇起了眼,好像有些疲倦,王滿堂見狀便不再多言,只是溫順地伏在他的胸口。

  江彬合起了眼睛,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又回想起今天的事情。

  江彬現在真是揚眉吐氣滿心暢快!幾個月了,自從那日被錢寧地無賴行徑氣得吐血,這份屈辱就一直深深地壓在他的心頭,忍得越久、忍得越深,這份仇恨也就越深。

  他變得比以往沉默多了。無論在家裡還是在外邊,他從不曾對人吐露一句;每次因公事遇到錢寧,面對著他譏誚輕蔑的眼神,江彬都強忍著撲過去一刀斬斷他的頭顱的衝動。

  他要看著錢寧倒下,卻不是陪著他一同倒下,這份男兒的尊嚴一日不找回來,他壓抑在心頭的重壓就不會釋放開來。今天,他終於盼來了希望,這個消息,甚至沖淡了一向注重仕途前程的他剛剛聽到的要提拔他為南京副總兵的消息。

  「唔,今日在林中恰好聽到張天師洩露天機。說及國公一生命運和永福公主的夫妻之緣,他說國公一生貴不可言,那麼必然不會因此事而受到皇上責斥疏遠了,皇上真會因為對國公的倚重而破例將公主下嫁?

  不管怎麼說,他一生貴不可言,那就說明這棵大樹永遠不倒,托庇於他的門下也就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他和公主的事不知如何解決,國師都諱不敢言,我還是靜觀其變的好,說不定什麼時候能助上國公一臂之力……」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撫摸著王滿堂漸漸消汗,重又滑潤起來的嬌嫩胴體,愜意地想:皇上要自己來鉗制錢寧,不用問也知道,肯定出於威國公楊凌的安排。

  皇帝不可能知道他與錢寧之間曾有過的私人恩怨,對他的能力也所知有限,這番安排必是出於楊凌授意,這也說明他已經成為威國公眼中可以重用的一個人物了。

  要知道,兩直隸的地位是不同於其他地方的,南直隸、北直隸加上中都鳳陽,這三個地方一向是不封王的,而且南者北都和中都也是最受大明朝廷重視的地方,這三個地方的兵馬調度不受當地都指揮使司調遣,而是直轄於京師。

  他這個南京副總兵根本不受南直隸都指揮使司的管轄,是直屬於朝廷、直接受皇上指揮的,他豈只是榮升為副總兵那麼簡單,能走上這個位置,說明他和許泰一樣,已經被接受為天子親軍,可謂從此前途無量了。

  然而這麼大的喜訊,也不及他聽說錢寧要倒台的消息令他振奮。錢寧果然和寧王有勾結,他死定了!而這個任務,將由他來執行,他將堂堂正正地領兵衝進錢寧府,把這個畜牲繩之以法,讓他成為匍伏在自己腳下的一個囚徒。

  他知道,皇帝這一次想動的絕不只是一個錢寧,寧王雖然已經完蛋了,受其牽連的官員絕不在少數,所以一向大大咧咧的江彬這一次做到了守口如瓶,這個消息他甚至對王滿堂也不能透露半句。

  這份興奮,燃燒得他全身熱血沸騰,他迫不及待地想去享受這份征服的快感,然而他只能不動聲色,等待著皇帝把一切安排就序才能發動逮捕,現在必須壓抑這份衝動。

  心中壓抑一份痛苦固然沉甸甸地讓人難以承受,心中強抑著一份狂喜卻不能訴之於人,同樣需要極大的耐力,這一來無處發洩的強烈興奮和慾望可就全讓王滿堂承受了。

  王滿堂待他的呼吸完全平穩下來,柔聲道:「老爺歇著,妾身去打水給你清潔身子」。

  她剛剛弓起身子,江彬在她纖腰上一按,王滿堂嬌呼一聲,又壓在了他的身上,江彬嘿嘿笑道:「急什麼,再服侍老爺一回」。

  王滿堂驚道:「啊?老爺您還要啊,唔……」。

  她還沒說完,那小嘴兒已被江彬吻了個結實,隨即那強壯如虎的身軀又覆上了她的嬌軀,把她壓了個嚴嚴實實!

  王滿堂不知道江彬今天為何變得如狼似虎,她還來不及細想就得強打起精神,應付起江彬無休止了需索了,片刻的功夫。吱吱呀呀聲襯托著咿咿呀呀的呻吟聲又在春閨內響起來……

  *******

  楊凌府上,匆匆趕來相見地伍漢超正端然坐在他的對面。

  看著自己這位愛將一身戎裝,臉上呈現出越來越成熟沉穩的氣質,楊凌心中充滿了喜悅。對伍漢超,他是沒有什麼可保留的,楊凌把自己的安排合盤托了出來。

  楊凌踱著步子道:「我們必須不動聲色地秘密進行部署,首先得保障皇帝陛下安然返京。回到朝政中樞去,然後才能發動逮捕。由於尚不知道是不是除了那份名冊上的人還有些隱藏的反叛者,這些人都處在什麼位置上,所以這次行動必須嚴格保密,不動則已,動若雷霆。」

  楊凌也在椅上坐了下來,說道:「皇上離開前會處死寧王世子,以安那些心中有鬼遙相觀望的大臣之心,防止他們狗急跳牆,叛亂、潛逃。同時皇上會在蘇杭一帶視察開海和工商事宜,做出並不急於返京的姿態。這段時間,你們就要開始早做準備了。」

  楊凌道:「為寧王的謀反出謀劃策、或傳遞消息、或接受賄賂,乃至蓄意準備接應的各地官員,我已依照名冊進行了甄別,誰要逮捕、誰要貶職、誰予放過,已經通過皇上批閱,整個行動必須乾淨俐落,不讓心存二意者做出任何反應就得塵埃落定!」

  楊凌輕輕一歎,苦笑道:「因為……我們大明現在可是再也禁不起折騰了。」

  伍漢超點了點頭,表示已經瞭解了他的意思,然後追問道:「那麼大人有何具體安排,需要卑職做什麼事?」

  楊凌微微一笑道:「皇帝會先往蘇杭一遊,在這段時間內,以在寧王謀反一戰中立功和貽誤戰機等理由對軍隊做出整肅,安排信得過的人掌控重兵。

  京裡面,皇上會下令由定國公徐光祚坐鎮中軍都督府,陸完控制兵部、張永、武定候郭勳督理十二團營、內廠吳傑、西廠苗逵監控錦衣衛和司禮監被寧王收買的一些管事太監、錦衣同知、僉事、都督」。

  楊凌吸了口氣,又道:「南京這邊,由江彬掌握兵馬,暗中監視錢寧等幾個與寧王有關連的大臣,許泰會調回京去,由其控制外四家軍,同時這支機動力量還得以備塞外戰事。而你,將因功就任河南開封府副將。」

  伍漢超神色一動,問道:「河南府有大員同寧王勾結?」

  楊凌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說道:「現已查出,河南布政使系寧王一黨。只等寧王揮軍北上,立即起而響應,準備糧秣船隻助其過河直取京師的。除此人為叛逆一黨外,河南按察使也收受過寧王重禮,目前是否為其所用尚不得而知,但是出於謹慎起見,這件重任可不敢交給河南都指揮使了,你去,就是就近監視他們,並在時機成熟時逮捕布政使、看住按察使」。

  伍漢超鄭重地點了點頭,楊凌又道:「幸好寧王也不敢太過張揚地四處收買黨羽,唯恐手伸得太遠會露出馬腳,他收買的人都是一路北上需要利用到的府道和兩都的大臣,這樣我們需要照顧的範圍也不會太廣。

  南京有江彬、河南有你、北京又盡皆部署忠義之臣掌握,料來可以平平安安消除隱患。為安全計,待這些事全部做完之後,皇上還會對大明各府道軍政要員進行大換防。漢超,明日任命你的詔命就會下來,你可能不能趕回安慶,就得馬上起程了」。

  「是!國公放心,漢超一定不負使命!」伍漢超挺身而起,肅然答道。

  楊凌也站起身笑道:「小愛現在大腹便便了吧?這個時候調你離開,但願她不會怪我」。

  伍漢超也笑了起來:「呵呵,卑職和小愛能有今日,卑職年紀輕輕能位至副將。無論公私,得大人恩惠甚多,不但卑職和小愛感銘於心,就是家父家母也是十分感激的。大丈夫志在天下,她盼著我多多建功立業呢。

  再說……小愛現在是家父母跟前的紅人,弄得卑職倒像是成了外人。唉,以前是家父整天的訓斥我,家母倒還偏袒,現在家母和小愛連起手來,漢超苦無出頭之日啊,正好出門避禍去」。

  楊凌早知道伍知府有懼內的毛病,伍夫人頗有河東獅的威風,宋小愛毫無疑問也有這個潛質,如今母憑子貴,再有這麼個婆婆做榜樣,在伍家的威風可想而知。他不禁會心地笑了起來。

  送了伍漢超出門,見他說得輕鬆,卻立即囑咐一個隨行的親兵往安慶送信,楊凌不禁搖頭暗歎:伍漢超一身本領,猶如一頭出山的猛虎,可是到了小愛跟前,乖的就像一隻貓兒。我楊凌可不能有一天混到這個份兒上啊。

  湘兒那小丫頭就是一隻小辣椒,辣椒雖然夠味兒,可再打上個大明皇家出品的牌子,那可吃不消了,就得永福鎮著她才行,還是得有競爭才有幸福可言啊!嗯,國事想得差不多了,為楊家大院長治久安計,得想想怎麼順順當當的把兩位公主迎進門來以安家事才行了」。

  *******

  正德皇帝辭孝陵,御駕官船浩浩蕩蕩直奔蘇州去了。

  此時已將早春二月。

  姑蘇城!

  蘇州之於大明,就如上海之於中國,蘇州名滿天下,絕不僅僅是風景如畫,猶如人間天堂。經濟上,此地亦是天下最富有之處,天下稅賦之重出於江南,江南稅賦之重出於蘇州。蘇州、松江、常州三府人口不足全大明的百分之一,但是所提供的稅賦,卻佔全大明的四分之一,如今可見江南之富。

  姑蘇城被大明士紳名流列為遊學天下必得一遊的五大都會之一,上至后妃宮眷、官宦妻女,下至民間匹婦乃至江湖藝女,更以穿著蘇式服裝,學說蘇白,操唱吳歌,引為驕傲。尤其對各式妓女來說,衣必吳妝,話必蘇白,擅長吳歌,成為必備之技能,非如此不足以自抬身價。

  蘇人以為雅者,則四方隨而雅之;蘇人以為俗者,則四方隨而俗之,這就是當初的姑蘇城。如今,大明開海通商,交遊四海,發展工商,以姑蘇城為橋頭堡,此地又是一番怎樣的景象呢?

  楊凌還來不及看,他甚至還沒顧得上和谷大用聊聊敘後別情,兩個人隨在正德皇帝身後,正向滄浪亭行去。這裡,就是正德皇帝在蘇州的行在。

  楊凌展一展袍袖,望著綠水迴環,垂柳迎風,臨水山石嶙峋,復廊蜿蜒如帶,將山水融為一副優美畫卷的滄浪亭,心中既忐忑又興奮:「江南,可是我楊某人的福地啊!黛樓兒、文心、憐兒、阿德妮,或剛或柔、或文或武,這四大美人兒都是在江南與我情絲暗牽」。

  他偷眼一瞄後邊那對千嬌百媚的並蒂姐妹花,嘴角綻開一絲笑意:「如今只有兩個,拿出些風流手段來,諒她兩個黃毛丫頭也吃不消,難道我大明第一傑出青年還擺不平?」

  楊凌抬眼望天,正自睥睨笑傲,忽想起那兩位小公主雖然好擺平,可是兩個公主身後還有一座大靠山,就是前邊這個性格象頭小毛驢兒似的正德皇帝,楊凌不禁把肩膀一塌,腰桿兒一彎,變得一點皮調沒有了……

  湘兒瞧見楊凌和谷大用一左一右隨在皇兄身後,一樣的塌著肩,一樣的彎著腰,不禁緊走兩步,貼近永福嬌嗔道:」姐姐,你看那個沒出息的……」。

  永福公主眸波盈盈一橫,湘兒立即轉了口風:「呵呵呵,你看他丰神玉朗、龍章鳳姿,肝腸片片壺中雪,行止蕭蕭松下風,真潘安宋玉亦不及也」。

  永福嫣然一笑,欣然道:「嗯,湘兒所言,雖不中,亦不遠矣」。

  湘兒停住了腳步,把嘴咧了咧,心道:「姐姐喜歡了他,便連眼珠子都不要了,怎麼瞧他什麼都好呀。我咋就沒這感覺呢?我一見了他……嗯,除了想欺負他,還是想欺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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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42章 你要甚麼?


  滄浪亭位於蘇州城南,原為五代時吳越中吳軍節度使孫承祐的池館。宋初蘇舜欽以四萬貫錢買下,移花接木,圍山造水,佔地十六畝,使其更形壯觀,更名為滄浪亭。南宋時又為韓世忠居所,此時已六百多年了。

  滄浪亭以水環園,未入園林先見風景,在蘇州園林裡可謂獨一無二。此時已是早春時節,正是江南二月,一入園林,春花處處,春風拂拂,春水漫漫,留連於亭台樓閣之間,雲樹煙蘆,粉牆黛瓦,實是隨意顧盼處處風景。

  這樣盛地,就是皇帝和公主們也不曾見過,皇家園林講究一個大氣,而江南園林,方寸之地也別有洞天,處處可見精緻,一草一木、一亭一閣、一石一水無不精心雕飾,令人心臨神怡。

  三位公主一到此處,立即愛上了這處勝地,看那模樣,若非還要重返北方,定要把它買下來據為己有才甘心。一進園子,三位公主就興沖沖地攜手四處遊覽,楊凌和谷大用也陪著皇上四處遊蕩。

  最後到了滄浪亭最南處,谷大用指著修竹掩映下猶如仙境瓊樓似的三層小樓畢恭畢敬地道:「皇上,此處名為看山樓,這裡就是您的住處」。

  到了如此雅地,就連正德皇帝好像也沾染了幾分儒雅之氣,他含笑點頭道:「好,愛妃,你看此處如何?」

  唐一仙也讚歎道:「此園處處景致,精美絕倫,隨意住在哪裡,都如天堂仙境,蘇杭人間天堂之稱,真是名不虛傳」。

  楊凌一笑,轉首向谷大用問道:「谷公公,三位公主的住處也安排妥了麼?」

  谷大用陪笑道:「是,三位公主住在藕花水榭。待安置了皇上住處,老奴馬上就去」。

  正德興致勃勃地道:「朕無需安排,這園中盛景朕還沒有看夠,仙兒,咱們四處走走。大用,你去安排下三位公主住處。喔,對了,楊卿也住在滄浪亭內,你一併安置一下」。

  「是,皇上」,谷大用欠身恭送,正德皇帝興致勃勃地牽著唐一仙的手,兩人並肩向花木扶疏、修竹高樹的林木深處走去。

  這座園林三面環水,但水在園外,園中以山景著稱,處處都是各種珍稀樹木,哪怕路徑旁隨意一塊石頭都是精挑細選,擺放得宜,叫人望而忘俗。

  眼見皇帝和皇妃遠去,谷大用直起腰來,把大指一挑讚道:「還是國公爺瞭解皇上的心思,皇上對這園子滿意著呢,皇上開心了,咱家就開心了」。

  楊凌呵呵笑道:「是啊,不知公公花了多少銀子,回頭把數目報給我,我好如數付帳」。

  原來,楊凌並不只是臨時徵用這處園林,而是出銀將它買了下來。谷大用一聽雙手連搖,說道:「國公客氣了,小小一座園子。何足掛齒?呃……不瞞國公,此處園林已經變成僧捨了,所以購下極易,本就沒費幾文,咱家和國公還分彼此麼?」

  谷大用說著,自袖中掏出一份房地契來,笑吟吟地往楊凌手裡一塞,一座千古名園,就此成了楊家產業。

  楊凌推讓兩句,便含笑接了地契揣進自己袖中,他知道谷大用在江南主管海事,無論外商內商、巨富豪門全得和他打交道,就是不想貪,收受的銀子也堆積如山了,刮他的油水,楊凌可沒有不安。

  眼見楊凌收下了房契,谷大用滿臉的褶子都笑開了,收禮的收得開心,送禮的何嘗不是送得開心?這個世界,有時是不能用常理揣測的。

  谷大用這時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國公爺,皇上這次到蘇杭,是隨處逛逛,欣賞一下江南水鄉風景呢,還是別有用意,您看咱家需要注意些甚麼?」

  楊凌微微一笑,與谷大用循廊而行,遊走於山水花草之間,沿著竹林小道到了一處雅軒「翠玲瓏」,此軒門口掛著一副對聯:「秋色入林紅黯淡,月光穿行翠玲瓏」。

  走進室內,只見窗明几淨,簡潔名了,紅木傢俱均以竹節紋飾,室內又掛對聯一副:「風篁類長笛,流水當鳴琴」。

  二人走到房中,在兩張官帽椅上坐了,楊凌這才說道:「皇上此次南幸,是為了剿滅寧王叛亂,如今寧王之亂已經平息,皇上當然要到這人間天堂一遊」。

  谷大用聽說皇上只是來蘇杭遊覽,神色頓時放鬆下來,卻聽楊凌又道:「不過,公公想必也知道,皇上如此日漸成年,勵精圖治、志向遠大,皇上在朝中施行新政,舉國氣像一新。所以你莫看他攜皇妃與公主同來,皇上對於江南,尤其是蘇杭的發展可是最為關注的」。

  谷大用馬上又緊張起來,如今他可是蘇州鎮守太監、海事衙門總督,要是皇上對他的政務不滿意,這個肥差可就要拱手讓人了。谷大用連忙緊張地道:「那麼,不知皇上關注哪些情況呢?還望國公多多提點」。

  楊凌笑道:「自然是織造、瓷器、絲綢,茶桑、海運,這種種事關國計民生的頭等大事。現在各個方面經營如何?產量如何?每年贏利如何?尚還存在什麼問題,諸如此類。自然,那些織造作坊什麼的你也要安排一下,皇上是一定會去看看的」。

  谷大用著起慌來,急忙站起,手足無措地道:「咱家不知道皇上除了寧王會來蘇杭視察這些東西,什麼都未來提及準備,這可如何是好?」

  楊凌見他急得團團亂轉,笑道:「谷公公何需著急?這樣吧,明日我就陪皇上在城中四處走走,欣賞一下蘇州的風俗民情,我替你拖上三兩天,你趁這功夫速速準備,各種資料一定要備全記熟,皇上問起時要對答如流,皇上見你用心辦差,必然更加賞識」。

  「是是是。好好好,」谷大用忙不迭地說著,轉身就想奔出門去,忽又想到三位公主還未安排,真把他急得焦頭爛額。

  楊凌見他張皇失措的樣子,便笑吟吟地站起身道:「公公,你在蘇杭辦差,這裡可是咱大明面向海外的第一站,你可不能只向皇上提供蘇杭一帶的經濟情形,要多瞭解一些,甚至其他地方的產物、經營,多向皇上提些獨具眼光的建議,相信大明的這海事衙門,除你谷公公在此鎮守,再無第二人可以撼動」。

  谷大用一拍腦門,說道:「對呀,我可不能只顧著自己這一畝三分地,皇上的眼光可是在整個天下呢,多謝國公爺提醒,我……我……」。

  他攸地從袖中又摸出一大卷銀票,往楊凌手裡一塞,說道:「咱家馬上就召集人手進行各項準備,勞煩國公費心,陪皇上在城裡多逛幾天。這點銀兩,請國公拿去,在城中見了什麼可意的東西,就隨手買點兒,咱家得忙這件事情,不能隨身跟著,一切都麻煩國公了」。

  「不必客氣,我們還分什麼彼此呀」,楊凌笑瞇瞇地道:「公公儘管去忙吧,這園子裡的事就交給我好了,一會兒我安排了江彬等人在滄浪亭四周佈置好警戒,就去安置三位公主住處,放心吧,有我在,招呼皇上、皇妃、公主的事,斷不會有人說你慢待」。

  谷大用感激涕零道:「國公待我真是……,大恩不言謝!」

  他雙手抱拳,向楊凌叩了兩叩,一撩袍襟,便風風火火地衝了出去。

  楊凌笑吟吟地目注他離開,然後抬腿出了「翠玲瓏」,沿著復廊向前行去,修竹搖曳,新枝吐綠,鮮花綻放,美不勝收。走在貼水復廊上,迂迴曲折,輕巧幽深,旁邊廊壁上有眾多漏窗,各式花紋窗格,無一雷同,實是巧奪天工。

  楊凌走到藕花水榭,只見榭前小庭院花木扶疏,櫸樹鬱鬱,窗北一株樸樹,足有一人合抱有餘。榭北溪流中植有荷花,碧荷清水,潺潺漣漣,楊凌負手望而良久,忽然舉手一拍,立即不知從何處閃出兩個人來,向他抱拳施禮。

  楊凌問道:「三位公主現在何處?」

  其中一人恭謹答道:「三位殿下現在觀魚處」。

  楊凌微微一笑道:「引我前去」。

  東南而行,過「聞妙香室」,又經「閒吟亭」,來到「觀魚處」,只見一亭突兀臨水,亭邊有垂柳點水,泛漣漪微微。樓台臨波,影入明湖,恰有三個纖如風擺楊柳般的妖嬈佳人臨水觀魚。

  小亭古樸,四簷飛翹似翦水飛燕欲起,溪水清明澄澈,似一潭玉鑒瓊田,魚戲清漣,垂波倒影,楊凌行至近處,眼見美人美景兩相宜,竟不忍走近了去。

  三人之中永福身段兒最是高挑,楊凌見她穿著鵝黃的衣衫,銀紅比甲,蔥白曳地水波裙,束一根石青攢心梅花絛,纖腰細細,憑水自照,秀髮鴉黑,倩影搖曳生姿。楊凌正自望得出神,臨水觀魚的永福公主忽然若有所覺,她一扭頭,便與楊凌的眼神對個正著。

  瞧見楊凌站在不遠處,正癡癡向她望來,永福公主不禁含羞低頭嫣然一笑,瞬時間頰酡如桃。她咬了咬唇,抬眸望向楊凌,嬌靨似笑非笑,玉指輕捻胸口秀髮,那一股子少女羞態,端莊中透著嫵媚,真是說不出的動人。

  楊凌見了心旌搖動,心中只想:「秀寧公主待我情深意重,這一番無論如何不能再負了人家,管他什麼皇家規矩,今次一定要巧做安排,這條美人魚兒,我要定了!」

  *********

  蘇州市政天下第一,城區內外不但河水錯綜,可供運輸洗濯之用,而且溝渠達數百條之多,水流順暢,道路上又以小石子鋪砌,即在下雨天,亦可不致濕腳,故有「雨天可穿紅繡鞋」的說法。

  「黃鸝巷口鶯欲語,烏鵲河頭冰欲消。綠浪東西南北水,紅欄三百九十橋。」小巷雅致、怡然,充滿清幽之氣,踏著音韻幽幽的清石板路,看著那精緻的磚雕門樓,那帶著深深繩槽的石井,那色彩斑駁的花窗,玲瓏秀麗的庭院和臨水而築的風情,實在是難得一賞的美景。

  然而正德皇帝和楊凌卻頗有苦不堪言之感,花萼裡、蒹葭巷、蓮子巷、迎曉裡、桃花塢、大柳枝巷……,誰知道這些看起來嬌嬌怯怯的小姑娘逛起街來。一雙玉足竟有這樣大的力氣和長勁?

  朱公子和楊公子一人手裡握著一把描金小扇,現在他們卻恨不得那扇子變成一把枴杖,走得腳都快斷了,可是唐一仙和三位公主似乎還興致勃勃,既沒有回去的意思,也沒有上轎而行的覺悟。

  兩個人互相投以一個無奈的眼神,年輕輕的,總不能讓扮成家丁護院的大內侍衛攙著他們走吧?

  正德走近了楊凌,愁眉苦臉地道:「楊卿啊,你妹子可真能蹓達啊。下一次,朕是說什麼也不陪她們逛街了」。

  楊凌苦笑道:「皇上,您的三位御妹這腳力也不弱呀。臣的腿都快走折了」。

  前邊四位美女邊走邊聊,正自興致勃勃。忽地發現兩位負責掏錢的大爺不見了蹤影,唐一仙回頭一看,不禁嗔道:「喂,你們兩個,怎麼越走越慢吶」。

  正德哀歎一聲,正想抬腿追去,楊凌忽地一把扯住他袖子,往旁邊一努嘴道:「皇上您瞧,有家畫館,咱們進去讓畫師給皇妃和三位公主畫畫像吧。嘿嘿,四副像畫下來,咱們一定歇得過來」。

  正德眼睛一亮,讚道:「好!還是楊卿詭計多端。快,快把她們追回來,朕是無力再行了」。

  四位美人兒聽說不想再走了,初還有些不悅,待聽說要請畫師為她們畫像,可就欣然同意了。

  小樓外旗旛飄搖,裡邊卻冷冷清清,看來今日生意並不好。其時姑蘇畫家以畫為生早成習俗,並且行情被炒的很高,由此產生了吳門畫派。蘇杭風俗,憑本事賺錢,可不計較詩詞文章乃是高雅之物,沾不得錢財俗氣,明文標價,那是理直氣壯的。

  一見進來許多客人,而且衣著舉止,明顯是大富人家,那伏在案上正在打著瞌睡的老者不禁瞇著眼直起腰來,兩個小學徒慇勤地上前接迎:「兩位公子,幾位小姐,請進、請進,您幾位請坐,小的馬上給您沏茶」。

  正德和楊凌跟搶似的,同時奪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後把兩腳一伸,呻吟的喘了口氣。四位姑娘白了眼這兩個沒有紳士風度的傢伙,姍姍然自去另一張桌前坐下。

  小學徒飛快地端上茶水來,老先生這才慢悠悠地起身道:「諸位公子、小姐,歡迎光臨小店,老朽所繪圖章皆懸於四壁,諸位可以自取而觀之,每幅五十文,不可講價」。

  楊凌潤了潤喉嚨,笑道:「老先生,我們不要這些四壁所懸的字畫,不知老先生可擅長繪製人物……」。

  旁邊一個小學徒脫口道:「那是自然,我師傅最擅繪製人物,就是唐寅在時,這方面也未必強過我的師傅」。

  老頭兒瞪了他一眼,矜持地一笑,說道:「仕女人物畫像,四壁懸得也有,兩位公子……」。

  楊凌搖頭道:「不是這種,我們是想請老先生給這四位小姐一人繪製一副肖像,你看行麼?」

  老頭兒有點詫異,他扭頭看看坐在桌邊的四位姑娘,緩緩點頭道:「使得,只是這現繪人物需時較久……」。

  正德大喜,他只要能拖過這一天便行,越久那是越好,忙接口道:「沒有關係,只要你繪得形神兼備,等多久都沒有問題」。

  老頭兒一笑道:「好,不過這現繪人物可不是五十文一幅了」。

  正德慷慨地道:「無所謂,你說,多少銀錢一幅?」

  老頭兒瞧這幾人衣著闊綽,談吐大方,壯著膽子道:「要……要一百文一幅畫」。

  「沒問題!」正德一擺手,很大方地道:「一幅畫一兩銀子!萬年兄,你付帳」。

  楊凌乾笑兩聲,對吃驚的瞪大雙眼地老頭兒道:「呃……這位朱公子有個喜歡加價的毛病,好!一兩銀子一副畫,老先生這就動筆吧」。

  老頭兒精神大振,今天真碰上敗家子了,一兩銀子一副,那還有什麼不肯的,老頭兒立即吩咐兩個弟子鋪排筆墨紙硯、各色顏料,老頭兒又自懷中一件東西慢騰騰地掛在了眼睛上,然後走到桌後坐下,微笑道:「哪位小姐先畫?」

  楊凌初時沒有在意,他低頭喝了兩口茶,一抬頭瞧見老頭模樣,這一口茶差點兒全噴到對面正德臉上去,楊凌驚奇地指著老頭道:「這……老先生,你眼睛上所戴何物?」

  老頭兒一愣,還未及回答,正德已笑道:「這是靉靆,老眼昏花者戴之可以清晰視物,增強視力」。

  楊凌目瞪口呆,他建造水師時就想到若有望遠鏡,視力超越敵軍數倍,在大海上料敵機先、先發制人,不知要起多大作用,只是想到那時他還沒有見到過可用來製作凸透鏡的玻璃,這個想法只得做罷。

  誰知道……誰知道原來民間早已有了眼鏡,那要製作望遠鏡還有何難?若有了這東西,何止在大海上,就是在大草原上,長了千里眼的明軍和兩眼一抹黑的對手打仗,也不知要搶佔多少先機了。

  望遠鏡之所以沒有問世,只是這個時代沒有人懂得它的原理罷了,而楊凌卻是知道它的原理,但是不會製作玻璃。

  楊凌喜出望外,連忙走過去說道:「老先生,可否將這眼鏡……呃,這靉靆給學生一觀?」

  正德笑道:「你希罕這東西麼?等回到宮……回去後,我送你幾副便是」。

  楊凌快暈了,原來這東西宮裡也有?自己當初要是把望遠鏡的設想對人說一說就好了,說不定馬上就有人會提醒他世上已經有了可以製作這種千里眼的材料,自己平時沒有機會接觸這些,想不到還是無意中在這裡看到。

  楊凌按捺不住,倒底從老者手中接過眼鏡,仔細看了半晌,確認那是鏡片無異,這才還了回去。老頭那是兩片橢圓的鏡片,用鐵絲固定製成鏡架,只是還未發明鏡腿,在鏡片邊上穿了孔,系以絲線,使用時往耳朵上一掛。

  楊凌嘖嘖稱奇,返回桌邊坐下向正德問起,原來眼鏡在中國古已有之,據古藉記載,最初是有人發現松香樹脂結晶體中恰巧有只蚊子,透過松香去看,蚊子體形放大,由此引起工匠注意,進而利用天然水晶磨製凸透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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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4 22: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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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照雜書看得多,正經事瞭解的不怎麼樣,這樣雜七雜八的東西他倒看了不少,宮裡孤本藏書又多,當下邊喝茶,加看老者為唐一仙畫像,邊向楊凌賣弄了一番。

  原來早在戰國時期,《墨子》第l5卷中已載有墨子研究光和平面鏡、凸面鏡、凹面鏡的許多論述。秦國還未統一六國時,古人就懂得通過透鏡取火,東漢初年時張衡發明了月亮的盈虧及月日食的初步原因,也是借助於透鏡的。

  到了宋代,就已經有文人借助水晶鏡片提高視力了,元代時就連蒙古人也懂得了利用這種東西,並且被一個叫馬可波羅的人傳到了威尼斯,進而傳及整個歐州。到了大明宣德年間發明了老花鏡,但是由於水晶珍貴並不易得,所以是做為重要禮物,一般是由皇帝作為御品賜給年老大臣的,所以正德對此知之甚詳。

  只因此物沒有鏡腿攜帶不易,那些大臣們上朝時也是不帶的,回到家裡在書房使用的話楊凌又不知道,他想不起來問,也沒人多嘴告訴他。尋常百姓家哪裡買得起這種東西,老畫師這物件兒還是給一位豪門世家的老夫人繪製的遺像栩栩如生,那家主才賜了他這麼一件昂貴的好東西,因緣巧合,現在就被楊凌發現了。

  楊凌喜孜孜地對正德說了兩枚透鏡製造遠望效果的功能,正德聽得目瞪口呆。他實是想不出兩片水晶就能起到千里眼的效果。要不是現在雙腿酸疼難忍,再加上唐一仙正手托香腮,美滋滋地等著老者給她繪畫,他早就拉起楊凌一路狂奔回去,叫人馬上製作這件神奇的東西來賞玩了。

  那老者看來繪製人物尤為專長,唐一仙的畫像繪製出來,竟遠遠快過預料時間,待著色已畢,唐一仙眼見自己形貌躍然紙上,神采飛揚似欲破紙而出,不禁欣喜之極。三位公主見了更是心動,永福已端坐在位上,欣欣然地等著畫師給她繼續繪像了。

  楊凌和正德皇帝喝著茶聊著天,待繪到永淳公主時二人已歇過乏來,便在房中隨意踱步,欣賞四壁書畫。楊凌正望著一副意境深遠的山水畫悠然出神,正德踱到案台上隨意翻閱著,忽地興沖沖招手道:「萬年兄,快來快來」。

  楊凌急步走了過去,只見正德神色詭秘地看了眼正專心欣賞肖像的皇妃和妹子,然後做了個趕緊過來的姿勢。楊凌湊過去一看,只見桌上放著兩本冊子,一本寫著《春水譜》,一本被正德半翻半合的,只看見上邊有「鴛鴦」兩個大字。

  「是畫冊……」,楊凌剛說了三個字,正德已經用眼神迅速制止了他,然後咳嗽一聲,擺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樣道:「啊,萬年兄,你看此畫卷如何?」

  楊凌湊到跟前,正德掀開畫冊,原來那卻是一副春宮圖。一個小學徒笑嘻嘻地湊了上來:「二位公子爺,這就是我師傅的手筆了,原來還有一個唐寅與我師傅齊名,自從那人去了日本,這畫春……」。

  「咳!」楊凌臉色也刷地一變,一臉正氣地道:「不要多嘴,我們自己欣賞便是」。

  那小學徒瞧二人欲蓋彌彰的樣子不禁心中好笑,其實春宮圖在明朝並非如何見不得人的東西,不但文人仕子多喜欣賞,就是大家閨秀們也有描樣畫圖的,對於當時匱乏的性教育來說,這東西不但起到了教授知識的作用,還有人用其調劑閨房情趣,治療一些心理隱疾。

  當時漫說江南,就是京師附近風氣,對於春宮圖也沒有岐視,但是正德和楊凌到底身份不同,再加上旁邊那四個美人兒若是發現,不免有些尷尬,所以兩人諱不敢言,不免被那小學徒恥笑,若非聽二人口音知道是北方貴介公子,還以為他們來自西北荒原呢。

  正德掀開第一幅,只見一樹春花,竹籬隔水,夕陽紅艷,半江瑟瑟,岸邊一張竹榻上仰臥一個半裸男子,一個上身只著小衣的婉約女子嬌羞無限地坐於身上,意境悠美,上邊還題有「停車坐愛楓林晚」的詩句。

  再翻一張,卻是透過紗窗,窺見閨中春景,床上俯臥一對男女,旁邊另有一女正輕解羅裳,第三副又是在庭院之中,一個少婦躺在另一個半裎美婦懷中,一個男子伏於她的身上,那每副圖上都配的有詩句,意境也幽雅嫻美,令人如臨其境。

  正德看得面紅耳熱,他嚥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指指那冊子道:「這個,多少錢?」

  小學徒趕緊湊過來,陪笑道:「公子爺,此畫冊一共十六幅畫,需要……」。

  他本想說五兩銀子,可是想起這位公子極為大方,花錢如流水,便伸出個巴掌,反來復去比劃了一下道:「得這個數」。

  「唔!」正德不動聲色,背對著唐一仙和三位御妹將那畫冊往袖裡一藏,伸出一個指頭往楊凌那兒一指,然後若無其事地抬頭看著牆上一副松梅仙鶴圖,看得無比入神。

  楊凌瞧那春宮畫的動人,順手一翻桌上那本《春水譜》,果然也是一本春宮,連忙袖入懷中,摸出張一百兩的銀票遞到小夥計手中,心頭怦怦跳著,輕聲道:「就這些,不用找了」。

  小夥計打開一看,頓時張開了嘴合不攏來,這兩個敗家老爺們,還真是少見。小夥計二話不說,立即從櫃底又摸出三本來,詭秘地道:「公子爺,這兒還有三本,一共就這麼多了,要繪一冊得一個月呢,您要不要?三本,還是這個數」。

  楊凌頗有種當年第一次買毛片的感覺,他生怕被公主們發現,連忙接過來往袖子裡一塞,然後又遞過一張銀票。正德一扯他袖子,兩兄弟隨即離開,並肩走到牆角一副鴛鴦戲水圖前,一邊仰著臉看圖,正德一邊輕聲道:「還有幾本啊?再勻給我兩本」。

  楊凌大袖和他挨著,悄悄遞過兩本去,正德藏好了丟過來一句話:「咳,你那兩本看完了記得和朕換啊」。

  正德說完,兩兄弟互相遞個眼神,心照不宣地奸笑幾聲,然後一轉身,滿面春風的向唐一仙道:「你們欣賞完了。來來,讓我瞧瞧你的畫像」。

  此時永淳已經繪完了畫像,跳起身笑道:「哥哥,我們明日去哪裡玩?」

  「啊!」正德嚇的一個趔趄,咧嘴道:「明日還要出來麼?」

  楊凌一個箭步躥了過去,咳嗽一聲道:「明日麼,已經安排好了,咱們去看戲,哈哈哈,看戲聽昆曲兒」

  ********

  三天,三天後,谷公公雄赳赳氣昂昂地來見皇上了。

  奇跡是隨時可以誕生的,三天的功夫,不學無術的谷公公成了一個胸有韜略、對答如流的經濟學家。

  明道堂內,正德皇帝居中而坐,唐一仙和三位公主還有楊凌分坐左右,瞧這谷公公昂首挺胸,侃侃而談的模樣頗似昨日所欣賞的昆腔戲中「舌戰群儒」的諸葛亮,唐一仙不禁抿嘴一笑,悄悄說與永福聽了,永福見了瞧瞧谷大用的姿勢確實有趣,也不禁為之嫣然。

  「唔,這麼說,就是扇、席、銅香爐、麻手巾、籐器、碑刻、裝裱也有富紳聚工設廠,規模生產了?」正德皇帝專注地聽著,插口問道。

  「是,這樣一來,不但產量極高,可以應付日本、朝鮮、琉球、呂宋乃至南洋諸國的大量需求,而且本錢降得極低,他們那些番國不但在質量上無法與我們相比,就是有意壓低價格,還是無法和我們競爭,各國商人對我大明商品皆趨之若騖」。

  谷大用瞪著一雙熬夜苦背資料熬紅的雙眼,信心十足地道:「這些藩國為了就近收購商品,在蘇杭常州一帶皆開設有駐商機構,我大明諸府道也在本地開設有大量商會,集中提供各種商品貨物,現在一些信譽好、規模大的作坊、商坊,已經產生了信用付款,票行在代理、匯兌、信貸方面也有了許多新的花樣。」

  他看了一眼楊凌,笑道:「國公曾向老奴提供了一種新的記帳方法,並派了幾個熟稔此種記帳方法的帳房師傅,較之傳統方法要好得多了,現在已在江南推廣,各大商戶均使用此種方法記帳」。

  楊凌一笑,插嘴道:「蘇州織造天下第一,也是蘇州稅賦的重要來源,這方面情形公公不妨向皇上詳細介紹一下」。

  谷大用精神一振,這正是他最得意的地方,楊凌可算是搔到了他的癢處,谷大用道:「蘇州織造精美絕倫,唯一的問題就是開海通商後原料和產量供應不足。

  老奴組織各機戶,以參股經營方式,將各自擁有十幾台、幾十台織機的織戶聯合在一起,現在組建了專用於織造的四家廠子。蕪湖地區還設立了專業的大型染坊和踹坊,織坊專事織布,染坊專業染布,踹坊專業壓布。

  這些廠子每家擁有織工三千餘人,一年可出棉布1900萬匹,絲織品45萬匹,但因大明內外需求極大,仍是供不應求,價格節節攀升,這幾家廠子本想繼續擴大生產,奈何沒有足夠的原料供應。

  現在要想賺更多的錢,就只有再盡量降低本錢,所以這幾家廠子還專門組織了一些經驗豐富的老機工、織工,正在研究改進織機和紡車。目前已經研究出了水力多錠紡車和三層織機。棉花去籽的攪車,原來需兩人操作,現在也做了大幅改進,一人可當三四人用。此外還有綾機、絹機、羅機、紗機、綢機等多種專用織機」。

  正德皇帝聽得欣喜不勝,楊凌也振奮不已,分工越來越細,規模越來越大,技術越來越高,隨著西方各國的陸續到來,需求進一步加大,轟轟烈烈的地大工業生產為時不遠了。

  但是原料問題顯然在此時也顯得更加重要,他急忙問道:「那麼原料問題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不解決,必然影響進一步發展,要知道,現在西方各國已陸續來我朝洽談商務,貨流量必然進一下加大。原料不足,太過制約發展了」。

  谷大用道:「現在已有富紳往山東、河南一帶聯繫定購,事先定好今年種植的桑棉數量,先付定金,秋後運來。本地不足,便從其他府道提供。同時,絲棉生產,還有產量不高、耗損嚴重等問題。

  杭州知府嚴嵩向海事衙門專門申請了一筆銀子,用來招攬能工巧匠,研究養蠶、繅絲的改進,選擇優良蠶種培育,選擇優良桑樹種值、研究防治蠶病,改進育蠶、結繭、繅絲的方法,這些事情一旦完善,原料產出可以提高幾成,耗損又降低幾成,則提高一倍而不止」。

  正德臉上也露出嘉許之色,他點了點頭,忽想起曾有官員彈劾江南大力發展工商,有限人力盡皆為利而投入這些產業、土地棄糧種桑、恐有傷國本地的事來,當時被他隨時丟開,留中未發,現在倒想瞭解一下這些方面的事。

  正德問完,谷大用不禁呆了一下,他只顧研究如何表功,對於其他產業有何不利影響卻沒去響,方纔還滔滔不絕,皇上這一問他可沒詞了。谷大用求助的眼神剛剛投向楊凌,楊凌就呷了口茶,呵呵一笑道:「皇上,這個問題好解決,不但谷公公知道,就是微臣也是知之甚詳的。」

  幾位公主聽著這些國家大事,本來都要昏昏欲睡了,一聽楊凌說話,永福和湘兒公主可就提起了精神,兩雙明眸秋波流轉,傾瀉在他的身上。

  楊凌施施然地道:「皇上,上海至太倉地區原本是一片荒蕪,現如今都開闢成了大棉廠,此外,山東河南地區棉桑種植也漸成風氣,可以提供大量原料。再加上改進工藝,提高技術減小的損耗,可以充分滿足江南織造的需要。

  至於說到人力,大明現在要發展農業、發展工商,人口的確大大不足,而且棉花生產比普通糧食作物所需人力一倍以上,蠶桑生產更是十餘倍以上,但是說它把勞動力全部轉移到這些地方那是誇大其辭危言聳聽了。

  因為江南栽種水稻與栽種棉桑不僅在勞動時間上不同,它們的勞動力也完全不同,栽種棉桑主要是老弱婦嬬,在無棉桑可種的情況下他們除了茶區住民可以受雇採茶外,其他的人只能待在家裡無所事事,現在有事可做,不但能為家裡賺取一份收入,其家庭地位也因之提高,正是得其所哉。」

  「欲做世界霸主,工商發展是必由之路,盲目限制棉桑並不可取,棉桑能賺錢是事實,朝廷能強迫百姓不許種桑種棉嗎?不能因噎廢食,只有另尋解決之道。谷公公,現在江南從南洋輸入許多糧食吧,比如暹羅米?」

  谷大用笑道:「正是,不過不是咱們主動去買的,而是彼國的商船主動運來,他們需要咱們的商品,就把米糧運來以物易物,足夠我們食用。再者,我們有金銀在手,需要時也可以隨時去買,哪個商人和金銀有仇呢?這個倒是不必擔心的」。

  楊凌點點頭,又道:「此外,隨著咱們大明引進的南洋稻種、紅薯、土豆、玉米等物試種成功,今年大面積種植開來。也可以成為糧儲後備。再加上全國上下許多地方還荒蕪一片沒有開拓,尤其是西北、東北的逐漸平定,乃至奴兒干都司的移民開發,很快就將成為一個大糧倉。」

  楊凌微微一笑,說道:「皇上,大明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大明,各個地方應該各展所長,江南能賺大錢,那就讓它去賺,去發展工業。內陸宜農耕,就專門發展家耕,互通有無。

  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吃穿用度都得各地自給自足,實不足取。就如這蘇州織戶原來從織到染整個過程完全自己去做,每戶都備齊了家活什兒,不但耗資更多,本錢和效率比起現在分工合作不知差了多少倍。

  況且如此合作,整個大明各府道彼此依賴加重,也更利於地方穩定。任是哪個想只憑一地之力對抗天下、對抗皇上,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正德擊掌道:「妙呀,我泱泱大國,就該有大國的氣象,豈能那麼小家子氣,說得好,說得好,正是這個道理。」

  他笑逐顏開地對谷大用道:「大用為朕做事一向忠直盡心,朕甚是欣慰。你在大同時脾氣暴燥了些,抓捕彌勒教徒牽累過甚,以致犯錯被罰,經此挫折,你的性子可穩重得很了。

  到了這江南後,你的所作所為,朕非常滿意,非常開心。大用啊,朕賜你一件坐蟒袍以示嘉許。朕勵精圖治,江南可是朕的支柱和靠山,你一定要給朕把它守好了!」

  谷大用驚喜交加,急忙跪倒在地,顫聲應道:「謝皇上、謝皇上,皇上恩重,老奴為皇上鞠躬盡瘁、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坐蟒袍啊,劉瑾當初耿耿於懷費盡心思就是沒有撈上一件坐蟒袍,正德朝有此殊榮的迄今為止只有楊凌一個,現在他也得了件坐蟒袍,這份榮光可是在八虎的老夥伴中可是獨一份了。

  谷大用受此鼓舞,站起身繼續稟報,諸如松江布襪坊、嘉興搾油坊聯手組建大廠,統一規格,共同定價,批銷海內外;諸如江南手工業需要,從南直隸和州的牛頭山煤礦、北直隸昌平州白羊口煤礦、太原府平定州大量購進煤礦,促使了當地礦業發展。江南富裕促進文風興盛,進而造紙作坊、印刷作坊、刻字作坊也得到大力發展等等,聽得正德皇帝眉飛色舞。

  楊凌見正德聽得開心,湊趣道:「皇上,這就是開禁流動、互相合作的好處了,能夠彼此促進,發展進境一日千里,與那種拘民於一地、固地自封的作法實不可同日而語。您看,江南工業發展、運輸業發展,由於需要大量用鐵就促進了山西陽城、河北遵化官營練鐵廠的經營,每年練鐵量可達數千萬斤,朝廷收入不菲。

  再有福建軍器局大量建造戰艦、火炮,福建蒲城民間見有利可圖,也有富紳開礦冶鐵,他們產的鐵質地優良尤勝官營,被稱為「建鐵」,用為製造佛郎機炮、將軍炮和鍛造的火筒槍筒,施放時可不發生爆裂。這一來就富了民間、強了朝廷。

  這樣的事多一些,皇上建不世之功業、立千古之威名的雄心大志,何愁不能實現?」

  正德皇帝扶椅而起前行幾步,眼見臉膛漲紅、神情亢奮,顯然是心中激盪難以自己了,他握拳挺胸昂然站立片刻,忽地一轉身,對楊凌道:「愛卿!朕之天下能有今日,愛卿勞苦功高,朕要賞你一樣東西,只要你說得出,朕就辦得到。你說,你要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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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4 22:19:08
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43章 緣份到了


  「你要什麼朕都准!」這一句話說出來明道堂內頓時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楊凌。

  就像一個神從天而降,對你說:「我要給你一個願望」,皇帝就有這個點鐵成金的能力。他可以讓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以讓你富貴榮華一生無憂,可以讓你嬌妻美妾數不勝數,人世間的一切,只要你想擁有的,他都可以滿足你。

  谷大用向楊凌報以羨慕的眼光,心裡稍微有些酸溜溜的,他情不自禁地想到:「如果皇帝給我這個允喏,我要什麼?」

  他想要的太多了,這個念頭浮上心頭,卻反而怔住了:「我要什麼?榮華富貴應有盡有了,一個閹人又不能封爵,還能要什麼?」谷大用茫然了。

  唐一仙和幾位公主也聽到了正德皇帝一時衝動下的許喏,唐一仙只是微微一曬,笑而不語。她知道自己這個大哥的脾性,隨遇而安,知足常樂,而且很是自覺,皇上肯這麼恩寵那是皇上的心意,他是不會恃寵而驕索求無度的。」

  永福公主和湘兒一怔之後,卻忽然省悟過來:「機會!皇兄開口說了這話,那就向他求親啊,一口氣把我們兩個的婚事都求下了,豈不了了心事?」

  永淳公主的小臉蛋也興奮得通紅,她的雙拳情不自禁地握了起來:「說呀!說呀!快說要娶姐姐!這個蠢材,要是再不說,那就是個超級大棒槌!」

  四下的侍女太監們也在艷羨地望著楊凌,他們做夢也不敢奢望皇帝會有一天對他們發出這個承喏:「如果我是威國公,我要什麼?權力,已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位,已經位極人臣,爵至國公。

  如果說要……要免死金牌,要丹書鐵券!自己這一輩子已經無所求了,爵祿家產也可以傳下去,有丹書鐵券在手,就可以為子孫後代求個平安!」

  別看朱元璋頒下免死金牌沒有一個兌現的,那是因為有免死金牌地有功之臣被他自己殺得七七八八了,如果有哪位勳卿功臣能好生生地活到他歸天,那祖宗賜下的丹書鐵券,後代的皇帝子孫是一定不敢不承認它的效力的。對!國公要是夠聰明,就要丹書鐵券!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楊凌身上,想知道他會要些什麼。楊凌此時也回過神來,要什麼?現在不是皇上正好給了我機會麼?我向他求親,把兩位公主的婚事一齊求下來?不行……不行……,我是已婚之人,向御妹公主求親已經荒唐了,豈能更加荒誕?

  雖說皇上早已暗允,可是同時向兩位公主求親,實是曠古未有之奇聞。皇上雖然蔑視禮法,也難以做出這種決定,一旦他惱羞不允,藉口說只答應我一件而非兩件,那可就全砸了。下一步想實行別的計劃也來不及了,還是按原定計劃來吧」。

  楊凌剛剛想到這裡,正德皇帝已向他鼓勵的一笑,說道:「楊卿,你儘管開口」。

  楊凌把牙一咬,俯首說道:「皇上,臣蒙先帝和皇上無限寵信予以重用,臣為皇上盡忠,為大明黎民百姓盡職,乃是份內之事。臣年紀輕輕,由宣府一介秀才,數年之間位極人臣,皇上對臣可謂恩重如山,臣做這些事何足言賞?」

  正德見他有意推辭,忙擺手笑道:「喛,人人說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可是屍餐素位者比比皆是,真正為國盡的有幾人呢?有心為國盡忠而又有能力為國盡忠的又有幾人呢?愛卿不必客氣,朕是一國之君,說出去的話豈有收回的道理」。

  永福和湘兒一顆心幾乎跳出了腔子,臉色緊張得發白,她們暗暗地攥著拳頭為楊凌加油,永淳早跳起來不耐煩地道:「你這人怎麼婆婆媽媽的,皇兄說賞你就是賞你,你快說,要什麼?」

  正德笑道:「永淳說的是,不要婆婆媽媽地,快說,愛卿要什麼?」

  楊凌這才吞吞吐吐地道:「臣請皇上恕罪,臣……與公主殿下兩情相悅,只因臣是已婚之身,所以……始終不敢向皇上求婚,今日斗膽,旁的臣都不要,只求皇上因准,臣但求……與公主殿下……」。

  他這一番話還未說完,旁邊馬永誠和太監宮女們早嚇得目瞪口呆,正德皇帝聽他結結巴巴吞吞吐吐的,心裡卻長長出了口氣:「這話說得可累死朕啦,朕等得望眼欲穿,這個傢伙總算開了竅啦!」

  不等楊凌說完,正德便豪氣干雲地道:「使得!朕是一國之君,一言九鼎,焉有出爾反爾的道理?愛卿雖然婚配,駙馬不得三妻四妾不過是本朝的規矩嘛,朕循古例,准了,哈哈哈哈……」。

  正德笑聲未止,湘兒陡見楊凌遞過來一個眼神,立即從椅上彈起,飄然走到楊凌身邊,盈盈拜下,嬌聲道:「皇妹謝過皇兄賜婚!」

  正德笑道:「不必謝,不必謝,哈哈……哈……。哈……」。

  正德越笑越不對勁兒,張著嘴巴笑容僵在那裡:「你……你們……」。

  他還沒問完,永淳公主跳了起來,驚道:「這是怎麼回事,姐姐……唔唔……」。

  她還沒嚷完。永福公主已一把摀住了她的嘴,然後上前攙起湘兒,微笑道:「湘兒妹妹,皇兄親口允婚,你的終身已定,恭喜,恭喜」。

  正德更糊塗了,結結巴巴地指著永福道:「秀寧,你……你……」。

  永福飛快地向他使了個眼色,正德情知其中另有內情。便乖乖閉了嘴巴。唐一仙完全不知狀況,見此情景不由嘖嘖讚歎:「這位大哥還真是了得,居然把公主也拐上了手,更離奇地是,皇上居然會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下來。」

  身為楊凌的妹子和湘兒的皇嫂,她自然也得出面表示表示,眼見皇上一錘定音,唐一仙忙趨前祝賀,谷大用也反應過來,兩個人圍著楊凌連連道喜。

  皇家這兄妹幾人站在一邊神色各異,湘兒嬌滴滴地含羞不語,永福淡淡含笑略帶酸楚、永淳瞠目結舌不知所謂、正德皇帝依次看看,忽然覺得自己像在夢遊……

  *******

  園門北向而開,前有一道石橋,一灣池水由西向東,環園南去。清晨夕暮時煙水瀰漫,極富山島水鄉詩意。站在看山樓上,優美的山水風景盡收眼底,尤其用了這件稀罕物兒。就是蘇州城內的一切也看得清清楚楚,比如幾里地外那個賣糖粥的老漢,還能看到他的嘴一張一合呢。

  唐一仙雀躍道:「真的好清楚,大哥發明的這東西好神奇,果然是千里眼」。

  唐一仙新奇地把玩著千里眼,一回頭見正德悶悶不樂,便笑盈盈地趕過去,摟住他的手臂,柔聲道:「瞧你,人家你情我願的,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干涉這等私事啊?何必還不開心?」

  正德是心裡藏不住事的人,當時強顏歡笑一陣,回去便向妹子問起。永福不敢說出楊凌誤闖湘兒宮殿窺見公主裸體的事,只說二人在巴蜀時便已暗中有情,在宮裡時又有當眾一吻之緣,彼此已是情投意合,她雖芳心已許,又怎忍奪妹所愛?說話間眩然欲淚,只求哥哥不要再問。

  正德瞧妹妹傷心的樣子也不敢再三追問,可是不管怎麼說,永福是他親妹子,感情上要遠超湘兒,如今費盡心思卻成全了別人,自己妹子終身無靠,正德豈能愉快?

  他已隱晦地把永福暗戀楊凌的事告訴了唐一仙,以唐一仙之聰慧,想的可比正德更深了一層,如果大哥喜歡永福,那他斷然不會這麼殘忍,當眾向湘兒成親傷害永福。如果永福深愛楊凌,也絕不會表現得像在明道堂裡時那麼輕鬆自若,料想內中別有隱情,不會像正德想像的那麼簡單。

  她見正德仍為妹子煩心,便道:「如果你想讓永福配給大哥,你是皇帝,難道不能賜婚?」

  正德搖頭道:「仙兒,我雖然喜歡胡鬧一些,可是把公主下嫁已婚之人,已經是極為難的事了。本來,讓永福出家修行,削去公主封號,鑽個皇家規矩的空子,還勉強說的過去。想不到楊卿求的卻是湘兒的親。

  這也罷了,朕親口答應過許他一事,回京後也堵的住悠悠眾人之口。可是現在讓我如何再把秀寧許他?就算她沒有公主誥封,終究是皇上的妹子,皇上把兩個御妹都嫁與一人,就算永福和湘兒願意,你叫我如何開得了口?」

  眼見他為之苦惱,唐一仙心疼地擁住他,柔聲勸道:「好啦,不要想那麼多了,永福能夠淡然處之,說不定是已經想開了呢,她自己都已經不在乎了,你又何必耿耿於懷?如果對大哥死心踏地,那辦法也得慢慢想不是?你在這裡發愁何用?這『千里眼』真的神奇無比,你也來試試,看看山水風景,心裡就能舒坦多了」。

  正德苦笑一聲,從她手裡接過「千里眼」,敷衍地隨意了望一陣,他正想放下「千里眼」,鏡頭裡忽地掠過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德忙移回鏡頭。可是他方才移動飛快,這時想尋找卻不知人在何方了。

  正德上前兩步,舉著「千里眼」沿著方才移動的路線緩緩移動,終於鎖住了一個人影。

  那裡是復廊西的一個四面廳,雪白的牆面,青青的瓦沿,雕梅的花窗,這廳叫面水軒,長窗落地,臨水而築,軒的北面,假山壁立,假山上有彎曲山洞,假山下一泓清泉,湛清如玉,旁邊古木掩映,下有石台,乃是個品茗賞景的好去處。

  正德瞧清楚站在那兒的果然是楊凌,正沒好氣地想收回「千里眼」,卻見旁邊鵝黃色的衣影兒一閃,一個俏麗的女孩兒長風盈袖,衣袂飄展,自山石小徑旁飄然而至,迎向了楊凌身邊。

  面水軒前,楊凌輕輕握住了永福的小手,永福喘息有些急,雙手一被他握住更形忸怩,她低聲道:「小心被人瞧見了」。

  楊凌微笑道:「這兒很少人來,寂靜著呢。外邊還有我的人巡視著,公主放心」。

  永福羞答答地垂首道:「叫人家秀寧」。

  「嗯!秀寧妹子」。

  永福被他握著手,聽著他的稱呼,心裡甜甜的、暖暖的,慰坦無比。

  楊凌拉著她的手緩緩走到花樹下、清泉旁,指著水上假山道:「喏,看到了麼,那上邊有一個洞穴,裡邊還有石椅石凳,只是現在這節氣,還嫌潮濕了些。你到時候就藏在那兒。到時讓湘兒報訊,我自來這裡尋你……」。

  永福柔柔地道:「嗯,你說怎樣便怎樣好了,我都聽你的」。

  楊凌瞧她羞窘之態,臉泛朝霞,不由心為之動,他輕輕把永福擁在胸前,攬住了她柔軟的細腰,就欲施以狼吻。不料嘴剛嘟起來,卻見小妮子甜蜜地閉上了雙眼,就勢把臉頰貼到了他的胸前,所見處只有烏油油一頭長髮和細嫩白晰的一栽粉頸。

  楊凌微微苦笑,一個擁抱,對這位未曾嘗過愛情滋味的公主來說,已是不可想像的幸福了吧?

  「呀!你……你幹嗎?」永福紅著臉蛋兒,羞澀地問。

  「哦,料子太滑」,楊凌趕緊把探向永福柔腴臀丘的魔掌移回了腰間,狼尾巴露出來的太早,會嚇壞這個清純的小妮子的。

  兩個人就這麼貼著身子靜靜地依偎著。

  過了陣兒,楊凌柔聲道:「秀寧……」。

  「嗯?」秀寧如同酒後微醺,一顆心飄飄蕩蕩,貼著他的胸口低低應了一聲。

  楊凌說道:「你怕是還從未自己走過夜路吧?你一個人躲進那假山石洞,黑漆漆的會不會怕?」

  「怎麼是一個人,人家心裡想著你呢!」好甜、好柔、好動聽,饒是楊凌久經風雨,也頓時酥了半邊身子。

  永福富有傳統婦女的一項優良品德:悶騷。外表中規中矩,骨子裡卻有著浪漫和激情,這種女人的韻味和性感很多人一輩子也看不到,除非在她覺的安全的環境和安全的人面前。

  永福公主抬起頭,紅著臉蛋看著他,風情無限、動感十足地搖了搖頭,說道:「人家、不怕!」說完,那臉頰又依戀而甜蜜地貼到了他的胸口。

  楊凌輕輕撫摸著她絲綢般光滑柔軟的長髮,聲音越發的溫柔:「秀寧,現在還是早春二月,一入了水可冷著呢,記著事先喝些薑湯水。那水我查過了,不到一人深,跳到裡邊只要站立著就不會淹到,你裝作驚惶失措閉氣入水片刻,我就會救你上來,千萬不要害怕」。

  永福被他溫柔的撫著長髮,乖巧的象只小貓兒:「嗯!人家不怕」。

  「還有……」。

  「人家不怕!」

  「呃……,我是說,到時我要當眾給你做人工呼吸,人工呼吸……就是你『暈倒』時,我……我要親你的嘴,你要是驚惶掙扎起來,那就漏了馬腳了,你……你不要難為情」。

  楊凌說完,忽然覺得有點涼,低頭一看,原來衣服前襟已經被扯開了,直往裡透風。永福公主滑潤嬌嫩的臉蛋兒整個兒鑽了進去,外邊只露出一頭烏油油的青絲,袍襟裡傳出一個悶悶地聽不太清的聲音:「人家不怕」。

  楊凌好笑地看著這位鴕鳥兒似的小公主,翻了翻眼睛,心道:「你不怕,我……我更不怕!」

  唐一仙見正德舉著「千里眼」看個不停,好像已經有些入迷了,不禁搖頭一笑:「他呀,還是孩子氣十足,方纔還滿腹心事,這一有了好玩的東西,立即又忘乎所以了」。

  唐一仙輕輕走到正德身邊,言笑晏晏地道:「怎麼樣,風景好吧?」

  正德「嘿」地一聲,瞇著眼睛說道:「嗯,好,好風景,好風景呀好風景!」

  ********

  今夜一月當空,星光燦爛。

  寄住於蘇州玄妙觀的張天師兄妹也趕來拜見皇上,張天師已聽說皇帝許婚,將蜀王之女湘兒公主許給了國公楊凌,見了楊凌自然也不免道賀一番。谷大用陪同佛郎機國使者參觀了幾處織造作坊後把他們送回驛館,也匆匆趕了來。

  明道堂內,正德皇帝大排酒筵,與眾人談笑正歡,湘兒公主匆匆從後邊奔了來。驚惶道:「皇兄,永福姐姐不見了,我們找了幾個地方,都沒有見到過她」。

  絲繡雅樂聲一停,眾人都有些發呆,正德奇道:「永福不見了,她去了哪裡?」

  「不……不知道,只是使了侍女宮監四處尋找,都不曾找到姐姐身影」。湘兒這回騙的是皇上,多少有些緊張,倒不是有意結巴。

  「嗯?」正德有些納悶兒,皇妹不會是想不開吧?沒理由呀。難道我今日所見的場面不是真的?他二人既然餘情未了,還偷偷幽會,怎麼可能才半天的功夫卻突然有了尋死的念頭?

  「走,馬上去找!吩咐宮婢宮監,打起燈籠火把,就是把滄浪亭給朕翻個底朝天,也得把永福找出來!」

  正德厲聲喝道,已經有所準備的他並沒有漏過湘兒不斷掃向楊凌的眼神,也猜到事情十有八九和他們有關,只是正德現在還搞不懂他們倒底在打什麼主意,難得他肯沉住氣,陪著他們把戲演下去。

  「大哥,今天什麼日子?」眼見眾人狼奔豕突,一團混亂,小符寶低聲問道。

  張天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你最近怎麼渾渾噩噩的,連日子都不記得了?今兒二月二十一日」。

  「哦!」攏在袖中的修長手指迅速一陣掐算,張天師沉住了氣等著,見她抬起眼睛,便問道:「算出來了?」

  「嗯,算出來了」

  「怎麼樣?」

  「人沒丟。」

  「那在哪兒呢?」

  「依卦象顯示,應該在一個偏僻夾角之處」。

  「這樣能把人找出來嗎?」

  「找不出來!」

  張天師瞪起眼睛吼道:「那還裝什麼活神仙?走吧!」

  「哦!」張符寶飛快地跳起身來,兩兄妹慌慌張張地衝出大廳,此時大廳裡已經只剩下這神神道道的兄妹二人了。

  滄浪亭沸騰起來,驚聞丟了個公主的江彬嚇的魂飛魄散,滄浪亭外圍數千精兵刀出鞘、弓上弦,兵影幛幛四下巡邏搜尋,江彬自己頂盔掛甲衝進滄浪亭來,也跟個沒頭蒼蠅似地四處亂撞起來。

  楊凌跟著正德沒頭沒腦地亂跑了一陣,忽而提議道:「皇上,偌大的園林,十多畝的地方,這樣找也不是辦法,咱們帶人分頭去找吧」。

  「好!咱們分頭去找」,正德皇帝沉住了氣,想看看這個傢伙倒底玩什麼花樣,立即不動聲色地響應。

  楊凌大喜,連忙招呼了一幫太監宮女,四處呼喊著永福公主向遠處去了。正德瞧見楊凌打著火把,所去的方向正是面水軒,再想起白天所見的場面,心中不由一動,立即一轉身,也從後邊跟了上去。

  「公主殿下!永福殿下!」楊凌衝到面水軒,高聲喊道。

  正藏身在陰暗潮濕的石洞中有些心驚膽戰的永福公主一聽他的聲音,幾乎就要高聲回答:「我在這裡!」

  剛剛張開嘴兒,她才省道自己是來「尋死」的,可不能應聲而出。

  永福公主匆忙奔至臨水一面的矮窗,向外張望一眼,見楊凌一馬當先,擎著支火把已經衝進院來,便吸了口氣,抬腿跳向潭中。

  「嗵!」地一聲。水花四濺,兩個小宮女已經尖叫起來:「有人跳河……跳湖……啊,跳水!」

  「不要吵!」春寒寥峭,夜間那溪水猶其寒冷,楊凌怎捨得讓永福在水中多待,立即把火把往那尖叫的宮女手中一塞,飛身奔了過去。

  「尋死」的永福公主被威國公英勇無畏地救了出來,她一身水淋淋的被楊凌托在懷裡,從池水中一步步地走了上來。

  「快!快告訴皇上,永福公主找到了!」楊凌也一身是水,揚聲喊道,當下便有幾個小太監搶出去報訊了。

  楊凌一低頭,只見一襲白衣的永福公主躺在他的懷中,秀髮如油長垂委的,輕衣沾水盡濕,緊裹在她曼妙玲瓏的嬌軀上,酥胸曲線若隱若現。四下裡一片搖曳的火把紅光,懷中的佳人竟張著眼睛望著他,眉梢眼底儘是溫柔的笑意。

  楊凌吃了一驚,連忙狠狠瞪了她一眼,永福調皮地一眨眼,這才乖乖地閉上了眼睛,只是嘴角牽動了幾下,才慢慢的抿平了神色。

  「公主溺水,已經絕了氣息,快快呼太醫來救!」楊凌徑直把永福公主抱進了面水軒內,放在一張竹榻上。

  外邊有人高呼到:「皇上駕到~~!」

  「皇上來了?」楊凌聽了把心一橫,急道:「公主命在旦夕,我來續氣救她,爾等退下!」說完忽地一俯身,吸住了永福清冷的雙唇。

  永福身子一僵,那雙小手攸而抓住了楊凌的衣衫,眼睛死死地閉著,素淨如玉的臉蛋剎那間一片嫣紅。

  「啪啪!」豐腴筆直的大腿外側被楊凌輕抽了兩下,得到提醒的永福公主覆在眼睛上的長睫毛一陣飛快地眨動,身軀這才緩緩放鬆柔和下來,任他輕啜著自己的櫻唇。

  正德一腿邁進門來,看到的就是妹子橫臥榻上,楊凌單膝跪地,一張大口吻在妹子的小嘴上,那手好像還在胸腹間按揉著?

  正德大怒,喝道:「楊凌大膽,你在做什麼?」

  被楊凌喝退站在門口的侍女結結巴巴地道:「回皇上,永福殿下溺水,昏迷不醒,國公說是續氣施救」。

  正德眼珠一轉,前後一想頓時都明白了過來:「好呀,原來今晚滄浪亭不是丟了個大活人,而是讓我這大活人丟人呀?」

  「出來出來,都出來!」這樣場面當哥哥的實不宜見,正德連忙又退出房來,還把房門帶了帶,「女生外向,合夥兒騙我呀!」正德皇帝很鬱悶地想,可這氣還不能和楊凌嘔,事關妹妹終身啊!

  「冷不冷?」房門一關,楊凌便趕緊抬起嘴來,握住永福冰涼的小手低聲問道。

  永福一雙眸子情意綿綿地望著他,溫婉地搖了搖頭:「清風明月本無價,遠山近水皆有情」。她吟的就是這滄浪亭的題詩,看似答非所問,只是那遠山近水情在何在,已是不言而喻,不是悶騷之人,那是聽不懂的。

  楊凌聽得懂,他握緊了永福的手,忽地又俯身吻了下去,榻上一雙玉足腳尖兒忽地伸的筆直筆直。待到楊凌輕啵一聲,放開她的雙唇,永福已被吻得酥胸起伏不已,紅唇濡若櫻桃,桃花上臉,秋波斜乜,只是呼呼喘氣,再難說出一字。

  「可惡!成何體統?」正德一拂袖子,憤憤然地道。

  「原來是想糊弄朕,讓朕為了御妹名節,順水推舟地把她嫁給你,這啞巴虧吃的。怎麼就不能膽子大一些,把事情對朕和盤托出呢?要騙咱們一起騙別人吶!」

  谷大用見皇上雖然憤憤然,卻不像真正大怒的樣子,忙陪笑解釋道:「皇上息怒,國公也是事急從權,為公主性命著想啊」。

  「嘿!今天讓你一回,不要自以為得計。早晚朕得找回來!」正德在心裡發著狠,蹙著眉頭長歎一聲道:「永福現在還死活不知呢,就是救活過來,被人如此施救,讓她情何以堪?」

  湘兒小心翼翼地道:「皇兄,呃……女兒家名節最重,永福姐姐被國公如此施救……」。

  她扯了扯永淳的衣襟,永淳反應過來,忙道:「怕是姐姐也只有嫁給楊凌才行了,否則姐姐的名節、皇家的體面,如何才能周全?」

  「豈有此理,朕兩個御妹,焉有共嫁一夫之理?」正德怎能立即答應。這戲份還得做個十足才行。

  江彬攥著刀柄兒在旁邊抻著脖子看了半天了,他一直沒插話,可不代表他沒帶眼睛來,各人所有的反應他全都看在眼裡。

  雖然江彬不知道公主是失足落水還是有意尋死地真相,可是兩位小公主攛掇皇上下嫁永福,皇上神色之間也並沒有決然反對的意味,他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此時他已想起當初張天師在御書房前和妹妹說過的話:「永福公主與威國公有夫妻之緣,威國公一身命運貴不可言,還有湘公主……,這不都應驗了麼?」

  想到這裡江彬再不犯豫,立即翻身拜道:「皇上,臣是外臣。皇上家事臣不敢胡亂插嘴,不過永福殿下即便沒有今日之厄,也是當與國公結為鸞儔的,這是天命所歸啊」。

  正德氣笑了:「永福和楊凌這是找了多少人給朕鋪台階呀,居然事先連他也通知到了,裡外裡就瞞著我一個?」

  他瞪了瞪眼道:「江彬,你什麼時候懂得算命了,還天命所歸,再敢妖言惑眾朕可不饒你」。

  江彬慌了,忙道:「皇上,臣可不敢胡言亂語。臣是無意中聽到張天師和他的妹子私下交談言及的,臣聽天師囑咐他的妹子說,此乃天機,不可洩露。臣是凡夫俗子,可是更加不敢多言了。直到今日見此情景,料是天機已經到了,臣雖畏天命,更不敢欺君,自然知無不言」。

  正德倒不相信天師也會假借天命哄騙於他,所以一聽江彬的話倒真是半信半疑起來:「莫非妹子和楊凌如此好事多磨,還真是夙命中的姻緣?嘿,要是天師真這麼說,那倒是一個天大的台階,天命所歸呀,想講理?和張天師論道術去,你比劃得過他朕就聽你的」

  正德正自想著,張天師領著張符寶也匆匆忙忙的跑到這兒來了,江彬一抬頭看到,頓時如見救星,忙指著天師道:「天師來了,皇上不信盡可問他呀」。

  張天師剛剛趕到,就見面水軒前燈籠火把一大幫人全都面色詭異地看著他,不禁心裡有點發毛,他放慢了腳步,遲疑道:「皇上,公主,谷公公,江將軍,呃……出了什麼事?」

  正德忍不住問道:「天師,朕聽說你早算出永福與楊凌有夫妻緣份,此事當真麼?道術當真能窮參造化、具莫大神通?」

  怎麼那日說話被人聽去了麼?張天師先是一驚。但是天師是幹什麼的?上通天文,下知鬼語啊,正德皇帝這句話一出口,字裡行間一分析,再暗察周圍諸人神色,張天師要是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那也白在道術最高學府深造這麼多年了。

  張天師立即答道:「啊!此乃天機,小道本不敢擅言,然小道今晚前來,其實正為此事……」。

  張天師微微一笑,道袖一拂、瀟灑自若地說了一句兩頭堵的萬金油:「天象昭示,緣份到了!」

  張符寶站在一旁翻了翻白眼兒:「不要我裝神,你卻來弄鬼,這是只許天師蒙人,不許符寶算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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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4 22:19:28
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44章 春夢無痕


  公主因為何事自尋短見,因為事涉皇家隱私,當然不會有人不知趣地去追究查問,總之,大家都知道的是,威國公為了救人事急從權,兩人做下了夫妻間才可以做的事,為了皇家體面,她修不得行、出不得家了,得嫁予楊凌為妻。

  那時社會風氣,夫妻之間親熱是很開放的,後花園中鋪席尋歡、葡萄架下鞦韆相愛可不是西門慶那種紈褲的專利,大戶人家夫妻行房著侍婢一旁侍候是常有的事,但是這只限於一家人之間,不相干的男女大防那是極嚴重的,也就是合了身份那是人倫大禮、天公地道,沒什麼好羞恥的,不合規矩身份那便是雷池一步不可逾越。

  當然,更重要的是,天師說他們本有夫妻之緣,這話早就說在前頭,又有新任南直隸副總兵江彬作證,那是鐵板釘釘,再無虛假,龍虎山因此更是威名遠著。

  正德皇帝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楊凌、湘兒、永福、永淳以為把他瞞在鼓裡,殊不知正德卻是把所有人都瞞在鼓裡,雙方各自沾沾自喜、自鳴得意,那種心情實在是微妙得緊。

  楊凌一連作了兩個駙馬,幾乎囊括了正德皇帝的所有妹妹,雖說都是事出有因,也可見得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這一來地位更是無比尊崇。

  江彬得誼、天師得名、永福、永淳、湘兒得遂心願、楊凌得了兩個身份尊貴的佳人、正德皇帝了了一樁心事、而且自己兩個妹妹壓著楊凌一個妹妹,就算抵消一個,這姐夫也是當定了。

  正德只覺自己佔了人家莫大的便宜,想起來就洋洋得意。看起來大家是各取所需,皆大歡喜。不過唯一不好的事,永福公主病了。

  永福公主身份嬌貴,什麼時候被冷水浸濕受過寒氣?雖說她在宮中騎馬射箭、鞠蹴投壺,運動並不少,身體也不弱,可是從來沒有碰過的東西抵抗力總是弱些的。正德趁機理直氣壯地實施第一項報復,讓楊凌照顧永福的起食飲居、求醫問藥,不折騰折騰他,這口氣總是難出的。

  谷大用陪著正德皇帝和佛郎機國特使巡視各處織坊、染坊、書坊和茶園等處,楊凌就在滄浪亭內陪伴三位公主殿下,照顧永福起食飲居。

  楊凌也會討佳人喜歡,明明只是小小傷風,卻把蘇州最有名的神醫請了來,顯得極為慎重,每日早起還親手折了花兒用玉瓶盛了清水放在永福床頭,餵藥時更是把蜜糖調好連哄帶勸,平素沒事坐在她的身邊講講後世不知渲染加工過多少次的完美愛情故事。

  這些手段縱然尋常,可是永福哪曾體味過?就連永淳和湘兒在一旁看得臉紅心跳,更別提永福這妮子心中的感受了。永福苦盡甘來,盡享愛情甜蜜滋味,湘兒知道永福承受的波折,雖說見了他們親熱心中有些酸溜溜的,倒也不常來打擾。

  當然,她想打擾也不成,永淳總是拉著她東遊西逛給姐姐創造機會。湘兒也沒有辦法總是跑來見他。張天師經此一事,總算重新確立了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現在正德又迷上了對道家的研究,各處巡視時少不得要把他帶在身邊。

  符寶無處可去,便和兩位小公主廝混在一起。三人年齡相仿,又都是女孩兒家沒有避忌,符寶便不免常聽她們津津有味地說及那日楊凌「救治」永福經過和這幾日與永福在一起的一些旖旎情形,不期然想起在天師府那一夜楊凌的粗魯,心中什麼滋味可就不得而知了。

  她從小陪哥哥待人接物、周遊天下,其實人情世故、閱歷見識遠超於兩位養在深閨的小公主,至於男女之事,她雖從未接觸,情感上也是個清澀少女,在性知識上卻絕不是懵懂無知。

  她是誰呀?張天師的後人!

  張道陵當年傳教的一項重要內容,就是傳授道家合藉雙修的房中術,教人延年益壽、袪病強身的,到了宋朝,因為接連幾個皇帝信教,龍虎山一時聲名大熾,但是同時理學觀念開始加強,做為風口浪尖上的龍虎宗自然也要有所收斂,可能是怕「辭太近褻」而遭到詆毀吧,這些事才很少張揚了。

  可是對外低調,並不代表這些道籍失傳,張符寶乃是嫡系傳人,有關合藉雙修的什麼十修、十熱、八觀、五欲、五音。《素女經》中的「九法」,《洞玄子》中的「三十法」,《天下至道談》中的「七損八益」都是瞭解的。

  「男欲求女,女欲求男,情投意合,俱有悅心」,張符寶可是個理論派美少女,紙上談兵的本事怕是許多子孫滿堂的婦人還沒她知道的十分之一多呢,湘兒和永淳毫不避她地談些東西,懵懵懂懂似是而非,讓她聽了不免暗暗好笑,可是卻又浮想翩翩,那一顆芳心早被春風不知不覺間萌動了……

  **********

  一對精巧玲瓏、淨素華貴的連盞檯燈放在近床頭的紫檀木茶几上,兩盞燈前放著一瓶兒桃花,燈映桃花,枝影迷離在永福公主秀髮掩映下嬌艷更勝桃花的粉面上。

  明燈照耀下,可以隱約可見一扇屏風後邊的妝台,上邊放著各式名貴手飾,釵鈿釧鐲,晶瑩璀璨,一扇光可鑒人的銅鏡反映著珠光寶氣,更是寶光瑩然。

  可是卸了珠寶,只用一頭秀髮為飾的朱秀寧,瞧起來卻更加柔婉動人,少了幾分高貴雍容,卻多了幾分女兒家的嫵媚風采。

  她躺在一乘透雕的矮足繡榻上,靠背引枕俱全,床頭床尾各設一個紫檀木的描金小几,床頭放著檯燈和楊凌親手採摘的玉瓶梅花,床尾几上放著茶碗、漱盂、絲巾之類的東西。

  二月早春天氣還有些涼,再加上永福患了傷風,所以房中還置了一隻不到三尺高的銅火爐,裡邊燃著用涿州、通州、薊州、易州及順天府所屬的宛平、大興等縣用硬木燒成的紅羅炭,裡邊還加了香餅,暖融融的香氣瀰漫滿室。

  一個身穿月白色錦紗直裰,戴著一頂六合一統瓜皮圓帽,上嵌一塊碧綠瑩潤的上好翡翠。腳下一雙粉底皂靴的白面微鬚中年人,正在床前聚精會神地為公主殿下號脈。楊凌靜靜地負手站在一旁,偶爾碰上永福盈盈如水的一對柔波,彼此含情脈脈,相遞傳神。

  楊凌頭戴帕頭巾子,身穿石青色錦袍,革帶束腰,英姿翩翩,著實不凡,也難怪永福公主越看越是中意愛慕。

  這位郎中乃是蘇州名醫。吳中歷來多醫官、狀元和詩畫雙絕的才子。這位葛郎中就是吳縣名醫後人,吳縣葛氏自宋元明三朝已傳了六七代,這位葛先生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這樣小病怕是他剛收的學徒也不屑去治。可是這病放在公主身上,那就看得無比認真了。

  過了許久,葛郎中放下公主皓腕,垂眸恭瑾地道:「恭喜殿下,殿下所患小恙已經好了,平素再注意多加調養便是」。

  永福公主嫣然一笑,頷首道:「多謝葛先生」。

  「不敢不敢,能為公主殿下診病,那是草民的福氣」,葛郎中連忙起身,作揖說道。楊凌一笑道:「總是先生妙手,公主康復得才這麼快。葛先生,本國公送你出去」。

  「不敢不敢」,葛郎中雙手連搖,惶恐地道:「草民不敢勞動國公大駕。公主殿下,國公爺,草民告辭了」,葛郎中連忙背起藥箱,一路作著揖,倒退出房去,然後兩個小太監打著燈籠,引著他沿曲廊慢慢離去。

  「看吧,人家都說好了,偏你不放心,這麼晚了還勞動先生跑一趟」,永福望著楊凌,莞爾笑道,語氣嬌滴滴的,頗有在情人身前撒嬌的意味。四下的宮女、小太監知趣地退出門去,把房門緊緊地掩上了。

  其實他們不出去也看不到兩人,這房中用各式的屏風精巧隔斷,隔離出一幢幢單獨的小空間,從門口兒進來七折八繞的想繞到床前並不容易,他們站在遠處,也只是能聽到二人說話而已。

  可是作下人的何等乖巧,頭一回是讓人攆出去的,下一回哪能不長記性?

  楊凌和永福藉著照顧病情為由,這幾日下來已是極熟稔了,男女情愛本來就是心心相映最快的辦法,何況兩人早就情愫暗生呢。

  楊凌一笑,在椅邊坐了,說道:「還是小心為好嘛,要是不加注意,小病也能變成大病,想當初幼娘……,就是我一時大意,險些讓我悔恨終生。再說,我總覺著皇上看我的眼神兒有點不對勁,他叫我來照顧你時,那神情語氣頗為詭異,讓我心裡發毛,就像他知道了什麼秘密似的,我要是不盡心竭力,總象皇上要趁機整治我似的」。

  永福公主嬌嗔道:「好呀你,原來是怕了皇兄,才這麼照顧人家!哼!」

  她嘟起小嘴,撒嬌地撇過頭去,楊凌被那嬌俏的神情逗的心中一蕩,忍不住握住她的柔荑輕輕刮著自己頷下的胡茬,低低笑道:「秀寧,你生氣時的樣子真是叫人又憐又愛呢」。

  永福公主聽了「噗哧」一笑,白了他一眼道:「瞧你,又拿好聽的來填兌人家」,那聲音甜甜的,顯然楊凌的馬屁讓她甚為受用。

  「呵呵,秀寧這一笑起來,就如春花綻放。更是令人驚艷了」。

  永福被誇得不好意思了,抿著小嘴兒,臉上帶著一絲羞澀的笑意緩緩垂下了頭。

  楊凌又讚歎道:「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似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永福哪聽過這些的讚美,只覺心尖兒一顫,被他握在掌心的小手好像都沁出汗來了。她忸怩地勾了下手指,撓了撓他的掌心,暱聲道:「好啦,你說的人家都不敢笑了」。

  「不笑時也是別具風韻,一動有一動的風情、一靜有一靜的味道,美人兒一顰一笑,都是風情萬種的」。

  永福白了他一眼,黏黏膩膩地道:「你是不是嘴裡吃了蜜啦,說話這麼甜,你的夫人們不是就被你這麼哄回家的吧?」

  楊凌嘿嘿一笑,輕聲道:「秀寧寶貝兒的嘴裡才是吃了蜜了,聲音甜極了」。

  永福被他這聲寶貝兒叫得心中一蕩,那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誰也不曾喚過她寶貝兒,這個詞兒聽起來,有種被心愛的男人寵溺在心窩裡的感覺,心裡真是說不出的熨坦。

  楊凌一探身,從矮几上取過一碗冰糖燕窩碧梗粥,用銀匙攪了攪,柔聲說道:「來。現在涼熱正好,哥哥餵你吃了,然後早些休息」。

  「我不嘛,人家早就好了。就是你,偏要人家在床上躺著,沒事兒就睡覺,人家根本不用嘛!我要你陪我!」永福立即依依不捨地攬住他的小臂,好像他馬上就要離開似的。

  「受不了,受不了」,楊凌一邊對這旁人見都見不到的溫存旖旎暗呼吃不消,一邊端起碗來,湊到永福唇邊,說道:「好,好,那哥哥就陪著你,來,先吃點東西」。

  「嗯,人家都讓你喂胖了」。永福一邊乖乖地張開小嘴兒,一邊還含羞帶笑地嗔道。

  一小碗碧梗粥餵下去,楊凌拿起小几上的絲巾,輕輕擦拭著永福的唇邊,永福忽然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那雙明媚的眼睛中情絲纏綿地望著楊凌。

  那種渴望楊凌怎麼會看不出?自從前日與她一吻,這丫頭顯然是食髓知味,而且是嗜此不疲了。

  看到楊凌放下玉碗,緩緩地俯身過來,永福立即「訓練有素」地閉上了眼睛,嘴角還噙著甜甜的笑意。內媚是琴棋浸潤,詩書蘊藉出來的韻味兒,一旦化為情火,那樣的女子展露出的風姿真是風情萬種,令人神蕩魂消。

  尤其她歇了幾日,不但病情好了,得到愛情滋潤的她更是充滿了活力,那裹在薄被輕衣下的胴體雖然看不到任何纖巧柔媚的曲線,但是額著一僂青絲的垂下、頸間一抹粉膩的柔嫩,都讓人感覺得到她身上那種輕盈靈動、魅惑妖異的性感薄衾衣袂間盈盈欲流,使人不由自主的興起一股憐香惜玉的柔情。

  輕輕的一吻,吻在那薄軟芬芳的櫻唇上,然後緩緩滑向冰瓷凝玉般質感的臉頰,永福的膚質是楊凌所遇見過的女人中最好的,肌膚微微透明,光滑粉嫩如嬰兒,卻又清艷絕俗,讓人感覺得到那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靈秀嫵媚。

  尤其是今日,永福不再是被動地淺嘗輒止,當楊凌的嘴唇離開時,她居然勾住了楊凌的脖子,那對櫻唇反湊上來,又戀戀不捨地吻上了他的嘴唇,這樣的反應更讓楊凌為之情動。

  楊凌很久沒有女人了,他的慾火漸漸被勾了起來,一隻大手不由自主地輕輕滑進被底,探到了永福的胸前。那裡還沒有漲挺飽圓的感覺,似軟似挺一團柔膩,叫人憐惜不已。楊凌今天還是頭一次撫摸她的身子,永福不由緊張地一顫,不過她的手剛剛抬了起來,卻又緩緩放了回去,悄悄捏住了被角」。

  楊凌有點克制不住了,尤其是今天閒得無聊還剛剛看了和准大舅哥正德皇帝交換的一本春宮圖,可他更知道眼前這位可是公主殿下,娶回家去怎麼都好,現在做了太逾矩的事情,一個不慎就得惹身麻煩。

  楊凌只是溫柔地輕撫了一陣,感覺那小小的蓓蕾慢慢漲挺起來,永福公主雙腿絞纏著,呼吸急促、臉頰紅暈,一雙眼睛也濕得幾乎滴出水來,便慢慢移開了手掌。

  永福的身子放鬆了些,輕輕喘息著膩聲道:「你……你好壞,人家剛好了一點,你就使壞……」。

  楊凌低低一笑,說道:「喔,那你是說,等你大好了,人家就可以使壞了是不是?」

  永福聽他挑自己的語病,還有意學自己說話,不由大羞,她「呀」地一聲輕叫,把頭埋在了楊凌懷裡,再也不好意思抬起來了。

  楊凌被她時而忘形大膽、時而含羞嬌怯的模樣勾引的慾火如熾,如果現在有人跑出來邀他去青樓一遊,說不定楊凌就立馬去跟著墮落一回了。可是……雙駙馬呀,哪個傢伙腦袋被驢踢了,敢邀他去逛青樓?就算永福不說什麼,只怕也要被湘兒撕成碎片了。

  至於自己去……,楊大人沒試過,有賊心沒賊膽吶。

  *******

  和聲細語地陪永福又說了陣話,楊凌心癢癢地輕拍永福的香肩,說道:「秀寧,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明天一早就來陪你好不好?」

  「不要。再陪人家一會兒」,永福一聽,雙手摟得更緊了,含含糊糊地道。

  她這雙手一緊,忽地感覺楊凌後腰上有件東西,手指微一摸索,竟是一本書的模樣,不禁嬌聲問道:「什麼東西掖在腰裡啦?」

  楊凌以為她是說前邊,不禁嚇了一跳,低頭看看,沒事呀,雖說下邊早已勃如怒蛙,可是自己坐在床邊,她根本沒碰到嘛。

  永福見他茫然未答,便探手往他腰間一摸,抽出本書道:「人家說這個呀」。

  「啊!那個是……給我,你不方便看的」。楊凌一見是大舅子剛和他交換過來的一本春宮圖,不由心中大驚,急忙向永福索取。

  永福乜了他一眼,見他焦急模樣,不禁更加奇怪,她坐直了身子,嘟起嘴道:「不給,人家要看看,什麼東西藏得這麼秘密」。

  「不要……」,楊凌還沒說完,永福已經翻開了那本《風流絕暢圖》,只翻到第一頁,永福就羞得頰紅如火,嗔怪地瞪了楊凌一眼,說道:「你……你怎麼看這些東西呀?」

  楊凌大奇:「你也看過麼?」

  永福招駙馬時,宮裡女官自然也是捧了幾本春宮圖向她傳授過這些知識,只不過卻不曾看過這本,永福咬著唇哼了一聲,眼前只有一個心上人在,又是靜謐的暗室,加上她自己也已經情動,她竟然壯著膽子繼續翻了下去。

  鞦韆上,女上男下一幅歡好畫面,旁邊春花綻放,還有蝴蝶對對,意境極其悠遠,旁邊還有題跋:「倒垂蓮:自厭春情草草,翻上郎身傾倒。玉腕枕朗肩,桃腮櫻口煞相連。顛磨顛,顛磨顛。搖曳花心不倦,倒溜清泉一線。好個柳腰,果三伏三起不知休。羞不羞?羞摩羞?」

  永福看著那畫,讀著那詩,一時春心蕩漾,只覺雙腿之間一團膩熱,忍不住把雙腿絞的直直的,楊凌心驚肉跳,乾巴巴地道:「呃……這個是,此次出京,離家日久,我……閒來無事,見到有趣,順手買了一本……」。

  如果是旁的事,他一定立即抬出朱厚照來頂缸,他是老大,他不頂缸誰頂缸?可這事兒對人家妹子可就說不得了,楊凌又怕永福不悅,只得硬著頭皮搪塞道。

  永福睨了他一眼沒有應聲兒。楊凌見她並無不悅,臉上反而春情一片,不禁放下心來。永福公主羞紅著臉兒輕啐一口。說道:「還以為藏了什麼寶貝東西!」她將畫冊往楊凌身邊一丟,那畫冊一翻,又現出一副圖來,楊凌瞧見那畫上兩行大字,不禁將那詩句吟了出來:「清風明月無從覓,且探桃源洞底春。」

  永福一瞧那畫,躍入眼簾便是繡榻上一隻姣美的水蜜桃兒,不由羞紅了臉移開了去,一抬頭,卻恰迎上楊凌火熱的雙眸。

  永福想起那日自己說過的「清風明月本無價,遠山近水皆有情」,倒似要印證這一幅畫,不禁羞不可抑。楊凌那種雄武灑脫的男兒氣息在這種旖旎時刻更加令她動心,永福的眼神變得朦朧起來,眸波中一時煙氣迷離。

  楊凌強忍著心中衝動,攬著她的身子,永福不自覺地挪了挪臀部。整個上身都躺進了他的懷裡,楊凌輕輕拿起那冊春宮,一邊輕輕翻給她看,一邊低聲道:「你我回京後安排典儀成就夫妻,早晚……早晚也要做這些事的,男女情愛,閨房之樂,皆由此起。」

  「唔」,永福也不知是應承還是反對,只是含糊應了一聲。一雙眼睛卻偷偷瞟著那畫冊看,雙手緊緊抓著楊凌,顯然還是非常緊張。她頸上肌膚都滲出無比動人的暈紅,宛如微微醺醉之後,鼻息咻咻,輕微嬌軟誘人之極。

  楊凌從衣領間窺見若隱若現的一抹粉光緻緻,如雪團暈霞極盡妖嬈,不禁喉乾舌躁,他怕自己再也克制不住了,門外還有宮婢太監侍立,可不能狂妄大膽不顧一切,只得艱難地嚥了一口口水,啞聲道:「寧兒乖,現在先不要看這些東西了,我……我先回去了,你休息吧」。

  楊凌抽身欲起,永福卻偎在他懷中不肯起來。她盈盈抬頭,低聲道:「凌哥哥,你……你離家日久,是不是……,是不是忍耐不住了?」

  楊凌沙啞著嗓子,卻因心虛不敢咳嗽清嗓,他低聲道:「寧兒,我們不能,外邊有人呢,這可……這可使不得」。

  「我……我注定了是你的妻子了,凌哥哥,服侍你是我的本份,我們……」,永福臉色紅得如要沁出火來,卻壯起膽子說道:「你……你就坐在床邊,人家服侍你」。

  「啊?什麼?怎麼做?」楊凌呆了。

  朱秀寧眸如春水地睇了他一眼,***蘭花般婉約的手指輕輕一點那本畫冊,此時那圖正是一幅「月夜吹簫圖」,楊凌腦海中轟地一聲,魂兒飄飄蕩蕩,已經找不著北了……

  最難辜負美人恩,楊凌怎麼會不讓她先嘗到這種男女歡愛的美妙滋味?新剝雞頭肉,初綻鮮筍尖,鮮嫩光滑,盈僅一握,小小的胸乳酥酥潤潤的被他撫弄的堅挺起來,若有若無的呻吟聲中,另一隻手探進了被底……

  永福咬著髮絲,胸膛劇烈起伏,雙頰如塗胭脂,張著小嘴兒不住嬌喘,雙眼中一片水霧迷濛,雪白的鼻尖、脖頸上佈滿細細的薄汗,說不出的晶瑩可愛。「呀」地一聲輕呼,陡然雙腿伸的筆直,在不斷的哆嗦之中,這初涉情愛的少女被楊凌的愛撫送上了天堂,人間天堂。

  當她緩緩醒了過來,瞧見楊凌用濕巾拭手,不禁羞不可抑地撲進了他的懷裡,過了一陣兒,她壯著膽子掀開袍子,露出方纔已經又驚又怕地撫弄半晌的東西,瞧著那壯碩堅挺,一時意蕩神迷。

  如果有人繞過屏風走來,或許會看到楊凌坐在床前紫檀木的大椅上,公主殿下則躺在矮榻上,誰會料到室內竟是一片春光?

  朱秀寧如受催眠,紅嘟嘟的小嘴微微地張開,兩片柔唇像綻開的花瓣,迷離的俏眼輕輕地合攏了,然後那小手引導著,小嘴慢慢成了O形,誘人的桃腮微微地有些內陷進去……

  楊凌有種說不出的滿足和成就感,身下,是一位無比尊貴的小公主,本該高高在上,享受所有人的頂禮膜拜,而她此刻卻柔馴無比的俯在自己面前,俏美的鵝蛋臉上滿佈紅暈,是那樣可愛,飄飄欲仙的感覺讓他全身起了一陣戰慄。

  微風漫卷輕紗,滿月輕穿簾籠***。桃腮鼓起,香舌無路,靜謐的室內隱隱傳出啾啾之聲,楊凌有些失去焦距感的眼睛無意識地落在那副圖的詩句上:「此簫非彼簫,不竹不絲不石,肉音別自唔咿。流蘇瑟瑟紗垂,辨不出宮商角徵。一點櫻桃欲綻,纖纖十指頻移。課吞添吐兩情癡,不覺悟靈犀味美……」

  *********

  張天師一大早兒就派人來接符寶回去,這丫頭昨晚和永淳、湘兒是睡在一起的,畢竟是皇家,要想盡一切辦法接近,可是該保持的距離得保持,有時神秘一點反而更好,若即若離的心理技巧可不只是用在男女之間才有效。

  但是符寶卻把人打發了回去,據說是湘兒公主和永淳公主與她相處極為融洽,所以再三留客。然後真正的原因,自然只有符寶知道。

  她才不回玄妙觀,而且她決定,從現在起,她決不踏進任何一座道觀,除非遠離楊凌八百里以上的安全距離。

  她昨夜做了個夢,一個惱人的春夢,她夢見在一池春水旁,就如那夜風景,只是夢中的她並沒有像那日一般反抗。反而和楊凌兩情相悅,恩愛得很。

  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靠近他去,就算修不成仙道也不嫁這個三妻四妾的花心大蘿蔔,可是不知怎地。夢裡的她卻偏偏貪婪地去享受楊凌給予她的美妙感受。就在這時,她忽又發覺自己被趕出了紅綃帳外,那裡邊承受著楊凌柔情蜜意的人,分明便換成了永福公主。

  她又是傷心、又是難過,可是她想撲過去,卻被永淳和湘兒阻住,兩個人拉住了她,她根本無力掙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楊凌和永福親熱。符寶在夢中無比憤怒,無比委屈,卻邁不了步,張不開口,閉不了眼,她正急得芳心欲碎,卻忽然一頭冷汗地從夢中醒來。

  符寶這才發現偌大的一張雕花大床上。剛睡覺時規規矩矩的兩位公主殿下已經都滾到了她的身邊,跟八爪魚似的,不但壓住了她的雙手,還壓住了她的雙腿,符寶不禁啼笑皆非。可是想想夢中一幕,自己竟然甘心悅媚於楊凌身下,心中實是不忿。

  仔細想想,「半輪明月一江水,白骨山上絛紅綃,兵戈起時春影動,老君像前許良人」,老爹留下的這四句偈語,似乎已經實現了三句,那最後一句就著落在老君像上了,如果自己回去道觀,天知道那可惡的傢伙會不會突然跑上門去,又莫名其妙地應驗了最後一句?

  「貧道決定,過道觀而不入,見老君而不拜,你這傢伙再鬼再滑,又豈奈我何?」張符寶站在山頭,迎著春風,憤憤然地攥緊了拳頭,好像老爹對她所說的天命良人,就是這楊凌設下的一個圈套。

  她張大小姐自然想要拚命逃出人家的圈套,好像那天命是楊凌設下的一個圈套。小孩子,總是有些逆反心理的。

  當然要這樣,她,英勇無畏、神通廣大的小天師,唯一的使命就是逃出楊凌的圈套,戳穿他的陰謀,不讓他的詭計得逞!所以她現在寧可待在楊凌身邊,就是不往老君像旁邊去,這樣總沒有危險了吧?

  「為了逃避而接近,天下還有比我更聰明的人麼?」張符寶想著想著,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委曲和憤懣消失了,開始洋洋得意起來。

  她的嘴角剛剛牽起一絲得意地笑容,永淳公主就蹦蹦跳跳地跑來,說道:「符寶,你看,楊凌造的這『千里眼』真是神奇極了,我剛剛吩咐工匠也給我造上一副呢,這個是從皇兄那兒討來的,你試試看,好不好玩」。

  「楊凌造的東西麼?真是討厭,人家越是不想和他沾上半點干係,偏就有人在我面前提起他!」張符寶撇撇嘴,心想:「他造的東西,我才不稀罕碰,不過……千里眼嘛……我試試看!」

  張符寶接過望遠鏡湊到眼睛上,永淳公主興致勃勃地道:「你瞧,那邊那座塔,塔上的鈴鐺都看的清楚,你再看那邊,那柳枝,我剛看時嚇了一跳,一看那柳枝拂動,馬上就閃了一下,呵呵呵,原來那柳條遠遠地,都拉近到面前了,我還怕打在臉上呢」,永淳公主格格地笑。

  張符寶小大人兒似地皺皺眉頭,心道:「小屁孩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咋就沒覺的他造的這玩意兒有啥了不起?」

  她微感不耐地移了下鏡頭看向他處,鏡頭裡忽地躍出一個人影,那張臉離得太近了,好像馬上就要湊到她的嘴上,嚇得張符寶「哎呀」一聲,下意識地退了幾步。

  她放下「千里眼」,就見楊凌昂首挺胸、道貌岸然地向她們***走來,距離還在幾十步外。「唉,豈止越不想見的人越有人念叼,這不,連活的都念叼來了」,張符寶苦惱地蹙起了一對秀氣的眉毛,旁邊永淳公主笑得直不起腰來:「哈哈,我都告訴你了,你還被嚇到,膽子比我還小,哈哈哈哈……」。

  「哈哈哈,兩位殿下好、小天師好,你們玩得很開心啊,我們今日就要啟程去杭州了,你們還有沒有特殊想要捎帶的東西呀?我著人去給你們買」,楊凌滿面春風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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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45章 萬松書院


  楊凌送了個空口人情,其實根本不必他去張羅,更不必幾位公主去點名購買,谷大用原本就是在宮裡侍候的人,皇族婦人們使用些什麼東西,相互贈送些什麼禮物,恐怕這些公主們自己都沒他記得周全。

  谷大用早置辦了十餘車的東西,每份箱籠上都按分屬於皇上、太后、皇后、皇妃和公主做好了記號,就連威國公楊凌家裡幾位夫人,他都很細心的一人準備了一份貴重的禮物。

  正德皇上在蘇州住了十餘天,預計事先調度安排的將領差不多現在已經各自到位了,只需再給他們一點時間掌控軍隊、按計劃調派好人手,正德就可以馬上回京,開始全國性的政軍首腦大換防,徹底消彌一切隱患,所以杭州之行仍然從容。

  拉馬裡奧大主教的人目睹了金陵、姑蘇的美麗富饒和強大的經濟實力,已經徹底被它折服了。曾經,馬可波羅的東方遊記在西方是受人恥笑的,因為他們不相信世上會有這樣的一個地方。

  儘管近些年來一些西方冒險者已經陸續來到東方,見證了馬可波羅所說的話,但是在大多數人眼中,仍然認為他們是為了遊說貴族、獲得足夠的遠洋贊助而有所誇大,然而親眼見證了這裡的富饒和美麗,他們才不得不相信這件事實。

  金陵城的富有強大,比他們的帝都要強上百倍,蘇州的市政比他們的城市要先進百年,他們最大的城市也不過十餘萬人口,而在這裡,他們所見到的動輒是上百萬人口的豪華大都市,那真是鄉下人進城,目不暇接。

  現在,他們興致勃勃地往杭州城進發了。當然,還帶著他們購置的無數精美的禮物。送給國王和王后的;送給其他貴族的;送給妻子和情人的等等。

  他們已經決定在這座近海的大都市設置駐商局,儘管他們還沒有見識過這裡的美麗富饒,可是看過了金陵和蘇州,他們對杭州,已經沒有任何可能的懷疑了。

  杭州沒有蘇州的歷史悠久。秦一統六國後,在靈隱山下設錢唐縣,現在已是杭州城的地方當時還是隨潮出沒的一片海灘,西湖還未問世。直置東漢,從寶石山至萬松嶺修築了一條海塘,西湖開始與海隔斷,方才成為內湖。

  到了隋唐時期,作為大運河起訖點的杭州才奠定了航運中心與貿易中心的地位,成為全國知名的商業城市和重要貿易港門,當時的稅金佔大唐全國財政收入的百分之五。

  到了北宋時,杭州已有「東南第一州」之稱。當時全國的商稅、酒麴稅以杭州居第一,首都汴梁則次之。待到南宋定都杭州,輦轂駐蹕,衣冠紛集,民物阜藩,尤非昔比。杭州一躍成為全國之中心。儘管軍事上當時南宋十分疲弱,然而論及繁榮富裕,杭州當時已是全世界第一大都會。

  這種局面到了元朝時也沒有改變,直到大明立國後施行海禁,又加上倭寇年年騷擾,杭州才衰落下來。不過這種局面畢竟才百餘年,而其繁華富饒的大都市地位卻歷經了數百年,此時的杭州居民骨子裡並未失去那種應有的氣勢。

  如今重新開海了,杭州又成為對外通商貿易的第一口岸,又有嚴嵩這個年輕能幹的知府在此鎮守,加上它元氣未失、底蘊深厚,此時的杭州會是怎樣一副模樣呢?

  皇帝從餘杭門入了杭州城,駐於孤山腳下的臨時行宮。知府嚴嵩以及杭州大小官吏、鎮守太監齊來迎駕,於西湖樓外樓設宴接風,好一陣喧鬧至夜方休。

  次日,嚴嵩又來見駕,聽候皇帝對於杭州治政的垂詢。嚴嵩的準備遠比谷大用周詳,對答如流、談吐不凡,正德皇帝聞言大悅,不禁向楊凌投以一道讚賞的眼光。

  谷大用、嚴嵩這些管理稅賦通商、地方政經的文官和許泰、李森、白重贊、許泰等可信可用的武將,可都是出於楊凌的舉薦,現在看來,楊凌果然有識人之明,這些人幹得還真是有聲有色。

  正德皇帝聽罷嚴嵩的陳述,呵呵笑道:「來呀,給嚴愛卿看座」。

  嚴嵩受寵若驚,連道不敢,楊凌笑道:「皇上賜座,豈能推辭,你就坐了吧」。

  「是!」嚴嵩長揖一禮謝坐,這才欠著屁股坐了半邊椅子。正德皇帝喜滋滋問道:「朕此次南巡,便要看看江南各阜的發展,瞭解一下地方民情。嚴卿,聽你方纔所述。杭州現在工商興隆、交易廣泛,朕甚是欣慰呀。你且說說,尚有些什麼情況?」

  嚴嵩拱手道:「皇上,杭州工商業發展十分迅速,不過蘇州近在咫尺,以發展工業為主,是以臣在杭州,則以商業為主,彼此互補,又不必太過爭奪資源。

  如今,杭州商業有四百三十三行,是最齊備的商行大阜,借助運河、海運和陸運之便運,樞紐結於天下。已和日本、朝鮮、呂宋、南洋、波斯、大食等近五十多個藩國和地區建立了貿易。

  在商業上,由於朝廷取消朝貢制度,代以通商貿易,平等交易,各取所需,而一劍書城且制訂了詳細地律法,臣依律行事,又得皇上和朝廷的支持,所以沒有什麼大問題。

  杭州居民現在百四十萬,每天消耗雞、豬肉食巨量,已有農戶專門飼養,以此為生。官府對此予以保護和鼓勵,一旦因瘟病或出售困難造成重大損失時,官府是會予以補給的,以免傷了這些農戶的元氣。

  此外,杭州乃是大阜,人口太過重多,現在城中專門出資僱傭了些無業遊民,專司防火、防疫事務,每年尤其是夏季,務必清除城中污垢垃圾,以免產生流病……」。

  他看了眼正德臉色,見正德笑吟吟地十分高興。便繼續道:「說到工農業,杭州自然是以瓷器、茶葉、絲織、造紙、印刷、水稻、養殖等為主。

  水稻現在栽種的是皇上親自恩准引進試種成功的正德稻,此稻種抗旱、抗蟲,高產。臣正在號召地方採用移栽法種植。原來的直播法雖然省去了育秧和移栽兩個環節,但是如平田整地,苗期防寒保溫與保苗,雜草防除,防止倒伏等方面對產量影響較大。

  現如今採用育秧移栽不但克服了這些問題,而且節省種子、節約肥水,提高產量。最重要的是,不必等上一季稻子成熟,新苗就培育出來,江南稻田可以一年兩熟,產量翻番。要是到了閩南,使用此法一年可以三季成熟,百姓獲益厚重,皆是皇上之恩吶」。

  正德一聽眉飛色舞,想不到當初一句話,竟然可以產生這樣意想不到的效果。看來身在上位者還真的時時在意、處處小心,尤其治國柄政,那是萬萬馬虎大意不得呀。

  嚴嵩又道:「至於貧田山田,則栽種易管理且高產的紅薯和玉米,軍屯田正在整頓,先期全部栽植棉花,這樣可以盡快見效,可以賣出大價錢用來安置屯軍衛所官兵」。

  楊凌插嘴道:「嚴大人,我在蘇州時聽說蘇州織造的大量絲繭來自杭州農戶,你這裡可是供應大戶,谷公公說你正在改良一些東西,可否詳盡說說?」

  嚴嵩喜孜孜說道:「是,臣蒙皇上信任,委以杭州知府的重任,微臣感激涕零,恨不得粉身碎骨以報,是以處處小心,恐讓皇上失望。臣是書生出身,可絲織乃是江南根本,關係國計民生,臣可不敢大意。

  臣不懂農業,便招募能工巧匠進行研究,絲織從養蠶、繅絲到紡織及紡機工具皆有改進。對蠶種的選擇,蠶病的防治,桑葉的培植,育蠶的工藝,結繭繅絲的方法與工具,都予以改進,規定了步驟教授予於百姓。至於桑樹,我們正在挑選植株進行改良,使之多葉而株矮,採葉多而省工。」

  正德皇帝點了點頭,微笑道:「甚好,那麼杭州尚有什麼需要朝廷解決的問題麼?朕今日來杭州,正好就近解決」。

  嚴嵩疏朗而直的眉毛一揚,說道:「說到問題倒有一個,臣正想具體上奏,請示皇上。皇上,當今大明造紙業十分發達,以江西鉛山石塘鎮為例,那裡有紙廠槽戶不下三十餘槽,各槽幫工不下一、二千人,所產驚人。

  現在蒸煮紙漿多用石灰,提供了紙漿的質量。紙坊破碎原料多用水碓,提高了功效。所產高中低檔各式紙張沿江運下,成本又低廉,紙張多則印刷作坊則隨之興起,杭州城鄉現在有大批刻字工人。

  刻字工價,每葉兩板,每板工銀一錢五分。活字印刷,三分銀子刻一百字,由於刻字價賤,故印書甚多,私人出資印刷的文人也增多了。

  本來這是好事,不過現在書坊出版的不止是十三經、十七史,以至叢書、別集、道藏、詞曲等,由於杭州商行眾多,消息傳播不便,現在有人專門出版事關各行各業消息情形的小冊子,紙張粗糙、印刷簡陋,只為一時之需。

  有時為了招攬買者,還會夾雜一些最近發生的奇聞逸事,坊間故事甚至青樓韻事。此為新生事物,朝廷沒有相關律法限制,臣引導管理頗為吃力,是以正想奏請皇上,這種行為是當禁當行?如何管理?」

  楊凌微微地笑了起來。造紙業促進刻字業,刻字業促進印刷業,而商業活動的需要又促進兩個不同的行業進行聯繫,從而產生報業。

  報業這個新行業的產生再促進法律的完善。經濟影響了政治、法律和文化,政治、法律和文化的完善反過來繼續促進經濟的發展,彼此環環相扣,不斷衍生,而隨著它的發展,又會出現什麼新的產業呢?

  此即謂溫水煮青蛙的手段,人文金字塔的理論,終於親眼看到它的奇妙效果了。如果自己脫離實際,一味操之過急地搞大躍進,還會有親眼看到這一切的那一天麼?

  楊凌想到這裡忽地想起了一個人。那個被寫進詩詞唾罵萬年的王莽。王莽那廝不會也是穿越的人吧?王莽一登帝王即均分田地於民;廢除奴隸買賣;政府控制冶鐵和鑄錢,防止富商操縱市場;建立國家銀行、貧苦百姓可以申請國家貸款,杜絕了高利貸;從皇帝到百官,都實行浮動工資制;王莽厲行懲貪,建立舉報制度。

  均田地、講人權,真不知道他一個家族裡出過九位侯爺、五位大司馬的顯赫貴族,怎麼會有這樣的思想,結果如何呢?

  正德剛想說既然百姓出版毫無頭序,有傷風化,那就予以禁止便是。忽地瞟見楊凌唇邊笑意,心裡不由翻了個個兒:「莫非楊卿有何獨到見解?」

  他又想起自己方纔所思:身居上位者,當時時在意、處處小心,尤其治國柄政萬萬不可馬虎大意的想法來,正德變得慎重了,他仔細地思考了半天,才微微頷首道:「唔,朕知道了,百姓既然因商務需要推出了這些東西,總有它存在的價值,不可一味禁止因噎廢食,官府可以出面疏導。

  這樣吧,如果一些事涉風化、觸及律法的東西,還當以禁、罰、懲等方式予以管制,尋常民俗民情、鄉間俚聞,盡可由其登載。你回頭把詳細情形逞報上來,有何建議一併報來,回京後朕召集官員予以研討制定一部相關律法予以約束便是。」

  「是!」嚴嵩欠了欠屁股,拱手說道。

  正德頷首微笑道:「好,朕要在杭州停留幾日,到了這天堂聖地,總要到處走走的,景德鎮、龍井茶園、桑山稻田朕都是要去看看的。這三天,朕先欣賞一下杭州風景,西湖、靈隱寺、虎跑泉、錢塘江六和塔,朕是久聞大名啦」。

  這些事情嚴嵩早已做好種種準備。是以只是欠身一禮道:「是,臣回去便安排一下」。

  正德一擺手道:「景德鎮、龍井園和桑山稻田察看農耕這些事你來安排,遊山逛景就不必了,隨從如雲便失了野遊之趣。朕自去微服一遊、與民同樂」。

  嚴嵩一聽唬了一跳,忙道:「皇上,萬萬不可,臣不敢有瞞皇上,杭州人口,再加上內外經商,各國、各地商賈如雲,因之無賴宵小詐騙竊物之事屢有發生,卻是嚴懲不絕,臣為之大為頭疼,皇上是萬乘之尊,豈可輕涉民間?」

  這種事北京城也有的是,但凡豪華都市這種事總是層出不窮的,陰暗總是伴隨著光明出現,最肥沃的土地也最容易滋生蟲患,正德不以為然地笑道:「宵小之徒怕些甚麼?朕雖說要微服出遊,身邊總有大內侍衛伴隨的,再說朕去的地方都是熱鬧繁華之地,無賴地痞也當有所顧忌」。

  嚴嵩無奈,只是暗暗決定通知通判、巡檢、民壯,所有治安衙門加強治理,免得攪了皇上遊興罷了。

  目注嚴嵩離去的背影,正德皇帝微微頷首,對楊凌道:「楊卿,此人頗具才幹,才堪大用!」

  「是,皇上慧眼識人!」楊凌瀟灑一笑。

  昔年對嚴嵩的擔心和忌憚,現在已從楊凌心中煙消雲散。他不再擔心嚴嵩一旦位具高位如何了。嚴嵩沒有變,從他的瞭解裡,這個人還是不好女色但貪戀權力,但是誰的一生沒有一點追求?那些千古名臣難道都是淡漠名利的山野隱士麼?

  人的野心是隨著權力的擴張和周圍的環境而逐漸改變的,如今已經不同於往日了,一個不同的君王、一個不同的朝廷、一個不同的大明,一個日新月異發生著劇變的大明,也將造就一個不同的嚴嵩!

  更重要的是來自自信,如果自信能夠穩穩地一劍書城駕馭住一匹千里馬,那為什麼不讓他日行千里?

  楊凌微笑著看了嚴嵩離去的背影一眼,前世的一切只能做為一個借鑒,而不能做為一個量尺來衡量歷史上的一切了。楊凌,真正地融入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真正的因為他而發生了改變,它將不會再重複楊凌記憶中的一切。

  未來,即使是楊凌這個來自五百年後的人,也無法揣測的未來。

  ********

  第二日,正德要和唐一仙、諸位公主們同游杭州,第一站自然是久享盛名的西湖。大隊人馬還未出門,拉馬裡奧大主教和拉蒙德侯爵便興沖沖地趕了來,原來他們已經相中了駐商局建築地點,並且把兩國貿易的詳細合同也修訂完畢,巴巴地趕來請求皇帝陛下簽署。

  楊凌將條文細細看了一遍,又要通事看了一遍,條文以中匍兩國文字書寫,這些使者倒還規矩,各項條文循規蹈矩,並無不妥之處,正德皇帝也是個性情爽快的人,當即用印簽署,並行文北京,令內閣立即頒布天下。

  拉馬裡奧大主教請了正德皇帝親筆簽署用印的官方函文,立即興沖沖地告辭離去了。他要在羊壩頭建築駐商局和附屬的大教堂、倉庫房、醫捨和學校,將移居過來至少一百戶人家,在這個帶領世界迎風破浪駛向未來的巨艦上從此佔據一席之地。

  羊壩頭,兩百多年前。回民阿老丁在此建築鳳凰寺,成為中國伊斯蘭教四大古寺之一,看來拉馬裡奧大主教是要在此發展爭奪信民了。

  他甚至想請示教皇,親自來到這個人間天堂擔任教會在東方的紅衣大主教。他興沖沖的離去了,旁邊是眼紅紅的巴蒙德伯爵,他無法拋棄自己的領地,跑到這麼遙遠的東方來,這讓他很是嫉妒拉馬裡奧大主教的幸運。

  不過他也在這裡買了一塊地,他準備回去就遊說他那個破落了的同族兄弟帶著他那兩個英俊的侄兒和三個美麗的侄女來到這個最美麗富饒,而且充滿生機的地方定居,相信他的家族將可以因此從貴族群體中脫穎而出。對對,用東方話說,是從此鶴立雞群!

  正德等人沒有通知地方官府,那種肅清一切遊人、獨自遊逛風景的感覺並不好受,正德最厭惡的就是過那種離群寡居的聖人生活,難得出京一次,他怎麼會不放縱一次?

  於是,朱公子和楊公子又帶著四大美人出遊了。

  上珠寶巷、下珠寶巷是經營金銀珠寶首飾的盛地;米市巷、柴木巷、菜市橋是熱鬧的市井集市。瓦子戲院則遍佈城中各處,這些地方最是熱鬧,治安自然也是最亂,不過這些地方正德皇帝和公主們自然也不屑去逛,這倒讓江彬放心不少。

  江彬頭戴英雄巾、一身短打扮,蜈蚣扣的武士報,腰間插了根雙節棍。江彬本來就是一副痞子相,臉上又有兩個疤,這副模樣往那兒一站,挺胸腆肚狐假虎威,要不是後邊的正德、楊凌和四位美女神態端莊,簡直就是跟著花花公子逛大街的護院家丁,誰看得出這位就是金陵城的江總兵。

  此時正是春天,最宜欣賞柳浪聞鶯,正德一行人租了條花舫船,遊湖直至近午興致不減,又沿長堤柳下漫步而行。

  正德和唐一仙傍依而行,永淳小丫頭到底向著姐姐,總是扯著湘兒說個不停,湘兒本來自覺不是那麼在乎楊凌,可是眼見人家一對兒走在前邊,時而低語、時而輕笑,眉來眼去,別有滋味,那心裡可就泛起了酸意,可又不好表現出來。

  張符寶將這三姐妹行止、心思瞧在眼裡,不覺暗暗好笑,她本來不欲去注意楊凌行動,這一來卻時不時的想去看上一眼,眼見前邊一對璧人如影隨形、柔情蜜意,不期然想起那日夜間夢中情形,想像起若是被楊凌如此呵護憐愛的女人換作自己……這一來心裡頓時不自在起來。

  陽光鋪開了溫柔,春風拂起了浪漫,如絲的垂柳點綴出江南地秀色,柳絲間鶯語暱喃,一排排的嫩柳倒映在綠波中,與陽光一起瀲灩著無限優美的湖光山色。

  美麗的西子湖畔,翠柳成陰,微風纏綿。自與楊凌做過那種親熱之事,永福和楊凌好得蜜裡調油,那種煥發出的美麗氣息簡直讓容顏絲毫不遜於她的永淳和湘兒都有些嫉妒。輕輕走在楊凌的身邊,她的心也像春風一樣的飛揚起來,盈盈秀水,顧盼出無限的情愫。

  「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楊凌盯著永福的小嘴兒壞笑。

  永福嬌嗔地白了他一眼,恨聲道:「你看人家做什麼?」

  楊凌眨眨眼,悄聲道:「我看哪裡了?」

  永福鵝蛋臉兒一紅,嘟起小嘴道:「人家下次不理你了」。

  楊凌捂著嘴咳了一聲,眼睛瞧著前邊的正德夫妻,卻用永福公主聽的到的聲音道:「唉,寧兒不理凌哥哥了,不知道受冷落的它會不會傷心?」

  永福眼珠兒一轉,被他引動了好奇心,詫異地道:「冷落了你,誰傷心呀?」

  楊凌勾了一下永福的眼神,往自己袍襟下一引,似笑非笑地道:「它……呀……」。

  「呀!」永福公主又氣又羞,攥緊了小拳頭直想拿他的後背當鼓敲,好在她還省起這是在大街上。永福公主恨恨地剜了他一眼,紅著臉嗔道:「不許你說!」

  楊凌摸摸鼻子,悶笑道:「不說,不說」。

  永福公主臉兒紅著、嘴角笑著、心裡甜著,飄也似的走了一陣兒,忽地說道:「這裡人好多,真想去個清閒些的地方走走」。

  「多麼?」楊凌前看看後看看,就這麼點人還嫌多?想當初俺也曾來過這兒,那時節要想這條柳浪聞鶯的長堤上少點人兒,就得半夜來才行了,這樣都嫌多,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那不如……去萬松書院吧,應該清靜些」,楊凌提議道。

  「萬松書院?那是什麼地方?也是名勝古跡麼?」永福公主奇怪地問。

  萬松書院始建於唐朝貞元年間,距大明朝時已近千年,當初名為報恩寺。楊凌其實說完就後悔了,萬松書院名傳後世是因為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發生在這兒,而那故事發生在明朝年間,楊凌也不知道是不是目前這個時代,現在世上有沒有這麼一座書院。

  可他話已出口,卻是無法收回了,永福公主只一擺手,一個公子哥兒似的大內侍衛就收了三步一搖的身段,嗖地一下躥到了跟前,把路過的遊人嚇了一跳,還當這廝要當街搶人呢。

  永福公主低聲道:「問一下萬松書院在哪兒,告訴皇兄,去那兒走走」。

  那名大內侍衛微一頷首,轉身走開了,過了陣兒才匆匆走來,含笑稟道:「殿下,知道這萬松書院的還真是不多呢,方才問過一名秀才,這才打聽的地方。並不太遠的,這家書院是十一年前浙江右參政周木由報恩寺改設的,現在除了些書生士子並不為太多人知道」。

  永福公主點了點頭,楊凌是讀書人,又來過杭州,知道萬松書院當然不稀奇,楊凌也鬆了口氣。那侍衛趕去向正德皇帝稟報,正德只要有得玩,去哪裡倒無所謂,一行人當即離開西湖,抬了幾頂轎子,悠悠呀呀直奔萬松書院去了。

  萬松書院位於杭州西湖東南鳳凰山北萬松嶺上,這裡松木蒼翠,風景秀麗,更可北賞西湖,南觀錢江,滿目清新,盡在眼底。楊凌隨口一句話,本還擔心這裡沒甚風景,到了此處見了這番景像才放下心來。

  迎面蒼松翠柏前一座萬世師表的石碑,還供奉著孔聖先師像,綠樹環抱之中,粉牆黛瓦的書院顯得格外清雅幽靜,樓台照壁更是精美。

  山下比較熱鬧,有各式茶樓酒肆。湘兒、永福和符寶三人蹦蹦跳跳的正覺飢餓,一行人先尋了家乾淨雅致的酒樓,點了蔥包檜、貓耳朵、西施舌、幸福雙、花鮮栗羹、朝糕等口味獨到的地方小吃,又要了幾味姜茶、擂茶等地方茶飲,吃飽喝足這才舉足上嶺。

  正是揚春三月天氣,一路上青草綠樹間長滿了鮮花,樹冠蔭蔭婆娑。鮮花點綴如錦,濃郁的芬芳清雅、香馨,令人神清氣爽。

  穿過三座牌樓,走過仰聖門,經過明道堂、居仁齋、由義齋,又到大成殿拜過了孔聖先師,就到了傳說中梁山伯和祝英台同床三載男女未辨的毓秀閣。

  一路上紅窗粉牆、栗柱青瓦,花草樹木點翠碧嬌嫩,幾個人悠閒地行於一層樓台上,嶺上萬松蔥鬱,遠水悠悠如碧,身邊蝴蝶兒翩翩,確是一處盛地。

  永福幾人一氣兒上山,走得臉蛋嫣紅,便坐在春雨洗刷後乾乾淨淨的潔白石階上乘涼,楊凌瞧見身邊飛來飛去地蝴蝶,不禁隨口吟道:「纖手相攜春又度。何物花叢,展翅翩翩舞?一片松濤千萬緒,難得……」,梁祝二字尚未出口。他才驚醒又忘形了,這是一首後世地詩,吟的是梁祝的故事,現在可無梁祝故事,不覺有些尷尬。

  永福幾人只道他是一時興起要吟詩呢,唐一仙拐拐正德的胳膊,說道:「喂,瞧我大哥吟詩呢,可比你那『我這兒停驄住,她那兒俊眼睃』強多啦」。

  正德剛要不服氣地反駁,忽見楊凌僵在那兒,只當他想不出合適的詩句了,不禁幸災樂禍地道:「俺那叫俚語懂不懂?嘿嘿嘿,不管咋說,我是吟出來了,你那大哥……嗯嗯,嗯嗯……哎喲,掐我幹嗎?」

  永福見楊凌張口結舌,不忍郎君受窘,正想說話岔開,張符寶已笑吟吟地道:「國公爺,難得什麼呀?怎麼難在了那裡?」

  楊凌眼珠一轉,說道:「哦,我是瞧這蝴蝶翩翩,忽地想起一個故事,心中有所感歎,是以失神」。

  唐一仙又用肘尖撞了正德一下,得意地一翹鼻尖,然後笑盈盈地問道:「大哥,你想起什麼故事了?說來聽聽」。

  楊凌沒辦法了,只得硬著頭皮把梁祝的故事說了一遍,好在裡邊的太守呀什麼的官職一聽就不是明朝,倒不致露餡,至於書院的名稱隨便起一個便成了。

  楊凌講到二人同床共榻三載,梁山伯不辨雌雄,引得湘兒、永淳幾個丫頭訕笑不已,紛紛譏諷梁山伯是個榆木疙瘩,待講到十八相送,聽到祝英台一再暗示,梁山伯始終不曾領悟,永福不禁笑道:「梁公子是個正人君子,自然不會想到祝英台話中有話」。

  楊凌瞄了她一眼,小妮子下巴微微一揚,眸波流轉,微帶椰揄,顯然是笑他風流,不如梁山伯是個守禮君子。湘兒托著下巴聽地正有趣,瞧見二人眉開眼去,便狠狠瞪了楊凌一眼,楊凌偏沒看見,氣得小丫頭銀牙緊咬,嘴唇兒撅的掛得上油瓶。

  楊凌將那故事講完,直講到祝英台跳墳化蝶,聽得永福和唐一仙盈盈珠淚欲下,已經入了戲的湘兒和永淳卻氣得小臉通紅。

  唐一仙輕拭眼角,說道:「好可憐的一對有情人,那個馬公子真是該殺,祝老爺嫌貧愛富,害了自己女兒,真是可恨!」

  永淳公主卻一拍大腿,怒(語)道:「要我說,那個姓梁的才可惡,這也算男人麼?木訥得像只呆頭鵝那也罷了,偌大的男人屁本事沒有,只會傷心落淚鬱鬱而終,害得祝姑娘殉死,他哪怕領著姑娘私奔呢,廢物,大廢物一個!真不知祝姑娘喜歡這麼個廢物做甚麼?」

  湘兒連連點頭,說道:「是啊,是啊,聽得我好生悶氣。漫說一個富家翁的女兒,就算她是公主好啦,這男人只要想想辦法……」。

  她說到這兒忽想起自己不就是個公主?楊凌不就是絞盡腦汁地想盡辦法與她在一起了?可沒學那沒出息的男人,只會躲在家裡挺屍。嗯,自己的郎君比那個叫梁山伯的蠢貨強多啦,雖說壞了點兒。

  湘兒喜孜孜地看了眼楊凌,忽然覺得這傢伙順眼多啦。

  楊凌聽得啞然失笑,以這兩個丫頭的性格,恐怕真就絕對不會喜歡梁山伯那樣的男人,難怪她們氣成這樣。永淳猶自憤憤,對張符寶道:「符寶,你說是不是?這樣沒用的男人,要是換了你,你喜歡麼?」

  張符寶翻了翻眼睛,哼了一聲,洋洋得意地道:「怎麼會?貧道掐指一算,便知過去未來,那傢伙是不是我的郎君,我只須算上一算就知道了。他有什麼困厄病難,我自然也算得到,又怎麼會落到那般下場?」

  永淳公主雙眸一亮,歎道:「哇,你真的這麼厲害?」

  張符寶站起身來,學著她大哥很瀟灑地走了兩步,把袖子一拂,傲然立於廊前道:「貧道雖不敢說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但是憑我的道行,趨吉避凶、化難為夷,有何難哉?」

  她剛說完,「嘩」地一聲,一潑水從天而降,把她淋得落湯雞一般。

  眾人目瞪口呆,楊凌卻不禁失笑。

  張符寶瞧見楊凌笑她,不知怎地一股怒火直上心頭,她霍地跳開一步,惱羞成怒地攥緊了小拳頭,衝著樓上嚷道:「是哪個王八蛋拿水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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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4 22:20:01
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46章 春心.殺心


  窗台上趴著一個頭戴帕頭布巾,身穿淺藍長袍的長鬚老頭兒,他正有些張皇失措,聽見下邊的人罵他王八蛋,再一瞧符寶,卻以為是萬松書院的學生了,頓時膽氣壯了起來,他把眼一瞪,罵道:「混帳東西,竟敢對先生無禮麼?」

  原來張符寶平素都穿道袍,所以換了尋常衣服也專挑素淡的中性服裝穿著。她今日穿的是一件道服,這道服並不是道袍,而是漢服的一種,有點類似道袍。張符寶不施脂粉,素面朝天,長髮一束,此時再被那水一潑,濕淋淋的還真像個俊俏的小後生。

  張符寶一聽上邊的老頭兒如此無禮,戟指喝道:「你個蠻橫無理的老東西,滾下來,否則本姑娘踏平你這萬松書院!」

  這一句話真是威風八面,不愧是跑過江湖的,極有光棍味道。

  老頭兒一聽嗖地一下縮了回去。正德皇帝擊掌讚道:「好樣的,朕……真是好樣的,俺支持你!」

  張符寶一聽皇帝老兒給她撐腰,不由得意洋洋把腰一掐,隨即若著臉「呸呸」連聲,說道:「這是什麼水呀,怎麼這麼臭?」

  楊凌忍著笑走到她身邊,遞過一方手帕道:「先擦擦吧,女孩子還是該有點女孩子模樣的」。

  張符寶狠狠瞪了他一眼,卻老實不客氣地搶過手帕擦起臉來。

  這時樓內蹬蹬蹬地跑出一個老頭兒來,驚疑地上下打量著她道:「你……你不是院裡的學生?」

  張符寶氣憤憤地道:「我是龍虎書院的學生,不是萬松書院的學生!」

  老頭兒一聽奇道:「龍虎書院?什麼時候開的,老夫怎麼未曾聽過?」

  張符寶鼻尖一翹道:「本書院開了兩千年啦,沒聽過那是你孤陋寡聞。想當初你家孔丘先生還向我家老先生問過禮,到如今南張北孔,我們家也不見得就低給你們儒家了」。

  老頭兒一聽這才明白,原來是龍虎山張家的人到了。道家供奉三清祖師,其中的太上老君就是老子,孔子曾向老子請教過學問,所以符寶有此一說。

  龍虎山張家家大業大,可不止是張天師兄妹二人,只是他們是天師長支嫡系,身份最為貴重罷了,行走於天下間的龍虎宗張家的人還是很多的。

  老頭兒聽說是龍虎山的人,不禁訕笑道:「我說你個姑娘家,怎麼穿得不男不女。原來是龍虎山張家的人,失敬失敬。」

  楊凌一聽啼笑皆非,聽他口氣倒像是龍虎山張家的女人就該穿的不男不女似的,最後還來個失敬失敬,這句話明明是道歉,說出來卻很是欠揍了。

  張符寶氣往上衝,怒道:「你這人怎麼這般無禮,這是什麼水呀就往人身上潑?不道歉就罷了,還敢罵我?」

  老頭擠眉弄眼地笑道:「不知者不怪,姑娘勿怒。老夫還以為你是院中學生,學生辱罵先生那還不該責罵麼?呵呵,至於這水……也不是髒水,老朽在窗台上種了些花兒,窗外睏了桶水,為了增肥,老夫還光了幾粒豆子。」

  「嗯……」,老頭兒往她身上嗅了嗅,說道:「還真有點臭」。

  「你……你……」,張符寶快氣哭了,她雖不好修飾打扮,可畢竟是個愛潔的女孩兒家,現在被人潑了一身發酵了的豆子水。渾身臭烘烘的,怎能不羞不怒?

  楊凌一見這般情形,連忙上前道:「老先生,我們是外地地遊客,聽聞萬松書院風景優美,所以前來一觀,呃……老先生尊姓大名,可否尋一處地方讓她……呃,讓我妹子沐浴更衣?」

  「妹子?誰是他妹子啊?不知羞,倒愛擺譜當人家哥哥」,張符寶乜了他一眼,看他也不順眼了。

  老頭兒一見這位公子舉止雍容,氣度不凡,忙還了一揖,肅然道:「啊,老朽張多重,是書院的一位先生。這事兒說起來是老朽的不是,請諸位上樓,呃……老夫樓上有間沐浴房間,提來山泉水燒開即可使用」。

  「張多重?」楊凌瞧這老頭兒總是一副滑稽像,板著臉很嚴肅時嘴角也向上翹著,一副天生的笑臉,正覺得有點熟悉,再一聽這名字似曾相識,他略一思忖,不禁笑道:「不知老先生可識得泰安學政張多器張老先生?」

  「呃?多器麼?那是家兄,這位公子是?」

  「哦,在下遊歷天下,曾往泰山一行,與張老先生相識,是以結為忘年之交」,楊凌有點想笑,張多器就是個詼諧搞笑的人物,想不到他的兄弟一般模樣,偏偏這兄弟兩人還都是搞教育的,為人師表若斯……,不過自己若是學生,倒是很喜歡有這樣一位老師。

  張多重知道哥哥和自己脾性差不多,結交朋友也不大講究出身、年齡,兩人交談幾句,楊凌說的一字不差,張多重哪有不信之理,連忙喜出望外地往屋裡讓他們。

  張符寶氣得要死,可她現在濕衣貼身,那姣好的女性曲線慢慢都呈露了出來,哪敢還立在這兒讓四下聞訊趕來的學生們觀看,只得忍著氣隨著老頭兒進了樓房。

  這些人出來遊玩,隨身沒有帶換用衣服。隨著出來的又都是些只會舞刀弄劍的大內侍衛,殺人他們在行,買女人衣服哪行?

  楊凌剛說了半句讓江彬去買女用衣衫的話,就見他鼓起一對蛤蟆眼,汗都快要下來了,楊凌只好把目光投向湘兒,說道:「實在不行,只好麻煩你跑上一趟,好在嶺下不遠就有各式店舖……」。

  湘兒直了眼:「我……我只會穿,不會買」。

  楊凌一窒,這才省到這位姑娘也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兒,離了保姆連個手帕都不會洗的溫室花骨朵兒,讓她買東西……,楊凌乾笑兩聲道:「那,你們暫坐片刻,我去跑上一趟。」

  楊凌買衣服倒是在行,包括女人用的貼身褻衣、小衣他實在熟悉無比。家中妻妾環肥燕瘦、高矮胖瘦各具風情。楊凌哪次出來不為心愛的女人挑些精美的衣衫?她們的尺寸全都記在心裡呢。

  有了比較心裡也就有了譜兒,方才張符寶濕衣裹體,他那雙賊眼一瞄,胸多高、腰多細、臀多翹,全都心中有數了,這裡裡外外的衣衫買得竟是大小極為合體,款式顏色也十分鮮俏。

  ********

  等他捧了一堆衣服悠哉悠哉地趕了回來,張符寶已經在浴室洗了七八遍了,她都快把那身嬌嫩的肌膚蹭掉皮了,還是覺得身上有臭味兒,仍然在那兒刷呀刷的。

  侍衛中有幾個是出身少林的高手,此時總算顯出了本事,那挑水功施展開來,兩隻水桶百十來斤提在雙手中來去如飛,幾條大漢穿稜往來,看得張老夫子嘖嘖稱奇:「龍虎山真乃藏龍臥虎也」。

  永福等人是公主身份,不便與外人在一起,好在老頭兒這房子裡外三間,最外間是客室,中間是書房,最裡邊是臥室兼隔壁出的浴房。幾位女子便在書房相候,張老夫子在客室陪伴正德。

  楊凌趕到,將衣物等交給湘兒,讓她送進浴室,然後回到外室。張老夫子已陪著正德聊了半天,他真當楊凌是那少女的哥哥,那麼自然也是龍虎山的人了,是以見他回來,連忙又賠禮一番。

  楊凌笑道:「是我們跑到書院裡來打擾,老先生本是無心之舉,何必一再致謙?」

  老頭兒乾笑一聲道:「老朽正在臨窗品茶,聽得公子在樓下講起一個故事,是取材於東晉時曾來此地做官的梁山伯夫婦故事麼?演繹的好呀,老朽初始尚未在意,後來聽得有趣,聽你講完了故事,老朽一時想瞧瞧是何等人物,倉促推窗,這才……呵呵,實在是抱歉」。

  楊凌這才曉得竟是自己講故事惹下的禍事,正德皇帝笑道:「老夫子也對這等情愛故事感興趣?」

  張多重哈哈笑道:「老又如何?人老,心不可老呀。「他隨口哼唱道:「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我還要向煙花路上走……」。

  一位道學先生竟然……,雖說明中葉時風氣最為開放,腐朽冬烘最少,楊凌下江南時甚至聽說過一位才子舉人過生日,舉辦過『百妓宴』,邀來百位妖嬈妓女饗客,可謂驚世駭俗,但是這位先生畢竟是萬松書院聘請來的教授,談起男歡女愛竟然如此放得開,教授叫獸化得也太嚴重了吧?

  老夫子哈哈笑道:「這是關漢卿在《一枝花.不服老》中自誇老當益壯金槍不倒的曲子,老朽甚是喜歡呢。老朽閒來無事也好寫個昆曲雜劇,今日有幸聽到這個動人的故事,所以有心將它寫成戲曲使戲班表演」。

  楊凌無心去考究梁祝的故事是否因此才傳播開來,他現在對張老夫子的話有些好奇,因為他記得上學時,老師講《竇娥冤》一課時,引用關漢卿自喻的一句話,「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噹噹一粒銅豌豆」。

  並引申開來,說他如何德藝雙馨、如何錚錚鐵骨,就像一粒銅豌豆一樣,不向腐朽的惡勢力屈服,怎麼到了這張老夫子口中成了老不修了?

  眼看符寶姑娘還是千呼萬喚不出來。楊凌就當閒磨牙,信口向張老夫子求教。

  張老夫子聽罷楊凌的話笑的前仰後合,說道:「公子到底年輕,想是不明白銅豌豆在元朝俚語中是什麼意思哪?哈哈,所謂豌豆,乃是指浪跡勾欄、飽經***的老嫖客是也。

  己齋叟(關漢卿)乃元曲大家,同時又是一個攀花折柳、狎妓飲酒的***行家。他寫的散曲取材於不同朝代,比如那《竇娥冤》就取材於漢代『東海孝婦』的故事,說他懷才不遇、憤世嫉俗、牢騷滿腹是真,說他不畏強暴有意揭露元朝暴政?不至於吧,話說回來,己齋叟成名後還是結識了不少大元權勢人物的」。

  正德見楊凌被人糗了,也很沒義氣地幸災樂禍起來。

  楊凌摸著鼻子不語了:「我怎麼忘了師長們就喜歡把歷史上的正面人物無限拔高,按照現代的道德標準不斷的往上拔,拔成超完美榜樣,最後超凡成聖全都不像人了?

  就像愛迪生說過的『天才就是1%的靈感加上99%的汗水』這句話,想當初某家聽了老師說出來那也是虎軀一振哇!後來才知道人家愛大人後邊還有一句『但那1%的靈感才是最重要的,比那99%的汗水都要重要』。娘的,截去了半句,整個意思全走形了」。

  楊凌乾笑兩聲,知恥於是勇的靦起臉,故意打岔道:「張公是萬松書院的先生,既喜歡創作曲藝,平素也常往勾欄中去麼?」

  「啊!老夫險些忘了,你這一提勾欄我倒想了起來」,張多重眼睛一亮,說道:「你是家兄的摯友,不算是外人,老夫正想問你,你可識得本地官場人物?」

  楊凌微笑道:「張公可是有事相托?」

  「正是,你這一提勾欄,我倒想起件事來。如果你識的此地官府中人,還請不吝……」,援手二字還沒出口,忽聽內室中傳來永福公主的驚歎:「呀!符寶妹妹,原來你打扮起來這樣漂亮呀?」

  「呵呵,寶兒,瞧你這眼睛水靈靈的、皮膚白裡透紅。哎呀,真讓人想咬上一口!」這是唐一仙的聲音。

  「嘖嘖嘖嘖……」,雞吸米似的聲音,應該是湘兒和永淳,這倆丫頭薄唇小嘴兒,「啄」起來應該比較快。

  張符寶很少穿太女性化的衣服,尤其年齡漸長後,一直穿著中性衣衫,楊凌挑的都是年輕少女的嬌麗服裝,這麼一打扮符寶覺得別彆扭扭的,被她們一誇更加的不好意思起來。

  張符寶被湘兒和永淳推著從書房走了出來,楊凌眼前一亮,眼前的女孩兒高高瘦瘦,瓜子臉蛋兒,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尖尖的下巴,秀髮簡單束於腦後,帶出幾分清雅。

  她身著淺紅色織金紗通肩柿蒂形翔鳳短衫,飾以纏枝鋸蓮平紋花,肩、袖織金為雲肩,白絹護領、白絹袖緣,襯得一張雪白的瓜子臉蛋兒、一雙纖美修長的素手如玉可人。

  由於身材頎長而瘦,那腰驚人的細,細細地腰兒上束著石榴花的水紋裙,略一走動,裙褶律動,湘水裙拖八幅秋,步步凌波無限羞。

  符寶身材頎長偏瘦,那脖頸也優雅如天鵝,楊凌順手為她買了一串顆粒晶瑩玉潤的小粒珍珠項鏈,兩個綴著明珠的長鏈兒夾扣耳環,本來符寶不願戴首飾,被湘兒硬逼著給她佩戴了起來,這一走動,頸上晶瑩耀目,耳下雙珠搖曳,姍姍而來又有幾分羞色,真是可人得很了。

  張老夫子瞠目結舌,不敢相信這樣氣質的婉約佳人,就是剛剛那個一臉狼狽相,掐著腰兒氣呼呼的象隻母老虎的那位姑娘。

  符寶的氣質與幾位公主不同,但是若說美麗勝過她們那也不見得,但是她是從不打扮的人,沐浴之後突然身著艷麗的衣裙,稍作打扮,不免產生驚艷之感。

  符寶很不自在,令她不自在的不只是太女性化的衣衫和別人驚艷的目光,還有香粉。金陵拘霞坊的上等香粉,要不是她總覺得身上還有臭味兒,那是絕對不會用的。香粉撲在肌膚上舒爽溜滑,散發出一股淡淡清幽的芳草香氣。

  符寶嗅到自己身上的香味兒就更加的不自在起來,好像被人聞到就會受人笑話似的。可是這套衣服、簡潔的首飾和香粉的味道,顯然和她十分的相配,一位皇妃、三位公主皆是讚不絕口。

  從小到大不曾被人當成女孩子誇獎過的符寶又羞又窘,又有種莫名的滿足和喜悅,幾乎已被她完全淡漠了的女孩兒家天性,在心裡慢慢甦醒了。

  「呵呵,隨手撿選的,嗯……看來還合身兒」,楊凌站起身來自得地一笑。張符寶情不自禁地報以嫣然一笑,笑容剛剛綻開,她就立刻收斂了:以前從來都沒有這麼笑過,這麼笑真的感覺好奇怪,尤其是笑給他看。

  符寶沒有在眾人的目光中堅持下去的勇氣了,忙有些忸怩地說道:「我……好像還不太妥當,我再回去整理一下」。

  符寶說完,忙一溜煙兒地逃回了內室,惹得永福等人竊笑不已。

  匆匆奔進內室掩上了房門,張符寶靠在門上呼呼地喘氣,手按在心口兒上,心口裡怦怦地跳著。

  「我這樣穿衣打扮,真的很漂亮麼?」明明羞的很,這個念頭還是不自禁地浮上心頭。

  貼身的小衣是精棉的,柔軟、貼身、吸汗,外裳是真絲的,柔滑、透氣,高貴。

  「那個傢伙還真會挑衣裳呢,不但正配我,連尺寸都恰到好處」,張符寶情不自禁地想到:「貼身的小衣、小褲……都是他親手挑選的,他……他都摸過了的?」

  一想到這兒,張符寶就覺得身上像是有一隻大手正輕輕地滑過,胸口呀、大腿呀,連屁股蛋子上都浮起了一顆顆小粒粒……

  春心萌動的符寶兒走到浴桶邊,向水面探頭審視自己的容顏。一朵桃花躍然水面,仔細地端詳……端詳……,那彎彎的柳眉、那朦朧的眼波、那挺直的鼻子……。

  明眸皓齒,眉籠輕煙,淡淡如畫。一向懶梳妝細打扮,甚至連鏡子都不怎麼照的寶兒心慌慌地發現,自己那眉眼氣色,分明就是紅鸞星動的面相,小符寶呆住了。

  水中的美人兒在水波蕩漾中搖曳著,容顏微微的波動,猶如另一個她,正在水中笑吟吟地看著……她!

  *******

  張多重正對楊凌和正德說出他要請求幫忙的事情。原來張多重平時有空閒就喜歡寫些折子戲拿去勾欄讓戲子們演唱,有些曲目經過完善拿出去演給大眾看甚受歡迎,所以他現在已成了一家戲班子特聘的編劇。

  當時江南領風氣之先,一些戲班子已經有了女戲子,當然,最初這些人大多是戲子的妻子,耳濡目染見識得多了,有時應應急、救個場兒,漸漸的也就正式登台了。

  張多重受聘地那家勾欄叫「天生秀」,內裡有個女戲子叫小春宴,生得花容月貌,妖嬈不凡。她本是戲班子裡一個綽號「假不顛」的名丑角的老婆。

  這人身雖不高、容貌醜雖,卻是一身本身,尤其演些瘋瘋傻傻、插科打諢的人物最是出色,是戲班子裡的台柱子,男人只要有本事,哪怕你是個三寸丁呢,要娶個漂亮媳婦兒有何難處?

  那時戲班子唱戲,不是事先安排好曲目,而是隨著客人現點現唱,有一次癡不顛在後台和幾位朋友喝了頓小酒,正高興的功夫,前邊讓他上台演一出武戲。癡不顛喝得有點高了,便向班主推辭,可當時點唱的卻是地方上的權勢人物,再加上一幫流氓地痞起哄,班主也是無奈。

  癡不顛受逼不過,只得上台唱戲,結果在演一出四張椅子搭起來的高架上翻身後躍時,頭腦一暈,後脊樑搶在雙腳之前落地了,這一下就摔吐了血,搶回去一查脊樑也摔折了,成了廢人。

  那小春宴若是尋常人家女子,守著這樣丈夫也只能以淚洗面,關門渡日了。可她畢竟是需要經常排練、登台的。來來往往接觸男人的機會多著呢,她又是年輕貌美極惹人憐的女子,怎會沒人惦記著?

  過了一年光景,她就成了戲班子裡一個專唱小生的戲子朱成碧的相好,兩人台上眉來眼去、台下雙宿雙飛,就只瞞著癱在床上的假癡不顛,不要說戲班子裡,就連許多常來看戲的人都知道了,有時看到二人同台演出,就在台下開些葷腔玩笑,二人也不在意。

  假癡不顛在後台豈會真的聽不到一點風聲,可他現在這副模樣,全靠小春宴養著他,連地都下不了。整天只能半臥在榻上,還能如何?只能有淚往肚子裡流了。

  正德聽到這兒已經猜出幾分,他把眉一挑,怒道:「莫非這對姦夫淫夫嫌那傻不傻的什麼顛礙眼,居然設計害死了他?」

  張多重歎道:「過了兩個月,這假癡不顛的確是暴斃身亡了,他活著雖是個廢物,人人嫌他礙眼。可是死了總是一條命啊,人又死得蹊蹺,班主哪敢瞞著,這就報了官了。要說嫌疑,還有人比小春宴和朱成碧更可疑的麼?這兩個人就給收了監了」。

  正德哼了一聲道:「這樣狗男女還不該殺麼?先生要托我們何事?莫非官府難道收了賄賂,循禮枉法放縱了他們?你放心,我還真認得幾個官兒,一定告訴他們細細查辦!」

  張多重一呆,苦笑道:「公子誤會了,說起來,這朱成碧、小春宴還有那假癡不顛,老朽都是熟識的,窮人家苦日子,本來過著就不易,假癡沒摔死,小春宴又改不得嫁,每日還要侍候他,要我說,也算盡了情份了。

  她的心地並不壞的,那朱成碧更不用提了,看到只耗子都怕,讓他殺隻雞都哆嗦的主兒,他哪敢殺人吶,兩個人有私情不假,可他們壓根不會想著害了癱子結成夫妻。這不,關了三個月了,還是定不了罪。

  他們那事……唉,就是官府也管不清、管不了,他們是讓打行的人給坑了,是他們自己命不好啊,現在也只能認了。打行的人,那就是一塊讓人束手無策的滾刀肉,沾上了就得認倒霉。

  可是打行的人從他們身上撈不到油水了,現在又來勒索『天生秀』戲班子了。百十號人指著這戲班子生活呢,班主也不是沒告過官,沒用,惹不起啊。現在眼看著戲班子就要黃了,如果兩位公子識的官府中人,能請位大人出來說和,讓『天生秀』的班主擺酒設宴,請那打行班頭吃頓酒、送份禮,放過了他們吧」。

  「什麼什麼……什麼打行?」正德莫名其妙地問?

  楊凌卻已隱隱有些明白了:百姓出血,官員說和,請黑老大吃酒?怎麼這麼像某些反腐片裡的鏡頭。隨著杭州城日漸繁華,漸漸形成國際性的商業大都市,隱藏在光明之下的陰暗居然也滋生的這麼快?

  張多重知道他們是外地人,又是兄長的朋友,倒沒什麼顧忌,便將他所瞭解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這些有血有淚的事,古也有,今也有,越是繁華興盛的地方越有。

  楊凌默默地聽著,也覺的這些社會毒瘤清理起來十分棘手,就是放他在杭州治理,怕是也要千斤重錘打蚊子,有力無處使吧。

  楊凌聽著張多重說出的一件件奇聞,正撫膝低歎著,從來不曾聽說過眼看著小民受罪,居然連王法也束手無策的正德皇帝已怒髮衝冠了,他啪地一拍桌子,杯盤咣啷一通亂響。

  楊凌和張多重愕然望去,只見正德滿面通紅,雙目含威,殺氣騰騰地道:「刑不能制罪,法不能勝奸,什麼世道?亂世用重典,殺!」

  杭州打黑,即將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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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47章 夫唱婦隨


  世界萬物,總是陰陽相輔的。一個小村子,可能會有那麼一兩個潑婦無賴,但是大到一介城市,那地痞潑皮便會更多。

  杭州做為目前最大的海市通商口岸,中外客流越來越大,城市人口越來越多,湧進城來的人有些是無業遊民,本來就是以歪門邪道來餬口的,他們到了這裡,與當地的流氓結合,就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幫會,有些甚至千方百計攀上了手握刑殺大權的官吏,是以猖獗一時,為害甚烈。

  這些流氓組成了幫會,就叫打行,又叫撞六市。他們坑蒙拐騙、敲詐勒索,還負責收銀子替人打人、對付競爭對手等等。

  有些幫會用首腦人數起幫名,叫什麼十三太保、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還有的用所用的武器起名字,比如棒槌幫、劈柴幫、折凳幫、斧頭幫等等,縱橫街市,賭博酗酒、欺行霸市,真是無所不為。

  這些人一遇到人命案子,更是視做奇貨可居,只要打聽得那苦主沒有親人,立即派出兄弟冒充那死者的親戚,勒索無度,甚至逼人破家。再不然便去作偽證,尤其要是沾惹上外地的商人,那些人一則膽小怕事,二則出門在外,最後大多忍氣吞聲出點血了事。

  那時的幫會不像後世違法犯禁者分得那麼門類清晰,諸如老千、造假販假、欺行霸市、充當打手、收保護費、敲詐訛人,文行武行,他們是什麼都做。

  曾有一個扮成斯文秀才模樣的人跑到一位致仕的官員家中,冒充曾在西湖種梅養鶴的宋朝著名詩人林和靖的十世孫,說是落魄至此,希望這位官員予以援手。

  那官員大樂,便拿出林和靖的傳記要他朗讀,那人倒真識字,只是當他讀到林和靖「終身不娶,無子」這句話時,不禁面紅耳赤起來,那官員笑不可抑,也未責打他,便叫家人將他趕了出去。這人也只好自認晦氣,不過他連官員都敢騙,可見這些流氓幫會膽量之大。

  有一些幫會專門負責造假,曾有一個幫會中人用假銀子去寧波買牛,那牛主拿了假銀子再去繳稅,結果被官府識破,追究他偽造銀兩之罪,他哪裡說得清楚,最後悔恨無及,自縊而死。常人只看到那流氓不過是造了幾錠假銀子,騙了些財物,誰能想到這背後竟是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諸於賣假藥、造假古董的也大有人在,甚至有人專門幫有錢人造族譜。

  一些暴富的人想攀個有名氣的祖宗,這些人便搜羅秦漢以來的世家名門給他靠上,從族譜觀其祖先,莫不由王侯將相而來,歷代的封謚誥敕、名人序文具在,足以以假亂真。就是當代也很少有人辯識真假,只消再過上一二百年,那更是板上釘釘,再無人考證出真偽了。

  這些地痞地賴平素行為雖然折騰得老百姓不得安寧,但真要鬧上公堂,一則證據難尋,二則既夠不上砍頭、又夠不上判刑,打一頓板子。那流氓無賴回來能用陰招鬧得你日日不得安寧,所以百姓大多選擇忍氣吞聲。

  欺壓「天生秀」戲班的這個團伙,是號稱十虎的幾個結義兄弟,老大叫一條龍胡龍,老二叫地扁蛇鄧觀。這些人常到戲院子蹭戲兼當扒手,戲班子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假癡不顛癱了以後,已經沒有什麼人搭理他了,可是小春宴成了朱成碧的相好的消息在戲院子內外傳開不久,這十虎中的地扁蛇鄧觀就成了戲院子裡的常客,而且經常跑到後邊去和癱在床上無所事事的假癡不顛喝酒聊天,彼此竟成了朋友。

  也就是在這不久,假癡不顛暴斃。張老夫子曾去獄中探望過朱成碧和小春宴,據小春宴說,自她丈夫摔成殘廢,那地扁蛇郭觀就對她勾勾搭搭,尤其是有一次她被鬧煩了,對郭觀說起丈夫雖然癱了,這些年做名角也攢下了點家當,兩人就算不在戲班也足以渡日,這郭觀糾纏得更緊了。

  小春宴的丈夫被害後,郭觀又曾威脅要她嫁給自己,小春宴不答應,郭觀便冷笑而去。班主告官後,出面做證說小春宴與朱成碧戀姦情熱、常常虐待親夫的幾個證人,大多是常在戲院蹭戲摸包的痞子,很難說和郭觀等人沒有關係。

  現在二人被抓,未幾就突然冒出個小春宴也沒聽丈夫提過的堂弟,天天跑到戲園子哭鬧,又有胡龍、郭觀一幫地痞幫忙,攪得勾欄不得安寧,這些人就更加可疑了。

  張老夫子早聽學生說過,這些幫會有些撈死人財的本事,比如在路上撿個孤苦無依的垂死老幼帶回去,悄悄把他弄死,丟在富有人家門口,然後冒充親友上門訛財的,假癡不顛這樁案子大同小異。

  正德聽得氣炸了肺,惱怒道:「都說嚴嵩治政有方,難道眼皮底下有這許多黑暗,他竟視而不見?」

  張老夫子苦笑道:「這倒不怨知府大人,現如今杭州城天天人來人往,摩肩接踵,知府衙門那點人手光是處理正常告官投訴的案子都不夠用的,再說了,這些人,能讓人抓得到把柄的有什麼大罪?不就是以苦主親戚身份上門哭鬧麼?

  對那百姓來說,柴米油鹽就是性命,這樣鬧足以要了他的命了,可到了官府卻無法量刑。你能怎麼樣?人家親人慘死,還不興上門痛哭?縱然不偏不袒,打上一二十板,他必十倍報於那戶人家,介時那戶人家為求平安,根本不敢再來官府再報案。

  朱公子,這就是你說的刑不能治罪,法不能勝奸了。說得好啊,這些地痞無賴就是鑽了律法的空子,所行之事讓你套不上大罪,所行之惡卻足以讓百姓走投無路。亂世用重典?唉!就是按察使大人也沒有這個專斷之權,要做到談何容易啊?」

  正德皇帝冷笑一聲,一指楊凌,說道:「楊卿!」

  楊凌連忙離席跪倒,稟道:「臣在!」

  「這件事朕交給你了,一群土雞瓦狗,從速解決,不得枉縱!」

  「是!朕一定嚴厲打擊,從速緝捕、從速判案、從重處治,徹底掃蕩這些魍魍魎魎!」

  張老夫子目瞪口呆,下巴喀地一聲,他連忙揉了揉,離席仆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地道:「草民有眼無珠,參見吾皇萬歲!」

  正德哈哈一笑道:「你若有眼有珠,就不會水潑小天師,又對朕說出這番話來了。不知者不罪,起來吧,朕今日是微服出遊,不要張揚」。

  「是是是!」張多重戰戰兢兢地爬了起來,皇上和威國公到了杭州他當然知道,知府衙門還特意下了通知,要求書院加強管理。近期約束學生少出去遊逛呢。為此張老夫子找了六十多條題目讓學生們作文章,就是為了羈絆住他們,方才一聽這少年公子稱那年長的公子為楊凌,又自稱為朕,張多重還能不明白怎麼回事嗎?

  正德聽了這件惱人的事,也無心繼續遊覽下去了,便招呼皇貴妃唐一仙等人出來回府。符寶兒在內室獨自望著水中倒影發了半天的怔,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麼,待她再出來時,人卻變得文靜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穿了這身衣服,提醒了她自己是個女孩兒家,反正走路文靜,說話也秀氣,再也不復那副粗魯莽撞的半大男孩模樣,看的永福、一仙嘖嘖稱奇。至於永淳和湘兒,她們可看不出張符寶有什麼變化,二人大大咧咧一如平常。

  皇帝親自關注的事,那就是天大的事。楊凌也未通知地方官府,逕直調來東廠、西廠、內廠、錦衣衛在本地地主要頭目。各路頭目不知出了什麼大事,一個個心驚膽戰地趕來見楊砍頭,各路頭腦濟濟一堂,大堂上卻鴉雀無聲。

  一見了這些人,楊凌就對他們開門見山地道:「此案,是皇上親自囑咐交辦的。你們誰和他們有交情,我不管。你們以前誰幫他們做過什麼,我也不管。哪怕昨天晚上你還蒙上面,跟著杭州城內的地痞流氓、幫會惡霸一塊打家劫舍,這罪我都給你們免了!」

  楊凌冷冷地掃了一眼,唬的這些吃人不吐骨頭、連渣滓都不吐的廠衛特務後背心兒直冒冷汗。楊凌陰惻惻地道:「本國公今天給了你們這道免死金牌,你們就不必怕昔日稱兄道弟的人會把你們攀咬出來。但是!從現在起,還敢包庇罪犯者、通風報信者、同流合污者,無論罪責大小,一律抄家嚴辦!」

  三廠一衛的頭目轟然一喏,大堂上頓時殺氣沖宵。

  官字兩張口,可以翻雲、可以覆雨,這些笑面虎無害時,笑吟吟的一副和氣生財模樣,真要翻了臉,那就個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活閻王,那些沒有執照的流氓哪有這些有執照的流氓專業?

  楊凌的厲害他們是曉得的,現在楊凌把話交待到這個份兒上,誰還敢循私枉法?反正楊凌給了他們一道免死金牌,沒了後顧之憂,這些人的殺氣都被調動起來了。

  楊凌沒有把「從嚴從重從快」的『三從』告訴他們,本來就是一群噬人的老虎,如果再讓他們肆無忌憚那還得了?隨即楊凌從附近府縣抽調了大批人手協助他們辦案,杭州城表面上一如既往,平靜繁華,暗下裡號稱「颶風行動」的掃黑嚴打己緊鑼密鼓地開始了。

  三日後的夜晚,杭州城的一個錦衣衛頭目受邀出面說和,『天生秀』老闆擺酒設宴,公開向杭州十虎請罪。當胡龍、郭觀得意洋洋地從『天生秀』班主手中接過二百兩紋銀時,早已埋伏在附近的錦衣衛一擁而出,將他們全部拿下。

  這個訊號一發出來,整個杭州城的收網行動開始了。一隊隊番子、錦衣衛以及剛剛被調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狀況的衙役、巡檢、民壯,按照事先早已擬好的名單開始逐個抓人了。

  抓捕異常順利,一則時間已經到了深夜,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家中。二則由於皇帝駕幸杭州,這些幫會份子早都得到老大的指示。最近安分的許多,只想避過這陣風頭,所以全都安安份份地待在家裡,漏網之魚幾乎沒有。

  民心似鐵,官法如爐。在放開手腳、不必循於常法的指示下,三廠一衛的「刑體」藝術還沒表演多久,這些流氓就把坑蒙拐騙的事交待得清清楚楚。審訊、取證、判刑異常快速,還沒等抓捕行動在民間造成恐慌,各種謠言還沒有來的及散播,對於這些幫派份子已經公開宣判了。殺的殺,關的關,流放的流放,到第六日已是塵埃落定。

  這樣的雷霆手段雖是人治而非法治,但是卻沒有什麼可詬病的。總是出來一些新的犯罪行為,才會產生一個新的律法對應。調查研究、制訂推行新的律法,就算最快也得幾年,這段時間對社會產生的巨大破壞、對百姓造成的種種傷害視而不見?

  犯罪猶如病毒,法律就是殺毒軟件,它來不及產生作用時,還要社會正常發展,那就只能來個格式化。楊凌入仕雖晚,朝爭黨伐、戰陣軍伍卻經歷得多了,殺伐決斷毫不猶豫。

  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此舉果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首先拍手稱快的就是各地趕來做生意的中小商販和勾欄、茶肆、菜市、酒館的經營者,以及社會最低層的百姓小民。

  楊砍頭這次出來,只有到了蘇州才沒有動刀動槍,想不到到了杭州卻變本加厲全找了回來,此役砍了兩千餘人,關押流放共計三千餘人,杭州吃黑飯的兄弟幾乎被他連根拔起。偶而漏網的幾隻小蝦米人人自危,走路都夾著腚溝。隨著杭州城的繁榮而剛剛活躍壯大的江湖幫派被打擊一空,杭州風氣大為扭轉。

  楊凌親自坐鎮指揮,最擔心的是會影響杭州的正常秩序和經營發展,待一切處理事畢,他和嚴嵩等人分別明察暗訪,確定人心安定,沒有引起什麼動盪,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這幾日在外忙碌,什麼都顧不上,連皇帝行在都只是匆匆去匯報下情形下便急急離開,永福和湘兒更是難得見上一面。如今一切停當,楊凌放心地把善後事宜交給嚴嵩去處理,獨自趕回皇帝行在。

  剛剛回到自己所居的西跨院兒,換下了正式官袍,門口便有侍女嬌聲瀝瀝地道:「永福公主駕到」。

  楊凌一杯茶剛剛斟了一半,忙放下杯子趕出門去,永福公主娉娉婷婷立於門前,一襲鵝黃衣衫,容顏嬌美,嫣然可人。雖說二人已有夫妻名份,可是大禮未行,見了還得隆而重之地行君臣之禮的,楊凌忙拱手一揖,說道:「見過長公主殿下」。

  永福公主矜持地一笑,拂袖道:「國公免禮,且進書房敘話」。

  楊凌忙頭前引路,永福公主領著兩個侍女進了書房,妙目一轉,說道:「就放桌上吧,你們先行退下」。

  「是!」一個侍女屈膝一禮,起步上前,楊凌這才發現她手裡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有個東西,大約一尺來高,上邊蒙著紅綢不知是什麼東西,不過看過頗為沉重,那侍女托著挺吃力的。

  侍女將托盤放在桌上,然後襝衽一禮退下門去,永福公主一直立在那兒,神態端莊、雍容大方,可是房門嚓地一響,她就像只剪水的燕子,翩然飛入了楊凌的懷中,嬌嗔道:「這麼忙麼?連著幾天連面都不見人家」。

  楊凌摟著她的纖腰對了個嘴兒,輕笑道:「小寧這副樣子才像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兒,活色生香、溫香暖玉,可不似從前。一副只可遠觀,不可……嗯嗯的模樣」。

  「嗯?那現在就可以……麼?」後兩個字他不說出來,永福也不說出來,只是紅著臉白了他一眼。

  楊凌屈指在她臀尖上一彈,永福佯做嬌呼的功夫,楊凌低笑道:「要是我不如此,只怕我的小寧兒反而滿腹委曲了」。

  永福公主羞嗔地拍了他一下。楊凌放開手笑道:「我剛回來,正想歇一歇再去看你。這是拿了什麼借口來看我?要是褒粥我可不喝,這麼一大罐子還不撐死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過去掀開紅綢,這一看不由訝然道:「玉像?」

  寶光瑩然,玉潤光滑,晶瑩剔透,好大的一塊極品美玉,雕工也極精美,曲線流暢,角度稍稍移動,潤滑悅目的翠綠光芒便隨之流動,黃金有價玉無價,美玉與劣玉只差一分,貴賤便是天壤之變。世上要尋這樣大的一塊通體剔透的極品美玉並不容易,要說這塊美玉價值連城那是毫不誇張。

  楊凌左端詳,右端詳,看了半天一臉惋惜地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永福站在他身側奇怪地道:「可惜什麼?」

  「可惜了這麼一方美玉啊,它該雕成你的樣子才對,雕成個老頭兒,唉!」

  永福失笑道:「人家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還不夠啊?還要雕個像。這是老君像,張天師親自主持開光的,你這幾日忙著殺人,他呢,就設壇、做符、唸咒,給這塊玉雕開光,用了足足七天七夜的時間。

  你行殺伐之事是為了朝廷、為了天下百姓,可是煞氣終究重了,這尊開光老君像留在你身邊,袪病去災,百邪不侵,縱有陰魂惡鬼也早逃得遠遠的」。

  「這麼靈驗?」楊凌不敢不信,張天師的本事他多少是見過的,世間騙人的神棍雖多,可是還是不乏真正的高人的。

  楊凌上下打量著慈眉善目、仙風道骨的李老君,說道:「真難為了天師,耗了莫大心力,為這尊玉像開光」。

  「哦!這個呀,天師為這尊玉像開光,是敬獻給皇兄的,我見了,覺得你更需要它,就要來啦。」

  楊凌看看理直氣壯的朱秀寧,又看看笑容可掬的李老道,不由長長地歎了口氣,有妻如此,何其幸也!可憐的厚照兄弟,幸好老爹弘治只給他生了兩個妹妹,若是再多幾個,不知他還要被敲詐走多少東西。

  美人恩重?何以為報?

  花梨木的圈欄雕花大椅上,兩個人偎在一起親吻擁抱,狀極親熱。可是……

  「喂,你老東張西望的做什麼?」永福嬌喘吁吁地嗔道。

  「我……老人家眼睜睜地看著,弄得我不好意思」,楊凌乾笑道:「本來就雕得極生動,又是開過光的,心裡彆扭啊」,楊凌站起身,把那沉重的老君像捧了起來,左右一張望,走到古董花架前把他擺在上邊,瞧了瞧又取過那塊紅布又把他重新蒙上。

  楊凌這才拍拍手,說道:「這下好了,安心多了」。

  永福公主咬著唇笑,她站起身理了理凌亂的髮絲,道:「讓你一說,害得人家也覺得總有人在偷看似的,真討厭!我回去啦!」

  「啊?」楊凌被她撩地蠢蠢欲動,一聽這話不禁傻了眼,他苦著臉道:「你這就回去?那我……怎麼辦?」

  永福公主調皮地向他皺了皺鼻子:「我才不管,誰叫你好幾天不來看人家?」

  一串嬌笑聲中,永福公主的身影已經閃到了門口,門兒一開,妖嬈的小美人兒又變成了端莊高貴的長公主,儀態萬千、搖曳生姿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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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4 22: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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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得廳堂,上得臥床,身份高貴,天皇貴冑,已是人間極品了,如果她是女王呢?不但是一位千嬌百媚、手握重兵的女王爺,而且叱吒風雲、英武更勝鬚眉,那番滋味又如何?

  就在楊凌對杭州城進行『正德帝南巡,城市衛生大掃除』的同時,夫唱婦隨,紅娘子也在草原上剛剛結束一場大掃蕩,此戰滅敵七千,俘虜三千,牛羊馬匹共計兩萬餘頭,營帳兵器不計其數。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

  翰難河流域富饒的土地上,蒙古氈房星星點點地散落在高坡前、大樹下、草地上、河流旁。縱目眺望,到處是一片青青蔥蔥,勃勃生機。

  駐帳營地四周的草原上,馬嘶犬吠、牛羊成群,駱駝悠閒地踱著步子,湛藍色的、映著天空朵朵白雲的斡難河水一路東流,在草原上環繞出一個個小小的湖泊,湖泊邊開滿了黃的、紅的、紫的鮮花,蝴蝶、蜜蜂在草叢中忙碌,如鏡般明澈優美的湖泊裡,有各種水禽悠閒地鳧水、覓食……

  河灘上,正有人在宰殺一頭羊,蒙古包前,一夥小孩子圍攏在一起,正為兩個在摔跤的半大小子「嗨嗨」地吶喊助威,這些孩子都強壯得像小牛犢子似的,用不了幾年,就是一批驍勇善戰的馬上武士。

  「看到了?崔鶯兒把這裡經營得有聲有色,短短時日能有這樣大的局面,雖說有我們暗中支持,也是極不容易的。我倒真有些欣賞她了」。

  成綺韻媚目一轉,風情無限地道。

  馬頭琴悠揚婉轉,深沉激越的聲音遠遠地傳來,阿德妮騎在馬上欣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頷首道:「嗯,她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女英雄,英雄總是能創造奇跡的。」

  在她們兩個身後,恭謹地追隨著六十多個騎士,有漢人、蒙古人、朝鮮人和日本人,甚至還有經由極北的喀山汗國越境來到這裡討生活的羅剎人。這些人,都是阿德妮僱傭軍中的精幹武士。

  不過這一切並沒有引起營地百姓的不安,他們自己的人種就夠複雜的了。何況他們對長相最為怪異的羅剎人並不陌生,羅斯公國的伊凡大汗壯起膽子拒絕向蒙古大汗納貢,只不過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此前這些部落族民是經常見到長途跋涉趕來參拜大漢的羅剎人的。

  「她按照蒙古人的方式,對日益龐大的部落和戰士進行了劃分,分別駐守在翰難河流域的不同地區,但是不同之處在於,各個部落間的聯繫更為緊密,各部落只是負責遊牧,而剩餘資源全部輸送到這裡,而這裡,將在今年築起一座固定的城池,成為各個遊牧部落的中心。

  為了加強控制,同時也是為了讓遠出遊牧的人機動、迅速,各個派出放牧的部落,凡老人、孩子一律留在這裡,而這些人並不會閒著,他們可以在這裡織紡氈毯、製作弓箭、開闢一些土地學習種植、負責築城、對宰殺牲畜留下的皮、毛、角、筋、膠、骨等分類進行再加工,這比直接出售原料要賺得多,而且培養出了一批成熟的工匠和農夫,嘿!很有頭腦」。

  成綺韻雖然在誇獎崔鶯兒,語氣裡還是有點酸溜溜的,她可沒忘了楊凌說過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追求的女人,相對於她自己的屢次引誘失敗,崔鶯兒表現的長處越多,她心中的酸味兒也就越濃了。

  阿德妮笑吟吟地道:「而且這一來,各個部族原來的界限、權力上各自為政的特點,全都被打亂了,她可以按照中原的官吏制度進行封官統制,很聰明的作法。她是漢人,這是她最大的弱點,如果不是頭頂上還有一個伯顏大汗,很難想像這些蒙古人不使用血腥的武力就向她屈服。

  然而用了這個辦法,削弱了那些部族貴族的權力,過上幾年,這些貴族的影響力會越來越小,各個部族的牧民將只知道一個領袖,那就是北英王。聽說她不識字?嗯!那她就是天才,操縱人心、建立權力,對她來說,是天賦之能,真讓人羨慕!」

  「這小蹄子是故意的!」成綺韻恨恨地瞪了眼阿德妮:「老娘就是不吃醋、就是不上當!哼!」

  她把鼻尖一翹,說道:「話是不錯,可惜呀,一時的榮光就如這春花野草,看似生機勃勃,不過是曇花一現。崔鶯兒現在已經危機隱現。野心地狼群已經紛紛盯上了她,可她還在東征西殺,根本沒有應對的辦法呢」。

  阿德妮聽到成綺韻酸溜溜的話,眼睛裡浮起了一絲得意的笑意,那明媚的眼含了笑,便如一泓春水蕩起了漣漪,十分的動人。她發覺只要一誇崔鶯兒,成綺韻就會吃醋,這個方法屢試不爽,哪怕她知道自己是在故意逗她。

  引誘這位驚艷絕倫的東方美人兒吃醋,現在成了阿德妮地一項主要娛樂活動。

  牛馬羊群出現了異動,遠處蹄聲轟鳴如雷,旌旗獵獵,鼓角低昂,只見數千匹戰馬如同一條長龍遠遠馳來。成綺韻和阿德妮駐足觀看,馬上的武士遠遠看去,和蒙古部落並無不同,只是他們的氣勢更加驍勇,裝備更加齊全。

  馬上,刀盾弓弩,皮甲齊全,唯一不同的是,每人都披了一件白披風。遠遠奔來,一面面披風如白雲飛翔,更增氣勢。大軍如錢塘江潮,在轟鳴聲中瞬息便至。

  衝在最前的人,胯下一匹白馬,一身白盔白甲,盔頂紅纓如血,那矯健的英姿讓人一見難忘。草原上難得見到這樣精美的全副披掛,一看就知道該是殺了大明的戰將,從人家那兒擄來的。

  這員白甲將軍已經看到了站在河邊坡上注視他們的這隊騎士,本來正繞向一座巨大營帳的戰馬忽地一撥,直向成綺韻她們奔來,後邊頓時跟過來幾十個貼身侍衛。

  「真英俊,就像我的楊一樣。呵,儘管她是女的!」阿德妮的英雄崇拜達到了極致。

  「男人和女人有區別麼?每當我看到崔鶯兒,我就說,沒有!」成綺韻立即泛酸,阿德妮的「奸計」再次得逞。

  「你們來了?」崔鶯兒用鞭梢頂頂銀盔,爽快地一笑,說道:「走,咱們去帳中敘話。」說著一翻身跳下馬來,顯然是要和她們步行回帳。

  「又打了個大勝仗?」

  「也不算甚麼大勝仗,這個部落戰力不強,不過一直是鐵心依附瓦剌人的,把他們連窩端了,肯歸順的人已經分散安置到幾處營地了,牛羊財物還得晚幾天才到。到時有些富餘的、暫時用不到的東西就交給你們運走。」

  「嗯,我早兩天就聽說你打了勝仗,原來是為了分散安置歸順者才耽誤了歸程?」

  「呵呵,不全是!」成綺韻摘下帽盔,頭上有點冒汗,秀髮梳成俏成的馬尾,十分簡單:「主要是女奴的分配,那些敵對部落不肯歸降者、戰死者的家屬,都要處理。按照草原上的規矩,戰敗的就是別人的私有財產,女人大多淪為奴隸,最好的結果是被牧民娶作老婆。」

  崔鶯兒道:「你們知道,我帶來的,全都是光棍兵,長期不讓他們碰女人要出亂子的,甚至打起仗來會發生燒殺奸擄不聽指揮的事。我呢,論功行賞,作戰勇猛的就先分老婆,讓他們成個家,使他們能安心地守在這裡。哈哈,我的那些兵,可都很疼老婆的,不會虧待了他們。

  再說,我發現要在這兒扎根立足,最好的辦法就是和當地人結親。他們劃分部落遠近親疏經常是以血緣姻緣區分的。我還鼓勵兄弟們和歸順我的這些部族的女子們結親,用不了幾年就全都是一家人了,那時誰還會拿我們當外人?」

  幾個人進了崔鶯兒的汗帳,這裡整理得乾乾淨淨、富麗堂皇,裡邊的擺設既有蒙古式的,也有漢人常用的傢俱,女僕見是經常往來的走私販子成姑娘和阿姑娘,忙取出珍藏的上好茶葉為她們沏上。

  隨後崔鶯兒擺手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已收做心腹的那幾個貼身女僕,然後卸掉一身盔甲,換上一件蒙古式的女人藍袍。

  又解開一頭秀髮,頓時從一個英姿勃勃的少年將軍化身成了一個柔媚動人的美女。

  阿德妮笑嘻嘻地看了成綺韻一眼,用眼神回答她方才有關崔鶯兒男女難分的話。成綺韻裝沒看著,逕自對崔鶯兒道:「這次來,除了給你送來一批物資,運走一批財物,其實我還有一個原因。

  你讓我打聽的那個部落族長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他的部落並不大、勢力也絕對組織不起一支裝備精良的千人隊。通過我的調查,你當日遇到的那隊人,應該就是朵顏三衛女王銀琦其其格的衛隊。也就是說,那個老人並不是重要人物,那天你在帳中所遇到的女孩,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崔鶯兒一呆,蹙眉想了想,展顏笑道:「難怪當日她總是搶著和我說話,那老人卻一直只是隨聲應和,我還當他是寵溺晚輩。銀琦女王麼?唉!本想結交幾個部落首領,她既是朵顏三衛女王,倒是不便接近了」。

  成綺韻搖頭道:「此言差矣。要知道當初大人令你出關,並沒有料到伯顏猛可會賜你土地,讓你這般發展,最初的設想,是你投靠伯顏或火篩,在他們之間取利,這樣你就必須明確和大明為敵、和朵顏三衛為敵的態度。

  然而此一時彼一時,你的發展太快了,快到已經超過伯顏猛可能夠接受的極限,也超過了火篩和亦不剌的承受力。現在正是牧草豐美的時節,適宜大隊行軍,我想火篩和瓦剌聯軍很快就要對你採取行動了。

  對你只是抱著利用態度的伯顏,巴不得你和火篩拼盡實力來耗損他們的兵馬。雙方一旦大戰,他決不會出動一兵一卒。那個時候怎麼辦?要大明公開大舉出兵對你表示支持麼?

  我盤算了一下,大明要經過一番休養生息,要有足夠餘力出兵,至少得在兩年之後。而你要鞏固你的地盤,讓這裡的部族徹底對你這個漢人歸心,那麼至少也得七到十年,你有這個時間麼?」

  崔鶯兒微微思忖片刻,說道:「成姐姐,把你的詳細想法告訴我」。

  成綺韻道:「這裡是最肥沃的斡難河流域,是成吉思汗的龍興之地,他就出生在這條河河畔的迭裡溫孛勒答黑,也是在這裡發跡直至封汗。因此這裡的部族很有身為蒙古勇士的自豪和驕傲感,這裡的部族最不易被你一個漢人首領征服。

  伯顏之所以把這裡給你。固然是因為這裡當時被瓦剌人佔有,他想不費一兵一卒,用你的人馬來牽制火篩和瓦剌,同時也是因為一旦你羽翼漸成,讓他控制不住時,你是漢人,他是蒙古人,只要他領兵殺到,你就失了人和,很難在安撫內部的同時與他抗戰」。

  崔鶯兒點點頭,微微閉上了雙眼,沉思著道:「繼續!」

  成綺韻道:「這是你先天的弱點,而且短時間內無法消彌。但是,他並不知道你有我們的暗中支持,所以本該是最難熬的一冬,最不便利行軍的一冬,對你沒有造成什麼阻礙,相反,趁著這些對瓦剌來說極不利的條件,你用一冬,征服了大片土地。

  現在,你的勢力擴張得如何了呢?向西,到了肯特汗山,俯視瓦剌人的烏蘭巴托城。向北,游騎已至貝加爾湖,向東進入奴兒干都司名義控制範圍內的呼倫湖,貝爾湖,東南方向則是朵顏三衛。

  看看你四周的勢力吧,向北是喀山汗國和阿斯特拉罕汗國,他們之間經常征戰,無力南下。向西是瓦剌人的地盤,他們已經感受到了你的威脅,必欲除你而後快。東北是奴爾干都司,沿石鞍喀河一直過來,彭小恙的民團和韓威的木河衛倒是能夠為你奧援,但是不能最後關頭,現在還不能暴露你是大明官兵的事實。

  南面呢?隔著一條克魯倫河,就是伯顏的地盤了,瓦剌與你大戰時,他不會出兵助你,甚至還可能在你們兩敗俱傷的時候堂而皇之地以大汗身份趕來接收你的勢力和地盤,從中漁利。

  你,現在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盟友!」

  崔鶯兒茫然張開眼睛,問道:「我的盟友在哪裡?」

  「在東南、在伯顏身旁,就是朵顏三衛!」成綺韻沉靜地道:「銀琦女王內外交困,現在也是需要一個強大盟友的時候,我想,你們應該能夠各取所需。」

  「怎麼可能?別忘了,當初之所以以白衣軍的名義出關,一是為了不引起伯顏和火篩對大明的戒懼,另一個原因就是為了避免朵顏三衛故意把大明拉入戰團,我怎麼去和朵顏三衛結盟?不說出大明的身份,那麼我就仍是一個馬賊,銀琦女王敢冒著得罪大明朝廷的風險與我聯手?」

  成綺韻笑笑,說道:「你用白衣軍的身份,本身就是一個掩護,是為了讓他們都覺得你對他是可利用的、是無害的,你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方便你站住腳。現在你已經站住腳了,甚至因為站得太穩,已經成了他們的眼中釘,你還顧慮些什麼呢?」

  至於說朵顏三衛,哼!花當在時,就已經露出欲叛大明而去的野心了,現在他們擁有不弱於伯顏和火篩的實際實力,如果再能得到你的援手促使他們內部不再分裂,那麼他們還會擔心大明朝廷會不滿?

  再說,即便有些擔心,這些事也好運作,要讓銀琦相信她迫不得已之下的結盟不會遭致大明強烈反對易如反掌,朝廷只要稍稍用些手段,就能配合你的行動了。」

  成綺韻抿了口茶,嫣然一笑道:「伯顏猛可想把你打造成他手中的一柄利刃!而你,扛著他的大旗,打下了自己一座大大的江山!現在,老東家眼紅了,要翻臉了,可你又沒到自立門戶的時候,怎麼辦?你這個大草原的副汗要想繼續渾水摸魚,就需要找個新東家,一個同樣讓草原部落們認可的人做傀儡!」

  「銀琦女王?」

  「銀琦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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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4 22:21:11
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48章 姻緣天注定


  崔鶯兒仔細想了想成綺韻的話,重重一頷首道:「我看成,就照姐姐說的辦!」

  成綺韻一聽喜上眉梢,崔鶯兒整天跟她唱反調,她說向東,崔鶯兒偏要向西,這回總算是肯聽她的話了。

  成綺韻立即道:「好,那你就派人和朵顏衛的銀琦女王取得聯繫吧,可以通過那個小部落的族長先做試探性接觸。銀琦必定要瞭解一下朝廷方面對她一旦和你接盟會做何反應。我馬上回去寫信告訴大人,如果銀琦女王向遼東駐軍試探,這邊可以直接給予暗示,如果她遣人入朝,就得大人那邊應付了。」

  崔鶯兒笑道:「好!我派個能言善辯的先去探探口風,反正已經和伯顏結拜了一回了,大不了同銀琦女王再結拜一回,聯手卻敵!」

  成綺韻白了她一眼道:「怎麼拜?拜天地麼?你現在是男人,不是女人!」

  「啊!」紅娘子一拍額頭,朗聲大笑起來。

  成綺韻也忍不住笑起來:「再說,你和伯顏猛可結拜為安答,現在能叛了他再和銀琦結盟,她還信得過你麼?這一招要是用上,必定弄巧成拙,萬萬不可」。

  崔鶯兒笑道:「姐姐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看來只能慢慢來往了」。

  成綺韻蹙眉道:「朵顏三衛總的實力雖不弱於伯顏和火篩,現在卻全用在了內鬥上。內部勾心鬥角,銀琦女王實際控制力有限。這樣一來她想整合三衛的力量,就急需得到一股強大的助力,擴大她的勢力和影響。所以,你與她接觸,正是得其所哉。

  不過為難之處也正在此,銀琦女王是因父兄猝死,倉促接位的。她不但在其餘兩衛沒有什麼影響力,就是在朵顏本衛內部,有些驕兵悍將也未必恭順。草原上稱王,只講究實力,她現在能坐住這個位子,一是靠著花當的影響力還沒有完全消失,二是福余衛的白音對她不遺餘力的支持。

  然而白音現在的所做所為,可以看出他的野心越來越大,已經不只是做個輔政大臣那麼簡單。銀琦女王現在的情形是,不思改變則最遲三年五載必遭取代,然而如果借用外力不當,又會提早引發內部大戰,馬上身陷死境。

  一個處在這樣步步殺機的險地、又從來不曾接觸過爾虞我詐的政爭場面的女孩兒,你要取信於她,讓她鼓起勇氣。敢於借助你的力量壓制存有野心的兩衛,重新統合朵顏三衛的力量,這難度可不小啊」。

  崔鶯兒的一雙柳眉顰了起來,為難地道:「這般麻煩啊?唔這可比我當初獨闖太行山,降服那些太行響馬難多了。大家手底下見真章嘛。誰贏誰就是老大,還得像哄小孩子似的哄著她不成?」

  崔鶯兒想像自己陪著笑臉。像個大哥哥似地撫著一個小女孩兒的頭髮,和聲細氣地哄她說話,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看了一眼阿德妮,問道:「對了,要是在你們那裡,這樣的事如何解決?」

  阿德妮正在用一柄小銀刀專心致志地切著一塊肥美的手扒羊肉,聽見這話扔下刀子,很優雅、很淑女地抓起一塊濕巾擦了擦油乎乎的下巴,然後溫文爾雅地道:「這話你算問對人了,我們那裡處理這種事情是很有辦法的,簡單地說,就是政治婚姻。」

  「政治婚姻?婚姻……結親家?」

  「嗯!政治婚姻在我們那裡大行其道,很有市場,也很有效。比如說,阿拉岡王子與卡斯提爾的伊莎貝拉公主結了婚。我國國王娶了卡斯提爾的胡安娜公主為王后,這都是政治婚姻。幸運的阿拉岡王子還得到了整個卡斯提爾地區做嫁妝,成為兩西西里的國王。

  西方各國地貴族最擅長的就是玩弄婚姻權術,馬克西米利安就是哈布斯堡家族中玩弄政治婚姻最成功的一位,他原來擁有奧地利、斯提裡亞和部分的阿爾薩斯的土地。通過第一次政治婚姻,他獲得了尼德蘭和勃艮第,在第一位妻子死後,他又通過婚姻得到了米蘭公國。

  最後他還讓他的兒子和方纔我提過的那位阿拉岡王子的一個弱智的女兒成了親。八年前他的孫子、阿拉岡王子的外孫,一個叫查理的小孩子誕生了,由於阿拉岡王子沒有兒子,這個小孩子將是兩個王國的繼承人。

  他將來會順理成章地繼承西班牙、德意志、尼德蘭、米蘭公國和整個意大利南部,成為西班牙國王和神聖羅馬帝國皇帝。」

  阿德妮說完聳聳肩,說道:「儘管我只是個男爵,不過可以預料,如果我的家族不是參與叛亂使我被迫外逃的話,那麼現在我一定是帶著我的封地,為了家族的利益嫁給某個侯爵或伯爵大人」。

  成綺韻笑吟吟地道:「事實上,你現在嫁的是一位公爵大人,比你預想的要好得多。不過遺憾的是你沒把你的封地帶來。我看,你找機會可以央求大人想辦法讓貴國國王赦免你家族的罪,討回你的封地,把你的領地建造成一幢別院,以後閒來沒事可以央求大人帶你回去遊玩」。

  阿德妮聽出她在調侃自己,她翻了翻眼睛,又拈起了小銀刀,一邊狠狠地割著羊肉,一邊在心裡恨恨地想:「就知道欺負我,回去的路上我還要誇紅娘子,一天誇八遍!我誇!我切!」

  成綺韻又對崔鶯兒笑道:「這倒是個好辦法,銀琦那小妮子正到適婚年齡,福余衛的白音一直軟硬兼施地逼她嫁給自己的兒子,想來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吧。嗯!成親是最快、也最容易獲得雙方信任的聯盟方式,可惜,這種方式都是雙方頭領聯姻,銀琦是一位女王,你這裡沒有合適的人選。」

  崔鶯兒傲然道:「她稱王,難道我不稱王?我現在無論兵力、地盤,比起她銀琦其其格女王直接控制的疆域和兵馬可毫不遜色,普通的將領不行,難道封雷、荊佛兒也不行?他們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握有重兵的將領,論地位怎麼也不會遜色於白音的兒子吧。」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侍女地稟報聲:「稟報女王,荊佛兒將軍求見」。

  荊佛兒知道她是女兒身,不必有所避忌,崔鶯兒揚聲道:「請進!」

  荊佛兒走進帳來,見成綺韻和阿德妮也在。忙抱拳施禮道:「見過王爺、見過阿夫人、崔姑娘!」

  崔鶯兒道:「荊將軍請坐,你怎麼回來了?」

  荊佛兒現在鎮守在克魯倫河北岸的喬巴山。河南岸就是伯顏猛可的勢力範圍。崔鶯兒放這員虎將在那裡,就是提防伯顏猛可猝然北進。同時,現在正是春耕季節,喬巴山下克魯倫河流域擁有大批肥沃的土地,適宜種植莊稼。

  崔鶯兒瞭解到蒙古部落完全靠天吃飯。放牧為生,一旦遇到雪災旱災蟲災,整個部群就會陷入生存困難的境地。同樣面積的田地所出的糧食可比草場飼養的牛羊要多養活幾倍的人口,因此她在翰難河流域和克魯倫河流域都趁著春暖花開正在大量開拓田地。這種重要關頭,荊佛兒趕來,自然當有大事才對。

  荊佛兒此時留了極粗獷的大鬍子,濃眉闊目,威風凜凜。他的穿著一如蒙古男兒,古銅色的皮膚如同銅鐵鑄就,單從外表已經很難讓人分辨他是蒙古人還是漢人了。

  荊佛兒自斟了一杯馬奶酒,咕咚咚地灌了下去,原來要捏著鼻子才喝得下的東西,他現在喝著也很適應了。

  荊佛兒喝完了抹抹嘴巴說道:「我送回來一批角、筋、骨、皮等物,同時還得再帶批箭矢回去。大冬天的行動不便,屬下很久沒回大營了,所以這次就自己押運來了,對了,屬下派往河南岸的探馬還打聽到一個消息,對我們大大有利」。

  崔鶯兒精神一振,忙道:「快說說,是什麼消息?」

  荊佛兒道:「朵顏三衛的銀琦女王放出消息,說是六月初四開始,在朵顏衛的草原上召開那達慕,歷時十天……」

  成綺韻插嘴道:「銀琦正是內憂外患焦頭爛額的當口兒,她有心思召開這麼大的那達慕?」

  荊佛兒又是一杯酒下了肚,聽了成綺韻的話,他咧嘴笑道:「成姑娘,這位女王公佈消息說,那達慕盛會時能從男子三藝中奪冠者,將成為她的丈夫,這個消息傳開,整個草原都沸騰了,各路英雄豪傑都在摩拳擦掌呢。」

  阿德妮奇道:「什麼男子三藝?」

  「回夫人,就是摔跤、賽馬、射箭。不過我的人聽說,其實女王要嫁的人選早就定下來了,是福余衛首領白音之子。花當之子本就是朵顏三衛中極了得的武士,再加上白音的勢力,這女王夫婿的人選還能跑得了麼?銀琦女王這麼大張旗鼓,看來就是向火篩、瓦剌和伯顏示威:朵顏三衛談和了!」

  「不對!不可能!」成綺韻連連搖頭:「白音的野心,已是路人皆知。銀琦還需要借助白音的支持,不得不虛與委蛇,她豈甘被白音吞併?再說,泰寧衛甘心臣服於朵顏衛,卻與福余衛一向不和,銀琦女王一旦下嫁福余部落,泰寧衛的阿古達木必然倒向伯顏。朵顏三衛就此分崩離析,銀琦豈甘父親多年心血毀於一旦?」

  那達慕招親?那和比武招親有什麼區別?終身大事用這種草率的方法來決定,一旦有所關遲,那便後悔莫及。崔鶯兒就曾深受其害,她決不相信一個部落之王,會用這種賭博似的方法來擇婿。

  崔鶯兒想了想道:「我也甚是懷疑,婚姻大事何等重要。既然已經有了意中人,何必舉辦那達慕再搞什麼公開招婿?直接在那達慕上宣佈結親,三衛首領往台上一站,不是更能證明朵顏三衛內部已經和好?

  況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麼做一旦有人勝過白音之子怎麼辦?眾目睽睽之下,各大部落全在看著,白音勢力再大難道還能逆天?依我看,這是銀琦不想嫁,又對付不了白音的再三逼迫,才搞出這麼一出。至於她是另有意中人還是想拖得一時是一時,那就無從知道了」。

  成綺韻眸波一轉,微笑道:「朵顏三衛何去何從,對我們關係重大,我們不能置之不理,我們也派人參加怎麼樣?見機行事。想辦法破壞這樁『好事』,免致三衛分裂。當然,如能抱得美人歸,那是最好」。

  「那麼……由誰去抱呢?」

  崔鶯兒、阿德妮與她三人互視一眼,目光一齊轉向了荊佛兒。

  荊佛兒按著大鬍子正在牛飲,瞧見三個女人美目流盼。全在盯著他看,不禁有點兒發毛,他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番,沒發現有什麼不妥,荊佛兒正想發問。崔鶯兒已點著頭,笑吟吟地道:「嗯,不錯,雄壯如獅、威風凜凜,這身子骨兒,像個草原上的英雄好漢」。

  荊佛兒咧了咧嘴,怎麼都覺得王爺像個牲口販子,好像正對客人吹噓著自家的耕牛如何的強壯有力、皮毛光鮮,又或者把自家的肥豬四蹄攢起,抬到集市上正在招攬顧客。

  成綺韻臉上也是一副很『慈祥』的笑容,連聲道道:「嗯,草原上的女孩兒大多喜歡粗獷勇猛、虎背熊腰的男子,荊將軍的相貌、武功、地位,倒也配得上她」。

  阿德妮拎起鋒利的銀刀,刀尖兒摁著盤子,呲著白牙只說了三個字:「我看行!」

  通冠三軍的荊佛兒汗毛都豎起來了,他吃吃地道:「王爺,你……你們說什麼?」

  崔鶯兒道:「銀琦女王公開選夫婿,荊佛兒,你有沒有信心去奪個魁首,再討房媳婦兒回來?」

  「這個……,王爺,雖說那達慕大會不分種族、不分年齡,均可參加,可是那不包括敵對部落啊,咱們是伯顏的人,只要一露面,就得被人家追著砍啦」。

  崔鶯兒笑道:「這個你不必擔心,我們現在就要開始同朵顏三部聯繫,當我們出現在那達慕大會上時,決不會是敵對者。你可有本事把那朵顏女王娶回來做咱白衣軍的媳婦兒」

  「嗯……」,荊佛兒捋著根根似鐵的大鬍子盤算起來:「聽說銀琪女王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現在漸漸長大,容顏越發美麗,不亞於原來的草原明珠塞裡木卓爾,照理說娶了她也不冤枉……

  可她官兒比我大呀,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要是娶個婆娘比自己職位還高,那他娘的怎麼見人?這不是一輩子抬不起頭來麼?再說,她嫁過來,不是得把我那幾房妾攆走吧?」

  他們征戰草原,已經征服、陷落了許多部落,那些部落中有些漢人女奴、有些部落貴族的女人,頗具幾分姿色。荊佛兒身為主將近水樓台,現在收了五六個姿容俏麗、性情溫婉的女人在房中,要他為了一棵大樹放棄一片森林,痛苦啊。

  這還八字沒一撇呢,荊佛兒已經為了男人的尊嚴和是否枯守一棵大樹的問題傷透了腦筋。

  崔鶯兒見他一直沉吟不語,臉上掛不住了,她還以為荊佛兒是不敢同蒙古最頂尖的勇士較量騎術、箭術和摔跤功夫。自己剛剛還對成綺韻誇耀自己的部下如何了得,這一下還不被成綺韻暗中恥笑?

  崔鶯兒把臉一沉,說道:「怎麼?你是怕了朵顏三衛勇士的厲害,還是擔心征服不了銀琦女王啊?」

  「嗯?」荊佛兒聽到崔鶯兒這麼說,一股火氣衝了上來,他把鬍子一掀,牛眼一瞪,唾沫橫飛地道:「怕?屬下怎麼會怕!他們的武士在我眼裡,就是一群土雞瓦狗!銀琦女王了不起麼?我征服得了草原上性子最烈的馬,還征服不了她一個小娘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敢不乖乖地當小媳婦兒,我一天打八遍!」

  成綺韻的眼睛有點發直,她清了清嗓子,對崔鶯兒乾笑兩聲道:「呃……,鶯兒妹妹,我覺得……封雷將軍是不是也可以考慮一下?」

  阿德妮忙不迭點頭道:「我同意!」

  *******

  杭州,孤山腳下,皇帝行在。

  「今天遊玩得真開心。啊,身子都走乏了。符寶,回去沐浴一下吧」,唐一仙笑盈盈地道。

  「是,我想在林中走走,皇貴妃請先行」。張符寶忙打起精神說道。

  「好,永福、永淳、湘兒,咱們走吧」,唐一仙微微頷著,領著三位公主向後苑去了。張符寶莫名地一歎,輕輕踏進了竹林。

  園林中迴廊九曲,鳥語花香,踏著軟綿綿的草地。經過一處小橋流水,穿行在陽光疏朗、春風柔和、竹葉婆娑、清香一片的竹林中,耳邊鳥鳴泉濺、眼前翠竹搖曳,氣氛無比靜雅。

  衣也翩躚,人也翩躚,眼橫秋水,眉如遠山。修繡林中,身材頎長纖秀的符寶兒,如風拂楊柳般,娉娉婷婷地帶上了幾分清淡溫婉。

  符寶在清泉水邊一塊半截入水的傾斜怪石上輕輕坐了下來,托著下巴悵然望著湖水中搖曳的紅蓮,清秀的臉蛋兒隱隱露出一抹春愁。

  小妮子有了心事了,在天師府的練丹房被楊凌強吻、在萬松書院穿上他親手為自己所買的衣裳,包括那貼身的小衣,朝夕相對,日久生情,曾經少不更事的小丫頭現在情竇漸開,自己的終身大事她也不知想過多少回了。

  她難以自欺欺人地忽視那四句偈語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悄悄的看著楊凌,已經不自覺地用審視自己未來夫君的感情和眼光去看他,看著他和永福、湘兒談笑,她在唐一仙身邊,那笑會不自覺地發僵,那心會不自覺的發酸,她的心悄悄地淪陷了。

  托著香腮,幽幽出神,水中搖曳的倒影,一如她掙扎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為了什麼而掙扎、而抗拒:「其實……那傢伙根本不知道他是我命中的良人,怨他什麼?我該怨命麼?還是我不喜歡他?我為什麼不喜歡他?我……到底喜不喜歡他?」

  「唉!寶兒呀,你在自尋煩惱!」符寶兒撿起一粒石子擲入水中,忽然怨恨起自己來。

  今天出行,她經過了一處地方,那裡,現在是一位杭州豪紳的住處,然而兩年前,那裡卻是杭州鎮守太監莫清河的府邸。

  看到了那裡,曾經淡漠了的記憶忽地一下記了起來,曾經少女時候體會不到的感情現在卻細細地咀嚼起來,如潺潺溪流,一涓一滴在心頭匯聚成一泓翻滾難平的浪頭。

  ……

  「大人,這裡沒有座椅,大人便在這蒲團上歇息片刻吧」。

  「何必一定要在佛前就坐?這蒲團難道還有什麼門道不成?」

  「哈哈,一個代椅的蒲團兒而已,能有什麼門道?」

  「你們在搞什麼啊,一個蒲團也用來打機鋒?」

  「不要過去!」張符寶耳邊彷彿又響起了楊凌那一聲厲喝,身子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

  她走過去了,莫清河扳動了機關,香案前裂開了,楊凌抓住了她,卻被她帶向了洞口,一條手臂被洞口生鐵的稜角硬生生刮開了一個大口子。

  ……

  「人家說,鈍刀子割肉,那該是生疼的吧?他那是硬生生被折板稜角又硌又刮才撕的皮開肉綻,那該有多疼?」想到這兒,張符寶秀氣的眉兒微微地蹙了起來。

  鮮血如注,沿著自己的袖筒淌下來,莫公公的人要殺他,他的人擋在前面,而他,始終抓著自己,沒有丟下自己去逃命。血,好多,順著袖管兒流下來,流到頸上、流到胸上、流向大腿……。

  符寶清晰地記起自己沐浴更衣時,看著那一身已結痂微黑的血跡,驚懼中還帶著些愛潔的厭惡,當時只顧著跳進水裡把它洗乾淨,卻沒有幾分對人家的感激。

  「寶兒,你好沒良心!」符寶對著水中碧綠荷葉旁那張嫵媚的臉龐挑了挑眉尖兒,紅唇一動一動,無聲地道。

  一陣惱人的春風吹來,吹得髮絲拂在臉上癢癢的,符寶忽爾想到:「愛,到底是什麼滋味呢?我命中注定要是他的人麼?男人……,我……我要不要搬回道觀去住?」

  又是一陣風來,紅蓮搖曳,綺羅袂起。西湖上的紅舫花船上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豆蔻開花三月三,一個蟲兒往裡鑽……」。

  符寶兒臉蛋兒忽地紅了,她啐了水中那比紅蓮花兒更形嬌媚的玉人一口,慌慌張張地站起身來提裙欲走,繡鞋兒一滑,險險的就落進水裡……

  *********

  「我來他書房做什麼呢?謝謝他兩年前的救命之恩?」張符寶自己想想也覺好笑,也不知怎麼迷迷糊糊地就奔了這裡來。幸好他出去了,要不然問上一句,還不把自羞死。

  張符寶坐在楊凌那把花梨木團花大椅上,使勁地墩了幾個屁股,跳起身來繞過桌子轉過屏風,正要推門出去,忽聽院中傳來說話聲,那口音正是楊凌,這一下子慌了起來,心中那股覺醒的不安和莫名的情愫,讓她夢遊似的走了來,這一聽楊凌的聲音,卻沒有勇氣見他了。

  張符寶四下一打量,立即避到了屏風後邊去,閃到古董花架後邊蹲了下去,那顆心咚咚跳著,剛剛張開嘴喘了口大氣,楊凌就推門走了進來,她忙又閉緊了嘴巴。

  「皇上呢?」楊凌一回西跨院兒就問道。府中侍候的人忙答道:「皇上邀了天師來,正在後苑向天師請教打坐養生功夫呢」。

  「喔!」楊凌領著兩個人轉身便往書房走,那侍衛又追喊道:「國公爺,方才小天師來過。」

  「在哪裡?」

  「在書房!」

  「唔!」

  楊凌推門進了書房,見房中空空如野,張符寶並不在此,往書房裡間的小臥室看了看也沒有人,他便揚聲喊了一句:「符寶,你在麼?」

  張符寶提著裙裾蹲在地上,一聲兒不敢吭,楊凌自語道:「已經走了?這丫頭有什麼事?哦!算了,我們談正事,你們兩個坐吧。」

  「是,謝大人座」。兩個親信各自就坐,楊凌先對一人道:「沙華,你這次帶隊遠行,我本想帶你見見皇上的,既然皇上正在入定打坐,那就算啦。你回去準備一下,佛郎機人馬上就要回國了,現在的西方,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天下,你們隨之回去,要詳細瞭解那裡的一切。

  你們要注意瞭解方方面面的東西,並開立駐商局,長期派駐人手,搜集彼國的一切情報。但有所長,絕不放過,無論是賄賂、竊取,總之有任何高明地東西,都是想辦法弄到它的製造秘密,弄不到技術,就把懂技術的人想辦法給我弄回來。

  比如咱們現在弄的這個『千里眼』吧,用天然水晶太昂貴了,製造有限。據我所知,西方有玻璃器皿,物美價廉,其形其質有如透明水晶,這樣的技術就要想辦法弄到」。

  「是!」

  「嗯,好好幹,你們每批人駐期三年,三年一換,凡是有所得而歸國的,朝廷皆予封賞、重用」。

  楊凌又轉向另一人道:「你剛從塞外回來,那邊情形怎麼樣?」

  「回國公爺,現在關外情形尚好,這一個嚴冬各方無法大舉行動,所以比較安份,楊英卻趁這機會由我們提供物資補給。一味征戰討伐,這一個嚴冬下來,已經奪佔了大片的土地。成大人有詳細書柬呈送大人」。

  「哦?」楊凌急忙接過,說道:「沙華,你先回去忙你的事情,等佛郎機國特使回國,咱們的回訪使團便和他們一起走,切記沿途采風,一切民俗風情、海洋航圖,都要詳細記載,去吧」。

  他又對那關外來的探子微笑點頭道:「叫我的侍衛給你安排住處,我看完了信還有些事要問你,另外,有兩具『千里眼』。你走時要捎帶回去,先下去休息吧」。

  二人拱手施禮,一一退下,書房內頓時安靜下來。

  楊凌啟開信封,靜靜地閱讀起來。讀完了信,楊凌悠悠一歎,猶自回味著最後一段說:「伯顏漸生忌憚,瓦剌更欲除之而後快,紅娘子發展雖速,卻危機四伏,妾深為憂慮。妾近日將啟程與紅娘子共商對策,待有詳細計劃,再稟與君知」。

  楊凌心中憂慮不已,暗想:「由於鶯兒崛起迅速,草原各部勢力看來要提早進入決戰了。可是鶯兒現在發展之迅猛,連伯顏猛可都起了戒心,失去這份奧援,一旦瓦剌和火篩全力向她進攻,而伯顏袖手不顧,那她……她會不會……」。

  崔鶯兒的處境……,楊凌擔心起來,他抬起頭來,想著自己這幾年來的風風雨雨,想起朝廷日新月異的全新局面,想著關外為了他無怨無悔地在苦寒之地征戰沙場的鶯兒,還有綺韻和阿德妮,苦惱地歎息道:「

  我楊陵本不該生在這個世上,老天卻讓我享盡了塵世間的榮華富貴,造就了這一番轟轟烈烈的功名事業。現如今,我的兩年之厄現在已經過了,想來我的一生不該再有什麼大的溝溝坎坎了吧?!」

  躲在櫃後的張符寶心道:「你總算說出來了,『本不該生在這世上』?你果然是經高人逆天改命的人。一生殺伐不斷、奪人福祿的強橫命格,這樣還擔心前途坎坷?那別人還要不要活?」

  楊凌又道:「老天垂憐,讓這許多蘭心慧質地的女子對我傾心,她們對我情深意重,我也希望能與她們朝夕相守,白頭攜老。說起與我有緣的這些女子,我負之最多的就是她了,當初匆匆一面,隨即勞燕紛飛,我在京師,她在千里之外,那時誰能想到我們有緣?」

  張苻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身子禁不住想發抖:「他……他在說誰?他已經知道了?是那個給他續命的高人說給他聽的麼?他說的可是我麼?」

  楊凌想起他和紅娘子相識以來的種種,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聲音也柔和起來:「初識於京城,那時我可不曾動過你的一點念頭,還是……還是我們同遭大難,險些喪命時,我才……才對你有了那麼一份心動。」

  張符寶的雙膝抖了起來,自己的名字已呼之欲出,他說的不是自己還能是誰?

  「原來……原來他對自己也並非沒有情意,他並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毫無魅力的黃毛丫頭,那時……那時他就對自己有了一份心動?呵呵……,那時人家才十二呢,這個老不修!」

  張符寶知道現在不該笑,就算不生氣也該表示一下矜持,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想得這麼好笑。不但心裡好笑,就連嘴角也在笑,只好羞得拿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臉蛋。

  楊凌閉上了眼睛,幽幽地道:「若不是我們當時緊緊地拉在一起,現在……唉,現在我怕是早已摔死,變成洞穴中的一堆枯骨了。世事雖難料,老天卻是眷顧我的,既然從此牽出了我們的宿世姻緣,那這就是天意!」

  「天上地下,老天最大,老天要你做我的女人,那就誰也奪不走!」楊凌把雙拳一握,心裡又追了一句:「哪怕他是閻王爺!」

  他霍地立起,急促地踱了幾步,心道:「話雖如此,我可不能一味仰仗天命,我不能讓她們幾個女子在狼窩裡孤軍奮戰,一定得想些辦法!現在是出不得兵,可是這不代表我就無所作為,上戰伐交、次伐謀、再伐戰,只要運措得當,一謀一計也當得十萬大軍!」

  想到這裡,楊凌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張符寶兒又在架子後邊蹲了好久,才心促急短地站了起來,扶著古薰架子喘氣兒,本來就已心動,本來就已漸漸接受了天命,她怎麼受得了楊凌這麼霸道、這麼男人的一句話?

  小手、雙腿都像睡麻了筋,血脈還沒活絡過來似的,她顫巍巍地扶著架子,發現手摁處正是一方紅絲綢,不知蓋著什麼東西,順手一扯再一瞧,張符寶不禁直了眼睛:「完蛋了,老君爺爺,小符寶要完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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