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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關]回到明朝當王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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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4 22:42:57
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57 捕蟬


  「罕山的籐條當弓背,鹿其麟的筋條做弓弦;射穿十二層雲天的弓箭,把鬼域陰雲齊衝散」。

  草原上響起瞭亮的歌聲,在對神箭手的讚頌聲中,那達慕開始了箭術比賽。比賽分靜射、騎射、遠射三種。弓箭的式樣、重量、長度、拉力不限,每人射九箭,分三輪射完,以中靶的箭數多少評定前三名。這一來嫻熟應用弓箭和偶爾使用就分出了上下之別。

  紅娘子、封雷等人擅長的是個人武藝,箭術比起這些草原上的第一流射手仍有差距,靜射和遠射,紅娘子衝進了三甲但屈居末位,而封雷、荊佛兒連前十也沒有進,基本上淘汰了繼續參加摔跤比賽的可能。

  騎射第一既不是泰寧衛的布和也不是福余衛的蘇赫巴魯,而是那個女真三部派出的大漢哈剌,第二是布和,第三是蘇赫巴魯,紅娘子屈居第四位。這一來女真部的哈剌立即引起了各方的關注。

  因為紅娘子雖在騎術比賽中奪冠,但她的體形同蒙古勇士比起來實在太過單薄,而摔跤比賽是力量和技巧的綜合運用,蒙古貴族常用摔跤來選拔擢升力士,紅娘子像個力士麼?

  楊凌和成綺韻在侍衛們的保護下來到了博克賽場。在牧民們自發圍成地圓形圍觀場地中找了一處地方,學著他們席地而坐,看著賽場中央,那裡現在只是一片柔軟的草地。

  比賽開始了,第一對比賽者從兩邊慢慢地走向賽場,他們一走過來,圍觀歡呼的牧民們就發出了一陣訕笑。兩邊的情景,就像是一頭牛搖晃著鋒利的犄角,面對著一頭小白羊兒,對比這麼懸殊。這場力量的角逐簡直不必再進行下去了。

  迎面走來的是福余衛的力士阿拉坦烏拉。這是一個二十出頭的漢子,身材魁梧、膀大腰圓,他粗如牛頸的脖子上戴著用五顏六色地布條做成的項圈——江嘎,上身穿著袒露著烏黑胸毛的劈砍肩,坎肩上鑲著用黃銅帛成的泡釘,下身穿一條用十六尺長的彩綢製作的肥大多褶的褲子,腳登馬靴,威風凜凜。

  上下打量著來自幹難河塔卡部落的唯一入圍者崔鷹。他雙眉一挑,臉上露出不以為然地笑意。這個單薄的身子。就算技巧再好,也不可能擊敗他。他地腰足有這個崔鷹的三倍粗,只要用出三分力一掄,就足以把這個白淨面皮的小子扔出賽場了。

  「嘿,替蘇赫巴魯除掉這個競爭者,白音大人一定會給我厚厚的賞賜吧」。阿拉坦烏拉舔舔厚嘴唇,嘿嘿地笑起來。

  人人都看的出這個化名崔鷹的人是漢人了,不過朵顏三衛與大明衛所雜居,這裡地漢客又是最多的,彼此融合的效果最好。不但許多蒙人在家裡穿漢人、習漢俗,彼此聯姻通婚或者互相僱傭做工的事情也很多。封雷和荊佛兒兩個粗獷的大漢已經看不出一點漢人的模樣,這為崔鶯兒做了很好地掩護,並沒有人因此懷疑到她的身份。

  崔鶯兒一襲玄衣,緊身短靠,就像一個中原的武人。她的身材同面前這位如山般的壯漢相比,給人一種嬌小地感覺。儘管她在別人眼中是個男人。已經有好心的牧人在大聲呼喝著,要求阿拉坦烏拉手下留情,別傷著了這個俊地像個大姑娘似的漢客。

  當然,喊的最凶的就是那些直爽熱情的蒙古姑娘,她們的同情心和氾濫的母性使她們立即站到了紅娘子一邊。漂亮的小白臉就算走遍全世界,在女孩兒面前都是受歡迎的。

  紅娘子一雙眼睛沒有盯著對面那如山之峙的蒙古大漢,卻偷偷向人叢之中的楊凌瞟去。如果彼此不能相見那也罷了,但是彼此住的這麼近,卻不能每天看到他,這對一縷情絲深繫在楊凌身上的崔鶯兒來說,未嘗不是一種煎熬。

  可是自從上次楊凌嚴厲地訓斥過她之後,她再也不敢倚仗武藝擅作主張了。作為一名前兩項比賽中脫穎而出的賽手,她肯定是受到許多人關注的。紅娘子不在乎有人打她的主意,卻怕因此給楊凌惹來麻煩。

  只看了一眼,碰上楊凌關切的眼神,紅娘子就收回了目光,牽緊的唇角動了一動。

  對面,阿拉坦烏拉唱起了挑戰歌,這是摔跤手的習慣,出場之前唱三遍挑戰歌以壯聲勢,本來崔鶯兒這邊也該照樣照起歌來,可紅娘子做為中原人,看著對方唱歌只覺的想發笑,哪裡唱的出來。

  眼見對方福余衛的夥伴們都隨聲應和,氣勢甚壯,紅娘子還背負雙手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擔心她氣勢弱了的封雷立即招呼兄弟們吶喊助威起來。他們之中也有蒙古戰士,高聲唱起了戰歌,而原本屬於白衣軍的手下,則七嘴八舌地喊著「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打他個落花流水」一類的漢話。

  阿拉坦烏拉做著雄鷹展翅的舞姿跳躍出場了,紅娘子則穩穩地步向賽場,到了中間氣定神閒地往那兒一站,腳下不丁不八,雙手背負身後,雖然和他一比身材嬌小,動作也不符合蒙人比賽的英武雄姿,可是這樣的高手舉手投足,隨便一個眼神都自有一股凜然的氣勢,倒是沒有人敢出言譏笑。

  阿拉坦烏拉扎撒著雙臂只繞著紅娘子轉了兩圈,紅娘子只是負手而立,目視虛空,無論他轉到什麼位置,不但一動不動,就連眼角都沒有瞥一下。阿拉坦烏拉按捺不住了,他大吼一聲撲了上來。

  蒙古式摔跤一上來就互相抓握,膝蓋以上任何部位著地都為失敗,但不能抱腿,不准反關節動作,不准扯褲子。高手相爭,本該爭鬥相撲,盤旋相持,腿膝相擊,尋找對方地破綻。然而,紅娘子的身形實在讓人看不出一點威脅。

  阿拉坦烏拉是福余衛有名的好手,前兩場比賽名次落後,已經心有不甘,有心扳回一局,所以他一出手用的就是最霸道的抓拋手法,這是兩人實力相差懸殊才用得上的技法,他要一擊

  而殺。先立頭功。

  一個虎躍,在眾牧人的吶喊聲中。他龐大的身軀靈活地一轉,似左實右地一晃,不孕眾望地扣住了紅娘子的肩頭,將她的身子一下子悠了起來,姑娘們擔心地驚叫起來,這個莽漢要是就這樣把崔鷹摔出去。對方的身體這麼單薄,一旦落地,估計最輕的後果是腰椎摔成幾截,從此成為一個癱子。

  阿拉坦烏拉果然沒有手下留情,他龐大的身軀原地一轉,藉著腰腿之力把紅娘子狠狠地擲了出去

  被摔到空中的紅娘子一個束腰收胸。凌空倒翻,便穩穩地落在地上,雙腳著地,絕無違規。愕然之中的阿拉坦烏拉怒吼著再衝過去抓她,紅娘子嘴角含笑。攸進攸退,猶如一隻穿花蝴蝶。衣袂飄飄說不出的曼妙,引得那些草原上的姑娘如癡如醉,氣地烏拉暴跳如雷。

  他現在只想抓住這個游魚一般滑溜的崔鷹,用抱撲法制服他,卻不料崔鶯兒卻不像方纔那樣好對付了,他地手沾不到紅娘子還好些,一沾了對方的身子,就被整的狼狽不堪,不是踉踉蹌蹌向前撲去,就是被反震開。

  這樣的怪異,不但現場的牧人看的驚奇不已,有人把消息報進汗帳,朵顏女王銀琦和活佛等人也聞訊走出來瞧個熱鬧。儘管摔跤中也有卸勁之法,但是沒有這麼高明地卸力法,更沒有這種借力打力的功夫,銀琦瞧了紅娘子英俊帥氣的身法和功夫,也禁不住一陣癡迷,只覺天下間再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如他一般讓人迷醉了。

  秋央珠扎活佛凝神看了半晌,不禁連連讚歎,說道:「這個漢人,使的應該是漢人中相當高明的沾衣十八跌功法」。

  紅娘子當然不會什麼沾衣十八跌,不過這位活佛一輩子未履中原,卻曾多次聽到寺內僧眾提起過中原功夫,見她身手十分神似,便想當然地下了斷語。銀琦奇道:「那是什麼功夫,很厲害嗎?」

  「很厲害,這種厲害的功夫,和我們地大手印功夫差不多,都是一種非常高明的武技!」

  聽了這樣的話,不但銀琦女王投注到紅娘子矯健身姿的愛慕眼神之外又多了幾分敬重,就是兩旁聽到活佛所說的話地人,也都滿臉敬畏。

  消息很快傳開,那些信心十足要奪取摔跤冠軍的人頓時大為沮喪。連德高望重地活佛也對他這般讚許,可見他的功夫實在了得。他用的雖然不是正宗的摔跤術,卻沒有一點違犯摔跤規矩的地方,誰又能指責他的不是?

  現在不要說奪取比賽勝利了,他們要擔心的反而是如何體面的出場,而不會像烏拉那般進退兩難丟人現眼了。

  人逐利而生,因利而死。隨著那達慕漸漸接近尾聲,沉不住氣的逐利者,開始在不同地方上演起了同樣的屠殺。

  女真幹朵裡部酋長索完之子哈剌正在自已的營帳裡同兄弟們歡宴。他的營帳設的非常遠,核心地帶是趕來參賽的蒙古人的營帳,和那些深受牧人歡迎的漢人商賈。而女真,在蒙古人眼中是沒有地位的,儘管他是一個酋長的兒子。

  心高氣傲地哈喇也不願意看到蒙古人的白眼。所以他把營帳設在遠遠的一處草坡上,只有隨他而來的同族兄弟們和他住在這裡。他的前兩項成績之和已經位列前茅,博克比賽他自信也絕不會弱於任何一人,可以說,距離朵顏女王,那個嬌俏可愛的女孩兒他又走近了一步,心中自然十分開心。

  他的父親轄地一千餘里,手下有六百戶居民,在建州女真裡算是很大的部落了,如果能和朵顏女王聯姻。他的家族將一躍成為女真的第一大家族,歸附、投靠地女真族人將越來越多,正是由於這個原因,索完才把兒子派到朵顏衛來,希望能夠奪得三藝的冠軍。

  哈剌也確實是女真部落中技藝十分高強的勇士,他的賽事安排在下午,在這裡盡情地放鬆一下,比到賽場上去頂著太陽觀看他人比賽要好的多。雖然取勝之後。將不可避免地同上午參加比賽並勝出的一些豪傑動手,但是哈剌並不想現在去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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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4 22:4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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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克招數有踢、絆、纏、挑、勾等三十餘種、三百多個動作。這些技巧草原上的漢子人人都懂得,不存在絕招和秘技,完全是看對方的運用和自身地力量。面對著不同的對手,對方所展示地技巧和力量是不同的,去觀察一番,先入為主。其實並沒有好處。

  沒有音樂,沒有歌舞,但是哈剌和兄弟們喝的很是開心。他的酒量很大,適度飲酒不會影響他的技藝,反而會增大他的力氣,有利於更好地發揮。當他地部落同其他部落發生爭鬥時,哈喇就常常揣著一皮口袋烈酒代替飲水的。

  哈剌捧起大碗,剛剛牛飲了一碗烈酒,聽到旁邊一個兄弟繪聲繪色地敘說起銀琦女王的美麗,哈喇不禁放下杯子放聲大笑。似乎那個身份高貴、姿容俊俏的小美人兒已經成了他的妻子。

  天氣很晴朗,吹進帳子的風都是那般清爽。這是一個好日子,他哈剌一定會不負重望,順利抱得美人歸地。哈喇這般想著,用刀子紮起一塊血腸塞進寬大的嘴巴,用力的咀嚼起來。

  「嗤啦!嗤啦!嗤啦!」一陣裂帛聲起,帳內的風陡地變大了起來,營帳四周忽然被十餘柄鋒利的鋼刀同時切開,隨後便從那些裂口內撲進一個人裡,手執著利刃,一句話不說,便向驚訝回頭地女真人後心刺去。

  以有備殺無備,而且對方很顯然精通近身武技,裂帛聲還未消失在耳畔,刀鋒入體聲便在帳中響起,一片短促的慘呼聲,地毯上頓時積起了一窪窪血泊。

  身為首領地驍勇

  武士喇也不能倖免,他雙手一掀,連杯盤帶桌子砸向猛衝過來的一個英俊年輕漢人時,駭然發現他以驚人的速度衝過來時,竟然仍能像鬼魅似的橫移開來,避來他猝然暴發的反抗。

  不對,不是橫移,向一旁錯開的身子根本就沒有遲滯前衝的速度,哈剌的手剛剛碰到刀柄,鋒利的劍鋒已經刺進了他的咽喉。談笑和歡宴頃刻間消失,只是片刻的功夫,破爛透風的大帳中到處是血泊和屍首,一片淒涼。

  「走!」短促的命令發自那個刺死哈喇的漢人,他的劍鋒在哈剌的身上蹭了蹭,迅速還鞘,領著那幾個人輕煙般逸出帳幕。

  遠遠的,有兩個牧民正驅趕著羊群在如鏡的海子邊放牧,閃出破爛營帳去的十幾個人躍上馬背,悠然向遠方行去,遠遠的,似乎根本沒有人注意這裡發生的一切,女王夫婿的有力競爭者,少了一個了。

  就在紅娘子一個乾淨俐落的過肩摔,把烏拉龐大的身軀砸的轟然落地的時候,哈剌的死訊傳到了,草原賽會上頓時緊張起來。

  那達慕大會被迫暫停,銀琦女王親自帶人先去處理哈剌的事情。哈剌的部落在她眼中自然不堪一擊,女真部落也沒有強大的勢力,儘管女真劃分為三大部,其實每一部內部都照樣充滿不斷的部落仇殺,他們毫不團結,更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領袖,對朵顏三衛沒有任何影響。

  但是一個來參加比賽的酋長之子死在她地領地。那是對朵顏女王權威的挑戰,她如果這個時候還不站出來主持大局,那就在所有部落面前,把順明女王的威嚴都丟盡了。

  哈剌在紅娘子表現出如此卓越的功夫之前,是朵顏三衛之外的勇士中唯一有資格奪冠的人,他在這個時候突然被殺,而且這個女真部落又和參賽的各個部落毫無過節,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忌憚他的實力,所以在用卑鄙的手段剷除異已了。

  泰寧衛有嫌疑、福余衛也有嫌疑。參與解逐最後勝利者地任何一方都有嫌疑,唯獨紅娘子沒有,因為她展露出的功夫,證明她根本不需要用這種手段,甚而,她將是下一個各方意欲除去的人。

  草原上的牧人互相打聽著消息,所有的人都被勒令留在原地,暫時不得離開。直至暮色蒼茫。銀琦女王才和白音、阿古達木等人策馬趕回,似一陣風般馳至高台前。

  銀琦女王面沉似水地登上高台。聲色俱厲地宣佈她已下令立即調查哈喇的死因,定要找出兇手予以嚴懲,給女真族人一個交待,要草原各部不要慌亂。同時,那達慕賽草原上各個部落雜居駐營,易與兇手可趁之機。所以下令各部立即遷回朵顏城居住,不得在此駐留。

  銀琦一道道吩咐部署頗有章法,倒令一向不把她放在眼裡,完全把她當成毫無主見的小姑娘的白音暗暗驚奇。

  最後,銀琦看了眼下面驚疑不定竊竊私語地各方部落牧民一眼,高聲宣佈道:「有資格進入最後決賽的人。還有布和、蘇赫巴魯和崔鷹三人。白音叔叔、阿古達木叔叔,請一定保護好令子侄地安全,至於這位塔卡部落的崔鷹,他們的人手最少,我將把他帶回王府。直至那達慕結束!」

  紅娘子一怔,她沒想到銀琦竟然公開表示對她的好感。借口為了保護她的安全,讓她住進王府去。她不禁向高台上望去,目光與銀琦一碰,觸及小姑娘那雙熱切的、似笑非笑地亮晶晶的眸子,紅娘子攸地一麻,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天不怕地不怕的紅娘子卻怕起了銀琦女王,她把哀求的眼神悄然投向楊凌,楊凌含笑不語,只是對她微一個首,讓她心頭稍定。而他身後的成綺韻,那個可惡的女人卻向她投以千嬌百媚地一笑,促狹地眨眨眼,再輕輕地點點頭。想起兩個人的商定,再深深地看了眼一臉篤定的楊凌,紅娘子只好硬著頭皮不情不願地走向銀琦女王。

  夕陽的餘暉落在她的身上,形影長長,在那達慕上大露威風地她,現在就像一個被押進囚牢的人犯,淒淒惶惶。

  這個時候,科爾沁草原上正燃起大火,這個季節,青草並不易點燃,可是如果把烏恩其部落近三千人地營帳、地毯、被褥倒上牛油和脂肪,讓它們盡情的燃燒,周圍長過人腰的青草很快就會被烘乾引燃,並冒出濃裂的黑煙,然後在風的卷送下,噴吐著熾烈的火苗向遠方燒去。

  太惡毒了,這個季節正是水草最豐美的時候,很少有草原部落在相互廝殺的時候,把賴以生存的草原點燃,以此來打擊對方。這是在絕對方族人的性命。然而現在,瘋狂的亦不剌竟然幹出了這天人共憤的事情。

  烏恩其部落的倖存者們哭喊著在草原上逃命,他們現在確信那伙西域胡商打扮的人就是亦不剌派來行剌搗亂的人馬了,必須馬上趕回去向首領報告:瓦剌對科爾沁動手了!

  這支僱傭軍本來就是一夥亡命之徒,現在又得到了成騎韻和阿德妮的直接授命:可以不擇手段,運用一切方法,對草原各部進行打擊,能成功挑起他們之間的大戰,每個人都是大功一件,可以得到大量的賞賜,而且掠奪所得全部歸個人所有。他們還有什麼好顧忌地。

  吞彌領著人一路向北走。這一帶本就是瓦剌、白衣軍和科爾沁三部接壤的地帶,相對來說,也是目前最安全、和平的一塊地方。只要加速向東北走,就能回到白衣軍的勢力範圍,那就安全多了,畢竟他們只是一支小分隊。

  他們一路走,一路放火,科爾沁草原上處處冒起了烈火和濃煙!

  強盜們興奮地大呼小叫著,駝峰上堆滿了貨物

  ,這回除了做樣子的那點東西。已經全都換成了真正的財物了,那是從烏恩其部落裡掠奪來的。

  沿著一條彎彎曲曲的河流,大約行過了數十里地,在一個高坡下,他們又引燃了一堆火,這裡的草更茂盛,一旦著起來也更熾烈,此時風忽然變大了。火苗子突突亂竄著,向著科爾沁的腹地捲了過去。漫天地濃煙猶如一條黑龍。還卷帶著草木燃燒後的灰燼。

  「哈哈哈哈」,吞彌站在高坡上放聲大笑,同時用手中的千里眼興趣盎然地看著親手製造的破壞效果。他們原本就是草原上的掠食者,他們不需要放牧,也根本不去考慮這一場大火如果因為風勢連綿不斷的燒下去,將萬頃草原變成一片黑土。那麼這片土地上的部落怎麼生活。

  其實也不用他去考慮,草原七大災,白災(大暴雪)、黑災(冬季不下雪)是整個草原的惡夢,每當遇到這種情況,他們就會變成全民皆盜,以農耕、富裕地漢人為牛羊。掠奪、燒殺,無惡不作。

  至於風災、火災、旱災、病災和狼災,那就哪個部落遇上哪個部落倒霉,即便和其他部落沒有仇怨,他們最終的結局也大多會走上為了生存同沒有受災地部落做生死一搏。現在。人為地製造幾場大火災,讓他們把怒火發洩在瓦剌人的頭上吧。

  「首領。我們該離開這兒了」,那個高麗刀客說道。

  「等等,兄弟,你不覺得這是難得一見的風景嗎?應該好好的欣賞一下,我們可是很少做這麼有趣的事。」吞彌笑著回答,他移動的『千里眼』忽然停住了,過了片刻,他說道:「嘿!有人來了」。

  部下立即緊張起來,有人已經擎出了刀槍,吞彌笑道:「別緊張,只有幾百人,他們是韃靼人吧,啊,真是狼狽,他們迎著火頭跑過來幹嗎?」

  鏡頭裡,清晰地看到幾百名騎士劃著弧形,正拚命地想繞過火場,從側面趕過來。但是火實在燒地太快了,他們避的很是狼狽,每個人都用布巾蒙著臉,卻仍被濃煙和灰燼迷的睜不開眼,要不是他們仍緊緊控制著馬匹,那馬早已落荒而逃了。

  「幾百人嗎?那就不足為慮了,他們不想著滅火或者隔斷草原,往這裡跑什麼?」高麗刀客金村浩疑惑地問道。

  吞彌那副奸詐的商人神氣一收,冷酷地一笑道:「管他呢,我們在這裡沒有朋友,凡是能遇到的人都是我們的敵人,能殺掉地人都要想辦法殺掉。把他們也幹掉,再給他們把火燒旺一點。嘿,大家過來,我們好好準備一下」。

  這伙狼一般的戰士又開始了緊張的準備。很快的,他們又變成了一支悠閒地唱著遠方的民歌,行進在大草原上地商賈,迎著那群匆匆而來的騎士走了過去。

  行進過來地那支隊伍帶著一身的硝煙和煙火氣衝到了面前,他們的身上、臉上都是草灰,眼睛半睜不睜的,有的人還熏的直流眼淚,儘管大多數人都在拚命地咳嗽著,但他們仍然警覺地握著手中的兵刃,打量著這支行進的隊伍。

  吞彌等人的胡語和裝扮,尤其是商賈隊伍中還有幾個體態妖嬈、大眼嫵媚的女人,很快打消了他們的疑慮,沒有一支隊伍會帶著女人同行的。

  一位首領模樣的人走近了來,彬彬有禮地向吞彌問候,並請求給予一些清水,他們需要潤一潤乾渴的喉嚨。吞彌很熱情地答應了他們,並叫人從駝峰下搬下了水袋,很慷慨地送給這些灰頭土臉地騎士。

  他們顯然剛剛從連綿不斷的火場裡繞出來。不但奔行之速熱血沸騰,而且一路上因為飛灰太嗆人,以至憋的都喘不上氣兒來。這時有了大量的清水,每個人都盡情地暢飲起來,還有人喝的盡興,把水往頭上、頸上噴灑著,這些體形彪悍的騎士發出一陣陣歡笑。

  那位頜下一僂鬍鬚,略為儒雅斯文的首領還沒有動口喝上一口,他不動,佐立在他前後的二十餘名眼神銳利的漢子便直挺挺地立在馬上。雖然一個個嗆的滿面黑灰,嘴唇乾裂,仍是樁子一般,連眼神也不向別處錯動一下。

  這樣盡職地護衛,而且每一個人的身材都像精鐵鑄就的一般,看得出,只要拔出腰間的長刀,他們個個都是以一當百的好漢。吞彌不由心中暗凜,也暗暗好奇於眼前這個看起來並沒有多少王霸之氣的首領的身份。

  但是不管他是誰。這一戰都是在所難免了。從火場裡縱馬逃出來,他們最想要的東西必然是清水。所以吞彌已經讓人在水裡事先下了毒,這些武士雖然只有數百人,可是看著那威猛地氣勢,就是幾千人的鐵甲隊伍也未未及得上。

  吞彌等人信奉地是:只要能幹掉對手,什麼方法最省力。那就用什麼辦法。卑鄙,是一種讚賞;無恥,也需要本事。能不呈英雄,絕不裝大尾巴狼!

  看到部下的放肆,那個略顯斯文的首領呵呵地笑起來,對吞彌撫胸施禮道:「我的部下太粗魯了。浪費了這麼多的清水,一會兒我會對您做出補償的」。

  吞彌笑道:「沒有關係,這草原上處處有河流和海子,我們地水源很快就會得到補充的」。他給那人遞過一袋清水,笑道:「你也喝一點吧。真是不幸啊,不知道是雷火還是牧人不小心。竟然引起了這麼大的一場火,這一下要燒掉大片的草場了」。

  「謝謝!」那人接過水袋,一邊旋開木塞,一邊笑道:「是啊,我剛剛從火場繞出來,本來是想往北方去的,但是那邊燃燒的更猛烈,我們也不知道火場範圍有多大,可不敢冒險,嗯,這一下,科爾沁可是損失慘重了」。

  他地語氣裡似乎帶著一絲幸災樂禍,吞彌警覺地望向他,卻看到那人旋開了木塞,剛剛把水袋湊到唇邊便不動了,一雙眼神緊緊盯著他的馬身。

  吞彌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心中不由一緊

  ,他太不小心了,馬腹側下還有一團沒有刷掉的血跡,包括他的靴子,上邊都有血跡。這是無法用宰殺牛羊來托辭的,要知道,常年行走草原地人,他們用一柄巴掌大的小刀屠宰一頭羊,直到把整張羊皮剝下來,也不會濺到地上一滴血,怎麼會染上靴子?更要命地是,噴在馬腹上就更不可能了。

  「要不要解釋說是路上遇到了馬賊?」吞彌思索著,那人已經放下了水袋,手慢慢摸向腰間的佩刀,臉上帶著警覺的神情說道:「哦,你們是從西域過來的商人,不知道亦力把裡現在的稅賦是怎麼收的呢?」

  吞彌心中一陣苦笑,他做的是無本買賣,他哪會關心吐魯番那邊的稅賦是多少?

  外表斯文的中年人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吞彌狡獪地左右一掃,然後抬起眼簾,迎上那人的眼神,呵呵地笑了起來。那個首領按著刀,也發出了輕快的笑聲。

  笑聲未歇,兩人的肩頭同時一動,腰畔的佩刀已經揮出一團光暈,帶著「嗚」地一陣風聲,捲向對方的腦袋。

  水袋被拋到空中,不知被誰的刀先一步劈開,如同乍破的銀瓶,銀亮的水珠灑滿長空,交映著彼此寒冽的刀光,鏗然一聲撞擊在一起。

  兩個人同時喊出一個字:「殺!」

  一場混亂的大戰在烈火剛剛燃燒過,黑灰如蝶漫天飛舞的草原上爆發了

  當車輪般巨大的紅日,泛著柔和的紅光懸掛在地平線上時,看起來就像是已經走到了天的盡頭。然而,那不是天的盡頭,卻是生命地盡頭。

  腳下已是一片戈壁。只有零星的草木在晚風中搖曳。吞彌率領著騎隊苦苦追殺那支騎兵首領,已經追的他窮余末路。

  吞彌並不想趕盡殺絕,留下幾個活口去各個部落搬弄是非,對他們是有利的,但是這支數百人的騎兵隊伍戰力實在是太強悍了,儘管大多數士兵都服下了毒藥,而且很快發作失去了戰力,但是這個首領僅靠著身邊二十幾個侍衛的武力,竟然從他兩百多人的包圍中衝了出去。

  吞彌對自已部下的能力瞭如指掌,他們並不遜色於草原各部的戰士。近戰能力甚至更強,對方的侍衛這麼強悍,那只有一個解釋,這隊看似普通地騎士隊伍,其實個個都是從驍勇善戰、以一當百的蒙古健兒之中再三挑選出來的精兵。

  那麼他們保護的這個領袖,必然是個不同凡響的人物,所以寧殺錯,勿放過!

  亦不剌急急如喪家之犬。拚命鞭打坐騎,他的身後只有兩個隨從了。

  他是天聖可汗的嫡親孫子。天聖可汗親手抓到過大明的皇帝;天聖可汗曾經逼得成吉思汗地子孫走投無路;然後到了他手裡,卻屈辱地向伯顏拱手稱臣,甚至被剝奪了大汗的稱號。

  他地宮殿不許再叫宮殿、他頭上的冠纓被迫削斷,他在殿中只能跪坐,這一連串的事,都在時刻提醒著他的屈辱。他想重振昔日聲威。他想奪回祖父也先的榮耀,他的野心甚至比伯顏更大。

  但是火篩實在不是個好地合作火伴,這位蒙郭勒津土黑犬特部的首領太喜歡借刀殺人了,他總是鼓動亦不剌的人與伯顏衝突,而火篩看似一直衝在第一線,卻很少和伯顏發生實質性的衝突。這使得亦不剌不得不把目光投向更遠的東方,越過伯顏部與朵顏三衛直接取得聯繫。

  孟恩同銀琦女王的談判涉及到兩個強大部落地合作,而其間有太多的細節需要商榷,在這戰場形勢瞬息萬變的時候讓孟恩把消息越過伯顏部落送來送去的那根本不可能,所以他親自來了。

  這是一次冒險。但是冒險的代價是值得地,成與敗。那是從奴隸到帝王的差別,拋頭顱灑熱血都值得了,何況是一次秘密會唔。

  他選擇地路線是白衣軍和伯顏勢力的接壤處,主要經過處於和平之中的科爾沁草原,在敵人的地盤,帶的人越少才越不引人注意,他只帶了足以以百擋千的一支近身鐵衛,來做這趟冒險之旅。但是誰也沒想到,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居然栽在這小小的陰溝裡。

  「他們他們應該是一夥馬賊」,亦不剌喘著粗氣想。一個擁有部眾數十萬的大汗,被一夥幾百人的馬賊追著亡命似的跑亦不剌咧咧嘴,有些想哭。

  夕陽欲落,暮色將臨,蒼茫無垠的草原上,翻滾著綠色的草浪,草浪中數百騎士像是在追趕著即將西下的冉冉落日。

  吞彌再一次拉起了弓,鋒利的箭簇映著暗紅的陽光,猶如淌著鮮血的獠牙。

  他獰笑一聲,箭透風而出,射向亦不拉。

  後翌射日,也是一箭。

  吞彌一箭,射下的也是一輪太陽,一個團結著、指揮著瓦剌許許多多部落的唯一領袖。只是,吞彌自已卻不知道,他馬上要幹掉的,居然是這麼一個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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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4 22:43:28
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58 黃雀


  由於女真部的哈喇被殺,朵顏城女王和貴族住處侍衛密佈,貴族子侄也不再能得到允許夜間外出,夜市蕭條了許多。

  天色還不是很晚,許多商旅便不得不提前收攤了。把阿禿兒指揮著手下把剩餘的商品裝上大車,向朵顏城左的福余衛駐地走去。福余衛此次來了三千多人,駐紮在朵顏城左,自已形成一個部落狀的營地。

  白音第一天住在朵顏王府,餘下的幾日就在那達慕會場,反正對他們來說,其實帳蓬紮在哪裡都沒有區別,都是他們的家。現在朵顏女王勒令所有人全部回到城鎮附近各自的部落駐地居住,他也回到了自已的防區。

  把阿禿兒是白音的內總管,福余衛在朵顏衛之北,那裡的集市和出售毛皮的價格遠不如這裡昂貴,趁著那達慕大會,白音叫人準備了整整三大車上等的皮毛,現在受刺殺事件影響,考慮到可能將要發生的一系列衝突,把阿禿兒果斷地壓低價格把剩下的皮貨都出售給了幾個漢人商賈。

  這裡距朵顏城不遠,把阿禿兒也不相信有人會在風聲甚緊的時候對他們這些下人動手,所以雖然不斷地叱喝著手下們提高警覺,他自已卻沒有在意。

  前方已經看到城鎮口的旗旛和***了,把阿禿兒轉過頭,正要催促手下們加快行程。眼角忽地瞥見人影一閃,把阿禿兒下意識地一扭頭,雙臂一緊,他已經被人從馬上扯了下來。

  那是一條套馬索,套馬索從天而降,把他地雙臂勒得緊緊的,隨即一隻大手便摀住了他的嘴,同時另一隻手扣住了他的肘關節,令他絲毫反抗不得,然後他便不得不眼睜睜地欣賞著一場大屠殺。

  動手的是方才在他車隊前後緩緩而行的幾個牧民。只有七八個人,分別站在車隊的各個角度,把阿禿兒聽到一陣陣「鏗鏗鏗」的有力的聲音,還帶著些微微的余顫。然後部下們就一個個從馬上、車上栽下來,他們來不及舉箭,也來不及拔刀,在這麼近地距離,人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機括的速度。

  把阿禿兒聽過這種聲音,白音曾經花重金買到過一具產自關內漢人的機弩。那機弩很靈便,隨身攜帶,很容易操作,不大的箭筒,卻可以射出十支勁矢,在五丈之內可以洞射人體。如果塗上毒藥那更是閻王的貼子,根

  白音一面譏笑著漢人騎射功夫不到家,才發明了這種機弩取代人力的殺人利器,一面卻把它視逾珍寶地收藏了起來。那柄機弩就是把阿禿兒親手收進首領的寶庫地,這些人所用的毫無疑問就是相類似地勁弩。

  他清楚記得,白音大人買那一具勁弩花費了兩張虎皮和八張上好的雪狐皮。然而這七八個人。每人都有一筒勁弩,就像那是牧人隨身佩帶的普通弓箭一般,他們是誰?竟然擁有這樣多昂貴的殺人利器?

  八筒勁矢,八十枝箭,而他的手下不到二十人。「噗噗噗」的弩箭入體聲之後。現場一片寂然,那些黑影閃了過來。將栽下馬地人扔上了車,自已翻身上了馬。

  路旁除了這幾個路人,還有兩男一女三個牧人是真正的過路者,他們驚駭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但是他們還來不及驚叫或逃跑,無情的打擊便降臨到了他們的身上。淬毒的勁弩射進了他們地身體,他們瞪著驚愕的眼睛,身子軟軟的還沒有倒在地上,便有三條輕快的身影閃到了他們身邊,一抓一扛,便把他們象丟一頭宰掉的羊羔似地扔上了空空的貨車。

  把阿禿兒眼睜睜地看著,眼前忽然一陣黑暗,頭上被人套了一個套子,隨即也被丟上了車,擒住他地那個人一抖韁繩,車輪轆轆地又向前走了。這一切從發生到結束都只是彈指之間的事,似乎只是車隊停了那麼一剎便又繼續向前走去,這些人都是真正的殺人專家,屠人如屠狗。

  車隊沒有駛回鎮上,往前片刻,他們便向草原上一拐,消失在滿天的星光之中。

  白音得到消息氣的暴跳如雷,福余衛的整個駐地沸騰起來,人喊馬嘶,***如星,片刻的功夫,駐地內的三千鐵騎就匯聚成了一條火龍,殺向城右的泰寧衛駐地。

  想不到泰寧衛的人居然沒有入睡,這裡燈籠火把也是亮如白晝,阿古達木披盔掛甲領著大隊人馬正要氣勢洶洶地衝出營地,這裡也遭襲了,阿古達木的侄子布和也受了傷,說起來遠比他的一支商隊失蹤災情要嚴重的多。

  白音聞言一陣錯愕。

  布和卻不相信他的理由,失蹤?誰知道他是不是玩的賊喊捉賊的把戲?受傷的布和就像一頭憤怒的雄獅,已經提著大刀要衝上來和蘇赫巴魯拚命了,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這是白音搞的鬼。

  有資格贏得女王的現在只有他們兩個和那個塔卡小部落的崔鷹,然而那個小部落能和強橫無比的朵顏三衛比麼?

  白音藉著攝政的機會已經控制了朵顏、福余兩衛相當多的頭領,即便賽場上不能贏取勝利,但是崔鷹是漢人、塔卡部落是個很弱小地部落。要做些幕後交易軟硬兼施地逼他屈服太容易了,要說威脅,那就只有他布和一人了,想刺殺他的人不是白音這個一心要兼併三部的野心家還能是誰?

  幸好阿古達木還夠冷靜,知道現在不宜發生衝突,所以竭力阻止著侄子。蘇赫巴魯根本不畏懼布和,他躍躍欲試的,就盼著布和撲上來,和情敵來個當面了斷,就在這時。馬蹄聲疾,又是一大隊人馬遠遠馳來。

  朵顏女王銀琦聞訊率領她的侍衛趕來了。

  「統統住手!」銀琦一勒馬韁,橫在劍拔弩張的兩衛兵馬中間,嬌聲叱道。

  「呵呵,銀琦侄女兒,你來的正好,我和你的阿古達木叔叔發生了一點小誤會,方才有人擄走了我的一支商隊。想不到阿古達木這兒也遭到了敵人襲擊,現在有人懷疑是你白音叔叔搞鬼呢」。

  白音騎在馬上。捋著鬍鬚很輕鬆地笑道。

  他很篤定銀琦會站在他的一邊,如果銀琦地偏袒激怒了阿古達木白音心中忽地閃過一絲惡念:趁機火並,武力除掉阿古達木,兼併泰寧衛。他向兒子微微使了個眼色,蘇赫巴魯會意地微微點頭。

  「我只聽說白音叔叔領兵趕到這裡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兩位叔叔面前。銀琦也不便擺出女王的尊嚴,於是語氣變得柔聲細氣起來。

  「嘿!有人擔心在大賽上不是我的對手,暗中偷襲,想用卑鄙的手段除掉我呢!」布和一條膀子淋漓著鮮血,狠狠瞪了白音一眼,冷笑道:「他的一支商隊失蹤?真是可笑。難道會有馬賊跑到這兒來搶劫他白音大首領?」

  布和推開阻擋他的士兵,大步走到了銀琦的面前,憤然指著白音這一邊道:「女王,你看到了,他在向我們興師問罪呢。我們有什麼理由動他的一支商隊?這樣賊喊捉賊地伎倆真是讓人笑掉大牙。白音大人要想做的像一些,就該砍掉蘇赫巴魯地一條手臂。我想一定不會有人再懷疑他了」。

  弓弦一響,一支狼牙箭攸然射向布和,那是蘇赫巴魯射出的一枝冷箭。只要借口布和冒犯乃父,一箭把他射殺在地,那麼阿古達木想不火並都不行了。一旦大戰爆發,憑著父親對朵顏衛的影響,銀琦女王將不得不站在他這一邊,不管她情不情願,泰寧衛都將成為他們的囊中之物。

  雖然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雙方都在戒備之中,但是黑暗中猝然射出的一枝冷箭,還是叫人防不勝防。正在激憤怒喝之中的布和更是沒有想到對方敢在女王面前公然放箭襲擊,待到察覺不妙,那枝冷箭已經到了面前。

  布和大駭,眼看只有閉目等死地份兒,銀琦女王身旁忽地如同輕煙般掠過一道人影,「鏗」地一聲,那枝狼牙箭被磕飛到夜幕之中,隨即那人片刻不停,縱躍如飛地掠向白音。

  十餘丈的距離,那人只三兩個起落便到了面前,白音手下的士兵一聲大喝,六七桿長槍颯然刺出,那人就如一縷迎風的煙霧,迎著那槍尖飄了上去,在空中身形一擰,只聽「鏗鏗」兵器交擊兩聲,那人已落在蘇赫巴魯的馬後,朗聲喝道:「統統住手!」

  死裡逃生的布和匆忙退了兩步,他還沒有說話,阿古達木已經驚怒大喝起來:「白音,你敢當著女王地面刺殺我侄兒?兒郎們,福余衛已經騎到我們頭上了,和他們拼了!」

  「統統住手!」那個救了布和的人又是一聲大喝,聲音雖不甚大,卻平和有力,全場皆聞。那人一催馬腹,便挾持著蘇赫巴魯向前行來,白音的兒子在人家手上,眼看著刀鋒就橫在兒子的頸上,雖然旁邊侍衛過千,竟是不敢下令動手。

  那人就在如林的槍戟威逼下,大模大樣地押著蘇赫巴魯走出隊伍,到了銀琦面前一提蘇赫巴魯地身子將他扔在地上。蘇赫巴魯剛剛落地,布和就怒吼一聲撲了上來,兩人扭打成一團。

  馬上的人一躍下馬。身手矯健之極,也不知他使地什麼手段,只見他跨步向前,身形極快,堪堪撞上扭打在一起的蘇赫巴魯二人,兩人就像被一股巨力陡地分了開來,各自摔出三尺多遠,重重地落在地上。

  兩個人如同瘋虎,吼叫著爬起身來又向對方衝去,那人重施故伎。拳打腳踢,片刻間就將兩人重新放倒,如是者三,兩人轉而向那人動手,結果倒的只有更快。

  白音大吃一驚,蘇赫巴魯和布和都是部族中有數的高手,聯手還被人如此輕易擊敗,銀琦什麼時候招攬了如此高手?

  儘管強壯如虎。也禁不起接二連三的摔打,蘇赫巴魯兩人被那人輕描淡寫地摔倒多次。躺在地上呼呼直喘再也爬不起來時,那人才一抱拳,向左右團團一揖,朗聲說道:「白音大頭領,阿古達木大頭領,如今女真部的哈喇遇害。貴部也遭受襲擊,一定是有人蓄意挑起朵顏三衛內亂。

  如今的草原可不平靜,瓦剌人、韃靼人還有蒙郭勒津部的火篩,全都虎視耽耽,想要謀求草原的霸主。大草原上,人人都是獵食者。同樣的,人人都可以成為獵物,我們塔卡部就是受害者。希望兩位大頭領能夠冷靜下來,不要予敵人可趁之機,這件事情。還是交給女王處置為好」。

  白音和阿古達木這才看清他地身份,原來是那個塔卡部的崔鷹。

  兩下一片寂然。銀琦也沒想到隨她出來的崔鷹居然有這樣的身手,一出手就震懾全場,替她制住了雙方的第一勇士,銀琦精神大振,頓覺有了信心。

  在崔鶯兒的眼神鼓勵下,銀琦勇氣倍增,高聲命令道:「兩位叔叔且莫自相殘殺。這件事交給我來辦。這個藏在暗處的人沒有達到目的,一定會再次出手。就算他比狐狸還狡猾,也逃不過獵人地眼睛,銀琦一定能夠把他揪出來,還大家一個公道,如果你們還承認我是朵顏三衛的女王,那麼現在各自收兵回營!」

  靜,一片靜謐,只有火把獵獵地燃燒聲。

  看著阿古達木憤怒、猜忌的眼神,白音忽然冷靜下來,他開始發覺,事情不像他想像的那麼簡單,幕後,應該還有一隻黑手!

  「好!福余部遵從女王的命令,我們走!」白音下達了命令,蘇赫巴魯狠狠瞪了崔鶯兒一眼,又不屑地看了眼布和,領著人馬揚長而去。

  「阿古達

  木叔叔」,銀琦轉向阿古達木,輕聲喚道。

  「銀琦,不管襲我營帳的是不是他白音,可他方才暗施冷箭」,阿古達木怒不可遏地說著,瞧見銀琦帶些哀求的眼神,不禁停住了,他仰天長歎一聲,一言不發撥馬便走。泰寧衛地戰士依次向女王撫胸施禮,悄然無聲地隨在他的後面。

  布和向崔鷹抱拳重重一禮,說道:「對不起,崔兄弟,恕我冒犯了,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崔鶯兒抱拳還了一禮,布和遲疑了一下,又向銀琦施了一禮,腳步沉重地走回營盤。

  崔鶯兒一躍上馬,牽著韁繩看著銀琦,銀琦稚嫩的臉蛋上泛起一層隱憂,輕輕地道:「謝謝你,要不,今天晚上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局面了」。

  崔鶯兒搖搖頭,撥馬離她近了些,低聲道:「女王,你該快些行動了,泰寧衛的阿古達木已經心冷了」。

  銀琦咬著嘴唇默默不語,崔鶯兒低聲道:「白音野心勃勃,他是不可能真心歸順在你的帳下地,如果不能果斷、盡快地解決這件事,心灰意冷的泰寧衛勢必另尋出路,那時朵顏衛孤掌難眠,再難與福余衛抗衡了」。

  銀琦的目光象星辰一樣閃爍著,騎著馬緩緩地走了一陣兒,她扭頭轉向崔鶯兒,囁嚅著道:「崔大哥,你你一定會全力幫我的,是嗎?」

  「我們說過要彼此聯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不是麼?女王但有所命,上刀山,下火海,崔某在所不辭」。崔鶯兒立即拍胸脯、打包票,豪氣干雲地應承著。

  「他。他說要與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他。麼要對我這麼好?難道僅僅是出於聯盟地原因麼?」

  銀琦禁不住向楊英輕瞟了一眼,暮色下,他俊美的臉龐被刻出一道絕美地剪影,英氣勃勃。

  銀琦不禁想到那達慕大會上,他卓越超群的身手,還有方纔他力挫兩大勇士的功夫。

  他就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倚偎在他的懷抱裡,我這株纖細的白樺樹才不怕那暴風驟雨的襲擊。

  他他就是我今後的依靠了一陣羞澀而又伴著淡淡歡喜地滋味蕩上心頭,她飛快地挪回眼神,重重地一點頭道:「嗯!不管是不是他幹的。為了朵顏三衛的安寧,我是該下定決心了。崔大哥,我們走!」

  艾慎並不知道福余衛的商隊受到了襲擊,他帶著幾個人悄悄摸到泰寧衛的駐地,一陣冷箭,對泰寧衛的一頂營帳攢射一陣,不等他們做出反應,立即撥馬便走。在草原上兜了一個好大的***,然後才把弓箭埋於地下。拐到另一條路上返回城塞。

  一路上,星羅棋布的牧人營帳在夜色中隱隱發出***地光亮,看起來很平靜,但是艾慎和手下的人一直緊按著兵器,注意著前後地動靜,直到快接近城池了。他的警覺才放鬆下來,臉上也不禁然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現在阿古達木應該暴跳如雷地找白音那條老狐狸算帳去了吧。嘿!白音現在在朵顏衛的影響是他這個莽夫比不了的,等他碰了一鼻子灰,那時伯顏可汗再對他進行拉攏,就能輕易地把他招攬過來。

  立下這件大功,我在韃靼人中一定更有勢力。如果伯顏一統草原,說不定能讓我當個丞相呢」。

  艾慎喜滋滋地想著,眼神移到路旁一頂大帳,營門口掛著兩盞綴花纓的燈籠,那是妓戶地標誌。有城市。就有妓女,不過經常可以嘗到新鮮貨色的板升城主當然不會對這些妓戶有興趣。這裡的妓女根本不能和中原的青樓相比,那裡一個端茶遞水的小丫環,都比這兒的粉頭漂亮一百倍。

  不過他還是考慮要不要進去喝點酒,儘管草原部落沒有專門地衙門,更沒有處理兇殺案的經驗,一旦出了事根本沒有人在城池中暗布巡檢衙役,清查人口和過往行人,不過帶著些醉意和脂粉氣回去,那樣會更安全些。

  艾慎放慢了速度正在盤算著,就見那帳簾兒一掀,一個衣著艷麗的女子陪了三個身子有些搖晃的蒙袍大漢出來,紅燈下,那女子瞧見艾慎向她望去,便向他嫣然一笑,笑容含羞而討好,頗有招攬生意的意思。

  艾慎見了不由心中一蕩,這女人好美,身段苗條,貌美如花,尤其那溫柔地一笑,含羞脈脈,風情很特別,是他從來沒有在別的女人身上見過地。

  「走,我們去喝杯酒」,艾慎勒住了馬韁,笑微微地說道。

  他們下了馬,向那帳蓬走去,那三個牧民打著酒嗝搖搖晃晃地走開了。女人含笑向他哈腰施禮,做出裡邊請的姿勢。艾慎走過去,勾住她粉嫩光滑的下巴,把她的俏臉抬了起來,仔細地端詳了一陣,臉上露出滿意的淫笑。

  這小妞兒太夠味兒,不知道是哪個蠢貨,把這樣美的女人弄到這種破地方來賺銀子,他決定把這女人買回去,當然,如果方便的話,搶回去更省事。

  艾慎一把摟住了這女人的腰,他娘的,圓潤而有力,這樣的小蠻腰扭起來,不知該是多麼夠勁、多麼銷魂呢。

  艾慎的手順勢滑向那美女溜圓飽滿的臀部,一邊貪婪地揉捏著,一邊扭頭笑道:「都進來。但願這裡地姑娘各個這麼漂亮,那你們就有福了,哈哈哈」。

  艾慎一進帳便是一怔,帳內***通明,對面一張矮几後坐著一個大漢,正據案向他笑著,旁邊還有幾個人,都是身材魁梧、十分精明的男子,看起來都是很普

  通的蒙古牧人。女人也有一個,也是同樣年輕、嫵媚、溫揉如水女子。那女子笑盈盈地迎上來,害羞地衝他彎腰施禮。

  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異樣,可是偏偏又感覺處處都不對勁,艾慎不知怎麼就升起一種危險的感覺,他下意識地道:「有客人了?哈哈,那我們改天再來,走!」

  他剛欲轉身出帳,攸地腰間一緊。本來蛇一般嬌柔地纏在腰間的手臂忽然緊的像一道鐵箍,「呀」地一聲大叫。那女子扭腰使力,帶著艾慎一下子摔在軟綿綿的地毯上,毫不避忌地壓在他的身上,猶如八爪魚一般,把他雙手雙腳纏的死死地,竟是讓他一下也動彈不得。

  艾慎的身旁有一個隨他同時進帳的侍衛。一見艾慎受制,他還想上前救援,可是那個連溫柔一笑都帶著幾分羞澀的漂亮女人忽然像只野貓兒似的躥過來,狠狠一記掌刀劈在他的頸上,隨即手掌猛地握緊向下一抓,這個侍衛發出一聲慘叫。頸上立即被撕下一大塊皮肉。

  那女人手上帶著一種奇怪的鐵掌套,向內的一側鑄有鋒利地倒勾,團掌一抓有如虎爪,就是厚實的皮衣都抓地破,更遑論人的脖子了。

  鮮血狂噴中。那漂亮女人「呀」地一聲吼,帶血的手掌掄起來狠狠一劈。杏眼圓睜、柳眉倒豎,比男人還要凶狠,砰地一聲,帶稜的鐵套掌緣擊碎了他的喉骨,侍衛仰面定了一定,緩緩向後栽去。

  帳口剛剛繫好馬匹走過來的幾名手下遭到了白音內總管把阿禿兒同樣地待遇,從帳後兩側冒出來的幾個人,和看似離去卻又忽然轉了回來的那三個牧民,用可怕的毒弩交織成了一道死亡的火力網,迅速奪取著他們的生命,一陣「鏗鏗」地機括聲盡,他們已經像一堆破麻袋似的倒在帳前。

  帳內,死死壓住艾慎的漂亮少女用低沉的聲音,生硬的語調道:「艾慎,活捉了」。

  那是男人地聲音,絕不是女人,艾慎驚駭地扭著頭,勉強看得見那粉腮如桃的美人兒粉嫩地頸下確實有著不太明顯的喉結,『她』果然是男人,男人怎麼可以扮女人扮的這麼像?

  艾慎的指尖似乎還能感覺到方才捏在『她』粉嫩的臀尖上時那種滑膩馨香的感覺,他玩弄過的女人太多了,怎麼可能雌雄不分,『她』怎麼可能是男人?

  但是她們兩個的確都是男人,他們扮成女人也的確毫無破綻,因為他們原本就是日本一位大名的小姓,除了擔任侍衛、刺殺、破壞、情報竊報等事務外,他們的一個職責就是充當主公的孌童,供主公淫樂。這些人本來就是男人女相,姿容嬌美,要扮作女人當然很容易。

  成綺韻手下類似的武士還有不少,隨同吞彌前往草原執行破壞任務的隊伍中就有扮成女人的忍者。他們不但精通各種暗殺的技巧,本身就是個很強悍的武士。而且隊伍中有『女人』,對他們的各種行動很有幫助,這是很好的保護色,方便他們執行很多秘密任務而不會引人懷疑。

  他們都是成綺韻從日本招募來的部下。日本的下級武士大多都很窮困,如果不能依靠上一位有錢有勢的主公,那日子連普通農戶都不如。

  在他們那裡有個笑話說「小武士的家裡除了被子和鍋,還有一塊大石頭,因為當他感到冷的時候,可以舉石頭取暖。」

  這樣的武士,一旦所依附的主公失敗,立即就一貧如洗、衣食無著,現在日本正是戰國時代,經常產生大量沒有依靠的浪人,這些人大多會變成海盜,發動對周圍國家的劫掠來生存,還有少部分淪為坑蒙拐騙的地痞流氓。

  成綺韻發現這些武士武藝都很不錯,尤其是那些大名身邊的近侍,大多精通忍術,善於匿伏、循蹤,這是不需訓練就能立即使用的人手。

  而且他們有種很奇怪的信念,一旦宣誓效忠於誰,那麼對這位主公就會有一種狗一般的忠誠和盲目崇拜,這樣的力量為什麼不用?所以她的勢力重點放在遼東發展之後,招募了不少這些的武士。

  做為一個漢奸,艾慎最怕的就是落在漢人手裡,這個人漢話雖然說的不倫不類,可他們用漢語交談,說明他們來自某個漢人的勢力。他現在唯一祈求的就是擒拿他的人是和他有競爭關係的其他板升城主、是其他的漢奸,否則,絕無生路。

  可惜他沒有盼到勒索的條件,那個為首者只一擺手,他就被人拖了起來,押向後邊。

  外面的屍體被一具具搬了進來,為首的大漢笑吟吟地站了起來:「常今,把屍體處理掉,不要留下一點破綻,他們的馬匹都牽走。」

  「是!」

  「筱山彥四郎、伊籐兵衛,你們兩個的任務完成了,留在這裡反會引人注意,趁夜返回成大人那裡去」。

  「是!」兩個扮成美女毫無破綻的日本武士恭聲應道。

  何大人一擺手,說道:「好了,剩下的人,把這裡清掃安排一下,當明天早上的太陽升起來的時候,這裡必須還原成為一座商舖。」他微微一笑,說道:「艾慎已經到手,現在,是該對付那條老狐狸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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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59 混戰


  黑暗中的草原,獵食者們活躍起來。

  銀琦回到王府,立即與化名崔鷹的北英王、韃靼副汗楊英在密室中進行了一番長談。

  自父親死後,白音口蜜腹劍,騙取她的信任,一步步削弱她的影響,逐步控制了朵顏衛的大權,銀琦為了三衛的共同利益,忍辱負重、步步退縮,一忍再忍。然而現在白音已經漸漸動手了,不但要奪取她的權力,就連她的婚姻也要擺佈,現在她已退無可退。

  銀琦並不戀棧權位,一個王爺的封號和權力,遠沒有像一只快樂的雲雀般那麼活著愜意,然而她是朵顏部族的領袖,她必須擔負起應該承擔的責任。白音不是一個稱職的領袖,他沒有山一般寬廣的胸襟,如果讓他成為三衛之首,朵顏衛所擁有的最豐美的草原早晚會被他奪去,整個部族將淪為受他欺壓的對象。

  現在,白音當著她的面公然讓兒子射殺布和,用意所在,其心可誅。銀琦終於決定動手了。經過一個多時辰的長談,兩個人走出了密室。一道道指令發出,一支支力量應聲而動。

  封雷、荊佛兒率領貼身近騎連夜離開營地奔向北方,一直悠閒自若的楊凌也突然午夜起程,逕直向東而去。東方有大明的衛所,也有女真部落,縱然有人見到,也不知道他屬於誰的勢力。又是因何而連夜離開。

  受到驚擾地牧民們繫上袍子,鑽出帳子看看,便嘟囓咒罵著回去睡大頭覺了,牧人們關心的只是自已的羊群有沒有跑掉,有沒有狼群來襲,根本不關心這些夜行者。

  女王府先後派出了四隊侍衛,悄無聲息地牽馬出城,行蹤十分詭秘,然而他們在草原上卻只是漫無目的的遊蕩,讓人無法摸不清他們的目的。

  銀琦換了一身普通蒙古武士的衣服。混在第三支隊伍中,向草原南方策馬而行。此時月朗星稀,在草原上是最不易追蹤的,半人高的草叢雖然可以遮掩身形,卻遮不住馬匹,然而不用馬,在草原上又根本無法追循別人地蹤跡。

  銀琦向南行出十餘里地,確認沒有人追蹤。才忽然折向,拐向了福余衛駐地。福余衛中軍大帳的***剛剛熄滅。立即又亮了起來,徹夜不熄。

  艾慎一行人神秘地失蹤了,李大禮候到半夜仍不見他們歸來,立即帶了幾名親信悄悄潛往泰寧衛駐地,只見福余衛駐地警哨林立,兵丁巡邏。戒備異常森嚴,根本就摸不進去。

  李大禮料想艾慎對福余衛襲擊時失手了,立即決定停止一切行動,馬上全部轉移。現在做的事縱然不能讓朵顏三衛立即火並,也足以在他們之間埋下猜忌的種子,沒有必要冒險繼續下去。那樣很可能弄巧成拙。一生行事唯謹慎,李大禮還是頗有乃父之風的。

  白音回到駐地,思前想後越想越覺可疑:這些事的確不像是阿古達木所為,如果說有人挑撥三衛和女真部落自相殘殺,那麼得益最大的就只有伯顏部落。莫非是伯顏猛可派人利用那達慕大會諸部雲集的機會暗中下手?

  白音越想越有可能,如果是這樣。那麼他襲擊自已地商隊就只是混淆視線,實際打擊目標必是泰寧衛無疑。挑撥阿古達木那個莽夫對自已的敵意,就可以達到分化朵顏三衛,拉攏阿古達木為其所用地目的。

  一念及此,白音不禁暗暗心驚,急欲剷除阿古達木的念頭一掃而空,他要的是整個朵顏三衛,可不想為他人做嫁衣,便宜了伯顏猛可那頭兀鷹。

  天色剛亮,白音就急急進城趕去見銀琦,銀琦這個掛名的女王還是有些用處的,起碼讓她出面安撫,還能暫時穩住阿古達木那頭脾氣暴燥地老牤牛。

  白音知道銀琦對他已經有了戒心,她有意拉攏塔卡部的那個勇士崔鷹就是明證。但是對她的行徑,白音只是當成小孩子把戲付之一笑,根本沒有往心裡去。

  個人再英雄,在戰場上能濟得了什麼大事?自已只須輕描淡地下一道命令,就能讓整個塔卡部落灰飛煙滅,崔鷹一個人根本無足輕重。

  昔年白登山上,楊凌使緩兵之計穩住朵顏三衛時,朵顏三衛那麼多身經百戰的將領都信以為真,只有銀琦看出破綻,這小姑娘的聰穎智慧與她稚嫩無邪的外表可絕不相稱。

  銀琦對白音仍然擺出一副言聽計從地模樣,聽了他的話,立即使人去請阿古達木來王府議事,然後很熱情地請白音上座,奉上好茶款待,自已以侄女身份敬陪下首。

  白音見了很是滿意,他擺手讓兒子和侍衛們退下,對銀琦笑道:「銀琦啊,你父親在的時候,叔父就和他商議過你的婚事,他也很喜歡蘇赫巴魯的。

  你是女孩兒家,又是咱們朵顏三衛尊貴地女王,希望自已的夫婿在那達慕上出出風頭,叔父也能理解。現在,夠資格迎娶你地人,只有布和、崔鷹和蘇赫巴魯了。要說崔鷹嘛,嗯是不錯,人品出眾,身手也好,可他畢竟是個漢人、又是一個小小的塔卡部的牧人,哪裡配得上你?

  叔父的意思,找他好好談一談,嗯,封他個千戶,讓他在你麾下效力,這已經是抬舉他了。呵呵,你先不要說話,聽叔父講完嘛。布和跟蘇赫巴魯嘛,都是咱們兀良哈三衛的好男兒,兀良哈三衛一向是同進同退、榮辱與共的。你不管選了哪一個,那都是親上加親嘛」。

  白音雙眼微微一瞇。不陰不陽地笑道:「銀琦,你說叔父說地是不是這個理兒?怎麼選擇那得你自已拿主意。可你是朵顏衛的女王,一舉一動關係重大,如果選錯了人,影響的可是咱們三衛的前程。你說是不是?」

  銀琦心中恚怒,臉上卻是一副乖巧可愛的笑容,甜甜地道:「是,銀琦少不更事。接過父王這份擔子後,根本不知該如何把它挑起來,全全市仰仗白音叔叔。我才能穩定朵顏三衛

  ,未予伯顏老賊可趁之機。

  唉!現在伯顏虎視耽耽於外,哈剌之死又勢必惹惱女真部落,我們也得用一番心思去安撫,眼下阿古達木叔叔對你我又明顯有些不滿,銀琦也沒有心思去考慮個人之事了。待這些事都平息下來,銀琦的婚事就請就請叔父為我作主吧」。

  白音一聽大喜,銀琦這話已是婉轉地答應嫁到他們家去了。

  白音哈哈大笑道:「使得。使得,侄女兒放心。叔父待你,就像對待自已的親生女兒一樣。叔叔不會虧待了你的,這樣事就讓叔父來為你操辦吧。哈哈哈」。

  白音心懷大暢。他笑瞇瞇地接過銀琦雙手奉上的茶杯,悠然自得的呷了一口,心中想道:「這小丫頭還是好擺佈地。現在,只剩下阿古達木那個老傢伙了。我得想個法子,怎麼讓那老混蛋俯首貼耳呢?」

  白音還沒想出制服阿古達木的法子,大門轟地一聲就被人踢開了,阿古達木鬚髮戟張、嗔目怒眉地衝了進來……

  阿古達木大步入廳,一眼瞧見白音,他怒吼一聲。揮刀便砍,白音嚇了一跳,急忙向旁一閃,『咣啷』一聲,把那茶杯帶翻在地。摔的粉碎。

  阿古達木橫刀又砍,幸好緊隨著衝進來的蘇赫巴魯挺身而出。兩人刀鋒相接,「鏗」地一聲火花四濺,兩人都使足了十分力道,這一刀撞擊,兩人都騰騰地退了兩大步。

  外邊衝進更多的人,阿古達木的侍衛和白音的侍衛擰眉立目,對面而立,各自手中舉著鋒利的刀槍,外圍則是女王府地侍衛,他們一面護住銀琦,一面把福余和泰寧兩衛的人都圍在中間。

  銀琦驚怒而起,啪地一拍桌子,厲喝道:「阿古達木,你做什麼?」

  阿古達木雙眼赤紅,猙獰厲目地吼道:「我做甚麼?白音這老賊!我就知道他想除掉我這眼中釘,挾制女王一統三衛。銀琦,你上了這老狐狸地當啦!刺殺女真人哈喇的是他!昨夜派人襲我營帳的還是他!嘿,今日要我進城,半途埋伏襲擊,還是出自他的主使!這個老賊,有他無我,有我無他,今日我一定要殺了他!」

  白音又驚又怒地喝道:「胡說八道,我好心好意地要銀琦出面,緩和你我兩衛關係,我怎麼會殺你?」

  阿古達目獰笑道:「你還敢狡辯?哼哼!昨夜受人襲擊,今日我還不知道嚴加戒備嗎?你當我阿古達木是蠢豬?你要證據,好!來人,把證據給我抬上來」。

  外邊虎吼一聲,布和領著幾個人抬著兩具射的刺猥一般的屍體走上王府大廳,把屍體嗵地一聲往地上一丟,白音瞧見其中一具屍體,不由驚叫道:「把阿禿兒?」

  布和雙手抱臂,冷笑道:「正是你白音大頭領地內總管,據說已經被人擄走失蹤的把阿禿兒,原來擄走是假,化明為暗意圖刺殺我才是真的。他是你最忠心的部下,你怎麼說?」

  白音驚疑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把阿禿兒怎麼會在這裡?」

  銀琦驚詫地道:「阿古達木叔叔,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你還承認我是朵顏三衛的首領,就說給我聽,由我來處置。你們在這裡大動干戈,傳出去豈不讓外人笑話?」

  阿古達木怒氣沖沖地道:「我聽了你地人傳訊。立即帶人進城,路過城口時,路邊一頂賣雜貨地帳內卻突然射出幾枝冷箭,虧得我早有防備,內著兩層皮甲,才沒有中了暗算,可我的手下卻有幾人被射死!

  那帳中人一擊不中,立即自帳後逃跑,他們早已準備了馬匹在那裡,可我阿古達木的侍衛也不是廢物。這兩個傢伙是被我的人追擊時射死的。長生天保佑,若非如此,我又怎麼知道這是你白音大頭領地詭計呢?」

  「不可能!這不可能!」白音愕然,連連搖頭道:「把阿禿兒對我忠心耿耿,絕不會背著我做出這樣的事來,你說我要殺你?我殺你對我有什麼好處,泰寧衛若因此叛出朵顏三衛,我們勢必被伯顏猛可一一殲滅。阿古達木,你好好想一想。我會做那樣地蠢事麼?」

  布和朗聲大笑:「白音大頭領,你就不要演戲了,草原上的漢子,既然做下了,有什麼不敢承認地。朵顏三衛被伯顏猛可一一殲滅?那不正是你想要的結局麼?」

  他倏地笑容一收,厲聲道:「你早就同伯顏猛可勾結起來了。意欲把我朵顏三衛獻與伯顏,是不是?」

  白音大怒,喝道:「混帳,你胡說甚麼?」

  「我胡說?」布和冷笑,一指另一具屍體道:「這個人就是證據,你敢告訴銀琦他是何人麼?」

  那具屍體俯臥在地。布和抬腳一踢,踹在那死屍的肋骨上,那人雖說削瘦一些,也是條百十斤重的漢子,竟被他一腳踢飛起來。仰面朝天地又摔在地上。

  白音愕然看去,並不認得這人模樣。不禁驚疑道:「他是什麼人?」

  阿古達木嘿嘿笑道:「這個人是伯顏十分信任的一個板升城主,市集上有從板升中逃脫出的奴隸,認出了他的身份。伯顏最信任的手下和你最忠心地內總管埋伏在路旁意欲刺殺我阿古達木,你敢說不是出於你的授意?你敢說沒有和伯顏勾結?」

  阿古達木身材魁偉如山,他鬚髮皆張地,說一句便向前猛跨一步,那股威猛如雄獅地氣勢迫得白音按著刀柄連連後退,由於被他氣勢所懾,竟不敢拔出刀來。

  「明顯是嫁禍!明顯是嫁禍!」白音怒不可遏,憤然道:「這分明是有人擄走我的人嫁禍給我,這麼簡單的詭計還看不穿麼?銀琦,你」。

  他正要拉出銀琦,由她壓制阿古達木,

  可是一扭頭間,瞧見銀琦穩穩地立在侍衛中間,雙眸晶亮,那臉上的神采凜凜然竟然帶著幾分殺氣,自她登上女王之位,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氣勢,白音不由一怔,心中攸地閃過一比不祥的預感。

  「白音叔叔!我對你那麼信任,你居然背叛三衛,投靠伯顏猛可?」銀琦地語氣森然,雙眸射出凌厲的光芒,她的侍衛隨著她的話,已霍然轉向白音,刀劍並舉,把他和蘇赫巴魯以及幾名親衛圍在中間」。

  「我沒有!我怎麼會投靠,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來這場佈局,根本就是針對我的。你!你!你們兩個,銀琦,你和阿古達木聯手陷害我?」白音恍然大悟,臉色陰鷲起來。

  「白音叔叔,人證物證俱在,你還要狡辯?還要把罪責推卸到別人身上?」銀琦一臉『痛惜』,真是唱念俱佳。

  「哈哈!哈哈哈」,白音狂笑起來:「銀琦啊銀琦,你還嫩了點兒,你以為找個罪名擒住了我,就能制服福余衛麼?」

  他陰惻惻地道:「你太天真了。我陷在這裡,福余衛裡還有諸部族長,他們素來桀驁不馴,就憑你這小丫頭降得住他們?兀良哈三衛一旦分裂,伯顏猛可趁虛而入,你們覆滅之日可期了,愚蠢之極!」

  銀琦冷笑道:「白音,我是朵顏女王,是朵顏三衛的最高頭領。你私通韃靼,出賣三衛,罪無可恕。除掉你這樣地奸細,我自然有辦法整合三衛!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銀琦一聲令下,侍衛們一擁而上就要擒人,蘇赫巴魯把鋼刀一掄。「嗚」地一陣驟風,擊開三柄長刀,嗔目大喝道:「誰敢動手?」

  「我敢動手!」話音未落,一道人影翩然閃入,自侍衛身旁如一道輕煙般襲至蘇赫巴魯身邊,兩隻素白如玉地手掌輕飄飄在他胸口一按,蘇赫巴魯「哇」地一聲大叫,龐大的身軀倒飛出去,「轟」地一聲撞在合抱粗的廳柱上。

  廳頂被震的灰土簌簌而下,蘇赫巴魯順著廳柱緩緩坐倒在地。殷紅地鮮血順著嘴角汨汨流,可他圓睜雙目,竟似毫無知覺。

  紅娘子負手而立,白音的侍衛手中刀鋒距她地胸口不足半尺,竟然不敢刺下去。眼見如此慘狀,銀琦有些不忍地扭過頭去。白音見此情驚心膽欲裂,他慘呼一聲:「蘇赫巴魯!」然後奪過一柄鋼刀,像一隻受傷的孤狼。狂嗥著向紅娘子的頭頂狠狠劈了下去。

  紅娘子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眼看著白音揮舞著鋼刀迎面撲來。鋒寒地刀鋒映出的一抹寒芒在她晶亮的眸子裡已經越來越清晰了,就像兩簇冷焰。紅娘子忽然一撩袍襟,一條大腿攸然揚起與眉齊高,靴尖重重地吻在了白音的胸口。

  一陣骨裂聲,白音倒飛出去,正撞在兩柄刀尖上。「噗」地一聲,白音胸前透出兩截帶血的刀刃,他的兩名侍衛措手不及,驚恐地棄刀放手,白音悶哼一聲,跌落在地。

  銀琦再也無法看下去了。儘管她知道今日狠心殺一人,來日便可活千萬人的道理,可白音再如何貪婪卑鄙,畢竟是她從小叫過叔叔的人,畢竟沒有動過殺她地念頭。銀琦一轉身,便撲進了紅娘子的懷抱。

  紅娘子嘴角歪了歪。一邊抱住她地肩頭,安慰地輕拍著,一邊向阿古達木叔侄使了個眼色。這叔侄二人會意,一個箭步搶上前去,「噗噗」兩聲,兩顆人頭已被他們挽在手中。

  紅娘子微微一笑,說道:「女王已命巴雅爾調兵在外相候,勞煩布和大哥調集泰寧衛的勇士,會同巴雅爾大人收剿福余衛的兵器,聽候女王發落」。

  看到銀琦撲入紅娘子懷中,布和眼神便是一黯,可是那晚他已見識過紅娘子的武功,知道就算和他較技,那達慕三藝冠軍也必是崔鷹無異,何況他還是自已的救命恩人。好漢子願賭服輸,到了這一步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默默無語地拱了拱手,從叔父手中接過白音地人頭,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福余衛聽說白音父子私通韃靼、已被朵顏女王果斷處死,還是朵顏衛大將乃仁台帶著朵顏女王銀琦的命令來傳達的消息。族中長老為之大嘩,他們正夢想著凌駕於朵顏衛之上,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族中各部落酋長群情激昂,也不忌諱乃仁台就在身旁,就開始七嘴八舌地商議要起兵報復,攻打朵顏部落。就在這時,外邊探子急急來報,福余衛已被兩萬鐵騎團團包圍,來者正是近來草原上風頭正勁的白衣軍。

  福余衛素有德望的頭領布日固德森然望向乃仁台,冷聲道:「白衣軍兵圍福余衛,可是與你們合謀?」

  乃仁台泰然自若地道:「不錯!白衣軍首領北英王楊英大人,已決意與伯顏猛可決裂,白衣軍現在不但與我們朵顏衛結成同盟,而且北英王大人已經和我們銀琦女王聯姻,從此兩家便是一家,同進同退、生死與共!」

  福余衛眾頭領聽了倒抽一口冷氣,朵顏衛與泰寧衛聯手,他們已經是很難抗衡了,如果他們和正如日中天的白衣軍再結成同盟,那還有反抗地餘地嗎?

  必勒格目光一閃,悠然說道:「女王同白衣軍結盟聯姻?乃仁台大人,你不會不知道白衣軍同大明朝廷勢不兩立吧?如果因此惹惱了大明天可汗,兀良哈三衛就要面臨腹背受敵地局面。縱然有白衣軍之助,下場也必然堪慮,女王這是要把三衛帶向絕境嗎?」

  福余衛眾將領一聽,頓時精神一振:還有希望。銀琦那小丫頭不知輕重,為了壓制白音大首領,竟然不惜與狼共舞,只要福余衛打

  起對抗白衣軍的旗號,必可贏得大明軍隊的支持,如果那樣的話,說不定仍有一戰之力。

  乃仁台哈哈大笑道:「女王當然不會不考慮到這一點。可是諸位大人請想一想。朵顏三衛與強援強盟,阻止伯顏猛可那頭猛虎地進犯對大明更有利呢,還是讓他成為一個強敵,對我們朵顏三衛、甚至大明的衛所構成時刻不在地威脅對大明更有利?」

  他虎目一掃,傲然道:「女王已經得到了大明的容許,只要以後約束白衣軍,不進犯大明的疆土,那麼對於雙方結盟對抗伯顏的事。大明不予追究。諸位還有什麼話說麼?」

  議事大廳上頓時靜了下來,只有乃仁台粗獷爽朗地聲音高聲道:「諸位部領大人。白音野心勃勃,謀圖女王之位,甚爾勾結死敵伯顏,這才自尋死路,這等行為既不容於我兀良哈三衛、也不容於大明朝廷。

  現在,白音父子已經伏誅。諸位部領難道還想為了白音,不惜冒著戰死或舉族淪為奴隸的風險與女王、與大明對抗?女王心地淳良,我來的時候,她早就吩咐下來,白音慾壑難填、自取滅亡,與福余衛諸部領無干。

  諸位只要接受女王的御下。贊成兩衛合併,那麼諸位的子民、牛羊、領地都不會受到侵犯。同時,女王將把白音的部民和領地、財產恩賜給你們,由諸位部領均分。

  如果你們一定要與女王作對,那麼這個恩賜就是給予白衣軍的。相信為了這份利益,白衣軍會不遺餘力地攻打福余衛。當然。現在出現的,只是白衣軍地兩萬精騎,隨後,女王的大軍和大明朝廷地官兵也會陸續趕來。何去何從,希望諸位早下決斷!」

  何去何從,生死攸關。福余衛的部族頭領們,現在不得不慎重進行最後的抉擇了

  賀蘭山下,瓦剌部的大本營,此時的情形與福余衛是那般相似。

  瓦剌各部的首領們濟濟一堂,正在商議事關他們生死前程地大事。

  亦不剌猝死的消息傳來,令各部首領大為慌亂,他們議論紛紛,卻始終沒有一個能夠令各部信服的人來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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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4 22:4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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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古部落一直沒有象中原國家那樣完備嚴瑾的官僚體制,一個強大的勢力,完全依靠某個英雄的個人威信來支撐。一旦這個首領死亡,即便他名正言順地留下了繼承者,也很難掌控全局,就像天聖可汗地兒子和花當之女銀琦,儘管他們是以合法身份繼承了他們的權力,也難以控制野馬一般的部族首領們。

  而瓦剌更加特殊,他們有衛拉特各部落、有當年窩闊台、阿里布哥等系的部落,還有北元太師亦思馬因的部落,勢力錯綜複雜,這些部落共同構成蒙古六萬戶中地鄂爾多斯萬戶和永謝布萬戶。

  右翼三萬戶中的最後一支力量,就是火篩統治地蒙郭勒津萬戶,現在,是右翼瓦剌控制的鄂爾多斯、永謝布、蒙郭勒津三個萬戶,對抗左翼韃靼控制的察哈爾萬戶、兀良哈萬戶和喀爾喀萬戶。

  儘管右翼三萬戶最有威望的頭領亦不剌已死,但是左翼三萬戶曾被花當洗劫過,元氣大傷,現在又被白衣軍分割出一部分,兩方面可以說仍是勢均力敵。瓦剌一方之所以如此悲觀,是因為他們已經收到消息,一直保持著中立的科爾沁部落不知發了什麼瘋,已經悍然宣佈對瓦剌用兵了。

  眼看分崩離析在所難免,這個時候,火篩急急趕來了。

  鄂爾多斯部的頭領勒古錫阿克拉沉聲說道:「火篩大人。您剛剛趕來,大概還不知道吧,科爾沁部已經對我們宣戰了,有他們加入,即便亦不剌活著,我們能否對抗伯顏也在兩可之間,何況現在這種情形。您認為我們還有一戰地可能嗎?依我之見,不如現在就像伯顏猛可乞降,保存我們的實力」。

  火篩微笑道:「阿克拉大人,您認為經過我們一再的判亂。現在乞降的話,伯顏猛可會不對我們進行清算嗎?諸位大人,你們是天聖可汗的後裔、是尊貴的窩闊台、阿里不哥的後裔,然而伯顏是怎麼對待你們的?

  你們都是尊貴的大人,而伯顏猛可卻以黃金汗庭的唯一繼承者自詡,勒令你們地住帳只能稱宅,而不得稱殿,你們的冠纓不得超過四指。甚至許跪不許坐,極盡侮辱。你們都是英雄的後代,能容忍這種屈辱嗎?你們還能接受多少這樣的壓迫?」

  「不錯!科爾沁部是對我們宣戰了,可是我們原本就知道,合撒兒系的後人,早晚會和伯顏猛可站在同一陣線上,他們早晚會對我們宣戰的。不是麼?」

  火篩大步走到寬敞的大殿中央,朗聲說道:「科爾沁和韃靼人聯手,我們三萬戶的確不是對手,然而你們忘了如今地草原已經不僅令是我們和韃靼人這兩隻猛虎了嗎?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準確的消息,在北方,伯顏猛可親口封設地大濟農(副可汗)、北英王楊英。已經背棄了他。

  這次,亦不剌前往東方去,是去與朵顏三衛女王銀琦其其格秘密商議聯盟事宜的。亦不剌不幸遇難了,但是我們的盟議還在,當我們同伯顏、科爾沁作戰的時候。北方的白衣軍、東方的朵顏三衛,也會從他們地腹背處對他們發動致命的攻擊。

  諸位。我們還沒有窮途末路,事實上,我們比伯顏猛可更具優勢。只要我們三萬戶齊心協力,不但不會敗在伯顏手中,相反,我們甚至可能徹底消滅這個危險的傢伙,重新成為大草原的主人。

  銀琦是女人,楊英是漢人,你們認為他們有資格統治大草原嗎?只要打敗了伯顏,瓦剌人就能重拾昔日威風,像天聖可汗時代那樣,成為整個大草原的統治者,伯

  顏的人將匍伏在我們腳下,他強加給我們地恥辱,我們將用他們的鮮血來洗刷。勇士們,現在你們有一戰的決心了嗎?」

  勒古錫阿克拉振奮地道:「火篩大人,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火篩道:「當然,我火篩敢對長生天發誓,我說地每一個字都是真的。而且,伯顏部落中有我地人,關鍵時刻,他會在伯顏的心臟上狠狠捅上一刀。只要出兵!朋友們,只要我們出兵,攥成一個拳頭狠狠地迎擊上去,勝利就是屬於我們的!」

  大廳上一片嗡嗡的私語聲,火篩遊目四顧,觀察著大家的反應,過了半晌,阿克拉大步走了出來,高舉雙手示意大家停止議論,然後朗聲說道:「諸位,我同永謝布萬戶的諸位頭人們商議了一下,決定聽從火篩大人的意見,並且推舉他為我們的頭領,帶領我們對抗伯顏猛可,諸位意下如何?」

  嗡嗡聲再度在大廳中響起,陸陸續續的,有頭人應和贊成,最後,右翼三萬戶的頭領們達成了一致的意見,一個巨大的聲浪盤旋在亦不剌的巨大廳堂上,:「我們推舉火篩大人擔任我們的大汗,打敗伯顏猛可,一統大草原!」

  「大人,科爾沁部、瓦拉特部的援軍到了。科爾沁部首領鄂爾多固海喏延和他的兒子布爾海親率五萬步騎精兵自右路進攻,瓦拉特部的色古色則全部都是騎兵,自左翼包抄,由和林格爾攻入。大汗率率主力,自翁觀山的峽谷穿入,準備沿圖爾根河前進」。

  「消息準確嗎?」一個陰鷲的聲音問道。燈影下,一個人越走越近,完全遮掩住了那如逗的一點燈光。一團巨大地黑影,把面前的人籠罩黑影之下,兩個人的容貌都看不清了。

  從背影看,走過來的人身軀十分魁梧,壯如雄獅,遺憾的是他的一隻腳有點■,走起路來一瘸一瘸的。不過蒙古人是馬上的英雄,相信這樣一條大漢,一旦乘上戰馬,也是任何人不敢小覷的好漢。

  「絕對準確!」面前的人毫不遲疑地答道。

  「呵呵。很好,那麼你知道怎麼做了?」

  「小地明白,馬上知會火篩大頭領」。

  「嗯!」面前的人頓首離去,那個高大的黑影緩緩轉過身來,嘴角噙著一絲陰冷而得意的笑意:「伯顏,打不死的伯顏,哈哈哈,現在。你想不死都難了!」

  這是一個在韃靼部落中毫不起眼的部族頭領,一個平素只知道人云亦云。甚至這樣的大會戰,都『酒』醉臥,要派手下將領參予調度會議的人。而他地身份,是伯顏可汗的同母異父兄弟,他叫卜兒孩。

  他地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亦思馬因。曾經是草原上最了不起的英雄。他的父親擊敗了伯顏的父親,把他的母親,美麗地錫吉爾擄走納為侍妾,並生下了他。

  本來,他是有希望成為草原的可汗的,但是滿都海夫人扶保著幼年的伯顏可汗重新崛起了。他們趁亦思馬因征討兀良哈三衛的時候,自後偷襲,打敗了亦思馬因的軍隊,郭爾羅斯部地脫火赤少師一箭射殺了他的父親,從此他的部落只得臣服於伯顏的汗帳之下。

  要不是他的母親錫吉爾與亦思馬因彼此恩愛。對他也甚好,竭力出面阻攔地話。他這個亦思馬因的孽種一定喪命在伯顏刀下了,但是儘管逃得了性命,他還是被斬斷了腿,成了一個殘廢。

  為了求生,他把自已打扮成胸無大志、整天只知道酗酒玩女人地無能貨色,用了足足二十年的時間,這才漸漸打消了伯顏的疑慮。整個韃靼部落,人人都把他當成一個廢物。

  然而他沒有放棄父仇和遠大的志向,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重拾昔日的榮光。多少次借酒裝醉後,他苦思東山再起之策,卻始終束手無策,現在,機會終於來了!

  「火篩一定會很高興」,想到這裡,卜兒孩摸著大鬍子嘿嘿地笑起來。

  沒有人能屠光對手幾十萬人口,韃靼人辦不到,瓦剌人也一樣辦不到。更無法把所有的人口全都聚集到自已的麾下去看管,草原的廣袤,遊牧才能維生的條件,使得整個草原的統治必須趨於渙散。

  伯顏猛可征服了瓦剌,卻無奈地任由他們的部族首領繼續率領族人逍遙在外,時不時的給自已搞些破壞。伯顏猛可將整個蒙古分為六萬戶,他的汗帳設在察哈爾部,實際能夠控制的只有左翼三萬戶,就是這個原因。

  瓦剌一旦打敗伯顏,就需要樹立一個傀儡,而他卜兒孩,既是伯顏猛可的同母兄弟,又素無大志,自然是最好的人選。然而亦思馬的後人豈是甘於雌伏人下的庸碌之人?

  伯顏猛可是他的獵物,火篩又何嘗不是?當他成為韃靼的掌權者,他將在大明的扶助下,幹掉火篩,一統草原。他已經和漢人朝廷取得了聯繫。現在,他是一個雙料間諜,將來,他將是草原上唯一的可汗!

  每個人都在玩火,亦不剌是這樣,火篩是這樣,伯顏是這樣,他卜兒孩當然也是這樣,玩的不好那就只有引火自焚,就像莫名其妙死去的亦不剌一樣。而他,睿智英明的卜兒孩當然不會犯這個錯誤。

  卜兒孩慢慢飲著酒,思索著大明朝廷的用意:「大元的後裔一直就在爾虞我詐的自相殘殺。大元皇帝妥歡貼睦爾離開大都逃回漠北後,內爭就一直不斷,連續四代大汗都是在內爭中被勢力漸壯的權臣所殺,明朝對漠北鞭長莫及,能夠採取的主要措施就只有扶持這些權臣,加劇草原內亂。

  大明曾封瓦剌首領馬哈木等三人為王,隨即又封韃靼太師阿魯台為王,讓他們互相制衡。造成一連串地草原大

  戰,現在。大明的正德皇帝封朵顏衛銀琦為王,並給予大力扶持,是為了對抗伯顏。伯顏和火篩一旦失敗呢,大明就需要再樹立一個王,和銀琦互相制衡,以防朵顏衛趁勢坐大。對!這一定就是他們的用意。」

  卜兒孩咧開嘴笑了起來:「大明,也在玩火!」燈光下,他的笑象狼一般猙獰。

  卜兒孩又斟了一杯美酒,微微瞇起雙眼。想起與他接觸的大明特使,那個姿容妖艷、風情如水的漢人女子來。他的心神不由一陣蕩漾,腹下頓時變的滾燙火熱。

  他享用過不同姿色、不同年齡、不同種族的太多女子了,可是他從來就沒有見過一個女人能像她那樣,她的風情是獨一無二地,她可以是一泓春水,也可以化成一團烈火。她可以成熟嫵媚,也可以稚氣天真,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把這樣種種截然不同的風情和氣質,盡現於一張驚艷不可方物的俏臉上。

  他是多麼渴望把這個絕世尤物壓在自已的身下。盡情發洩他無窮的慾望啊。

  但是他不能,在這個美人兒面前,他必須做出一副志在天下、不好女色的模樣。他需要大明的扶助,需要這個聰慧如精靈、嬌艷不可方物的美女相信他是一個可以扶植地英雄。

  等著吧,等到他奪取了權力,成為草原之王。這個叫黛樓兒的美人一定會屬於他!

  蒙古大汗索要一個女人,大明敢不給麼?

  這就是權力!男人有了江山、有了權力,自然也就有了美人,無窮無窮地美人!

  卜兒孩又是一杯美酒落肚,腹下燒的更熱了。

  「啪啪!」卜兒孩擊掌兩下,一個侍妾連忙應聲進帳。卜兒孩瞇著眼,狼一般地盯著這個體態豐腴、淡藍雙眸的西域美人兒,獰笑道:「把她們都叫來,全都進來陪我!」

  五六個女子走進了大帳,有西域的胡人、中原的美女。也有卜兒孩部落中最出色的女孩,卜兒孩一下子跳起身來。脫地赤條條的,他的肌膚黝黑結實,整個人就像一頭膘肥體壯的獒犬。

  卜兒孩眼裡這些風情迥異的美人兒,好像一下子都變成了他心中縈繞不去的那個絕世佳人,他喉中發出一聲獸性地嘶嚎,挺著巨大駭人的陽物,向她們猛撲過去

  大漠落日,巨大如輪,殷紅如血。

  風吹大旗,獵獵有聲,一個巨大的陣營緩緩行進在遼闊的草原上,暮色中帶著森肅的死亡之氣,大地在他們地腳下微微顫抖,鐵蹄踏地的殷雷聲即使在數里之外也依然清晰可聞。

  一面烏黑旗面地白色狼頭大高高飄揚著,引領著五萬鐵騎穿過翁觀山大峽谷。鼓角轟鳴,兵甲鏗鏘,旌旗飛揚,兵器閃亮、馬匹雄健,雖然服裝不一、武器不一,可那縱騎前進時顯露出的陰森凌厲、威武強悍,卻構成一股雄渾如山的氣勢,數萬精騎猶如一片移動的森林,令人一望而心旌搖動。

  前方探馬不斷,大軍安然渡過了翁觀山峽谷,伯顏猛可騎著一匹雄駿的戰馬,凝視著自已的巨大戰陣,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翁觀山大峽谷,是很好的埋伏地點,即便放棄埋伏,公開防守這處峽谷,我們要闖過去,也要付出巨大的傷亡。現在,我們沒有遇到一絲一毫的反抗,看來他們根本不知道我的大軍已經突然殺至了」。

  伯顏手下大將奧而格勒提著鋼叉哈哈大笑道:「大汗妙計。亦不剌一死,瓦剌人群龍無首,已經沒有人能組織他們有效地反抗了。憤怒的科爾沁人為了報復他們屠族和焚燒草原的仇恨,已經從右翼對他們不眠不休地攻打了四天了。瓦剌人自顧不暇,怎麼可能想到我們冒險從最危險地一條路殺進來?」

  伯顏猛可微微一笑,說道:「還有左翼,瓦拉特部全是輕騎,我們雖然同時出發,不過估算速度,他們應該比我們早一天到達,也足以吸引瓦剌人足夠的注意力了。現在,他們即便發現我們,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從左右兩翼抽調出來了」。

  「傳令。在圖爾根河旁宿營,三更天進餐,拂曉時分發動進攻,直襲亦不拉城!」

  「是!」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一頂頂營頂沿著泛著紅亮陽光的圖爾根河紮了起來,一朵朵蘑菇似的營帳越建越多,很快變成一座巨大的營地,一座座潔白的營帳沐浴在柔和的陽光裡。一眼望不到邊。

  紅日西下,暮色漸漸鋪滿了草原。炊煙在草原上裊裊升起,悠然飄向嘩嘩流淌的圖爾根河河面。

  月亮升起來了,如霜的月華鋪滿大地,靜謐地軍營中偶爾傳出幾聲馬兒的長嘶。

  三更天,軍營裡忙碌起來,士軍們在千夫長、百夫長們的吼叫聲中匆匆爬起。餵馬做飯、整肅行裝,準備凌晨發起的攻擊行動,軍營中人喊馬嘶,騷動不已。

  但是忽然之間,嘈雜的軍營一下子靜了下來,士兵們有的抱著野草、有的拖著柴禾。彼此面面相覷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轟隆隆~~~~」

  「嗚~~嗷~~~~」

  大地在顫抖,巨大的轟鳴和怪吼聲頃刻之間就傳進了耳中,戰馬驚惶不安地騷動起來,踩在草皮上地士兵明顯感到了靴底的戰慄。

  「天吶!有多少人馬在向我們發動進攻?」不等有人發令,士兵們就紛紛扔下手中地東西。拔出刀劍衝向自已的戰馬。

  「不要慌!乞克農、蒙力克,立即繞向兩翼。攻擊來敵側翼,闊闊

  闊台、博達爾模,弓箭陣阻敵;奧爾格勒、阿勒泰,整合所部重騎,準備反衝鋒;哈丹巴特爾、旭日干所部後備,中軍不得亂動!」

  伯顏猛可一邊束著寬寬的皮帶,一邊踏著穩穩的步伐走出來,高聲下著命令。

  草原戰場,可用的陰謀不多,想逃處處是路,想攻無所憑仗,幾乎全是憑實打實的真正實力。

  要偷襲一支準備作戰地大軍更不容易,馬群早在十多里地以外,就足以引起對方的警覺了,而且伯顏的大軍深入敵境,休息時人不解帶、馬不卸鞍,在他們的大軍衝過來前,有充足的時間做好準備。

  「轟隆隆嗷~~~~」,怪異的聲浪越來越近了,伯顏猛可提馬站在河邊高坡上,月光下,遠處一個黑色地浪頭向他峙立如山的軍陣猛衝過來,他的眼角不由跳了跳。

  哈丹巴特爾沉不住氣地道:「大汗,瓦剌人的馬蹄聲他們似乎出動了全部的鐵騎,難道他們已經知道大汗在這裡?知道我們地主力在這裡?」

  「不、可、能!就算如此,他們敢放棄兩翼防線,任由科爾沁和瓦拉特部長驅直入?」伯顏猛可立即反駁道,但是那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邊的鐵騎真地讓他也陷入了困惑之中。

  「傳令,馬上發動攻擊,阻止對方施鑿穿陣法!」伯顏猛可惡狠狠地下令。

  「嗚~~嗚嗚~~」,一陣雄渾有力的號角聲頓時飄蕩在整個戰場上空,宣告了戰鬥的開始。

  伯顏發出一陣冷笑:「快馬衝鋒,就能抵擋我的利箭和重騎兵?瓦剌人瘋了!」

  闊闊台、博達爾模冷靜地下達著命令:「弓箭準備!」

  八千名弓箭手取箭,搭弓,開弦。

  「射!」

  「嗡~~!」弓弦嘈切,八千張弓斜指長空,利劍猶如一片驟雨,帶著無邊殺氣沖宵而出,射入茫茫夜色當中。

  「弓箭準備!」

  無數張戰弓的弓弦還在嗡嗡顫鳴,第二輪利箭又做好了發射的準備。三輪箭雨,夜空中傳出無數淒厲如鬼魂的嚎叫,兩萬多枝箭相信至少射死數千敵騎,但是對方似乎存了亡命一搏的念頭,鋼鐵一般的洪流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無數鐵蹄仍然滾滾而來。

  闊闊台噙著冷笑高聲下令:「退!重騎兵準備!」

  八千名箭手隱入本身,翻身上馬,提起大刀長矛,從一名弓箭手化為一名驍勇能戰的輕騎兵。在他們前邊,三千名身披重甲的鐵騎,提韁前衝,開始緩緩加速,迎向撲面而來的黑色巨浪。草原上,只有可汗伯顏,才養有重騎兵。

  普通的輕騎,是無法同重騎兵正面對沖的,三輪箭雨的洗禮,已經給衝鋒者造成了極大的損失,他們將在重騎兵的腳下碰的頭破血流。然後,正面的輕騎,可已經繞向左右兩翼的輕騎兵,將把這支衝鋒在前的偷襲者一網打盡。

  但是當這支重騎兵隊伍漸漸加速,最後猶如回回炮拋射出去的一顆顆重磅石球,以一種有我無敵的龐大氣勢『砸』向敵陣的時候,他們愕然發現,迎面衝過來的根本不是瓦剌戰士,而是馬群、牛群。

  數萬頭駿馬和壯牛,最前方的身上還掛著數不清的利箭,像瘋了似的猛衝過來,猶如一股滔天巨浪,剎那間把這支三千人的重騎兵完全吞噬了。

  牛馬群縱然被人驅使狂奔,本來也不足以和對方的軍隊發生衝突,它們是沒有戰鬥意識的,正常情況下只需側身避開,就可以讓過,甚至平白獲得大量的牛馬,根本不會受到傷害。

  但是夜色的遮掩和伯顏猛可先入為主的判斷,使他的戰士們就像那個騎著毛驢向風車挑戰的愚蠢騎士一樣,主動招惹了一個本來完全無害的對手。而且後續為了防備衝鋒和發動反擊組織起來的密集陣形,使他的士兵們更成了這場莫名其妙之戰中的犧牲品,完全無法逃避。

  哀嚎連連,每時每刻都有騎士和戰馬倒下,被蜂擁如潮的牛群馬群踐踏成一團爛泥,勢不可擋的牛馬群隨即衝進了後邊蓄勢以待的輕騎兵隊伍,更慘烈的叫聲此起彼伏地在夜空中迴盪起來,整片大地變成了一個惡魔肆虐的修羅場。

  當伯顏猛可發現真相,被迫下令大軍逃散後撤,以避開這些數以十萬計的瘋狂牛馬時,左右兩翼的輕騎已經完成了縱離、整隊、反衝的過程,氣勢洶洶地殺回來了。

  乞克農、蒙力克半俯著身子策馬飛馳,眼看前方人仰馬翻,顯然敵人偷襲的鐵騎已經完全衝進了本陣,他們不禁心急如焚。

  近了,更近了,隨著兩個頭領一聲大喝,馬上訓練有素的騎士們幾乎在同一刻拔出了鋒利的馬刀,戰馬奔跑、四蹄翻飛的速度也恰好提升到一個最易發揮衝鋒的程度,兩股騎兵,從左右兩翼衝進了那個半里多寬、十多里長的混戰洪流。

  令人膽寒的震天喊殺聲迅速演變成了慘叫和驚恐的呼喊,數萬大軍和十餘萬頭牛馬攪成了一鍋潰靡的肉湯,再後邊,火篩親自領著三萬精騎掩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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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60章 英雄


  伯顏可汗伐瓦剌,火篩於圖爾根河畔夜驅牛馬為先鋒,伯顏陣腳大亂,被迫倉促撤退,火篩趁勢掩殺,伯顏大軍全面潰敗。

  隨即,初戰告捷氣勢大盛的火篩軍隊繞向和林格爾,截斷瓦拉特部退路,內外夾擊之下,大將色古色兩萬鐵騎全軍覆沒。得到消息的科爾沁部倉促退兵,被鄂爾多斯部窮追不捨,一敗千里。

  草原形勢急轉直下,瓦剌新任大汗火篩,威望直趨巔峰。

  窮寇莫放過!火篩根本不給伯顏喘息之機,盡出右翼三萬戶的精兵討伐伯顏,戰火由西向東,漸漸燒回遼東地帶。一個半月的時間,火篩如有神助,攻戰殺伐每每料敵機先,大小百餘戰戰無不勝。

  損兵折將的伯顏猛可被迫彙集瓦拉特、科爾沁和本部將士,共計可戰之兵約七萬人,佈陣於賽音山達,擺出了在此地與瓦剌軍決一死戰的姿態。

  一輪紅日半懸於天際,映得沙漠上一片金黃。

  天邊的蘆葦在風中搖曳著,就像一簇簇燃燒的火焰。

  李大仁早已經趕回了大沙漠,此刻,他正陪著伯顏猛可站在一處戈壁坡上,眺望觀察著遠近的形勢。

  「大汗,火篩雖然悍勇,可是瓦剌聯軍不可能有這麼強大的戰力,可以這麼輕易擊敗您地軍隊。從這一場場戰鬥來看。火篩能料我機先,必有內奸策應,不斷將我軍的消息透露給他們知道」,李大仁沉聲說道。

  伯顏猛可停住了腳步,陰冷地一笑道:「我明白!可問題就在於,我們不知道是誰洩露了消息,如果胡亂抓捕一些人,那麼不需要火篩再來進攻,我們自已就不戰而潰了」。

  李大仁焦急地道:「大汗,總該想些辦法呀!難道我們就這麼被動挨打。直到全軍覆沒?」

  伯顏猛可轉過頭看了看他焦急的臉色,眼中悄然閃過一絲暖意。

  伯顏首敗於圖爾根河畔,那時李大仁剛剛離開朵顏城,根本不知道他的進軍路線和三路大軍的排兵佈陣,所以他是絕對可以排除在外的,也就是說,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伯顏猛可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現在朵顏三衛那邊情形如何?」

  李大仁道:「白衣軍楊英與朵顏女王銀琦已經訂下婚約。朵顏三衛內部剷除了野心勃勃的白音,正式成立大朵顏部落。三部全一,阿古達木被封為副汗。

  內部勢力的調劑、整合,在楊英地扶持下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已經能夠形成統一的指揮、調度,估計用不了多久。朵顏女王就該整軍出發,加入草原之戰了。如果我們還不能盡快與瓦剌一決雌雄,後果堪虞」。

  伯顏猛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徐徐說道:「是啊,這就是我不再周旋下去,而是挑選這個地方與火篩『決一死戰』的主要原因。你看這裡的地形」。

  他抬起馬鞭。遙指蒼茫大地,緩緩說道:「賽音山達的湖水正在乾涸,除了我們駐守的這一片綠洲,大片地地方都是沙漠、戈壁。現在已經到了九月,風沙更大。夜間比較寒冷。

  這裡的戈壁沙漠絕對養不了數萬大軍地戰馬,火篩的大軍長途奔襲。尾追廝殺已經一個多月,雖然一路攻來,一路取勝,軍心士氣極旺,但是現在一定也是人困馬乏、給養耗盡了。」

  伯顏猛可淡淡一笑,說道:「用計、迂迴、合圍、埋伏、偷襲,無論我怎麼做,火篩都能料敵機先,大小百餘戰,戰無不勝。現在,我擺出決一死戰的架勢,你說一個百戰百勝、已經被他的士兵奉為軍神的首領,又面臨著糧草給養無法持久、士兵倦怠思歸的情形地困難,他會不會迎戰?」

  李大仁目光一閃,隱隱有些明白了伯顏猛可的意思,他肅然道:「那是自然!一位領兵的將領,就是全軍的靈魂,很多時候,他的所作所為,是由全軍所向的大勢來決定,而不是只聽由他自已地意旨。

  大汗和火篩一直以來互有攻守、互有勝負,直至此次他竊奪亦不剌的權柄,利用內奸才大獲全勝。現在他既佔有絕對優勢,就沒有收兵給予大汗休養生息的道理。百勝之軍要求畢全功於一役的強大士氣更是如此」。

  「哈哈哈哈」,伯顏大笑,點頭道:「不錯!這一戰,是成王敗寇的一戰,能否扭轉戰局,盡在此戰!那個隱藏地內奸,必然會繼續把我的情報透露給火篩知道。火篩成事於內奸,今日,我要他亡,也亡在內奸。」

  李大仁目光一閃,說道:「將計就計?」

  「不錯!將計就計!」

  伯顏欣賞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知道你來關外投靠我,是想引兵入關替你父親報仇。我曾經和你父親合作過,可惜功虧一簣,沒有殺了那個狗皇帝,雖說因為這一戰令我元氣大傷,火篩、加思布這些野心勃勃地人才擺脫了我地控制,不過我從來沒有埋怨過李教主。」

  伯顏猛可踏前幾步,迎著一輪巨大的紅日,晚風吹的他的鬍鬚如火焰般飛翔著,他慨然道:「李教主也是做大事的人。謀事在於人,成事在於天,男兒一世,盡了自已的力量去實現抱負,無論成敗此生都無憾了!」

  「大汗!」李大仁雙目盈淚,忽地拜了下去。

  伯顏猛可慢慢轉

  過頭來。寬廣地額頭被紅日映的泛起油亮的光:「我現在懷疑幾個人有通敵之嫌,你的身手出眾,你帶來的手下也都個個身手不凡,這件事我想交給你去做。此一戰,要利用這個內奸來達到我的目的,同時這一戰也要把他挖出來。」

  腳下磨的發白的皮靴將一株沙蔥碾的分碎,伯顏猛可朗聲道:「如果我伯顏猛可重新一統大漠,那麼中原地大都早晚我是會回去的,到那時,我會任命你做我的丞相。我們一同來享用這花花世界、一起來征服這錦銹江山!」

  李大仁抬頭凝視伯顏猛可片刻,終於恭順地低下了頭去:「臣,李大仁,願為大汗效犬馬之勞!」

  朵顏衛大將巴雅爾已經徹頭徹尾地洗了個澡,他的兩個侍衛按照吩咐,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他全身的皮膚搓的到現在還是黑紅黑紅的。

  他頭戴尖頂帽,身穿嶄新地天藍色蒙古袍。腰繫翠綠色的寬寬腰帶,腳踏一雙香牛皮地。飾有卷草雲紋的靴子,雙手捧著一條潔白的哈達,正站在小窗前縱聲高唱:「

  我的牧羊犬。也跑去追逐那膽大地野兔,全然不顧我的憂傷。

  蒼鷹飛過天際,卻對我的歌聲無動於衷,連翅膀也不招一下,就一路盤旋而去。

  哦,美麗的姑娘。你站在遠遠的河堤上,

  我想伸出手,輕撫你飛起的髮梢,再去牽你地手,向著夕陽走。

  可你站在遠遠的河堤上。我摸不到你。我只望得到那天邊的雲,在遠走。在遠走

  我在高坡上,我望不到你。我只望得到那天邊的雲,在遠走,在遠走」。

  「咣啷」,窗子推開了。

  成綺韻趴在窗口,有氣無力地揮著手:「走吧,走吧,求求你走吧,走的越遠越好,再也別來啦」。

  成綺韻費盡了唇舌才把傷心地巴雅爾打發走,成綺韻趕緊關上窗子,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先從耳朵裡取出兩團棉花扔在桌子上,然後雙手支著桌子,疲憊地掐著眉心,惡狠狠地咒罵道:」這個小蹄子,居然如此整我!要不是為了他的大計,哼!」

  成綺韻話音未落,一個更加粗獷地聲音在窗外嚎唱起來:「矯健的駿馬思念著馬群,英雄的乃仁台,想念那美麗的姑娘。雖然有遼闊的草原,但不知何處有泥潭,雖然有心愛的女人,卻不知她的心願。胯下的駿馬,你那輕巧的步伐令人陶醉,心愛的姑娘啊,你那倔強的性格讓我心傷。我抱著小羊羔,茫然走在戈壁上」。

  成綺韻打起了擺子:「來人!來人!把這個偷羊羔的給我趕出去,封鎖這個院子,再也不許人進來」。

  「小姐,這是在朵顏女王府,這麼做不合適啊。他們的習俗我們漢人不同,出出入入本來就不知避忌,再說乃仁台、巴雅爾這些將領都是您整合三部需要倚重的大將,你可以拒絕他們的求親,但是連門都不讓進,在他們這裡那是很不禮貌的行為,這是折辱一個勇士的尊嚴啊」。

  一直在關外各處作坊、店舖承擔巡視管理工作的楚玲忍著笑道。

  成綺韻呻吟一聲,無奈地撿起兩粒棉花團,重新把耳朵堵上了。

  事情起因於她和崔鶯兒地爭執。白衣軍兵圍福余衛。軟硬兼施,逼迫福余衛各部族首領宣誓向朵顏女王效忠,三部合一之後,崔鶯兒立即協助銀琦對三衛的武裝力量進行重新整合。

  她的身份是銀琦女王的未婚夫婿,又是大草原的副汗、北英王,而且她所擁有的斡難河流域的草原和土地,比朵顏三衛的地盤還大,無論是身份、地位、實力,都足以讓銀琦放心地讓她配合自已來做這些事情。

  然而崔鶯兒的粗線條,成綺韻很是看不慣。她想嚴格按照關內勢力的從屬格局對朵顏三衛進行徹底整合。利用韃靼和瓦剌內戰不休地機會把這支力量整合壯大,為楊凌北征西伯利亞打好基礎。

  但崔鶯兒本身是馬賊出身,她的白衣軍就談不上什麼軍紀森嚴,對朵顏三衛的整合作風自然也粗獷的很,成綺韻制定的詳盡之極的整軍計劃足足有一本書那麼厚,崔鶯兒一見便頭痛欲裂,便以朵顏三衛的族人散漫成性,短時間內無法達到這種整合效果、反而易激起他們的反感為由拒絕執行。

  兩人為此整日爭吵不休。偏偏唯一能鎮得住她們地人跑去奴兒干都司秘密調度明軍部署,準備配合草原大戰去了。其他的人誰能管得了這兩隻雌老虎。一個個溜之大吉,兩個人各持已見互不相讓。

  成綺韻是理論派,要鬥嘴崔鶯兒哪裡說

  地過她。但崔兒是行動派,任你說的天花亂墜,我自己的主意.堅決不聽你的意見。兩個人天天這麼僵著,崔鶯兒整天被她喋喋不休也實在是煩了,正苦於無法擺脫她的糾纏,銀琦卻給她提供了好機會。

  『楊英』可是銀琦這小妮子的未婚夫婿,他地精明才幹、英俊儀表已經讓這小姑娘的一顆芳心徹底淪陷了,每天她都關注著心上人的一切呢。

  再加上兩人整合三衛。調署武裝,整日的都在一起,成綺韻這麼一個妖嬈動人的讓女人都嫉妒的美女經常出沒於楊英左右,她怎麼可能注意不到?

  當兩個人再次關在房中爭地斗架公雞似的時候,銀琦女王怒氣沖沖的跑來捉姦了。驚愕之中的崔鶯兒急中生智。只說了一句話,就讓小怨婦轉怒為喜:「她。其實她是我的姐姐,親姐姐!」

  成綺韻何等人物,立即出言相和,在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敘述下,銀琦聽到了一個非常感人的故事:楊英地姐姐楊小樓嫁給了一個大富商,可是由於她驚人的美貌,結果被大明的一個貪官看中,為了得到她,栽髒陷害,使她的丈夫在獄中慘死。

  她不甘侍服仇人,席捲傢俬逃到了塞外,化身成為一個大行商。而楊英,是為了給姐姐夫妻報仇,這才加入白衣軍與朝廷對抗。一個紅顏薄命、官逼民反的故事就這麼熱氣騰騰地出籠了。

  姐弟二人親近一些那有什麼奇怪的?說起來現在搖身一變成了楊小樓的成綺韻還是銀琦女王的姐姐了,應該禮敬有加才是。事情本該就這麼揭過了,可是崔鶯兒正厭煩於成綺韻的糾纏,於是私下裡對她說了兩件心事:一是他的姐姐住在外邊多有不便,現在搞不清三衛之中還有沒有反對者,他很擔心姐姐的安全。

  這個好辦,夫君有事,妻子服其勞!銀琦胸脯一拍,成綺韻就此成了女王府的籠中鳥。

  第二件事,那就是姐姐年輕守寡,做弟弟的很是不安。可是又不便出面作媒,為姐姐找個合適的男人。而且姐姐因為遭人迫害破家,痛定思痛,不想再嫁讀書人或商賈,就喜歡威武雄壯的武士。

  銀琦一聽眉開眼笑,這個也好辦,朵顏衛帳下別的沒有,就是粗獷勇猛的臭男人多,於是在女王的暗示之下,朵顏衛的大將川流不息地往來於女王府,展開了群雄求偶運動,成綺韻窮於應付,這下子崔鶯兒耳根子總算清淨了許多。

  八九月份,秋高氣爽,正是蒙古人談婚論嫁的好日子。說起來巴雅爾、乃仁台這些大將年近四旬,那是早就成了親地。不過蒙古人是一夫多妻制。同中原的一妻多妾不同,他們是在妾侍之外,妻子的數量也不限制的。

  成吉思汗立法就明確規定,「只要其種類子孫蕃衍,不許有妒忌者」。至於一個男子可以娶多少妻子,也沒有限制,只要你養得起,願意娶多少娶多少,所以他們那裡才會出現大汗的皇后多達十餘人的情形。

  愈是顯貴的人妻子愈多,一個貴族有幾十個妻子事屬尋常。當然,一般來說,長妻地位最高,除非無子。乃仁台、巴雅爾都有多個妻子,其中還有他們父親生前所納的小妾、戰死沙場的兄弟的妻子等等,這是符合蒙古人風俗地,因此二人並不會因此慚於追求。

  乃仁台在窗外引吭高歌,頗有帕瓦羅蒂的風範。那聲線兒拔的高高的,成綺韻塞了棉團捂了耳朵猶覺魔音穿腦般難受。可是又不便扮潑婦把人家打將出去,只好苦熬堅忍:天吶,這群狼發春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成綺韻正痛苦不堪的時候,大救星劉大棒槌到了。

  現在崔鶯兒長駐朵顏衛,因草原戰火紛飛。便將封雷、荊佛兒派回幹難河主持大局,一直在主持練兵、拓荒、築城的劉大棒槌在完成城池遷移之後,便趕來朵顏衛,協助崔鶯兒整束軍隊。

  他興沖沖走進小院,一見乃仁台雙手捧腹,一邊咿咿噢噢地唱著。一邊交換著左右雙腳的重心,肩膀兒一抖一抖地,忙上前笑道:「乃仁台,等等,先別唱啦」。

  乃仁台瞪了他一眼。說道:「大棒槌兄弟,你得有個先來後到。你要唱。也得等我唱完的」。

  劉大棒槌大嘴岔子一咧,心道:「我唱?你知道那是誰地女人啊,我要是活夠了找個樹丫兒吊死,也比打她的主意強啊!」

  乃仁台繼續唱:

  「鹿花背的白馬,你輕輕地嘶叫,我就知道了。

  我心上的人兒,你輕輕地一笑,我就知道了。」

  你知不道!」劉大棒槌咽口唾沫,繼續打岔:「我跟你說啊,是銀琦女王和我們北英王要我來找成來找楊夫人,說是有急事商議」。

  「嗄!」乃仁台的歌聲戛然而止,雙王有請,那定是有大事的,再說自已唱了好幾首歌了,裡邊一點動靜也沒有,正好找借口下台,於是道:「喔,原來是有要事,那你快請楊夫人出來吧」

  成綺韻聽到大棒槌稟報,急急趕了出來,乃仁台憨厚地笑著,眼神兒直勾勾地追著這位他一百個女人加起來,走路都沒有她扭地好看的美人兒穿花拂柳一般直向女王議事大廳去了。

  「等不及通知大明朝廷了,瓦片尚有翻身日子,何況是伯顏猛可這頭打不死的惡狼!我們應該馬上整軍出發!」崔鶯兒柳眉一挑,英姿勃勃地道。

  成綺韻負手踱步,沉思半晌方道:「賽音山達這一戰,無論誰勝誰敗,都是我們的敵人。趁他們兩虎相爭勢力大損的時候,我們輕騎急進,予以沉重打擊,不失為一個化繁為簡、化難為易的好辦法。機會稍縱即逝,我們地確來不及徵求各方意見,予以妥善準備了」。

  銀琦見這對姐弟意見相同,頓首道:「好,本來我就沒指望大明出兵,就靠我們朵顏衛和白衣軍的實力,已經足以與他們一戰了,我們出兵吧!」

  「不然!這次出兵,搶的就是一個先機,打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所以必須集中精騎,晝夜奔襲,趕在雙方大戰之時或大戰之後還來不及休整隊伍的時候與其決一死戰,這樣一來,我們能夠整合地精兵就有限了。」

  成綺韻黛眉深鎖。忽地頓足沉聲道:「女王,我看這樣吧,馬上派快馬知會大明衛所,請求大明官兵越捕魚兒海馳援,同時請求關內明軍出古北口北上。我我兄弟馬上傳令白衣軍過克魯倫河南下,朵顏三衛派兵將向西越過大興安嶺,奔襲賽音山達。女王鎮守朵顏城穩住後方,你們看如何?」

  「就該如此!」紅娘子擊節讚賞:「這個囉嗦女人,總算說了一句痛快話」。

  「好!楊大哥,我我聽你地。果斷出兵,除此大患!」銀琦火辣辣地眼神盯著紅娘子,甜甜地道。

  紅娘子頭皮一麻,連忙移開了眼神,換來銀琦一臉的幽怨。

  「嗯!」成綺韻眸波一轉,似笑非笑地道:「那麼,我去知會一聲,請阿古達木大人和各部領馬上趕來議事。我兄弟馬上就要出征了,你們好好談談吧」。

  成綺韻轉身便走。出了大廳揚起頭來,仰天打了三個無聲的『哈哈』:我被男人追的心煩,還不怕你紅娘子被女人追的心寒?哈哈哈哈!」

  大廳上寂靜一片,紅娘子偷眼望去,只見銀琦女王臉若塗脂,輕捻衣角。正自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那小佳人秋波朦朧,如癡如醉,眼見紅娘子轉過頭來看到了她,銀琦雖然羞澀,卻不捨的逃開,她紅著臉與崔鶯兒脈脈對視片刻。竟然竟然咬了咬櫻唇,很女人地邁著貓兒步,一步步向『他』走了過來

  隨即,仰起俏靨,滿面嬌羞。嫩如凝脂艷若花瓣的櫻唇輕輕顫動著

  紅娘子攸地激起一身雞皮疙瘩,頭髮根兒森森炸立:「她她她她要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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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音山達。

  當潮水一般的瓦剌大軍從天際湧現的時候。無數地戰馬捲起了漫天的黃沙,霧霧幢幢,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伯顏的大軍不由起了一陣騷動,畢竟是久敗之兵,任是再堅強的戰士,也不免士氣低沉。

  就在這時,伯顏猛可忽地提馬揚鞭向前奔去,三軍驚愕,眼看著伯顏猛可一馬當先,衝到三軍最前方,他的親兵高舉著黑色狼頭大,緊緊追隨在他的身後,將大重重地往地上一墩,包了鐵皮的尖頭,插進黃沙兩尺左右。

  驚愕中的韃靼士兵們清醒過來,立即爆發出狼嗥一般地大叫,渙散的軍心、低迷地士氣,被大汗身先士卒的行為激勵的一掃而空,全軍將士的熱血在沸騰,他們的鬥志已經被調動起來。

  卜兒孩騎在馬上,將伯顏的舉動看在眼裡,不由暗暗冷笑,兩翼地伏兵、人數、地點,預備的決戰方式,他已經全部告訴了火篩,火篩已經有了萬全之策,伯顏用這個辦法調動士氣,於大局又有何益?

  「發號箭,準備戰鬥!」伯顏猛可沉聲喝道。

  身旁一名力士摘下四石的硬弓,搭上一枝號箭,遙指長空,長吸一口氣,吱呀呀地拉開了箭弦,「嗖」地一聲,號箭發出尖厲的銳叫,扶搖直上,射入蒼穹。

  卜兒孩愕然發現,韃靼鐵騎沒有按照事先決定的決戰計劃與瓦剌大軍形成鑿穿錯衝陣形,相反,陣前數千名紛紛取弓在手,拈出羽箭上弦,蓄滿箭勢側身斜指長空,萬千利箭密匝如林,靜靜地等候著。

  與此同時,後陣各路大軍在原地井然有序地移動著,在紅黃藍黑白五色旗幟的指揮下,組成了前後交錯又相互獨立地一個個騎兵方陣。

  如果有人能飛到高空,會發現空曠的戈壁灘上韃靼陣營變成了一個中間空虛、兩側成犄角形狀密佈騎兵地詭異陣形。然而在正前方的輕騎弓箭手密密麻麻,從對面根本看不出伯顏陣營的內部變化。

  幾隻海冬青在天空盤旋著,那是蒙

  古大汗伯顏猛可訓養地鷹眼,它們一方面觀察敵情,一方面負責對付陌生的飛禽,打擊瓦剌人地伺鷹。

  「這這是怎麼回事?不實施中央突破了?」卜兒孩吃吃地問道。

  他的身旁不遠,是巴嘎遜塔布,伯顏猛可的心腹大將。巴嘎遜塔布冷冷一笑,說道:「進攻是最好的防守,誰說不攻了?先用弓箭挫其銳氣有何不好?」

  「那那這」。卜兒孩扭頭向後一指,正巧看見一騎輕來,馬上的騎士白衣輕袍,玉樹臨風,正是大汗十分信任地那個漢人李大仁。

  大仁滿面春風地笑道。

  雄渾的戰鼓聲擂響了,伯顏猛可單騎在前。單手提韁猶如鐵鑄一動不動,陡地一陣怪嘯聲起。他後上方一碧如洗的藍天陡地被烏壓壓一片黑雲籠罩,無數枝利箭箭鋒箭尾地急追著,形成一片濃重的黑雲向瓦剌方疾射過去。

  與此同時,瓦剌人也發揮了騎射的本領,密集的箭矢針鋒相對地迎面射來。幾桿厚重的大旗在伯顏猛可的前方揮動起來,幾十面鐵葉盾組成了一面鋼鐵地牆壁擋在了他的前面。伯顏猛可彷彿根本沒有看到那密密麻麻地箭雨,他緩緩抽出腰間的寶刀,猛地向前一揮。

  巴嗄遜塔布立即狠狠一鞭子抽在馬股上,率領本地騎兵猛衝出去,猶如追向那漫天離弦的箭。與此同時,布爾海和布爾通也各率本領三千騎兵自兩翼猛衝擊去。

  尖利猙獰的狼牙箭。帶起了一陣風的銳嘯,凶狠地射入雙方的前鋒陣營,破空之聲響徹在兩軍之間,中箭者地慘叫與戰馬的嘶鳴伴著鐵蹄踏地的隆隆巨響,如同一曲悲壯的大地輓歌。無數個戰士栽到馬下,馬上被無數匹戰馬踏成了肉泥。黃沙翻飛,很快他們就沒有了一點人形。

  伯顏的三支騎兵隊伍,就像三支重箭,狠狠地刺入瓦剌大軍的陣營。兩股大軍地衝勢都是那般迅猛,雙方的騎兵先鋒像一柄柄對刺的利刃,穿插而過,深入對方陣營數里。

  瓦剌和韃靼兩部最優秀的勇士撕殺在了一起,戰場上殺聲震天,哀嚎連連,每時每刻都有不計其數的兵士和戰馬倒下,鮮血染紅了黃沙戈壁。

  一哨人馬,又是一哨人馬,一支支尖兵彷彿各自為戰似地刺入潮水般洶湧而來的瓦剌大軍,衝撞在一起地勇士們用手中的利刃揮灑出一片片血雨,萬千槍矛和鋒寒的刀刃相互交織,擊出星星點點的亮色,殺紅了眼的戰士們象野獸一般嘶吼著,殊死的決戰中沒有人在乎身旁有誰倒下,有誰被他的馬蹄踏成了一團爛泥,只有無休止的劈砍、戰鬥。

  「嗚嗚」,瓦剌陣營中響起了淒厲的號角聲,火篩察覺伯顏的陣勢與得到的情報有所差異,立即警覺地吹響了號角,但是連續作戰從不失敗的瓦剌軍氣勢如虹,已經完全忘記了昔日對韃靼鐵騎的畏懼,他們義無反顧的進攻本身就鍥入對方太深了,而對方所採用的分散攻擊、各自包圍更令他們根本無法整隊後撤。

  此時火篩想強行收兵,還不如放棄一切顧忌和對方硬碰硬地大打一場,那樣的話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呢,然而現在號角一吹,有人想撤、有人在攻,反而給他們自已造成了一種混亂。

  現在已經很明顯了,伯顏猛可拿出了他的老祖宗成吉思汗縱橫天下無往而不利的攻擊陣法,「進如山桃皮叢,擺如海子樣陣,攻如鑿穿而戰。」

  所謂「擺如海子樣陣」,就是這樣作戰時派出先鋒部隊,分成許多支尖兵,各支隊伍間疏散配置,形成廣闊正面,不見利不進,動靜之間,知敵強弱,百騎環繞,可裹萬眾,千騎分張,可盈百里。

  如果是這樣,那麼下一步伯顏猛可就要用上「攻如鑿穿而戰」了。攻如鑿穿而戰就是將主力布在「海子樣陣」地後面。那就是密集部署的主力騎兵集群。待敵人被前鋒攪得人困馬乏,並且暴露出要害時,這支主力就乘虛直搗敵人心臟,「鑿穿」敵陣。

  為了確保實現「鑿穿」,「海子陣」的部隊也要同時從四面八方發起猛攻,使敵人無法判斷「鑿子」之所在。這種戰法完全不同於漢人軍隊慣用的對付騎兵時正面防守,兩翼側攻的陣法,但是卻很少失利。這樣的陣法,也只有騎術箭術冠絕天下,驍勇善戰武力無敵的蒙古健兒才辦得到。

  火篩想到這裡。徐徐地抽出了他寬厚的長刀,猛地向前一揮,戰鼓聲在他的身畔轟鳴起來,火篩親率主力自中央突破,直向前殺去。血紅色的披風在他地肩後飄搖,就像死神猙獰的巨口。

  『海子陣』對『海子陣』,既然是這樣,那麼就讓我們靠真正的實力生死一決吧!」

  伯顏猛可一直屹立在陣前。身畔一支支隊伍義無反顧地衝殺過去,衝入敵方的陣營。雙方絞殺在一起,他始終一動不動,直到天空的鷂鷹發出了訊號,敵方的中軍動了,大隊的人馬正從中路向他猛攻而來,伯顏猛可才忽然一招手。從親兵手中接過了那桿黑色的狼頭大。

  黑色地緞面,白色的狼頭栩栩如生,狼首,那是他黃金家族地標誌,黑色大,那是大可汗的旗幟

  火篩親摔右翼三萬戶的精兵自中路狂奔

  而來。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沒有人可以阻礙他的腳步。搶先發動,搶先攻入,就能挫敗伯顏的進攻。實力相當的對手,誰先出手誰就佔了先機。大草原不相信後發制人。

  近了,更近了。已經看到了那面張牙舞爪地狼頭大,火篩精神一振,催馬更急,就在這時,一陣蒼涼悲壯的歌聲陡地傳來:「

  星天旋轉,諸國爭戰,連上床鋪睡覺的工夫也沒有。

  沒有思考餘暇,只有盡力行事。

  沒有逃避地方,只有衝鋒打仗。

  說到的地方就到,去把堅石粉碎;

  說攻的地方就攻,去把硬巖搗毀;

  把高山劈開,把深水斷涸,這樣勇敢地殺敵。」

  火篩率領本部精騎一邊奮力地廝殺前進,一邊驚奇的向前望去。那蒼涼地歌聲感染了大戰中的士兵,應和而唱者越來越多,廝殺的戰場上處處傳來悲愴有力的歌聲:「

  天上只有一個太陽,地上只要一個君王。

  為了大汗的榮耀,我擂響黑犛牛皮幔地戰鼓

  我騎上黑色的快馬,我穿上鐵硬地鎧甲,

  我拿起鋼做的長槍,我扣好山桃皮裹的利箭,上沙場!

  還在人間吧」。

  火篩沖的更近了,他看到,伯顏猛可親手扶著蒙古可汗的狼頭大,和士兵們一起高聲歌唱,他身前身後許多侍衛一邊唱著,一邊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火篩呆了一呆,竭力拚殺的汗水順著眼角的皺紋,流進了他的眼睛裡,澀的眼角抽搐了幾下。火篩忽然笑了,那笑容有些殘酷、有些得意,還帶著些難以言喻的味道:

  這是一個窮途末路的君王最後的輓歌嗎?

  「殺!」火篩凜然厲喝,手中那鮮血淋漓的鋼刀,颯然指向前方的伯顏。

  數百尺的距離,馬蹄聲、嘶鳴聲、刀劍碰撞聲、悲呼慘叫聲,還有那悲■淒涼的歌聲,似乎也掩飾不住他這飽含無窮殺意的一喝,遠處的伯顏猛可猛地抬起頭來,那雙凌厲的眼神,堪堪對上火篩的雙眸。

  火篩看到,伯顏的身後,豎起了一桿高高的旗桿,一個倒吊著的人被飛快地拉到了桿頂,那人還是活的,雙腳被繩索勒緊倒掛於空中,那人猶在扭動掙扎。可惜他的雙手也被反縛著,只能徒勞地掙扎著,在桿頂搖搖擺擺,帶動著那根高大的旗桿也有微微搖動。

  一根利箭陡地射了上去,箭頭上帶著一點火星,「轟」地一聲,那高桿盡頭倒掛的人立即變成了一個火人,那一團火在桿頭更加用力地扭動掙扎起來。

  火篩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還不知那桿頭的人是誰,更不明白伯顏此舉是什麼意思。但是那桿頭的『天燈』一點著,有力的號角聲就嗚嗚地響了起來。

  韃靼軍彷彿突然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拚殺中的戰士們狠戾之氣暴漲,一陣陣山呼海嘯般的『殺殺殺』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各支突入重圍的尖兵突然用更猛烈的攻勢向前後左右的敵人發起了攻擊。

  一股無形的殺氣從戰場中央迅猛地擴散開來,不可遏止地朝兩側翻湧,每一個戰士的血性都淋漓盡致地爆發了出來。火篩心裡一緊,「攻如鑿穿而戰」,伯顏猛可要調動後備主力發動中央突破了!

  他立即毫不遲疑地大喝道:「衝過去,殺死伯顏猛可者,封萬戶、賞萬金!」

  與此同時,伯顏猛可也拔刀出鞘,凜然大喝一聲,帶領他的人馬直衝過來,那駿馬風馳電掣一般,充溢著血色的雙眼讓伯顏猛可看起來有如一頭發怒的雄獅。

  「衝啊!」

  伯顏猛可的士兵們紛紛夾緊馬腹,用刀柄猛擊馬臀,驅動戰馬奮勇地迎向火篩的電騎。烈馬狂嘶,忘記生死的勇士們縱馬躍過堆疊高起的屍體,前赴後繼勇往直前,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刀槍並立如林的血色海洋之中。

  火篩的心戰慄了,因為他駭然發現,伯顏猛可親自率領的,也是一支尖刀隊,在左右兩翼里許的地方,兩支駿馬組成的洪流大軍象蟹鉗似的越過交戰的雙方,向瓦剌軍的中部夾擊而去。

  伯顏猛可,用的根本不是成吉思汗的戰陣方法,他利用所有蒙古人都會慣性判斷的思維,以自已為餌,把凶殘的獵食者吸引到身旁,趁著瓦剌大軍戰線拖長、膠著混戰首尾難以相顧的機會,採用漢人騎兵慣用的兩翼衝鋒陣形,要把瓦剌大軍一切為二,分而殲之。

  而他,瓦剌軍的首領火篩和許多主要將領,都充在最前方。現在,他由獵食者變成了被獵食者,他要為了自已的生存而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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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61章 勝負難預料


  銀琦拉著紅娘子的手,只覺軟嫩滑膩,哪像男子的手來?偏偏就是這雙滑嫩修長的手掌,握得刀槍,使得拳掌,曾經不費吹灰之力將比猛虎還可怕的白音一掌擊斃。

  如此俊美如玉猶勝少女、英勇善戰名震大漠的少年英雄,哪個女孩兒不喜歡?

  紅娘子比她高了半頭,此時攬著她的纖腰,貼著她的耳朵也不知在說些什麼,銀琦默不作聲,只是聽著她講,聽的滿心歡喜,一張俏臉越來越暈,癱在『他』懷中美眸流春,眼骨軟,女兒媚態如蓓蕾初綻,風情畢現。

  成綺韻走到廳口一聲輕咳,廳上二人攸地分開,銀琦霞染桃腮,回眸艷艷,顯得很是羞澀。

  阿古達木和朵顏三衛的諸位將領們已經應召而來,這些人已經簡略知道所議何事,神態之間並無驚慌,甚至還有些興奮。

  雖說花當中計被殺後,朵顏三衛被迫採取守勢,全面退卻。但是在正面交敵的過程中,他們可沒吃過伯顏的虧,相反,這些大將都佔有了許多從韃靼部落擄掠來的牛羊、馬匹和奴隸,是佔了大便宜的。

  可以說朵顏三衛退守本部,是由於主帥被殺,最高權力懸空所致,而非朵顏三衛實力受損,所以不只是戰力,就是軍心士氣上,他們對伯顏猛可也毫無懼意。此時一聽要趁瓦剌和韃靼征伐激烈之機再度出兵。他們反而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銀琦女王見三衛眾將入殿,忙收斂起女兒嬌態,儀態端然地坐回上首把剛剛瞭解到地軍情又向他們介紹一遍。除了雙頰的一抹潮紅未退,倒也無甚破綻。草原之人,性子本就粗放些,便是見了,也不過覺得今日女王的眸子分外的明亮些,直燦若星辰。

  成綺韻小嘴一抿,趁此機會微微向前探著身子,湊近了崔鶯兒。促狹地笑道:「鶯兒,看不出你好手段啊,哄得這小美人兒心花怒放,春情蕩漾的。」

  崔鶯兒腰背挺直,雙手扶膝,臉向銀琦,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同時瑤鼻兒一哼。語氣傲然地道:「那是,你當我崔鶯兒是吃素的?哄個小姑娘還不是易如反掌?」

  成綺韻奇道:「我見你貼著她耳朵切切私語。到底是灌了什麼迷魂湯了,逗得小姑娘如此心花怒放?」

  崔鶯兒嘴角一翹,似笑非笑地低語道:「你想知道我對她做了些甚麼,又說了些甚麼呀?」

  「是呀是呀!」成綺韻精神一振,女人的好奇心陡然大增,立即興致勃勃地應道。

  崔鶯兒回眸瞟了她一眼。眉尖兒得意地一挑,以手掩唇假意咳嗽,卻對成綺韻低低笑道:「我呀,我就把他~~對我說過的話,替他又向銀琦說了一遍,她就開心囉」。

  那個他。成綺韻豈會不知道說的是誰?

  成綺韻心裡『咚』地一跳,一股酸氣兒頓時泛了上來:「他咳咳,他對你說過什麼呀?」

  「呵呵呵」,紅娘子笑容刷地一收:「不告訴你!」

  成綺韻哼了一聲,氣地牙根癢癢的。

  靜了片刻。成綺韻低聲道:「這次出兵,我隨你去!」

  崔鶯兒乜了她一眼。不屑道:「這是去打仗,我可沒空照顧你」。

  成綺韻不以為忤,說道:「正是因為在打仗,而且是至關重要的一仗,所以我一定要和你同去。此戰勢在必行,又凶險無比,事先沒有徵得大人的允許,萬一你有個好歹,我一定要和你同去!」

  「同去做什麼?你連刀都拎不起來!」崔鶯兒語含訓斥,但是眸中卻有一抹柔柔的東西:「這是我自已拿的主意,他不會怪你。如果真的失敗,你陪我去送死又有何益?別忘了別忘了你為大人設計的長遠計劃」。

  成綺韻笑了笑,幽幽地道:「如果你敗了、死了,那麼這計劃也實行不下去了。你天性率直,擅武而不擅謀,如今未經大人允許而擅自出兵,把剛剛到手地朵顏三衛和你苦心經營的白衣軍,包括大明地軍隊全都拖下了水,一旦失敗,大人不會責怪你的莽撞,只會斥責我沒有盡到責任的,這一戰不只是你的一戰,也是我的一戰,我一定要去。」

  崔鶯兒定定地看著她,眸子亮晶晶的,低聲道:「綺韻姐姐」。

  成綺韻忽地展顏一笑,輕聲道:「你先不要急著感動,你以為我想去來著?我是必須去!鶯兒,你知道麼,儘管你手握重兵、叱吒風雲,但是在大人心裡,你卻是一個沒有心機、莽莽撞撞、就像個容易闖禍地孩子,所以他才對你百般容忍寵溺。

  在這眾多的女子中,大人最擔心牽掛的人便是你。把你放在這樣一個處處殺機,步步深淵的地方,他也是不得已,但那份擔心牽掛,大人雖不說,我心裡卻是明白的。

  而我,在他心裡,卻是一個智計百出、無所不能的強者、一個修煉千年地狐妖,不出去禍害別人,他已經要燒高香了。唉,他總是認為我強,所以任我來去,從不操心、從不牽掛」。

  成綺韻幽幽地說著,不免有一些失落和幽怨,任是哪個女子不希望心上人把她捧在掌心裡呵護呢?可是成綺韻以智計自傲,雖然成功地在楊凌心中樹立了她智計百出、女中諸葛地印象。但是有得必有失,相應的楊凌對她的關懷呵護便也少了些。

  成綺韻歎了一聲,打起精神道:「現在咱們自作主張,擅出兵馬,成也罷了,若是敗了,若是你有個好歹,大人能不怨我?怎麼說,我都是要跟著去、要守著你的」。

  她眨了眨眼睛,輕笑道:「這個麼。就像許多地人家,家裡的么娃兒出去惹禍淘氣了,回來後卻總是當老大地挨揍受罰,大人對你們呀,也是這麼管著的呢,為了不挨罰,我只好跟去,看著你別惹禍!」

  崔鶯兒一聽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她恨恨的扭過臉,嘴硬道:「誰要感動了。我恨不得大人天天收拾你呢,要不然就你這樣的還不反上了天去?」

  她頓了一頓,又道:「你要想去便也由你,只是在這裡,你公開地身份是我姐姐,是一個商人。你去戰場,以什麼理由去得?」

  成綺韻摸摸鼻尖,溜溜兒地掃了眼廳中眾將,輕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伯顏現在自顧不暇,無法分兵防備朵顏三衛和白衣軍,但是他必然派有探馬窺伺我方動靜。塞外空曠。千里平野,大隊行軍根本沒有遮掩的可能。想必現在他已經知道我們出兵了」。

  青天大漠,更顯得蒼涼悲壯。九月金秋,天風浩蕩,黃沙漫卷無邊。成綺韻和阿德妮均是一身男兒裝扮。短衣瘦褲,外罩長袍。頭上戴著遮陽氈帽,並肩立於迤都山巔。

  要打仗就要用到兵甲器帳、馬鞍馬轡,還要用到各種藥材,一個聰明的商人怎麼會放棄發戰爭財的機會?

  成綺韻藉口去大明衛所置辦這些軍需用品,堂而皇之地『逃』離了女王府,然後趕去和阿德妮匯合,帶領所部士兵先一下到達了迤都,在此停留等候紅娘子。

  「白衣軍和朵顏三衛的大軍已經匯合了,正向此處進發,大約明日傍晚就能到達。綺韻姐姐,我的秘諜戰隊需要做些甚麼?」阿德妮振奮地道。

  成綺韻沉吟道:「我們一來,倒是救了瓦剌的命了。想不到伯顏這條鹹魚居然屢屢翻身,百敗之後利用火篩的大意一舉反敗為勝,重挫瓦剌大軍,火篩雖然突圍出去,可惜身中兩箭,只捱了三日,到底是一命歸西了。

  現在伯顏猛可全面反擊,對軍心已喪地瓦剌部窮追不捨、瓦剌部已經難以組織起有效的反抗了。這樣一來,我們地敵人就確定是伯顏猛可無疑了。我們不能等著伯顏徹底征服瓦剌,那不符合我們的利益。而且,瓦剌這塊扶不上牆的爛泥,對我們還有大用。」

  阿德妮調皮地一笑道:「用來制衡朵顏三衛?」

  「不錯,現在我們插進朵顏三衛的力量還不能左右政局,這個時候要讓他們完全站在我們一邊,要讓它的貴族們乖乖地任由我們擺佈,就不能讓他們覺得草原上已經再也沒有威脅。一支龐大的力量,與其費盡力氣把它抬起來,不如用一根槓桿,輕輕巧巧地把它撬起來」。

  成綺韻格格一笑,剎那芳顏如花綻放:「不過瓦剌還有一個用處,我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胃口吃下整個草原,為了防止西域和北方的勢力填充進這塊空白,兵疲馬弱、內部渙散的瓦剌還需要為了我們繼續芶延殘喘下去。」

  「唉!」阿德妮輕輕歎了口氣:「做你的對手真可怕,利用價值沒被你搾乾之前,竟然想敗、想死都不行。紅娘子的大軍就要到了,我地人需要隨她一同出征嗎?」

  「不行,你的人馬不是為了這個訓練出來的,花了那麼大力氣、那麼多銀子訓練出來的人手,不能棄長取短,況且你的人一共才五千人,正面衝鋒用處不大」。

  「那麼,我地任務是?」

  成綺韻雙眼微瞇。眸中閃過一絲殺意:「擇弱而食,攻其後方!擾敵陣腳、亂敵軍心!」

  「還是消息、埋伏?」

  「不,伯顏地軍隊不需要你們去對付。伯顏地人馬來自左翼三個大部落,而這三大部落又由許許多多小部落組成。這次與瓦剌之戰,雙方都以為勝券在握,為求畢全功與一役,雙方是精騎四出,所有壯年男子都上了戰場,部落裡已經沒了什麼戰鬥力!」

  阿德妮咬了咬唇,低聲道:「綺韻姐姐。韃靼部被花當劫掠一空,伯顏搶回來的就只是個空殼子,科爾沁部又被我們偷襲多處,草原焚燬大片,這個冬天,那些牧人們已經很難熬了,再對他們的部落進行一番打擊,五六年的時間。他們也緩不過氣來了。部落裡已經只剩下老弱病殘了」。

  「我明白」,成綺韻柔柔地道。柔柔的聲音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殺伐果斷:「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已人殘忍。戰場之上,一切手段都是合理的,都是為了一個目的:勝利!

  一念之差,就是萬千人頭落地,身陷萬劫不復之境。慈不掌兵。打消你愚蠢的善良吧,既然走上了戰場,你就得把自已當成一條凶殘至極地狼!」

  「是!」阿德妮畢竟是一個職業軍人出身,短暫的猶豫之後,還是堅決地接受了命令。

  「五千人馬,分成三隊。紅娘子的大軍一到,你們便立即離開,在草原各部中展開游擊,盡量掠而不殺,各個部落遭襲的情形一旦傳到伯顏猛可那裡。軍心必然大受影響,這將有力地支援紅娘子的行動。你那裡鬧的越狠。紅娘子承受的壓力越輕、勝算也就越大!」

  「明白了,你就放心吧!我會親自帶隊,一定完成任務!」阿德妮盟誓般地朗聲答道。

  浩無邊際的大漠,狂沙流火,孤雁掠空,紅娘子率領著六萬大軍行進在這天高地廣地戈壁沙漠間。大軍徐行如林、氣壯如山,男兒本自重橫行,風雷即可砥風骨。

  每三千人一個縱隊,每個縱隊三個千夫長,分別管理一個千人隊。這三個千人隊,成三行縱隊行進,第一個千人隊配備有皮甲,主攻武器是長槍和投射標槍,主要負責中央突破,打開鍥口。

  第二個千人隊配備的主要是馬刀、彎刀和簡易狼牙棒,負責在槍騎兵撕開缺口後迅速殺入、近身肉搏,擴大戰果。

  第三個千人隊全是不著甲冑地輕騎,他們的任務是偵察掩護、提供火力支援,肅清殘敵以及跟蹤追擊。他們的主要兵器是弓和彎刀。彎刀用來防身,弓是他們的主要兵器,他們身帶兩種箭,一種箭頭小而尖,重量較輕,箭頭淬毒,專用於遠射;另一種箭頭大而寬,上帶倒鉤,殺傷力大,用於近戰。此外,他們每人還配了一條套索。

  六萬人,二十個方陣,全是同樣的配置,這是紅娘子、成綺韻、阿德妮各出機杼,結合了草原戰陣、漢人用兵和西方軍隊一定的特點組成地隊伍,二十個方陣擺成了

  近乎平行的大縱隊,以一條很寬的戰線向前推進,遠遠看去,大軍鋪天蓋地,氣勢煞是威武。

  已經與伯顏軍隊的前鋒小隊有過幾次接觸了,伯顏的主力就在附近,像狼一樣窺伺著他們的動靜。接連地大戰,損失的不止是伯顏的軍隊,還有他的草原和牧場,現在朵顏三衛不來尋他,他也必須趕在冬季來臨之前。劫掠瓦剌或朵顏衛,否則缺衣少食的韃靼人將在這個冬天裡凍餓而死大半。

  朵顏三衛主動出擊,迫得他們不得不放棄正狼狽逃竄地瓦剌人,轉而對付這個養精蓄銳、實力充足的新對手,這支隊伍地首領,是他親手扶植起來地副汗楊英。

  如果這是中原人的征戰。或許伯顏猛可會找個駱賓王一樣的大才子,寫上一篇聲情並茂的討逆文章,歷數紅娘子背盟忘義之罪以爭取民心,但是這裡是草原,只有流動的部落,沒有固定的城市。

  草原只相信鋼刀代表的實力,他縱然找個才子寫上一篇能抵十萬大軍的好文章也沒處張貼,伯顏猛可唯一能用的,就是趁著紅娘子立足未穩,抰勢反擊。挫敗她的攻擊,為自已徹底征服瓦剌,重新崛起於草原爭取時間。

  成綺韻拭了拭額頭地汗水,從馬鞍上拿起掛在那兒的水囊,拔開木塞咕咚咚地灌了幾口。紅娘子輕鬆自若地騎在馬上,在一旁瞧見了譏笑道:「怎麼,捱不住了?早叫你別來,還得我一路照顧你」。

  成綺韻哼了一聲。說道:「誰用你照顧了?關外莽莽草原,我也奔波來去有些日子了。不要小瞧了人」。

  崔鶯兒笑嘻嘻地還要打趣一番,前方忽有一名騎士單騎飛馳而來,馬行甚速,身後捲起一路煙塵。那是白衣軍的斥候兵,他奔到近前還未立穩戰馬,就一頭栽下馬背。這人全然顧不得了,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撲到紅娘子面前,大呼道:「報!王爺,前方右翼二十里外發現敵蹤!」

  這人呼呼直喘,肩後一支狼牙箭刺透肩胛。搖搖晃晃看的怵人。

  「來人,裹傷包紮!」紅娘子冷靜地道。她說完舉起胸前掛著的千里眼冷靜地向遠處觀察片刻,唇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這千里眼就是這樣好處,對方如何排兵佈陣、採用何種陣勢進攻,可以在對方鐵騎殺到之前瞭解的清清楚楚。及時做出對策,而這一點是對方的『空中偵察機』海冬青所不具備的長處。一隻訓練有素地海冬青。能夠示警,能夠告訴主人敵人進攻的方向,但是決對無法分辯那種種複雜地陣勢。

  一道道軍令下達下去,大軍陡然加速迎了上去。數萬人策騎跑動,黃浪翻湧如浪,灰塵瀰漫,遮天蔽日,數萬大軍形如數十萬鐵騎,傳令兵在各個縱隊之前穿稜不斷,吼的嗓音沙啞,白衣軍和朵顏三衛聯軍與伯顏猛可的第一場大規模遭遇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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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方,黃沙的地平線上湧起一條灰線,繼而變成奔湧的潮水,無數戰馬的鐵蹄踐踏在灰黃斑駁地草原上,大地在微微地顫抖,雄渾有力的號角聲伴隨著無數螞蟻般密集的騎兵陣形向紅娘子的大軍衝了過來。

  紅娘子的中軍大旗飄揚了起來,全軍將士隨之舉起了長槍、摘下了弓箭,揮起了雪亮如林的馬刀,戰馬奔跑,二十個方陣依然錯落,從天空望下來猶如一塊精美地地毯,一路延伸向前方。

  而前邊,一個卷帶著漫天黃沙的巨浪奔騰咆哮著,潮水的潮頭漸漸錯開,形成一支支鋒利的箭矢狀攻擊陣形,壓向紅娘子陣營。

  大地的顫抖已經變成劇烈地轟響,萬馬奔騰而來,大棒槌所在的方陣最先迎上了那鐵騎組成地鋒利箭頭。

  沒有進攻,很詭異地沒有助跑進攻,大棒槌的方陣忽然勒馬停止了前進。第三隊弓騎隊加速前行,從一二列隊伍中間穿過去,在千夫長的命令下,無數枝淬毒輕箭斜指長空。

  前方煙塵漫天,飄飛於大漠之上,只有前方看得到狂衝而來的戰士,後方已盡數隱在灰塵之中了。劉大棒槌不為所動,手中黝黑的鐵棍向前一指,高聲下令。

  「颯!」一蓬箭雨飄飛。

  「颯!」又是一蓬箭雨射出,此時,第一撥箭雨剛剛沒入那漫天的灰塵。

  「換箭!」

  評估著雙方的距離,和對方騎兵俯衝的速度,千夫長、百夫長們高聲下令。士兵們換上了重箭,又是一蓬箭雨無情的打擊!

  又是兩輪箭盡,輕騎弓手策騎不動,排在二三列的騎兵同時策馬上前,再次超越到他們的前邊,每個重騎兵都抽出了一柄槍尖鎧亮、帶有鐵尾翼的投槍。

  「嗨兒!」隨著上千戰士齊聲吶喊。打擊力可怕地可以刺穿戰馬的一千餘支投槍帶著淒厲的嚎叫投射出去,與此同時,第三列弓騎兵的箭矢再次如烏雲般出現在天空中。

  一桿桿長槍舉了起來,如同一片密集的樹林,浴血奮戰的一刻來臨了,正前方的箭矢形攻擊隊形已經被數輪箭雨和投槍射的不成樣子了。

  方陣陷進了短兵相接,但其他方陣仍然在繼續前進,由於伯顏的大軍擺出的是鋒矢攻擊陣形,本身就是犬牙交錯。紅娘子的大軍又是成方陣的各自進軍,一個方陣交戰,另一個方陣仍然均速前進,這一來立即將韃靼人的先鋒陣營裹脅在他們穩步前進的隊伍裡面。

  每一支被箭矢和投槍打擊的不成樣子地衝鋒隊,都尷尬地發現他們的前方是敵人地方陣,而左右甚至後方,也是敵人的方陣。正前方的敵人縱轡急奔,幾乎是以一種瘋狂的速度衝擊過來。高舉矛戟,揮舞刀劍。如出猛虎般咆哮著向他們猛衝。

  而左右突進中的白衣軍一邊縱騎急進,一邊消滅著他們陣營邊緣散亂出擊的戰士,就像刨子刨木板一般,一層層地把他們削薄了。

  大漠上雙方往來策騎衝鋒,拚死廝殺,鮮血噴灑、零落成泥。紅娘子地波浪式層進衝鋒。把伯顏每一個衝殺過來的鑿穿戰隊都當成了一塊塊石頭,潮水洶湧,把他們包圍在自已的一片汪洋之中

  大戰結束,已是子夜時分。大漠上,淒冷的月光下遺下無數具屍體,受了重傷跪臥在地的戰馬嘶鳴之聲如同嗚咽呻吟。不知什麼時候,死屍堆裡會爬起一個甦醒過來的戰士,像殭屍似地磕磕絆絆行走一段時間,然後又卟嗵一聲栽倒在地,也不知是斷了氣還是力竭摔倒。

  伯顏猛可首戰告敗。但是在這一戰中他也發現了紅娘子軍的弱點,朵顏三衛的軍隊使用的戰陣比較新穎。數萬大軍配合行動的戰陣能夠在這麼短地時間內成形就相當不錯了,朵顏三衛既沒有時間、也不可能平素匯聚這麼多軍隊進行排兵佈陣的演練,他們地配和默契度只能在戰場上一點點磨煉。

  這樣一來,剛剛拿上戰場使用的這種戰陣,就還有著許多破綻和需要不斷在實戰中補充完善的細節。所以這種戰法雖是應付鑿穿戰術的一個方法,但是現在還有缺陷,各個方陣之間的縫隙就是他們的弱點之一。

  伯顏猛可迅即改變戰術,在接連幾日的對抗戰中將大軍整合成四支隊伍,利用朵顏軍分散合圍配合尚不能得心應手的弱點實施重點打擊,迫使紅娘子只能集中隊伍與他進行大兵團正面決戰。

  一連三天,殺得屍橫遍野,日月無光。成綺韻實實未想到韃靼兵如此勇猛,與火篩百戰之餘的疲弱之兵居然還如此強悍,雖然正面決戰才是消耗對方有生力量的主要手段,但是已方還有倚仗,還有大明軍隊的扶助,沒有必要以硬碰硬,便規勸紅娘子改正面衝突為騷擾纏戰,在等候大明援軍的同時,希望阿德妮的敵後騷擾產生動搖軍心的效果。

  伯顏猛可的軍隊在連番大戰之下也已疲弱不堪,慶幸的是火篩戰死後,瓦剌軍隊一蹶不振,勒古錫阿克拉率領殘餘的軍隊望風而逃,根本不敢與朵顏三衛的軍隊進成前後夾擊,伯顏因此還能在和朵顏軍的游擊戰中暫時得以喘息。

  然而很快,一個個令人擔心的消息傳來:朵顏軍派遣小股部隊對他們失去保護的大大小小的部落展開了襲掠,一個個部族受襲的消息傳到軍營中,那些部落的戰士們心急如焚,他們不知道家裡的情形、牽掛著親人的死活,軍心開始渙散了。

  同時。伯顏還收到消息,奴兒干都司已經派出大軍,匯同漢人地民壯團練部隊過捕魚兒海,自東北穿插過來。關內明軍出古北口,日夜兼程。唯一令伯顏稍感寬慰的是:這兩支大軍攜有車馬輜重和步卒,因此行軍速度受到影響,暫時不會加入戰團。

  伯顏猛可知道不能再和紅娘子周旋下去了,他現在必須得搶在明軍到達之前徹底擊垮這支強悍的力量,否則在明軍的支持下,朵顏大軍橫掃大漠草原。征服他的部落,他伯顏猛可將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死中求生的唯一選擇,把伯顏猛可再一次推到了決戰的道路上,唯有決一死戰了!

  達蘭特哩山下,比朵顏軍更熟悉草原地形地貌的韃靼大軍兵分兩路,將朵顏衛的大軍迫到了這裡尋求決戰。不能繼續游鬥了,伯顏大軍擺出的是決一死戰地姿態,一面臨河。一面臨山,另外兩面被伯顏猛可堵的死死的。

  除非棄馬。把數萬大軍拉上那一座座光禿禿的、砂土鬆軟攀爬極難的沙化山峰,否則,就能對接受挑戰,同伯顏猛可做最後一搏了。

  「現在看來,他們布的是牛角陣!必有一角是主攻,一角是誘餌。」阿古達木一手立著長柄大刀。站在山坡上眺目遠望著道。

  遠處,黑壓壓的韃靼大軍就像兩隻鋒利的牛角,自左右兩翼對山下地朵顏軍擺出虎視耽耽的姿態。

  布和頭上纏著一條白巾,已經被血和塵土染成了灰黑色,他恨恨地吐了口唾沫,說道:「叔叔。我領兵做了三次試探性進攻了,兩翼地兵力、戰力都相當凶狠,什麼牛角陣,我看他們是要把我們全部困死在這兒」。

  「不然!」成綺韻凝眸掃視著遠方黑壓壓的戰陣,說道:「你叔父沒有說錯。他們一定不會使用困兵之計的。我們的援軍正在星夜兼程趕來,前鋒部隊已經脫離了輜重營和步卒輕騎前進。這一來他們的斥侯就難以掌握援軍的準確行程。

  而我們一側臨水,水源不成問題,如果殺馬為食地話,起碼還能拖延半個月,伯顏等不了。如果我們不肯主動出擊,他必然步步壓縮,主動進攻。而進攻的話,如果完全的硬碰硬,那麼想把我們完全壓死在這兒他要付出多大的損失?還有餘力應付大明軍隊的討伐嗎?兩翼一實一虛是非常可能的

  巴雅爾沉聲道:「這一片區域被大河隔成了一條三角形,我們駐紮地這一面臨近山腳,地面坎坷、地方狹窄,如果陳兵據守,兵力難以排布,縱然人馬數量相當,也只能以少敵多,太吃虧了」。

  「但是你看到了沒有?這一片地勢傾斜,多年來洪水大雨不斷沖刷入河,地面被沖刷成了寬寬的波浪形狀,同樣不利於我們進攻。現在雙方兵力相當,如果我們分兵出擊,以同樣的打擊力度攻擊兩翼,佔據地利的伯顏猛可必勝。

  如果我們判斷錯誤,出兵打擊一翼而主攻方向錯誤的話,另一翼地敵軍就可以趁我軍始終不能攻克敵陣陣形大亂的機會從河谷地橫向殺過來,把我們截成幾段分而殲之。」成綺韻蹙眉說道。

  荊佛兒象只困獸似地來回走了一陣,吼道:「我帶本部人馬再去挑戰,試探伯顏猛可主力所在!」

  「我和你一起去!」布和不甘人和,提著大刀跟了過去。

  片刻的功夫,山下一陣鼓噪,一路兵馬捲起一路煙塵向左翼敵軍攻去,紅娘子舉著『千里眼』聚精會神地觀看著對方的兵馬調動、兵力部署。

  然而主力與非主力並不只是人數的關係,還有涉及年齡和身體狀況的老幼強弱因素,還有本部與附庸忠誠度不同的因素,這些東西從望遠鏡裡是看不出來的。對方只要在前營駐以戰力最強的軍隊,後陣是主力戰隊還是虛有其表,根本一無所知。

  荊佛兒和布和的衝鋒失敗了,帶著一路滾滾煙塵又退了回來。巴雅爾帶了一隊騎兵射箭掩護,朵顏衛士兵為節省箭枝。

  阻住了後面地追兵,便也根卓撤了回來。紅娘子鵚然放下千里眼,在一塊沙化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敵人的主力之所在,如何能知道敵人主力之所在?伯顏的狼頭大旗就矗在那兒,然而誰知道他是真的在那旗下還是一個陷阱?」紅娘子茫然半晌,扭頭看向成綺韻。

  成綺韻正坐在一旁咬著唇發呆,愣愣的半晌才發現她在看著自已,不禁勉強一笑。

  「你也沒有辦法?」紅娘子一歎道。

  成綺韻微微搖了搖頭:「我還沒有想到。一直以來,我都對自己的才智頗為自負。大人說我一步三計,機敏過人。我也時常為之竊喜。沒想到在這茫茫大漠,卻全沒了用武之地!真正對決時,終究要靠實力唉!」

  兩個人都默然不語了,過了許久,成綺韻忽然雙手抱膝,悠悠地道:「喛,如果我們兩個人都死在這兒,你說大人會為誰傷心多一些?」

  紅娘子睨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成綺韻笑了,幽幽說道:「你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強者。可偏偏在大人心中卻是容易受傷的人,所以他總想寵著你、慣著你。我呢,我總怕自已不夠強,總想給人一種自已無所不能的印象,我辦到了,可是大人也因此對我太放心了

  我巴不得他像對你那般對我。惹了滔天大禍時不會痛罵我、不會拔劍對著我,為他做些事情後就總覺得虧欠了我,疼著我,大人總覺得我理智成熟,不需要這些,其實哪個女人不喜歡被她的男人寵著呢」。

  紅娘子怔怔地聽著。仔細想來,楊凌對自已似乎真地特別的寵溺,明明自已武藝高強、輕而易舉就能把他放倒,可是在他心裡,卻總把自已看成一個容易受傷的孩子。自已闖下的禍不知有多大。可他費盡心機為自已脫罪後,卻把自已以功抵罪的出塞看成是替他受苦。心中總覺歉疚

  紅娘子想著想著,鼻子一酸,眼中已盈滿了淚水,她不想被崔鶯兒看到,便急忙扭過頭去,抓起望遠鏡遮在眼上,一副正在觀察敵情的模樣,淚水卻還是止不住地簌簌而下。

  驀地,她的一雙淚眼忽然睜大了,專注地盯緊了一處地方。

  「我呀,想著為大人鋪墊好這一切,以後再也不去操心費力的做這些事,安心做個小女人呢,他就那麼寵著你,我可不服氣」。

  「囉嗦!就算不佔地利,打不過我們可以上山,損兵折將是一定地了,可也未必就會死啊,你現在交待遺言是不是早了點?」紅娘子忽然板著臉站起來,頭也不回地道。

  成綺韻一窒,翻了翻白眼道:「我有說過我會死?這不是和你聊聊天麼?」

  「嘿嘿,我就說嘛」,紅娘子笑了兩聲:「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我是殺人不眨眼的馬賊頭子,你是坑蒙拐騙販賣人口地奸商,我們還沒禍害夠呢,怎麼會死?」

  乃仁台艱難地踩著一踏上去就簌簌下落的沙土山坡爬了上來,氣虎虎地道:「王爺,荊將軍臂上中了一箭,敗回來啦。我,請命再攻!」

  「不必啦」,紅娘子笑吟吟地道:「通知全軍,前軍防範,後軍埋鍋造飯,分別就地歇息,給我養足了精神,今夜全軍突圍,隨後實施反包圍!」

  乃仁台一愣,崔鶯兒揚眉喝道:「還不快去?」

  「是!」乃仁台再不猶豫,連滾帶爬地下了山,匆匆傳令去了。

  「今夜突圍,實施反包圍?你知道伯顏哪一路軍是主力?」成綺韻急忙迎上前問道。

  「不知道!」紅娘子一副毫無機心的傻小子模樣,一邊把刀掛回腰間,一邊說道:「誰有耐心這麼猜來猜去的?腦袋掉了碗大個疤,隨便撿一路亡命攻去,是成是敗聽天由命吧」。

  「不可以!」成綺韻火了:「這是行軍打仗,不是江湖火並,等一等或許還有轉機,未到最後關頭豈可孤注一擲?」

  「成姐姐,三軍統帥是我還是你?」紅娘子笑嘻嘻地道:「總是我要往東時你偏讓我往西,難道咱們是前世的冤家?哦,對了,依姐姐之見,你看我們往哪個方向突圍好呢?」

  「左翼臨河,地形複雜,猶其夜間更不易攻。如要硬闖,當攻右翼,不過你怎能」。

  「好!大棒槌,過來!」,紅娘子若無其事地轉身:「傳我將令,今晚三更,命封雷領軍切斷兩翼敵軍聯繫,主力向左翼突圍!」

  成綺韻一聽差點兒沒背過氣去,紅娘子吩咐完了已轉過身來,向她很愉快地眨眨眼道:「成姐姐,我們下山吧。呵呵,怎麼,不樂意啊?沒有我拉著你的手,你可小心得一路滾下山啦」。

  氣地發暈的成綺韻只好遞過手來,被紅娘子一把握住。

  遠處,兩隻營盤,仍舊森然扼守著朵顏軍唯一的生門,就像兩隻鋒利彎曲的牛角。

  在右翼營盤的上空,盤旋著四五隻海東青。只是,在高高的、遠遠地天空中,根本沒有誰的目力能夠看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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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4 22:46:50
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62章 天兵


  楊凌的大軍已經趕到了哈利莽來。

  鼓角轟鳴著劃破長空,整齊的戰陣,寒光閃閃的兵刃刀槍,高高飄揚的各色旗幟,宏闊雄渾,不動如山。三萬大軍踏過金秋的草原,其徐如林。

  佩刀掛盾,高執紅纓長漆槍的騎兵方陣殺氣騰騰,宣示著無盡的威嚴煞厲。鐵騎中央一輛四輪馬車,前後簇擁著鐵甲衛士,旗旛掩映,氣勢雄渾。

  一名騎士飛馬馳來,肩頭紅色小旗獵獵生風。到得近前翻身下馬,那風塵僕僕的騎士嘴唇開裂,卻連氣兒都顧不上喘,就急匆匆掏出一封密函雙手逞遞過去。

  侍衛遞過一隻水袋,同時接過信函急急走到車前低聲稟告幾句,車簾兒掀開,楊凌端然坐於車中,車子仍然搖搖晃晃地向前行駛著,楊凌啟開信件仔細閱讀了一遍,沉思片刻,說道:「來人,通知前隊,轉向撒裡怯兒,直取忽蘭忽失溫!」

  傳令兵應聲而去,大軍陡然轉向,車馬轆轆折向西北方向。

  楊凌展開地圖,仔細觀察一番,唇邊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忽蘭忽失溫是阿魯渾河、斡難河、圖拉河三水交匯之地,三面環水,最最險惡。同時忽蘭忽失溫附近多山,有利於騎兵部隊隱藏轉移,很顯然,伯顏猛可僅剩的籌碼已經經不起消耗了,唯在在此絕境,同時也易守不易攻的地帶,再做最後掙扎。

  可是他卻忘了。就在這裡,就在一百多年前,瓦刺可汗馬哈木,以三萬鐵騎對抗大明皇帝朱棣。意圖利用騎兵優勢大敗明軍,結果是大敗而歸。自從之後,永樂大帝再做北征,連敵人的影子都找不到,一戰打散了他們地軍心,一戰就是幾十年的和平,那一戰,明朝大軍摧毀瓦刺鐵騎的秘密武器,就是神機營的火器。

  一百多年前地明軍用火器大敗瓦刺,一百年後的今天。大明的火器對付不了韃靼人的鐵騎嗎?楊凌微微地笑了起來。

  他已經收到了紅娘子的消息,知道了他們兩軍交戰的詳細情形。

  伯顏猛可那幾隻片刻不離身的『海冬青』,盤旋在伯顏猛可軍營的上空。被紅娘子用望遠鏡無意間看到,就此暴露了他牛角陣的真正主力所在,紅娘子毫不猶豫,就在誰也不會相信她這麼快就孤注一擲全力突圍的時候,於當天夜間突襲實力空虛地左翼。殺出了重圍。

  更叫人難以置信的是,她竟然根本不顧夜間突圍、陣容散亂,不易集中和溝通指揮的弱點。甫一殺出重圍立即兜轉戰馬實施反包圍,將伯顏猛可地大軍困在其中。

  伯顏猛可費盡心機把朵顏軍逼到這個地方,就是知道這裡是一塊死地,他豈肯讓紅娘子如意,於是立即整合隊伍趁朵顏軍尚未合圍,再次反突圍。

  兩軍都是亂軍,彼此混雜在一起一場混戰,這一戰伯顏猛可損失慘重,由於雙方人馬彼此裹脅。各種聲光訊號的命令全都失去作用,兩軍直殺到太陽升起眼能視物,這才開始逐步用旗幟聚攏兵馬。

  直至近午,伯顏猛可才將所部全部集中,向西北突圍逃逸而去。朵顏軍也因傷亡慘重需要整合,這才沒有追去。如今大明軍隊又自東北和南方馳援而來,重重大軍包圍之下,伯顏猛可已是日暮西山,只能垂死掙扎了。

  三隻雪白的信鴿帶著暗語寫成的密信從楊凌的車頂飛起,箭一般插入雲霄,直向南方而去。它們捎去了楊凌地命令,要求許泰率領的外四家軍立即改變行軍方向,一同殺向忽蘭忽失溫。

  為了以防萬一,在信鴿之外,楊凌又派出了一隊信使。其實他本不必如此,這些信鴿都是精心挑選的異種,不畏雨雪沙塵天氣,善於高飛和夜間飛行,三隻信鴿齊出,必有一隻能夠把信送到許泰手中。

  因為大多數猛禽不在夜間出沒,即使有,比如貓頭鷹,也是低飛地猛禽,很難捕到展翅高飛的信鴿。信鴿從唐宋時期就已用於軍中傳訊,至明代技術已經相當成熟。甚至一些豪門大族也養有信鴿用來傳訊。

  正統年間,灘陰曾有一戶人家抓住一隻鴿子,正想殺掉時發現鴿足上有一封油紙封裹的信,打開一看,這信是從京師三天前寄出的,兩地空距七百多公里,可見這信鴿的速度。關外地廣人稀,不比關內驛站完善,從奴兒干都司到北京數千里的距離,有時有極重要的軍情,所以軍鴿應用較多。

  遣走了信使,楊凌陷入沉思當中。他對自已這支軍隊的戰鬥力是很信得過的,當然,這種戰鬥力是攻防之間地戰力,大草原上的長途奔襲、擾敵、迂迴包圍等事情,還需要朵顏軍的密切配合才行。

  畢竟,軍隊的戰鬥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建立起來的。騎兵的戰鬥力尤其如此。全民皆兵的韃靼人先天就佔有馬上的優勢,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是楊凌這支由兩萬邊軍和一萬民團丁勇組成的軍人,大量使用了火器。

  這些火器包括物美價廉的群毆必殺器手雷,和多管火銃,而且多管火銃採用了燧發槍的設計原理,燧發加多管,對方的騎兵衝過來時,將會發現自已是陷入了一場惡夢。

  這樣一來不但火力犀利,最重要的是易於訓煉,使彭小恙的民團軍迅速具體了強大戰力。大集團軍作戰,他們連射擊準確度都不必考慮,只要武器準備及時,簡直幾個月的密度訓煉,就能練出一支強悍的殺人機器。

  然而。他們所用的火器並不是全部由關內運來地。其中一部分是楊凌家的兵工廠自已造的。成綺韻在松花江船廠附近,建了一個秘密的火器研製基地,除了從關內進口一部分鋼鐵,在鐵嶺衛附近還建造了一個屬於個人地小型練鋼廠給他們提供優質鋼鐵。至於火藥。則是按照楊凌優化後的火藥配方自已製造。

  成綺韻利用朝廷放鬆工匠管制,可以以銀代役的機會,還重金從朝廷軍器局挖來了幾個火器專家,其中包括當年曾與楊凌議論過火器攻防的南京軍器局大使陸澤楷和程秉希。

  這兩個火器迷正在研究陸用火炮,一個設計易於草原使用的火炮,另一個研究運載火炮在草原上快速移動並投入戰鬥的炮車。

  儘管成綺韻派人秘密向楊凌交付這批武器時已經交待明白,這一來火器數量雖然和關內運來備戰的火器數量不符,但是她已經利用楊凌在軍政特各個領域的影響力,指使很可靠的人對火器從出廠一直到運送、頒發各個環節的文件、公函進行了修改,絕無破綻。這次投入這批武器一則是為了保障楊凌所帶軍隊地火力。另一方面也是檢驗自家武器的實戰能力,但是楊凌知道後卻很是惱怒和不安。

  私建兵甲作坊那也罷了,畢竟這樁生意他不去做。自有別的關外商賈充分利用關外皮貨充足而且便宜地條件,投資這一行業,那麼不如掌握在自已手中。但是自已建鋼廠、造火槍火炮,完全瞞著朝廷,這簡直是大逆不道。一旦傳出去那就是禍滅九族的大罪。

  可是成綺韻居然也不甘寂寞跑上了戰場,他現在想發脾氣也找不到人。楊凌一肚子火,一方面不得不接受楊氏兵工廠提供的大量火器武裝自已的遠征軍。一方面還得絞盡腦汁想著入關後怎麼向皇帝交待,怎麼把這個燙手山芋再交回給朝廷。

  「唉!」楊凌想著心事,不由重重地歎了口氣:「崔鶯兒那個惹禍星剛剛擺青了,成綺韻又開始給他捅漏子,這種窟窿得替她們堵到什麼時候......啊?」

  他開始隱隱覺的,消滅了伯顏猛可,怕是也不能高枕無憂,自已討了這麼一堆漂亮能幹會惹禍地老婆,今後……怕是需要他操心的事多著呢。

  ——————————

  「嗚……嗚嗚」。號角長嗚。

  伴隨著雄渾悠長的號角,草原遠端,無數小黑點從四面八方密集地彙集起來,逐漸形成猶如惡濤狂潮般地一線洶湧,惡狠狠地翻湧著向著楊凌的大軍急馳撲來。

  伯顏猛可的大軍向立足未穩的楊凌軍隊撲過來了。

  他的軍隊在忽蘭忽失溫與紅娘子的大軍已經交戰多次,雙方互有勝負,但是隨著明朝大軍的來援,他已經無法在此立足了。所以一矣得到奴兒干都司援軍到達的消息,伯顏猛可立即揮軍出山,佯攻紅娘子的軍隊,然後忽然轉向,恍若一口鋒利無匹地彎刀,劃出一條圓滑勁疾的弧度狠狠地劈向明軍戰陣,狂野無比,鋒芒畢露。

  望著越來越近,聲勢驚人的蒙古勁騎,楊凌這邊卻保持著詭異的冷靜,完全沒有兩軍對壘相對衝鋒的奮勇和豪邁。面對著已經將速度和力量發揮到極致,千軍萬馬奔跑時逞現出驚人力道的蒙古鐵騎,楊凌的大軍卻站在原地不動,甚至有許多士兵下了馬,架起了很古怪的兩腳,三腳支架,上邊架著很古怪的東西,大多數張開一個圓盤,就像一柄朝前張開的大傘。

  一方靜默無聲!

  一方山呼海嘯!

  這是一次農耕民族和遊牧民族科技與力量的較量。

  孰勝?

  孰敗?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沉寂的一方突然爆發出了火吼,那吼聲是真正的天雷震震。立即壓倒了急馳而來的韃靼軍地馬嘶聲、吶喊聲。

  槍林,射出的是彈雨,輪盤式多管火銃噴吐著烈焰濃煙,彈雨匯聚。劃空厲嘯,震人心魄,兇猛的韃靼勇士們連對方兵器的影子都看不到,就被彈雨激射地波分浪裂,人仰馬翻,瀕死者發出短促而淒厲的慘叫,迅速被根本止不住衝鋒陣勢的已方鐵騎踩的稀爛,變成了草原中的一塊肥料。

  鐵騎行雲流水,攻如斧鋮鑿穿。然而如果對方比你更犀利百倍,那就變成了拿著一塊快爛掉的木板。狠狠地向一叢鐵釘砸下去了,不砸的自已頭破血流才怪。

  楊凌仍然穩穩地端坐在車中,四下是顧盼如狼。凶悍至極的邊軍精銳,雙方還未有實質性接觸,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草原英雄就在一片彈雨打擊下人仰馬翻,楊凌清晰地看到有人高舉的馬刀突兀從中折斷,看到有人胸前炸起一蓬血雨。看到戰馬一聲長嘶,猛地仆倒在地,把來不及從馬蹬中抽身地主人壓的粉身碎骨。他不由微微閉上了眼睛。

  微微地一擺手,手下的侍衛放下了車簾。

  沒有什麼好看地了,更沒有得意和炫耀,用一種先進的科技去摧毀一股原始的力量,對一個來自先進文明的人來說,那絕對不是較技得勝的喜悅。然而眼前這股落後地力量,卻一直以為他才是世界的主人,視掠奪為常事,以力量決道義。那就唯有以暴制暴,讓他安份下來。

  近了,更近了,在付出慘重代價之後,韃靼鐵騎衝近了,繼火槍收割了大批生命之後,手雷、榴彈炮開始製造大批殘廢。對方的箭雨已經很稀落了,稀稀落落地落在明軍地盾牌上、火槍的傘形擋板上…,

  這個時候,明軍的陣營還紋絲不動,沒有受到一點衝擊。

  隨即,彭小恙拔出了兩柄鋼叉,猛地一捅馬屁股,哇呀呀地怪叫著,領著長槍大矛巨斧的邊軍戰隊撲了上去。他的馬術已經相當不錯了,武藝的高強和火器打擊給對方造成的心理威懾克服了彼此馬術上還存在著的差異。

  雙叉揮舞,盪開兩柄馬刀,鋒利雪亮的鋼叉一吞一吐,鋒利地尖刃就變成了流淌著濃稠鮮血的凶器,對面的蒙古騎士胸前搠出三個血洞,翻滾著摔下馬去。

  更多的韃靼勇士悲憤地吶喊著衝了過來,恍如困獸猶斗的狼群一般拚死搏殺,雙方犬牙交錯地糾纏到了一起,刀光劍影,鮮血紛飛。

  一朵厚重的白雲忽地遮住了陽光,廝殺的草原上變得陰暗起來,遠遠的,紅娘子的大軍追殺了過來,號角和吶喊聲驚天動地。

  那是一片山坡高原,雲層移動著,陽光移動著,陽光與陰影的邊緣就在白衣軍奔跑的前鋒線上,迅速地向這邊移動著,那些英勇的戰士,就像追逐太陽的追風戰士。

  明亮的光線從此從雲層中跳脫出來映照在雙方廝殺的戰場上時,那些緊追而來的戰士們也融入了這刀光劍影的戰場,兵刃撞擊聲更猛烈了,大地承載的亡魂,也越來越多…….

  ——————————

  紅娘子只來得及看了楊凌一眼,一眼萬言,驚喜無限,隨即就錯馬而過,策騎追著伯顏猛可的逃兵下去了。

  楊凌暫時成了忽蘭忽失溫的主人,指揮士兵們駐留原地,清理戰場、埋葬屍體、清點戰利品和馬匹、關押戰俘等等。

  成綺韻興沖沖地趕了來,本想一頭撲進楊凌的懷裡去,卻被楊凌的一個眼神止住了步子,訕訕的跟了一陣兒,便悄悄吩咐人佔領附近的制高點和進出要道,派出多層警戒哨,斥候探馬遠出十里,以防意外。

  直至一切料理停當。中軍大帳已經支起,楊凌回到了帥帳,成綺韻才硬著頭皮又趕了過來。這一陣兒她也想明白了,估計楊凌那責備的眼神不外有四:

  一是擅自出兵。但是事實證明她主動出兵是對的,楊凌並非自大自傲、擅權專斷之人,十有八九不是因此怪她。

  第二件事,就該是責怪她膽子太大,竟然假戲真做,在他啟程趕回衛所地時候,慫恿紅娘子答應銀琦女王的婚事,依著她的瞭解,這位大人十有八九又是正義感發作了。不過這件事他應該也會先聽聽自已的意見,不會在久別之後以那麼嚴厲地眼神譴責自已。

  第三件事就是她一介弱質女流隨軍出征。那應該是擔心的意味多些,縱然生氣也不會那麼嚴厲。

  那麼……,就只剩下最後一件事了:從來沒有對楊凌提到過的火器!屬於楊家的秘密火器製造廠。而這件事其實就是為了楊凌有所憑仗、能夠建立足夠強大的自已的實力。要解釋這件事就要現在攤牌,現在是不是最恰當的時機呢?

  成綺韻猶豫起來。

  伯顏猛可一敗塗地了,是不是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他不知道。他只能本能地揮舞著寶刀,帶領忠心耿耿的侍衛們砍下去、衝出去。

  到處都是大明的軍隊和白衣軍地追兵。伯顏猛可已經無力和他們的精銳硬拚下去了,他被迫帶領僅餘的數千人向西佯動,在吸引了追兵之後。突然又向南走,在重重包圍中穿插迂迴,發揮輕騎輕快剽疾、機動靈活地特性,混水摸魚,跳出了明軍和白衣軍的圍追堵截。

  然而人倒霉時真是喝口涼水都塞牙,在白衣軍的追擊下,伯顏猛可苦苦掙扎,好不容易把狗皮膏藥似的窮追不捨的白衣軍擺脫掉,迎面巧巧地就撞上了千里奔襲而來的許泰大軍。

  兩下裡都是......渾身臭汗。跑的盔歪甲斜,可許泰地軍隊畢竟沒有經過連番大戰,馬上的騎士精神頭兒比他強多啦。結果伯顏猛可剛剛甩開紅娘子,又被許多追著屁股狠打,跟吊死鬼兒似的陰魂不散。

  這場窩囊仗是伯顏猛可這一輩子打的最狼狽的一仗,每當他以為已經擺脫了明軍追擊,剛剛停下來準備弄口吃的時候,黑壓壓的明朝大軍就掩殺過來了。伯顏猛可只得跳上戰馬繼續逃命。

  軍心、士氣、戰鬥的意志,在這場追逐戰中一點點消彌,因為戰死和逃跑而減員的情況越來越多。從西到東,從南到北,伯顏猛可已經不知道該往哪兒去了,他只是本能地逃跑,直被許泰大軍死死咬住追擊了三天,他才在一場秋雨中徹底擺脫了明軍的追擊,因為這場大雨,把他們的行軍痕跡全都沖掉了。

  次日上午,大雨方停,當天際掛上一彎彩虹的時候,一碧如洗的天空下出現了一大片蒙古包。鬍子拉茬、雙眼赤紅的伯顏猛可身邊只剩下三百多騎了,他還沒弄明白那是哪個部落的營帳,要不要過去弄點兒吃的,那部落中就有上千的戰士揮舞著刀槍衝殺過來。

  這是一個瓦刺人的部落,伯顏猛可被白衣軍追殺到忽蘭忽失溫的消息已經在草原上傳開,看到這支狼狽不堪的韃靼騎兵,部落中的人本能的以為是潰散的韃靼戰士,落水狗誰不想打?族長立即點齊了勇士,向他們猛衝過來。

  事實上,如果伯顏猛可的狼頭大旗沒有在突圍中丟失,只要亮出那面大旗來,就憑著他伯顏可汗的名號,雖然只有三百人,這個部落族長也未必敢出兵征伐。現在他卻只能虎落平時遭犬欺了。

  伯顏猛可振奮起精神,舉起捲了刃的寶刀,領著最後的三百壯士,似若擇人而噬的虎狼一般,與這個部落的戰士們大戰起來。每個戰士都身上帶傷、疲弱不堪,一身血跡斑斑,宛如凶神惡煞一般。這段逃亡路已經把他們的意志和體力全都消磨光了。

  英雄末路,伯顏猛可竟然敗在了這個平時他根本不放在眼裡的小部落手中,僅僅幾十騎得以逃生。隨後,他們遇到了一夥因為草原戰亂不休,毀家滅門被迫淪落的馬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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