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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語冰]弈網戀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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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5:3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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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燕青剛醒來便收到一條手機短信,是花榮的手機發來的。上面寫著:“燕青,我已回到南京,勿掛。花容。”他馬上給花榮撥了回去,還是關機。握著手機他躺在床上想了一會,有一種複雜的感覺,釋然、失落又有些內疚。

  公司里給他調換了辦公室。房間很大,有視野開闊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遠處的香山。工作不忙的時候,燕青就靜靜坐在窗前眺望一會,遠遠看去,秋天的香山朦朧了一層紅暈,他想家鄉的柿葉現在也應該紅了,而千螢山的螢火也快要熄了。夜的山谷,一定幽靜神秘,空氣里如同浸滿了清涼的水。假如,燕青心想,假如和那女孩在千螢山的溪流邊坐一會,在秋天的夜晚,看螢火蟲繚繞飛舞,聽溪水淅瀝流淌該多好。好棒啊!那女孩一定會感歎,一定會是這樣的。她的眸子里閃爍著興奮,如星光一般迷人。太好了!女孩一定還會說,然後偷偷的看他一眼。想到這里燕青笑了。秋天真美。他想。能有個人牽掛著也就夠了。

  因為人員的變化,需要重新布置整個部門的工作,一連十幾天燕青忙碌到深夜才回家。星期六他睡了一天,半夜醒來吃了點東西便開始上網,他先打開QQ和伊妹兒,里面沒有什麼信息。有些無聊。想了想還是用自己的ID登陸了明月網,一露面便有幾個水滸會的棋友在游戲大廳的對話框和他打招呼,燕青一一回應。見花榮來過麼?他問一個水滸弟兄。沒有,花榮很久沒露面了,幫里的弟兄也都納悶呢,怎麼你們倆一個也不露面了?那個叫“水滸鐵扇子宋清”的棋友說。似乎聽說花榮幫主最近有事不來,幫里的事情委托給副幫主宋江處理,你去問他吧。另一個棋友說。

  對燕青來說,宋江並不陌生。聽花榮說他是廣州一家醫藥公司的老板,有四十多歲的樣子,是個嗜棋如命的人,棋力不高卻很熱心,在燕青入會以前曾經出資贊助了幫里的幾次小規模聚會,在水滸兄弟會里很有聲望。燕青搜索了一下,宋江不在。正無聊中小笛露面了,燕青正猶豫著是不是和他打招呼,小笛竟然在對話框里主動對他說:

  “燕青你好!想不想和我下一盤?”

  “閑著也是無聊,殺你一盤。”燕青猶豫了一會故意有些張狂說。其實是想和小笛開個玩笑,因為並肩和樓聰的那一戰,他感覺自己和小笛已經很熟悉了。當然,小笛並不知道這個燕青就是花非花。 “哈哈!很牛啊你!看來有點本事。”小笛很快回話說。最近由于賽事多,他有兩個月沒在網上下棋了,雖然和樸洪川在“方寸”杯的比賽他2比1勝出,但那三盤棋下得驚心動魄,讓他有種心力交粹的感覺。本來想放松休息幾天,不過一聽說最近明月網人氣不旺,又不免有些著急,最近為更新網站設施公司又投進不少資金,原先說好的一筆貸款讓銀行最終給批死了,沒辦法幾個股東又按比例擴股出資。眼見著他早就看好的那輛新車又泡湯了。對燕青小笛並不熟悉,和他下不過是看到他的勝率高而已。自己畢竟是剛奪得世界快棋賽冠軍的職業高手,也不能隨便找個菜鳥下手。

  “讓幾子?”小笛問。

  “沒人讓得動我。在目前這個世界上。”燕青淡淡說。雖然自己勝小笛可能性不大,但這個世界上還真沒人可以對他讓子。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小笛有些來氣。“那就分先!”他心說我要殺你個片甲不留。讓你牛!

  兩個人下得都很快,小笛雖然有點生氣,但一點也沒影響情緒,這家伙不過是個說大話的愣頭青而已,他想,這樣更好,總比還沒下就蔫了好,有下頭。所以兩個人都下得很放松,也好看,一百手不到幾片棋便糾纏在了一起,讓那幫觀陣的人目瞪口呆看不出個頭緒。除了水滸會里的十幾個弟兄使勁在對話框里給燕青加油以外,對局室里並沒有幾個人說話。大家都在默默計算著雙方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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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5:40:45
36

  

  很快中盤戰進入了尾聲,兩人幾片對殺的棋居然都活了,令小笛有些意外。難道是今天的刀不快了?他想。小笛和業余棋手對局極少能下到收管,大多中盤結束戰斗,今天的局面還很少遇到,而且這是分先下的棋啊!他控制著煩躁情緒努力使自己集中精力尋找給對方致命一擊的機會,他想快速結束戰斗然後到聯眾上去放松的打牌。

  燕青判斷了一下形式,自己居然不差。今天他其實並不想下棋,勝負更是無所謂,能走成這樣的結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小笛還在尋找對策,他已經用了兩次讀秒。現在想殺死對方任何一片棋都不可能了,想要快速勝出的唯一手段就是掏空燕青右下的一個大角,思慮再三,他終于將子點在了進去,是勝負手,如果不活將大損。

  小笛如此凶悍讓燕青有些吃驚,他感覺對方其實沒有必要這樣冒險,正常收管的話勝負還很難說,或者他想勝得更好看一下吧?燕青心想。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想快一點進入狀態,我該往哪里走呢?他盯著屏幕思考著。突然,無意中他看到在對局室里出現了“水滸及時雨宋江”的名字。

  “你好!大哥!”燕青幾乎是本能地快速打開密談對話框對宋江說。

  “你好!兄弟!好久不見了!”宋江爽快的說。“哈哈!這盤棋下得不錯!小笛也不過如此嘛!我們水滸兄弟為你自豪!”

  “還很難說。”燕青字打得飛快,讀秒時間很快就要到了,他趕忙找了手小笛必應的棋打將。然後又問宋江:“花榮最近為什麼沒來?”

  “花榮前一段時間給我發了封電子郵件,說是最近來不了,幫里的事情讓我先張羅著。他說最近身體不好,好象是心髒病吧,要休息一陣。”宋江說。“你最近又忙什麼?莫非也生病了?我們幫里沒有你們倆已經變成二流棋會了!”

  “是花榮還是花容生病了?”燕青心里一顫。

  “花容是誰?”宋江困惑地問。

  “花榮的女朋友啊,是她生病才對。”燕青飛快地說。已經浪費了一次讀秒時間了,小笛在對話框里提醒他:“嗨!注意時間!” 燕青顧不上搭理他。

  “我和花榮在網上認識三年了,沒聽他說過有女朋友啊。”宋江打字有些慢,過了好一會才傳過話來。

  “不可能!”燕青說。“我見過他的女朋友!到底是誰病了?”他感覺自己的心突然開始狂跳。莫非?他不敢想。

  “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我再去找兄弟們打聽,不過我可以肯定的說,水滸兄弟會里沒有一個人在現實里見過花榮,甚至連聲音也沒聽到過,更別說他的女朋友了!”宋江這次回話快了些。“我搞了幾次聚會,他一次都沒來過。”

  “時間!時間!”對話框里觀棋的人幾乎不約而同的提醒燕青。

  又用了一次讀秒。燕青現在什麼也看不見了,他陷入了沉思。難道那一切都是真的?為什麼?他似乎有些明白,又無法肯定。他想起了花榮給自己傳過的那幾張照片,那樣子是多麼符合他的性格啊!花榮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這樣的牢固。不可能!他幾乎喊出了聲。但他肯定的是,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當他的目光再回到棋盤上的時候,棋局已經結束,他已被超時判負。

  “為什麼不下了?局面很細啊!”小笛在對話框里說。“你說得對,沒人讓得了你,你是誰? 你不是業余的。”小笛的語氣不容置疑說。 “你的棋風我很熟悉,我們好象下過!”

  “燕青,你怎麼不下了??痛失好局啊!燕青……”對局室一片嘩然。最懊惱的莫過于宋江了。“是我讓你分心了吧?可惜!”他的話剛說完就被那幫兄弟的遺憾聲給淹沒了。

  “再來一局?”小笛破天荒又邀請燕青了,與業余棋手在網上下棋他曆來每人只下一局。現在他肯定對面坐的是一個職業高手。

  “不下了。”燕青這才回過神來。“我先下了,有機會再向你請教。”現在他心里充滿了疑惑,一點下棋的興致也沒有。

  小笛顯然感到詫異,在網上他還沒被拒絕過呢!“你是誰?”他不甘心地在對話框里問。

  “我是一個無名小輩。”打完字燕青略微停頓了一會,然後說:“我不是芮乃偉。”

  “你是花非花???”小笛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燕青沒有回話,他對著屏幕笑了笑,鼠標一點退出了明月網。

  天快要亮的時候,燕青在夢中見到了花容。女孩笑得很輕松,如同一只柔弱的豆娘在如鏡的池水里輕輕一點,然後笑容就在她的臉上蕩漾開來,有時候一個漣漪還沒結束,另一個漣漪又已經開始,她便象一個頑皮的孩子做了壞事一樣得意地咯咯笑著,眼睛和嘴角彎彎的,明快、燦爛如夏日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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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5:42:18
37

  

  星期一,燕青一上班就直接走進了總經理的辦公室。雖然公司里最近業務繁忙,他還是決定請幾天假到南京去一趟,他想弄明白心中的疑慮。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結束,如同一條淡入淡出的軌跡,不經意里就滑過了人生。從青春期到現在,燕青經曆了一條又一條這樣的線段,他已習慣了用曖昧的方式享受美妙的感覺。他感覺自己象一個追逐小鹿的孩子,每次當他離得太近的時候,小鹿總會受到驚嚇消失在密林里,于是他只能屏住呼吸遠遠的看。但這次是不一樣的,他感到命運象一盤步調緩慢的棋局,現在卻逼迫他放出勝負手。這意味著棋局有可能很快結束,這不是他的風格!但是他已承受不了那種牽腸掛肚的痛苦。他象一個等待謎底的孩子,這個迷他猜了很久,現在他終于失去的耐心和自信。你就告訴我吧,上帝!他在心中暗自呼喊。我需要一個結果。不管是開始還是結束!

  總經理正在低頭忙碌著,一看見燕青進來有些意外。我正好要找你。他微笑著說。過來看看這張圖紙,是今天早上剛從上海剛傳過來的。燕青走過去站在總經理身旁仔細看了看,是一張地形圖。

  原來,公司最近通過投標,在上海附近又新購進一塊地皮。雖然董事會還沒有就這塊土地的具體使用進行決議,但幾個股東已經通過電話碰了碰頭,初步決定還是按照原先的開發模式,球場和別墅同步開發,越快越好。另外幾個股東還一致要求別墅和高爾夫球場應該為日式風格,原因一是這塊土地太小,適合建造小巧別致的日式球場,更重要的是上海附近聚集了大量的日商和台商,這將是未來球場的會員主體。

  “你是否還有什麼建議?”介紹完基本情況總經理抬頭看他一眼說。燕青搖搖頭。既然董事們內定的事情還有什麼好說的。“那就這麼決定了。”總經理收起地圖遞給燕青。“我已經安排辦理簽證和機票,最近幾天你去日本一趟,考察一下那邊的球場,倫敦總部已經吩咐日本分公司的人來接待,你准備一下吧。”

  燕青接過地圖並沒有立刻出去。“是否還有別的事情?”總經理問。略一遲疑燕青搖了搖頭。現在這種情況他別無選擇。其他的設計人員現在還沒有能力承擔這樣設計,即便有能力,公司也不信任。如果他不去,設計只能耽擱下來。他只能再忍耐一段時間。

  燕青和小鄭來去匆匆在日本總共住了八天。其間他們從北到南考察了幾個高爾夫球場。這樣的考察不過是尋找一種感覺,具體的設計細節還要翻閱大量的資料,所以兩人看上去不是在工作,更象是旅游。

  每年三月三日是日本的女孩節。在這一天,家里如有未滿15歲的女孩,父母為了祈求女兒平安健康,總要買上幾個漂亮的偶人擺放在家里。在京都,燕青無意中走進一家偶人店,一眼就看中了一對精致的小偶人。那是一對穿著漂亮和服的小姐妹,象極了小時侯看過的動畫片《聰明的一休》里的小葉子。花容一定會喜歡啊。燕青欣喜的低下頭仔細觀賞著想。隨行的翻譯是個話多多的小眼睛日本女孩,看到燕青感興趣,便對燕青介紹起偶人和女孩節的來曆。

  女孩節在日本也稱“雛祭節”。關于這個節日的來曆,據說最初源于中國晉代書法家王羲之的“曲水流觴”,每年三月初三上己日,王羲之偕親朋好友在浙江蘭亭舉行飲酒賦詩的“曲水流觴”活動,這種雅俗曆經千年後東傳日本,逐漸演變成了現在的女孩節。聽著女孩的介紹,燕青不禁想起王羲之《蘭亭序》里 “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的感懷之句,一種莫名的虛無感油然而生。多少錢?他對女孩說。我買下了。女孩向店住詢問了一下回來說是三十五萬日圓,燕青和小鄭聽了不禁大吃一驚。太貴了。小鄭說。咱倆身上全部的日圓加起來也不夠啊。無奈中燕青只好作罷。女孩善解人意,說這種偶人一離開了匠人之手便有了靈氣,是不能隨便買的,一般日本人買回家也不能隨便擺放,即便不要了也要把它送到專門供奉廢舊偶人的寺廟里。這才讓燕青有些釋然。但在博多他還是按奈不住買了兩個造型簡單的筒形偶人,也是兩個穿著和服的小女孩,十分的可愛。

  回到北京,他將其中長發的一個送給了丹。她已經很久沒搭理燕青了,看到丹憔悴的樣子燕青心里﹞ㄔX的難受。呀!真可愛啊!丹將小木偶捧在掌心里驚喜地說。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

  或許丹的情緒感染了他,燕青回到家里的時候心情平靜了些。一進家門他迫不及待的打開電腦,信箱里多了一封郵件,標題只有四個字:我是花容。燕青有些懵了,他遲遲不敢打開,只是用鼠標輕輕在標題的周圍繞來饒去,象一個找不到家門的孩子。哦上帝!燕青閉上眼睛心里暗自祈禱。輕輕一點他走了進去。信很短:

  燕青:

  你好嗎?我很好。你知道麼,你酣睡的樣子象一只仰在荷葉上的青蛙。兩只腳的腳心緊貼在一起,一只手卻軟軟的放在我的身上。那個清晨我一動不動就那麼看著你。無法忘懷。我知道你心里充滿了疑問,你總會明白的。你不知道你給了我多大的勇氣!我現在什麼也不怕。等我,假如,你的心和我一樣…………

  屏幕漸漸變得模糊。那一刻,燕青心里充滿了欣慰,他象一個受了委屈又被人原諒的孩子。眼淚順著手指慢慢流進衣袖里,冰涼。他的身子一動一動,很傻。我當然要等。他癡癡在心里說。上帝!我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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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5:4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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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中秋節的時候,燕青接到一個電話。是阿蒙嗎?電話里一個男人大咧咧的說。燕青一楞,隨後控制不住大笑起來。不用說是阿毛打來的。魏總別來無恙啊!他開心的說。阿毛似乎喝了不少酒,說話舌頭有些硬。我還在蠻地被發配啊!哪有你舒服啊,坐擁京師還升了職,恭喜恭喜!

  阿毛是燕青大學時候最要好的同學,也是室友,本名魏文唯。剛進大學的時候,大家叫起他的名字來都有些不自在,太拗口。一不小心就成了“喂喂喂”,個個象財大氣粗的闊佬支使傭人,對此阿毛並不在意,只是嘿嘿的笑。直到第一年快放暑假的時候,大家才從這種難堪里解脫出來。阿毛是家里一線單傳的寶貝,來接他回家的時候,幾乎他家里能動的人都來了。老老少少一家人擠在宿舍里手忙腳亂的幫他收拾行囊,阿毛的奶奶,一個老得嘴里幾乎沒牙的老太太撫摩著他的頭,嘴里一個阿毛一個阿毛的叫著,象愛撫懷里的小貓。過完暑假回來,宿舍里就沒人再稱呼他的大名了,一律稱阿毛。

  上學的時候,阿毛與燕青都睡在上鋪,兩個人的床是對著的,所以彼此幾乎沒什麼秘密。島田走後,沒事的時候燕青喜歡盤腿在床上打譜,床太窄,他總是將棋盒抱在衣裳里面的懷里,不時摸出一枚棋子放在棋盤上,這動作阿毛看在眼里無端的覺得好笑,說是象極了卡通片里從兜兜里往外掏寶貝的機器貓,于是親切地稱呼燕青“阿蒙”,開始燕青不知其意,後來才明白“阿蒙”是機器貓的名字。一只呆頭呆腦卻無所不能的貓。

  最近有沒有兔子的消息啊?燕青對阿毛調侃說。你閑著沒事提她干嗎?真是哪壺不開你提哪壺!我早對兔子沒興趣了!阿毛大聲嚷嚷說。

  大二的時候,阿毛喜歡上了寫詩,偶有豆腐塊發表在當地的報紙上,總要在沒人的時候給燕青忘情朗誦一番。阿毛的詩柔情似水,純美動人。不過燕青知道,藏在那些詞句後面的不過是一雙女孩的腿。是兔子的腿。

  兔子是園藝系的一個女生,阿毛是在學校的運動會上認識她的。那次運動會兔子是五千米長跑冠軍,她輕盈的跑在隊伍的前面,一雙美麗的長腿音符一般譜滿了跑道,讓阿毛聽得如癡如醉,連續失眠了一個禮拜。那段時間他晚上翻來覆去推敲給兔子的情詩,把燕青折騰得夠戧。有時甚至半夜里把燕青叫醒,僅僅是為了感受他剛剛鼓搗出的一句話。你是發情的貓啊。半睡半醒的燕青有些惱怒說。阿貓並不生氣,依舊嘿嘿地笑,黑夜里,他的小眼睛象剛吃飽的鼬鼠一般興奮地閃閃發亮。你還不理解啊。哥們。他壓低嗓門對燕青說。太陽、死亡還有兔子的腿,都是不可直視的。

  後來兔子果然被阿毛的咒語一般的詩歌所鼓惑,成了阿毛的女朋友。不過畢業不久她又義無返顧的去了澳大利亞,並最終成了一位牧羊人的妻子。很多年過去了,阿毛對兔子還是念念不忘,畢業後燕青經常與他聚聚,一喝多了阿毛總是痛心疾首一口一個兔子的哭,弄得滿酒店的人側目,甚至有人好奇的問燕青,你朋友有多值錢的兔子丟了?這麼傷心?讓燕青苦笑不得。現在阿毛就職于香港一家以經營高爾夫球用品為主的公司,該公司是燕青所在公司的供貨商之一。燕青夏天在上海出差的時候,阿毛就已經是上海分公司的經理了,幾乎一有時間他就帶著燕青出去胡吃海喝,兄弟倆幾乎無話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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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5:4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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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現在北京呢。阿毛說。和你說點正事,中秋節我們總公司想在北京舉行一次酒宴,邀請的都是京城的名流,我讓人專門給你下了請柬,到時候兄弟倆聚聚,正好給你祝賀升職。阿毛說完語氣一轉,有些鄭重其事地說。還有就是你知道我的老板查理吧,那個大胡子的英國人,他最近經常提起你,一聽說我們是朋友高興得不得了,這次他可能有事和你談談。哦?燕青有些不解。認識我干嗎啊?我又不分管公司的購銷,請我白請啊。和業務沒什麼關系。阿毛說。你別多心,是別的事情,我能難為你麼?不過要是有相關人員到場更好了。阿毛又嘿嘿一笑。也算一舉多得嘛!我多給你發兩張請柬,你看誰合適就帶誰一起來好了。說完他打了一個很響的酒嗝。好了我得去睡一會了,你可一定要來啊,我包准給你個意外的驚喜!什麼驚喜?燕青好奇的問。來了就知道了!說完阿毛就掛了電話。看來這家伙又喝大了。燕青心想。會有什麼意外的驚喜? 天知道。

  中秋節那天,燕青和丹還有小鄭早早就奔赴宴會地點。邀請丹的時候燕青有些猶豫,他以為丹會拒絕,但實際上女孩答應的很爽快。我已經很久沒參加這樣西式酒會了。丹興奮地說。快把我悶死了。

  一路上小鄭將車開得飛快,這是他剛買不久的一輛捷達城市獵人。車里散發著一股新車特有的氣味,丹一上來就皺眉頭。打開窗戶。她對小鄭說。想憋死我啊?小鄭趕緊乖乖搖下車窗,然後回頭對丹一笑。這樣行了吧?格格?把丹逗得哈哈直笑。汽車一路飛奔從城市的一頭跑到另一頭,跑出四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丹感覺有些不對勁。這宴會是在什麼破地舉行?莫非要到內蒙草原上吃羊肉不成?燕青坐在前面只是嘿嘿笑,他也有些著急。你走得對麼?他問小鄭。沒錯,前面不遠就是了。小鄭自信的說。這地方我小時候來過,那時是一片麥子地,現在這里沒聽說有什麼大酒店啊?看著前面濃密的樹林,燕青也感到有些不對頭,他剛想用手機給阿毛打個電話,汽車已經穿越了一片松林,前面豁然出現了一道圍牆,順著圍牆又跑了幾分鍾,他們才找到入口。大門外面竟然站著兩個保安,象中南海的崗位一般筆挺站立著。看過燕青的請柬後,其中一個保安一揮手,大門緩緩打開,里面竟然還有兩個保安,其中一個看汽車進來後便在前面小跑起來,並不是回頭揮手引導汽車前進。黑夜里汽車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前方驟然現出一座燈火輝煌的別墅樣建築。停好車後三個人在保安的引導下興奮的向別墅走去,快到別墅的時候,燕青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台階上的阿毛象草原上的土撥鼠一般伸長了脖子正向他們張望著。

  你怎麼才來啊?阿毛邊從台階上走下來邊對燕青嚷嚷。快急死人了!今天你要是來不了我就白費蠟了!燕青歉意的笑了笑。其實我們出來的很早,就是這地太遠也太難找啊。說完他給阿毛介紹丹和小鄭。原來就是你啊。阿毛握著丹的手哈哈笑著說,我早就聽說你的大名了,沒想到這麼漂亮!公司里以後有什麼業務你可要多多關照!燕青聽了會心一笑。阿毛的確快成精了。他想。居然知道丹現在分管采購業務,這可是公司里才公布了沒幾天的事。

  走進別墅大廳燕青眼前一亮,大廳嚴格按照西式風格建築裝修,高大明亮。兩邊的牆壁上裝飾著精美的大理石裸體雕塑。中間的餐桌上擺著琳琅滿目的西式餐點和葡萄酒。里面已經到了不少人,看到他們進來後都轉過頭來微微一點頭,燕青打眼一看有不少認識的人,大多是本地的商界名流和同行里的精英,不免上前寒暄一番。不知道什麼時候,樓梯站了一個西方人,他端著高腳杯微笑著看著大家。這就是我的老板查理。阿毛低聲在燕青的耳邊說。一會他要見你。有什麼事情的話主意你自己拿。燕青愕然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他心說。查理開始向大家致辭,一口流利純正的漢語讓燕青和丹嘖嘖暗歎。最後,查理居然還抑揚頓挫地背了幾句蘇東坡的中秋詞,大廳里立刻響起熱烈的掌聲。

  酒宴是自助餐的形式進行的,燕青餓得不行,顧不上斯文低頭大吃大喝,不一會就有點酒足飯飽的意思。阿毛正向丹及小鄭敬酒,他們三個人似乎談得很投機,不是傳來一陣笑聲。大廳里繚繞著優美的鋼琴聲,燕青愜意的站在臨窗的角落里靜靜看著,不時呷一口葡萄酒。無意中他看到查理正遠遠注視著自己,便微笑著走了過去。

  我是查理。查理優雅地一舉杯對燕青說。他大概有五十多歲了,腰板很直,一派紳士風度讓燕青暗暗折服。我知道你是魏文唯的朋友後不知道有多高興,查理說。他的“魏文唯”三個字說得很好,居然比一般中國人發音還要清楚。讓燕青頓生好感。說實話,我注意你很久了。查理說。最初有印象是我看到你在上海設計的那個球場,從那以後我四處打聽你的情況。查理說上幾句後禮貌的停下來看著燕青,見燕青看著自己正認真聽著才接著慢慢說。

  原來,查理的公司在中國市場近幾年的經營並不太好。主要原因是雖然國內最近建造了大量球場,但真正經常打球的會員其實並不太多,球具的銷量一直萎縮不前。看到各家公司瘋狂圈地借球場建造搞房地產開發,查理也動了建造球場的念頭,但他現在缺少這方面能獨擋一面的人才,特別是在球場設計方面。最後,查理含蓄地向燕青發出了邀請。並暗示將以大大高于燕青現在的薪水來聘請他。聽完查理的話燕青微微一笑。這種情形他經曆了不止一次,回應的方式當然是慣有的曖昧。我會認真考慮的。燕青微笑著對查理說。能獲得你的賞識我十分榮幸。查理是十分精明的商人啊。燕青心想。這樣的邀請真是一箭雙雕。燕青能來他求之不得,燕青即便不來,查理人情也已經送到了。起碼以後在球具及球場設施的采購上,會不由自主地向查理的公司傾斜。查理又與燕青閑聊了一會。離開的時候對燕青說,請慢慢享用,不要急著走,魏經理今天還特地為你安排了節目,希望今夜開心。 說完又與燕青干了一杯才慢慢離去。

  查理剛走阿毛便走了過來。怎麼樣?查理都和你說了吧?燕青點點頭。主意你自己拿。阿毛說。不過我保證查理說話算數,而且薪水起碼是你現在的兩倍。他呵呵笑著話題一轉,今天你能帶丹來我很高興,不過今天最高興我想還是你。我有什麼高興的?燕青不解地問。就因為被人邀請跳槽? 當然不是!阿毛不屑地說。一會你就知道了。正說著他一轉頭似乎看見了誰。他來了!阿毛拽著燕青的袖子興奮說,走啊,我給你介紹個朋友。

  門口站這一個穿著隨便的中年人,一副松松垮垮的表情,見到阿毛後也不過微微一笑。“這是楊松楊總。”阿毛熱情地給燕青介紹說。“楊總現在歐洲有兩家圍棋學校,是前國家圍棋隊選手,職業六段。在歐洲被稱為圍棋第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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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5:4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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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我和說過的阿蒙,我最要好的哥們!阿毛一側身看著燕青對楊松說。楊松並不說話,目光一掃而過。今天來得人還真不少。他目光繞過燕青,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看著大廳里游移交談的人說。都是商界名流啊。阿毛趕緊跟上去站在楊松的身側說。我來給你介紹一下?不用了。楊松很快說。我沒興趣。說完他並不動身,又站著看了一會,仿佛是在水族館里欣賞一群色彩斑斕的魚。專注又漠然。

  楊總是不是已經用過餐了?阿毛殷勤地問。楊松點了點頭。那我們上樓喝茶吧,樓上早就給你備好了房間,很安靜。說完阿毛一招手,一個侍應生走了過來。請帶這位先生到206房間。

  “你怎麼連句話也沒有?”看楊松已經走上樓梯,阿毛轉身對燕青抱怨說。“我這可全是為了你,你不知道這家伙有多牛!在歐洲號稱圍棋沙皇那!”燕青笑了笑。“太突然了”他歉意地說。“我有些緊張,不知道該怎麼獻殷勤。”他用手輕輕捅了阿毛一下。“你這家伙怎麼不早告訴我。”阿毛微一縮身笑著說:“早告訴你還叫意外之喜麼?”說完他向站在不遠處的丹和小鄭招了招手,又轉過身來對燕青說:“走,上樓吧。”

  “你圍棋下很好?”走在樓梯上丹驚訝地問燕青。“他可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阿毛說。“原先我也以為他不過是下著玩那!誰知道快畢業的時候他把我們那里最厲害的高手給宰了!”阿毛伸開雙手用詩人的慣有的語氣誇張地說。“震動了整個城市!”他的動作幅度有些過大,差點從樓梯上栽下來,幸好燕青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裳。丹和小鄭被他滑稽的樣子逗得前仰後合地大笑不止。

  房間出人意料的大。似乎是個會客室,周圍擺了一周遭黑色矮靠背真皮沙發。中間卻突兀怪異地擺放了一張紅木茶幾和幾把明式矮圈椅,似乎是今天臨時准備的。楊松正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聽見他們進來抬頭看了一眼,目光炯炯真象不可一世的沙皇大帝!燕青不禁暗生怯意。

  “開始吧?”楊松對阿毛淡淡說“今天晚上我想早點回去收拾收拾,後天就要回法國了。”

  “好的好的。”阿毛邊點頭答應著邊示意燕青坐下。茶幾上什麼也沒有。不過很快就有侍應生將棋俱和茶水擺放在桌子上。楊松端起茶杯輕輕一嗅,然後喝了一口。“不錯!”他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

  “是你喜歡喝的東方美人茶。”阿毛坐在旁邊說。“比上次你請我喝的如何?這次我可是請一個台灣朋友專門從台灣北埔帶來的,是禦品級的。”

  “比我上次請你的要好。”楊松由衷地說。“的確是禦品!”

  阿毛與楊松是在法國偶然認識的,當知道對方就是歐洲赫赫有名的圍棋沙皇後,阿毛馬上就想起了燕青。他想撮合著楊松指導一下燕青。能與職業高手對局應該是燕青夢寐以求的吧。他就是想給燕青一個意外的驚喜。後來楊松回國的時候,在上海看中了幾處房產,都是阿毛找關系幫忙給購置的,兩個人一來二去交情漸濃。這次阿毛來北京恰好遇到楊松,本來楊松要在回老家過節的,卻硬生生給阿毛留住了,他心里微微有些不快,不過也不好說什麼,畢竟阿毛幫了自己幾次大忙,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燕青見楊松依舊在慢慢品著茶,剛才那種不耐煩的態度消失得無影無蹤,自己也慢慢放松下來,他不想看到阿毛太為難。不就是一個職業六段麼?有必要這麼擺譜?他默默地端起茶陪著他們慢慢品味著。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果然是好茶!燕青暗暗贊歎。

  以前燕青陪島田喝過這種茶,味道雖然早忘了,但對這種茶的來曆他還是比較了解的。東方美人茶也稱“膨風茶”,產于台灣新竹縣一帶山區。 “膨風”是閩南語,是吹牛的意思。據說這種茶最初一斤茶葉的價格相當于當時一個鄉長20個月的薪水,消息傳出,大家都認為是“膨風”,茶以此得名。東方美人茶的奇特之處是茶葉在生長的過程中必須經過一種稱為“小綠葉蟬”的昆蟲吸吮,只有這樣的茶樹制出的茶葉才會具有東方美人茶獨特的果香與色澤。小綠葉蟬個頭只有縫衣針大,其分泌物在陽光照射下,產生酶素,嫩葉無法進行正常的光合作用,個頭變小,顏色變成金黃,做成半發酵茶,茶味極醇。由于“小綠葉蟬”在別的地方無法孵化存活,只能生活在新竹縣頭前溪以南,苗栗縣中港溪以北一帶山區,東方美人茶的產量極少,所以相當名貴,禦品級的茶葉更是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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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聽魏總說,你很喜歡下圍棋?”楊松輕輕放下茶杯,微側著頭打量燕青說。“你是業余幾段?”

  “我沒參加過業余段位比賽,沒有段位。”聽楊松發話,燕青趕緊放下茶杯移動椅子向茶幾靠近了一點說。“不過我有業余五段以上的水平。”

  “哦?”楊松將兩手收到身前,有些不以為然。“你有什麼理由這麼自信?”

  “我曾經贏過一位業余七段一盤棋。”面對楊松毫不留情的質問燕青有點不自在,他感覺自己的臉微燙。“不過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一盤棋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楊松笑了笑說。“我還輸給過業余七段棋手一盤棋呢,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以此推論,我也要輸給你了!”說完他呵呵笑起來。

  燕青變得更加窘迫。丹似乎看出了點什麼,她有些不滿地瞪了楊松一眼。見場面有些尷尬。阿毛趕緊笑著打圓場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也說不定楊總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啊。”

  “那樣的可能性太小了。”楊松語氣一緩拈起一枚云子看著說。“圍棋這東西不是中國功夫,業余的就是業余的,職業的就是職業的。”他將棋子隔著一段距離又輕輕擲進棋盒里,很准。“讓你三子好了。”說完他也將椅子向前移動一下,伸手將盛白子的棋盒放在棋盤旁邊。

  見兩人就要開始對局,小鄭和阿毛興奮的也將椅子移動到離茶幾很近的地方,楊松一抬頭,眼睛盯著小鄭足足看了有三秒。小鄭和阿毛有些尷尬,他們趕緊知趣地往後退了退。

  燕青略一點頭將棋盒也拿過來放在自己旁邊,在棋盤上對角輕輕放了兩枚棋子。然後收腰沉肩穩穩坐好。楊松有些不解。“還有一子呢,怎麼沒擺上?”

  “被讓兩子我不可能輸。”燕青語氣生硬地說。話一出口連自己也有些後悔,他完全可以說得委婉一些,但是他控制不了,夾雜在平時謙虛的棉團里的那根針總會在受到外力的時候銳利的刺出去,誰也無法阻擋!本來他想請求分先下一盤,他有足夠的理由,比如他與小笛、木子還有樸洪川的那幾盤棋,但一看到楊松的那股霸氣,話到嘴邊燕青又猶豫了。他想就是說了楊松也未必相信,再說也不能拂了阿毛的一片心意,把他弄得太尷尬。于是他折衷擺了兩子。“而且我還有個小小的要求。”

  “什麼要求?”楊松顯然感覺對面的這個年輕人稚氣得有趣,所以他並沒有生氣,而是充滿笑意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楊松感到燕青很親切,或許是他那種不經意里流露出來的傲慢讓他產生了共鳴。在歐洲,面對那些韓國人和日本人楊松就是這樣走過來的,從被恥辱的讓子一直殺到讓對方子,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一步步踏上沙皇的寶座,他靠的不僅僅是棋力,更多的就是這股傲氣!

  “如果我贏了,我想和你分先下一盤。”燕青深吸了一口氣說,他不想讓自己顯得太無禮,他想對方顯然在歐洲稱霸已久,有些傲氣是必然的吧。

  “好!沒問題。”楊松很痛快地說,語氣輕松沒有任何不快的意思,讓燕青反而有些吃驚。“那就開始吧。”楊松坐直了身子,他剛想把手伸到棋盒里,又突然停下了,一抬頭看了看四周對阿毛說:“請把四周的燈關掉,只留這一盞就可以了。”說完他指了指頭頂上面。

  四周的燈一關,剩下的唯一的一盞剛好能照亮棋盤,恍惚中,燕青感覺已經擺上的兩粒黑子象舞台上演員。他的心里感到一靜。他喜歡這種感覺。不管楊松棋力怎麼樣。他感覺這個人不簡單。

  楊松慢慢從棋盒里夾起一粒棋子,但沒有立即放在棋盤上,而是手心向里立在胸前,手指只夾了棋子很少的一部分,光潔如玉的云子看上去象是粘在他指尖上的一輪明月。稍一停頓,他手腕一翻,拇指與小指高高翹著象一只在水面上掠行的燕子,緊貼著棋盤向前飛到燕青面前“啪”的一聲落在星位上。

  燕青驚呆了。令他吃驚當然不是白棋走得有多妙,這不過是開局誰都會走的一手棋;也不是因為楊松的姿勢多麼的優雅,他吃驚的是棋子緊貼著棋盤,在幾乎沒有距離的狀態下居然能發出這麼大的落子聲!這不是普通棋手能做出來的。楊松在整個落子的過程中包含了落胯、轉腰、松肩、沉肘、翻腕一系列動作,用的是寸勁!居然與太極拳的動作那麼相似!燕青感覺這不是楊松有意為之,而是幾十年對弈生涯與人生死搏斗中自然天成的絕技,這里面包含了某種攝人心魄的氣勢。想到這里燕青不禁抬頭看了楊松一眼,然後暗暗呼了一口氣,拈起一粒棋子輕輕放在最後一個空角的星位上,與楊松相反,他的落子極輕,如同一朵雪花旋落在地上,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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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7: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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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現實里對弈,有時棋手之間的感覺十分微妙,是網上對弈所沒有的。燕青落子無聲,楊松卻暗然心動。他沒有立即落子,而是目光微斂盯著棋盤,雖然上面只有寥寥幾枚棋子。

  等了一會,阿毛和小鄭見楊松遲遲還不落子有些沉不住氣,不禁疑惑地抬頭看楊松一眼,再看燕青一眼。燕青眼簾低垂並不理會。

  等待,也是對弈的一部分。

  樓下隱隱傳來悠揚的鋼琴聲。丹坐在燕青身旁托著下巴,眼睛盯著棋盤,頭卻隨著琴聲的節奏輕輕一點一點。

  與其他棋類不同,圍棋的子落在棋盤上便不能再動,除非打劫或被提子。象棋如油畫,可以堆紅疊翠反複塗抹;而圍棋更象是國畫,一揮而就不可更改。現在,楊松就象是一位手拿毛筆的畫家,正默默醞釀入筆的感覺。當然,他的手里並沒有筆,但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折扇。打開又合上,扇面上寫著兩個毛筆字:靜篤。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楊松的手里的折扇突然嘩啦一合,隨之右手動如脫兔轉瞬已在燕青的角上掛了一手,棋聲清脆。燕青早有所備,楊松的折扇還未再打開,他的子便已經落在兩個黑子之間,走成三連星。楊松不等,立即在三連星外側掛角,黑棋壓蓋,白扳住,黑斷,白打吃,黑長,白粘,黑拐……兩人與剛才判若兩人下得飛快,此起彼伏,落子如雨。仿佛不是在比較棋技高低,而是看誰下得更快。轉眼之間已走了幾十手棋,阿毛和小鄭簡直看呆了。

  原來圍棋是這樣下啊?阿毛失聲說。看到他誇張的樣子,丹不禁莞爾。

  棋盤上白棋占了一個大角,而黑棋外勢宏大。楊松暗自欣喜,這正是他下讓子棋喜歡的局面。燕青抬頭目光一掃,心中自然明白,他將計就計繼續擴大摸樣,下成了與上次樓聰對局時相似的局面,只不過因為讓子,黑陣的中間比那次對局多了一子,越發的龐大、厚實。

  楊松折扇輕搖。他開始考慮如何將棋走得更流暢優美。很快,他對黑棋的模樣置之不理,在最初掛角的地方又走了一手,雙掛夾擊星位的黑子。棋很凶,燕青漸漸進入冥思狀態。

  看著我的手。師傅微笑著對燕青說。那時,燕青還小,每個星期天上午,他早早來到老君祠里最大的銀杏樹下,跟著師傅學練太極拳。燕青盯著師傅的手,心里充滿了迷惑。恍惚之中,師傅那只離他還有一段距離的手突然快如閃電般點在了他的鼻尖上,燕青驚駭得摔倒在地。

  燕青略一沉思,最後對楊松的夾擊不理,繼續占大場擴大黑陣,楊松顯然小瞧了燕青,他竟然又脫先一手飛封黑角。燕青見此果斷將緊貼在黑陣上一行白子的頭扳住。黑的下法有些出乎楊松的意料,白棋看上去有些被動。一般來說,高手讓子,下手大多是拘謹的,即便不保守行棋也不敢如此奔放。楊松又仔細判斷了一下,黑棋竟然沒有漏洞!他一時不知如何下手。

  燕青的棋明顯是模仿武宮正樹的“宇宙流”。這樣的布局一般業余棋手都會走幾步,不過大多序盤還沒結束就破綻百出原形畢露。而燕青現在居然依舊走得緊湊嚴謹,這顯然不是簡單的模仿!楊松不禁有些皺眉頭 。

  “看來你讀了不少武宮的棋書啊?”楊松將折扇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對燕青說。

  “我還讀過你寫的書。”燕青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說。“剛才一看你扇子上的字才想起來的。”

  “哦?”楊松有些吃驚。他的那本書是很多年前寫的,只出版了5000冊。現在市面上早已難覓蹤影。“是那本《日本王座戰對局精解》吧?你什麼時候讀的?”

  “很早以前,學了不少東西。那書上有你一張照片不是?手里也拿一把扇子,上面也是這‘靜篤’兩個字。”燕青伸手取過扇子輕輕打開說。“就是這把?”

  “字依舊,扇子早就不知道換了多少把了!”楊松笑著說。“真想不到你還能記得這麼清楚,看來你的記憶力不錯!”他慢慢接過燕青遞過來的扇子。“繼續吧。”說完輕輕在燕青的模樣上空吊了一手,燕青單關跳起守,如果能把下面的空圍起來幾乎有80目,他當然願意!楊松也自有深意,他是采取了先侵消後打入的策略,見燕青守空他立刻在中間一靠深深打入!燕青扳,楊松脫先在右上角碰,燕青又扳,楊松繼續脫先又在右下角一托!燕青一時有些暈頭轉向,不知所措。

  現在已經進入了楊松的節奏。燕青不甘貿然出手。他暗暗告戒自己要冷靜。圍棋也是一種靜中求動的游戲。但是這種動不是妄動,而是恍然一悟,結果簡單,過程卻無窮無盡。棋勢如水,滾滾東流再不複還,容不得半點馬虎。他坐正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氣。丹起身給他和楊松添了些水,然後又坐在他的身旁,她靠得更近了些。燕青現在卻渾然不覺。

  知道我的手是怎麼動得麼?師傅拉起燕青問。燕青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師傅微笑說。燕青更迷惑了。當我想動的時候,手就動了,要多快就多快。師傅繼續說。這種境界就是得意忘形。我什麼時候也能那樣快呢?燕青好奇地問。什麼時候你練拳的時候把自己練沒了,就能那麼快了。練沒了?怎麼會呢?燕青不相信地說。當然會,師傅笑著說。

  那是一個春天的早晨,銀杏樹剛長出嫩葉,幾只斑鳩在樹上不停地鳴叫。我會消失?燕青心里卻想得更遙遠。可是如果我沒有了,就永永遠遠不會再有了。想到這里他竟然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不知道為什麼,燕青現在突然又想起了師傅說過的話,不過已沒有了那時的悲恐,而是一種朦朧的澄靜,或許師傅說得消失就是這樣吧?他呆呆想著,不知不覺中棋子就落在了棋盤上。落下後,燕青並沒有立即將手收回,指尖一頓,又點了一下那枚棋子,有如輕觸睡夢中嬰兒粉嫩的面頰。不錯!楊松扇子一合, 輕聲贊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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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面對黑棋有利。燕青仔細判斷了一下,楊松剛才三步試應手的棋看上去攻勢淋漓,其實是有些隨手。現在燕青玉柱立下,猶如一道天塹,將其中兩個子與另一個子隔斷。三子處于黑棋的厚勢里不能呼應,猶如烏江邊的項羽,有些岌岌可危。

  楊松現在面臨選擇,要麼他放棄右上的兩個子,將右下一子做活,而且還是劫活。要麼他力爭將三子治孤外逃,見機圍剿黑陣中間的幾個子。選擇前者局部活而全局輸,無疑是自刎烏江。但是楊松現在信心十足,畢竟他面對的是一個業余棋手,下的是讓子棋,自然不能按照常理行棋,于是他將中間的一子長了出來,先跑出來再說。他心想。江南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棋還早呢。 落子後楊松表情輕松,折扇輕展,甚至還對注視著自己的丹微微一笑。

  偶爾,燕青會有一種神秘的預感。仿佛礁石上的海鷗能憑著潮濕的海風預感到潮汐在什麼時候來臨一樣,有時對某些即將發生的事,他會提前幾秒甚至幾分鍾知曉。這或許是他小時候從地震棚上掉下來留下的後遺症。連他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有一次,燕青與阿毛從學校公寓的樓梯上往下走,在樓梯的拐角前面,他恍然看到一只皮球直沖阿毛射來,正打在他的臉上,阿毛的鼻血象崩潰的堤壩,嘩的一下就噴了出來,面目絢麗猶如潑墨的牡丹。燕青不禁一驚,他馬上拉住了阿毛的手。有危險。燕青說,別往前走了。阿毛一臉的愕然,隨之哈哈大笑。難道你會有比詩人更敏銳的靈感?!他不屑地說。一甩手跨過了樓梯的拐彎處,果然,一個放蕩不羈的足球給了阿毛火熱的吻。他呆若木雞,過了好一會才轉過身來怪異地看著燕青,果然是一臉的燦爛。

  烏鴉嘴!從醫務室出來阿毛鼻子里插著兩根棉棒面目猙獰對燕青抱怨說。讓他苦笑不得。

  曾經,他將這種感覺說給過自己的師傅。師傅並不驚訝。只是淡淡說趨吉避凶乃君子所為,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只要不說來就是好事。不然,察見淵魚者不祥。

  但是,這種感覺他還沒有在對局中出現過。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他眼前一閃,突然看到了楊松頹然投子的一幕。心不禁微然一動。其實這種感覺燕青今天並不需要,讓子楊松是不可能獲勝的。而且,燕青通過對手的棋力判斷即便是分先自己也難輸。見楊松欲整體出動,燕青落子飛快,他將對方右下托角的子扳住,斷絕白棋一子劫活的後路,先守住了一個大角。楊松別無選擇,只得將中間的子飛出,一邊與右上的白子遙遙聯絡,一邊暗暗瞄著身後的幾枚黑子。燕青想快點結束戰斗與楊松分先下。于是他毫不退讓,立即在黑子中間打入,意在分斷全殲,凶猛!

  楊松略一思索,在黑玉柱兩子上方一鎮,同時與中間的黑子構成象步之勢,燕青馬上穿象眼,白飛罩,黑跨斷……黑白棋攪成一團,其中,白棋加上右下角一子總共被分成了四片孤棋,而黑只有中間八個子是孤棋,其他黑陣中的子都巧妙的連成了一片,楊松執扇低頭緊盯著棋盤,冥思苦想了很久,最終計算出黑陣中的四片白棋竟然一片也活不了!他心中突然一陣翻騰,臉騰的一下就紅了。我不能失敗!他自己在心里說。多少年來,在歐洲,他與數不清的高手對弈,一直是勝多負少,並最終獲得圍棋沙皇的美譽,憑借的不僅僅是那一股霸氣,更有讓人難以置信的韌性!

  他放下折扇,想端起茶杯喝口茶冷靜一下,但卻感到自己的手竟然微微有些顫抖,他不禁暗暗一驚,這幾乎是從沒有過的!難道自己真的這麼沒有自信了麼?疑惑中將手又收了回來,慢慢放回身前。現在,他突然有種如夢方醒的感覺——對面這個年輕人是個神秘莫測的高手! 但放棄不是楊松的風格,最終他還是嘗試著走了一手,白棋漫不經心地在中間那幾個黑子中間刺了一手,這手棋十分的巧妙,既象是點眼又象是刺斷,其實這是一手騙招,黑棋可以不理,如果粘上反而中計!那樣,黑自閉一氣,與左右兩片白棋對殺反而少了一氣。

  燕青微微一笑。他從棋盒里夾起一粒棋子,但沒有立即放在棋盤上,而是手心向里立在胸前,手指只夾了棋子很少的一部分,光潔如玉的云子看上去象是粘在他指尖上的一輪圓月。稍一停頓,他手腕一翻,拇指與小指高高翹著象一只在水面上掠行的燕l,緊貼著棋盤向前飛到楊松面前“啪”的一聲落在棋盤上。

  他是在模仿楊松,居然那麼惟妙惟肖!

  楊松大吃一驚!這落姿幾乎是沒有人能模仿得了,里面包含的感覺只有自己知道。而對面這個年輕人居然做了出來,簡直一模一樣!他暗暗怔然不語,低頭一看,又吃一驚,黑棋竟然脫先在自己的左下角掛了一手!這說明燕青已經在極短的時間內算清了黑陣中的所有變化,不然他不敢脫先。楊松明白,這是對手的勝利宣言,再下就不是韌性問題,而是貽笑大方了。他輕聲一歎,將手里拈著的白子輕輕放回棋盒。然後抬頭看了看燕青,發現燕青也正在看著他,兩人對視了足足有兩秒,彼此會心一笑。頃刻間楊松感覺剛才的那種郁悶和不快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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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5 17:15:05
44

  

  “你不是業余棋手吧?”楊松對燕青微笑說。“這盤棋你下得太好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是業余棋手。”燕青說。“而且有六年多沒在現實中與人對局了,更不用說象你這樣的職業高手。”看到楊松不相信的樣子燕青又一笑說。“不過經常在網上下。”

  “哦。”楊松很有意味地點頭一笑。“那你一定絕頂聰明的人,居然可以將子敲得那麼響!” 說完兩人又是相視一笑。燕青有些不好意思說。“太美了!控制不住想模仿一下。”

  “誰贏了?”阿毛問。看到楊松和燕青慢條斯理地說話。他一頭霧水。

  “是我輸了”楊松一扭頭裝做不滿地樣子對阿毛說。“魏總很不夠意思啊,看來是專門找個高手來滅我的威風?”

  “啊?!”阿毛驚訝說。“不可能吧?是你贏了?”說完他使勁拍了拍燕青的背。“你小子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真是你贏了?”丹的表情也象阿毛一樣驚訝,她使勁搖晃著燕青的胳膊說。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興奮。仿佛勝利的是自己。楊松面帶微笑看著這幾個年輕人,絲毫沒有感到尷尬,反而生出一種由衷的親切。

  “你從來沒有受到過正規的訓練?”楊松邊往棋盒里收拾棋子邊抬頭問。現在他想認真地和燕青下一局。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小時候我曾被選進過省少年圍棋隊。”燕青低頭收拾著棋子說。雖然他已不再生活在失敗的陰影里,但還是不想說起那段曆史。

  “哦?”楊松眼睛緊盯著燕青,他等了一會,見燕青不再繼續,忍不住問:“那你怎麼不繼續下來?我感覺你一定能成為職業高手。”

  “大概是命中注定的吧。”燕青默默說。他將棋盤上最後一粒黑子撿起,輕輕擱在棋盒的邊緣,棋子在上邊保持了一會平衡,很快便滑了下去,象屋簷上落下的雨滴。恍然之中,他突然又看見了自己曾經輸給過的那個小女孩。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不能清晰的看到女孩的面容。他努力的想,還是不行。不禁輕輕一歎。

  “從沒參加過正式比賽?”楊松好奇心越發了濃了。他看出燕青想回避這個問題,但還是忍不住想知道燕青的來曆。畢竟,這樣的人才是罕有的。如果不是今天遇到,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民間會有這樣的業余高手。

  “只有一次。”過了好一會燕青才輕輕說。“代表省圍棋隊參加過一屆晚報杯。”他抬頭對楊松笑了笑。“一敗塗地。”

  “是第幾屆?”楊松急切地問。“以我的感覺你不可能一敗塗地啊。一定是有什麼原因?”

  “是第二屆。”燕青看了一眼丹說。女孩現在情不自禁靠得很近,象一只熱烘烘的小狗,燕青輕輕離開一點。“第一盤就輸給了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小女孩。”

  “第二屆?小女孩?”楊松迷惑地樣子重複著燕青的話,他似乎正在極力回憶什麼。很快,他突然驚喜說:“我參加過第二屆啊!當時我是江蘇隊的教練,你遇到的那個女孩就是我們隊的。那一屆就她一個小女孩,不會錯的!”

  “這麼巧合啊?!”丹興奮插話說。“看來那小女孩一定很厲害了?”

  “是不錯。”楊松點點頭說。“不過我記得那盤棋本來應該是你贏,是放錯了地方了吧?一個不該有的失誤。”說完他看著燕青。

  “是啊。你記得真是很清楚。”燕青笑著點點頭。“本來我應該贏的,結果卻輸了。”他歎了口氣。“我一直認為這是命中注定的,那盤棋輸了以後我心就亂了,結果連輸了四盤。中途就退出了比賽。”

  “是這樣啊。”楊松有些惋惜地說。“其實與你對局的那個小女孩也很可惜,本來是很有前途的,因為有病最終也沒能繼續下來。”

  “哦?”燕青看了一眼楊松,然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有很多年,那小女孩一直存在于自己的記憶里。由最初一種刻骨銘心的痛逐漸演變成悠長的懷念。特別是他沉迷于回憶中的那一段時間里,女孩甚至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現在開始吧?”見燕青沉思不語,楊松手指輕叩桌面提醒說。“猜先吧。”

  “還是讓先吧。”燕青突然回過神來,他謙遜的對楊松說。

  “不,還是分先。”楊松態度堅決。這並非僅僅是對燕青的一種認可,而是楊松骨子里的棋士精神自然流露。是一種惺惺相惜。象燕青這樣的棋士是不能被讓先的,那樣無疑是一種侮辱。楊松就是這樣認為的。棋道需要一種儀式感,這種感覺有時甚至是神聖的。現在,他想將燕青引入這樣氛圍里,而最好的方式就是一種尊敬。只有這樣兩人才能互動著進入一個圍棋以外的美妙世界。或許對手存在的意義就在于此。

  “好。”燕青心領神會說。兩人眼神一碰,然後分開,如同兩片輕盈的羽毛悄然飄落在棋盤上。猜先後,楊松執黑先行,他坐正了身子,目光低垂默然不語。

  一個侍應生進來添水,門一開,外面悠悠傳來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月光、是月光啊……燕青暗自私語,他的心在游弋的音樂里輕旋,如同一片飛舞的落葉,他不知道要飄到何方。門輕輕一關,音樂戛然而止。侍應生走了過來,從燕青身邊走過的時候,燕青無意一瞥看見他的手里似乎拿著一本雜志樣的書,封面上有個熟悉的人一閃而過,燕青正迷惑中,楊松已經拈起棋子,姿勢優美依舊,右手劃過一道美妙的弧線,“啪”的一聲落在棋盤上,清脆的落子聲如晨鍾暮鼓一般余音繚繞,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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