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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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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5 21:01:22
第三集 龍城險境 第四章 邪鬼誅殺

  說到此處,李狼深吸了一口氣,彷彿是要讓自己盡力冷靜下來一般。

  雪禪素以充滿期待的眼神注視著他,卻不敢催他繼續說下去。

  就在此時,那車伕的聲音自外傳來:「主人,天色已暗,前邊有片密林,是否在那裡歇息?」李狼道:「這林中有片湖水,車若能進入林中,咱們便到湖畔過夜吧。」車伕應了一聲,駕車直入林中,半晌後果然來到一座大湖前。

  雪禪素掀起窗簾,訝道:「果真有湖呢!狼王,你是如何知道的?」李狼微笑不語,只用手指了指耳朵,起身下車。

  待車伕升起篝火,天色已然大暗。

  雪禪素陪著李狼坐在湖畔,望著沉沒於黑暗中的大湖,默然無語。

  許久後,李狼問道:「姑娘在想什麼?」雪禪素手托香腮,自語般道:「師父說,妖界到處是毒蟲惡獸,妖怪個個凶殘無比,可你的故事裡,妖界卻與人間一般,既有冰封的酷寒之地,又有宛如仙境的世外桃源。而且,妖怪亦非個個兇惡,那些唱著美妙歌曲的花妖、樹精,追逐嬉鬧的兔妖們,一定既可愛又溫順……」

  「那冰谷中的狼族,為了生存而奮鬥不息,夜隱這狼王更是大英雄,身為一族之首,卻肯為了普通黎民親自涉險尋找樂土,這在人間簡直是不可想像之事,試問人間有哪個君王會為百姓而犧牲自己呢?狼王,到底是師父錯了,還是你的故事本就是編出來的呢?」李狼長歎一聲,道:「你看這大湖,在白日裡何等美麗?然而夜色一至,能望到的不過數丈湖面,深處暗影迷濛,風吹草響,湖水輕蕩,反令人倍感心悸。人之所知,不過是口耳相傳的妖界罷了,就如這夜色中的大湖一般。」

  「妖有著僅次於神的力量,所以既受到各界的羨嫉,也令各界心悸。神界一直以來都對妖界倍加約束,稍有異況,便出手阻止,因此眾妖均不知世上有他界存在,偶有小妖落入貫通人界的通道,也往往被人界所謂的正道之士誅除。」

  「他們驟到人界,既驚且懼,人又不給他們弄清一切的機會,一見便打,他們自然要奮力相抗。試想當你突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境界,那裡的生靈皆見你便殺,你又會如何?」

  「人若見過狼吃人,便會怕盡天下所有的狼,只要一見到狼,便會以為它定會吃自己,便能逃則逃,逃不了則先發制人,卻不理那狼是否真的要吃他,落入人間的小妖,何嘗不是如此?」

  「於是,人們便愈加相信妖怪個個凶殘,也愈加害怕妖,把妖說成食人肉飲人血的邪物,把妖界說成了地獄般的境界。」雪禪素疑惑地問道:「妖是否長相與人不同?」李狼道:「自然不同,妖介於人與獸之間,一眼便可分辨出來。」雪禪素又問道:「那狼王為何會……」話到一半,停口不言,顯是覺得難以問出口。

  李狼笑笑,道:「力量愈強的妖,便愈具人相,力量愈弱的妖,便愈具獸相。所以人間的飛禽走獸與妖界的弱小妖怪們,卻多有相似,甚至本就是一類。」見雪禪素又要發問,便道:「姑娘莫要問我為何會如此,只有自天地初始時便已誕生之人,才會知這種天地玄機。在下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雪禪素點頭道:「原來如此,因為夜隱長得和人完全一樣,所以才會被人搭救對不對?」李狼道:「妖與人畢竟不同,再具人相的妖,也有與人絕不相同之處,就像在下這樣……」說著,李狼緩緩將臉轉向雪禪素,輕輕抬起雙手,微微張口。

  只見他的雙眼閃動著碧綠的光芒,眼瞳變得與猛獸全無二樣,口中潔白的牙齒驟然變成鋒利無比的狼牙,十指則化成了利爪。

  雪禪素訝然而視,卻並不害怕,只是輕聲道:「這是你原本的樣子麼?」李狼輕輕搖了搖頭,樣貌恢復如常,道:「到底哪個才是我原本的模樣,我亦分不清楚。不論是妖形還是人形,都是我自己,只不過變成妖形後,我的功力會增強而已。姑娘不害怕在下這副模樣麼?」雪禪素搖頭道:「不,我倒是覺得這種模樣很親切。那麼夜隱也能像你這樣化成人形嗎?」李狼凝視雪禪素,搖頭道:「不然,在下身具兩形的本領是與生俱來的。雖然世上有將妖完全化成人形的方法,但那時的夜隱,卻並不懂得。他只不過是遇上了一個不怕妖的女子。」雪禪素訝道:「不怕妖的女子?」李狼深吸一口氣,無限感傷地道:「是的……一個不怕妖的女子……」語畢半晌無語,只凝視著陷入黑暗中的遠方,似是進入了回憶之中。

  許久之後,他才輕歎一聲,道:「從前在江湖上,有過一個被稱為『魔門』的門派,因惡行纍纍而被正道人士合力剷除,其門人皆遭厄運,唯有掌門人十二歲的小女兒,因私自外出遊玩而倖免於難。」

  「這女孩發誓要為父報仇,一個人躲進山中苦修本門秘功十載,正當她功成出山之際,夜隱從天而降,摔落在她面前。」

  「那『魔門』專修各種邪術,於妖一道知之甚多,但那女子卻從未見過夜隱這般的妖中高手,驟見夜隱,不由驚駭不已。她見夜隱自天上摔落卻未受重傷,知他自非平凡之輩,便異想天開地起了個荒唐的念頭─讓夜隱成為自己的劍,為她報當年的深仇!」

  「夜隱昏睡了一日便即醒來,道謝後便問起神隱山谷、忘憂靈地來,那女子自然知道那是妖界之地,卻假作不知,哄得夜隱與她一同出山,去對付她的那些仇人。」

  「夜隱從未見過人間景象,只以為是到了什麼奇境之中,這女子又救了他,他自然唯其命是從。十數日的相處,他竟然愛上了那女子……」

  「不過,夜隱初入人界,雖一時間不明所以,但他身為一族之王,智慧自遠高於那女子,不多久,便察覺出那女子在哄騙自己。他既失望傷心,又憤怒不已。他離開了那女子,獨自去尋找回忘憂靈地的路。」

  「然而他身在人間,又哪找得到什麼忘憂靈地?他所見到的,都是陌生的景色和陌生的人,人們一見他,不是奪路而逃,便是不由分說出手攻來。」

  「他不明白身邊的一切為何全變了樣,更不明白為何會有這麼多奇怪的人對自己出手。他不知自己到底怎麼了,也不知身在何地,更不知他還能不能再見到族人。他只能逃出城鎮,躲進深山,望著天上的明月,一遍遍地仰天長嘯,發洩重壓在心頭的痛苦。」

  「就在這時,那女子出現了。她一直緊緊地跟隨夜隱,因為那十數日短短的相處,也已讓她愛上了這個妖界的狼王。見到他如此痛苦,她的心也碎了。」

  「那一刻,她忘記了復仇,決心要幫夜隱尋找那永不會被找到的忘憂靈地。兩顆相愛的心,便在那一刻裡貼在了一起……」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後,李狼又接道:「那女子將七界之秘告知夜隱,令夜隱震驚不已,也令夜隱倍感重返妖界之艱難。被風雪折磨著的族人,和被虎族踐踏著的忘憂靈地,成了令他一想起就會憂心如焚的過去回憶。」

  「那女子對七界之事所知並不算多,更不知如何才能從人界進入妖界,幫不上夜隱半點忙,她以為其他門派的高手或許會知曉,便與夜隱一道四處尋訪打聽。」

  「然而,事情卻並非像她想像中那般簡單,莫說天下無人知曉進入妖界的方法,就是有,又怎會輕易告知於他人?」

  「二人一番尋訪,非但寸功未建,還引起了無數人的猜疑,更有數次被逼得出手自救,終被人認出了那女子的魔門武功,結果引得昔日參與剷除魔門的門派再度聯手而出。」

  「其實當時單論其中任何一派之力,便足以讓那女子死無葬身之地,更何況是眾派聯手而攻,無路可逃下,夜隱終於被迫出手了……」

  「為了那女子,夜隱不得不露出長久以來藏在長袍下的利爪,以自己那不遜鬼神的力量,為那女子打開一條生路。但他並無傷人之心,是以那一戰雖傷者無數,卻無一人喪命。」長歎一聲,李狼續道:「其實,夜隱若將那些人都殺了,可能就不會有後來的事了……」

  「一個強大的妖,遠比一個魔門餘孽更令江湖人驚懼。然而他們自知無力與之對抗,不敢親自招惹夜隱,便請出了一個更大、更具實力的門派來對付夜隱。」

  「妖有著非常強大的力量,夜隱這樣的妖王,又豈是易與之輩?那個門派雖號稱天下第一大派,卻也不能將夜隱如何,反被夜隱殺得連連大敗。」

  「正在這時,那女子卻懷上了夜隱的骨肉,夜隱怕妻子有失,便暫時隱居山中,二人在山中恩恩愛愛,倒也過了一段神仙眷屬的日子。」

  「一天,夜隱外出打獵,救起了一個溺水的女孩,那女孩千恩萬謝,稱自己隨父流浪四方,在山中遭遇盜賊,父親被殺,自己則被賊人扔下山崖,落入水路飄流至此。那女孩當時有十多歲年紀,夜隱妻子當年痛失雙親時也是這般年齡,不由同病相憐,便收留下那女孩。」

  「那女孩十分乖巧,既懂洗衣做飯,又能歌善舞,夜隱與妻子都非常喜歡她,常說若能生出個像她一樣的孩子,便是最幸福的事了。」

  「有了這女孩,夜隱省了不少力,他再也不用擔心外出時妻子無人照料,每隔一個月,便潛入江湖打探妖界通路之事,將妻子交由女孩照料,那女孩也不負夜隱所望,夜隱不在期間從未出過任何事,這讓夜隱更加信任她了。」李狼講到此處,見雪禪素打了個寒顫,便問道:「姑娘怎麼了?」雪禪素道:「不知怎地,我聽到此處,便覺全身發冷,好像……好像感覺到有什麼可怕的事要發生一樣。」李狼半晌無語,許久後喟然道:「不錯,是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當夜隱第七次外出歸來後,等待著他的,已再不是臉上寫滿笑意的女孩,和眼中飽含溫情的妻子,而是滿山遍野的敵人!」雪禪素全身一顫,失聲道:「那女孩和他的妻子難道已經……」李狼苦笑一聲,道:「那女孩毫髮無損,只是臉上已沒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陰沉,就好像換了個人一樣。而且,她的手中握起了一把利劍,而劍鋒,就頂在夜隱妻子的肚子上……」

  「原來,這女孩正是那天下第一大派的門人,當日他們找到了夜隱藏身之處,卻不敢動手,便想出一計,讓那女孩混入夜隱身邊,再伺機行事,而到此刻,他們的目的終於達成了……」雪禪素皺了皺眉,道:「好卑鄙的手段!可他們為何要等這麼久才下手呢?平時應該有很多機會才對啊。」李狼歎道:「夜隱的妻子亦非易與之輩,加之熟悉山中地形,若有人趁夜隱不在時攻來,她縱然不敵,也可輕易逃走。況且若要調大批人馬來攻,必須趁夜隱出山之際方可,而夜隱何時出山、出山幾日,卻不易知曉。所以那女孩便一直等,等夜隱之妻行動不便,自己亦已掌握夜隱出行規律的那一天。」聽到此處,雪禪素禁不住又問道:「他們為何不將夜隱的妻子抓走,再設下陷阱,引夜隱來投,卻非要大費周折,來這個不佔地利的地方等夜隱回來呢?」李狼道:「夜隱雖是妖王,卻從未殺過一人,且此計又如姑娘所言太過卑鄙,故此他們寧願勞師遠征,也不願被外人知曉這一戰的真相而折損名聲。他們蓄謀已久,志在誅除夜隱,是故這一戰傾巢而出,加之有夜隱的妻子在手,幾乎已可算是勝券在握。」雪禪素心頭一緊,問道:「難道……難道夜隱就這樣被他們害了麼?」李狼不答反問:「姑娘不希望夜隱死麼?」雪禪素點頭道:「自然不願了,那冰谷中的狼族,和倍受摧殘的忘憂靈地,怎能沒有他?似他這樣的大英雄,若被這樣害死,豈不是太令人痛心了嗎?可他的妻子在那些人手中,他又能怎樣呢,我真不敢想了……」李狼眼中閃過一絲溫柔的光芒,道:「他們機關算盡,卻沒算到夜隱那天神般的力量,沒算到狼王歷代世襲的無雙絕技『氣屏之術』,所以那一戰對他們來說,簡直可算是地獄。」雪禪素奇道:「『氣屏之術』?那是什麼功夫?」李狼道:「那是一種將氣運用到極至的功夫,可將氣化成看不見的圓盤,大可鋪天蓋地,小可細如蟻足;利可切金斷玉,固可防刀避劍,其功用之奇,言語亦無法形容。」

  「夜隱對那女孩信任有加,卻被騙得如此之慘,自是怒不可遏,加之愛妻身陷險境,逼得他不得不用出此術,他以極小的氣屏蓋滿妻子全身,那女孩的劍便再傷她不得,眼見事敗在即,那女孩卻突然要和夜隱立一個約。」雪禪素不解道:「立約?以她的處境,還有什麼本事和夜隱立約?」李狼苦笑一聲,道:「若說出這個約定,只怕姑娘更會詫異。那女孩張口便說,若夜隱願以肉身受她六劍,她便饒夜隱之妻一命。」雪禪素聞言失聲道:「什麼?她瘋了不成?她根本就傷不了夜隱的妻子,夜隱怎會理她!」李狼搖頭道:「不,她沒有瘋,而且,夜隱也答應了她。」雪禪素愈加不解,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李狼歎道:「這天下第一大派有一種奇術,叫做『空心訣』,可將人心中的某一部分記憶掏空或改變。若是將其用至極至,則可令人變成無心的行屍走肉。」

  「當時,他們便在夜隱妻子身上施用了『空心訣』,若他們不解開此術,夜隱的妻子雖還活著,卻也等於死了,所以,夜隱只能答應受她六劍。」雪禪素震驚無比,自語道:「多可怕的功夫、多可怕的女孩!再厲害的人,也無法用肉身挺過六劍啊!」李狼道:「他挺過了,五劍過後,夜隱仍挺立在原地,若沒有那一身一地的鮮血,任誰看不出他受了傷,那女孩亦不由駭然,但隨即狠下心來,一劍向夜隱眉心刺去。」雪禪素忍不住「啊」地一聲驚叫,李狼衝她憂鬱地一笑,道:「那一劍並未刺中夜隱,因為在那一剎那,夜隱看到了一雙閃動著淚光的眼。他的妻子眼見心愛之人血如泉湧後,竟自行衝破了『空心訣』。」她哭著叫著奔向夜隱,但滿山的敵人怎會坐視不理?就在他們或追趕,或要拋出暗器之時,夜隱終於出手。

  「霎時間,山中血流如河,再沒有一片草還保留著原有的綠色,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血的濃重色彩,在一片驚叫聲中,夜隱帶著他的妻子,在這些人面前永遠的消失了……」雪禪素無法掩飾內心的震驚與興奮,身子輕輕顫抖著,問道:「夜隱帶著妻子逃走了嗎?他沒事了對嗎?」李狼眼中隱約閃出一絲淚光,緩緩道:「夜隱將妻子帶到一處安全之地後,便在妻子懷中離去了……」雪禪素全身劇震,淚水潸然而下,喃喃道:「他死了?他竟死了?」李狼咬了咬牙,道:「是的,他死了,帶著對妻子的眷戀,對族人的思念和對忘憂靈地的擔憂,死了!不過,他死前卻還來得及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將自己的力量留給他的兒子!那就是……我!」雪禪素呆望著李狼,半晌後才說得出話來:「你就是……你就是……」李狼雙目緊閉,沉聲道:「不錯,我就是夜隱的兒子……在我八歲那年,娘對我講了一切。她告訴我:『你是狼王的孩子,你身上背負了你父親的仇和願,你是天生的王者,你必須學會堅強地獨活下去,完成你當完成的一切!』說完,娘便走了,娘是帶著微笑走的,我想,她一定是見到爹了……」雪禪素的心靈受著一波強似一波的震撼,呆望著李狼,喃喃道:「她……她為什麼會……」李狼緩緩張開雙眼,一絲寒光一閃即沒,道:「娘是為了讓我變得更堅強,也為了讓我了無牽掛,好能放手而為,才自盡的……而我亦沒有辜負她的期望,不但靠自己的力量活到今天,還練就了狼王應有的本領。我要做的,就是完成父親未了的心願,回妖界,救忘憂靈地、救狼族!」

  「那你的仇人呢?那個天下第一大派,你難道不要報仇嗎?」雪禪素顫聲問道:「你能放過他們嗎?就算能,他們又會放過你嗎?」李狼長身而起,道:「如今我與他們的恩怨,已經變得很複雜了……至於說他們會不會放過我……」側頭看了看雪禪素,苦澀地一笑,道:「這就要問當年那個女孩─閔禹蓮了。」此刻就算有個炸雷在身邊炸響,也不會比這句話更令雪禪素震驚,她整個人完全呆住了,怔怔地看著李狼,嘴裡再吐不出一個字來。

  其實在她的心中,早隱約有所察覺,只是有意無意地迴避著不去想,她無法將一向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師父,與那個害死夜隱的惡毒女孩聯繫起來,更無法接受聖宮竟曾以如此卑鄙的手段,傷害一個神話的英雄的事實。

  剎那間,雪禪素忽然不知自己該如何面對李狼,不知自己今後該如何面對師父,如何面對聖宮中的每個人。

  李狼轉過頭去,輕歎一聲,道:「夜了,還是早些休息吧。」逕自走向篝火旁,留下不知所措的雪禪素一人獨坐湖邊。

  這一坐,竟就是一夜。

  此後一連幾日,無論趕路或休息,雪禪素始終一言不發,她實在不知該對李狼說些什麼,而李狼亦未向她說什麼,這沉默一再繼續,時間越長,就越難打破。

  這一日,車行出一座市鎮,來到山路之上,車伕突然將車停住,沉聲道:「主上,有人攔路。」雪禪素掀開窗簾向外望去,只見前邊道上站定三人,左首那人枯瘦如柴,面色蒼白,但一雙眼睛精光四射,顯不是易與之輩;中間那人一襲紅衣,面如美玉,剛毅中略帶柔美之姿,年齡約在廿卅之間;右首那人一頭寸許短髮,卻正是曾與雷破淵一道的司刑君。

  李狼輕歎一聲,道:「始終還是避不開……」那車伕道:「不如讓屬下……」李狼掀開車簾,躍到車外,道:「你不是他們對手,我盡量克制吧。」那邊司刑君冷哼一聲,道:「惡賊,今日我等定要為雷兄弟報仇!」李狼沉聲道:「我勸你們還是快快離開為妙……」說話間手捂額頭,似是頭痛不已。

  左首那瘦柴般的人狠聲道:「好大的口氣!我家兄弟如何得罪了你,竟下這般毒手?今日定要你死在我單易平手下!」中間那紅衣人亦道:「在下季靈,今日亦要讓閣下命喪於此!」李狼手捂額頭,身子漸漸向下彎,十分吃力地道:「我已想方設法避開,你們為何非要送上門來……他最見不得你們這些……」不等他說完,那單易平已吼道:「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難逃一死!」言罷雙足跺地,人凌空而起,帶起一道陰氣,槍般向李狼扎來。

  李狼卻仿如不見,全身一陣陣顫抖,似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般。

  眼見單易平這支「槍」便要刺中李狼,雪禪素不由驚呼一聲:「狼王小心!」就在此時,李狼忽然長身站定,雙眼中射出懾人的怒火,左手一伸,只憑肉掌便擋住了單易平的陰氣,再屈指一抓,將單易平的頭抓了個結實。

  單易平這招化身為槍,頭前腳後直刺敵人,本是以人帶起陰氣,再由陰氣化作槍尖殺敵的絕技,不想被李狼輕易破去陰氣,倒成了自動送上頭顱的招式。他只覺頭似被夾在萬斤巨石中一般,動不得分毫,不由駭然失色。

  李狼怒視單易平,狠聲道:「鬼界的無能之輩,竟敢傷我清幽,我焉能饒你!」說話間,一頭白髮竟然漸漸轉黑,待一句說完,長髮已全數化為烏絲,一句話說完,李狼手腕一轉,竟將單易平的頭前後易了個位,一陣骨碎聲中,單易平連哼亦未及哼一聲,便已成了一具死屍。

  那季靈駭得怔在當地,似是化成了石人一般,李狼雙目寒光暴閃,道:「閣下不是要讓我命喪於此麼?在下的命就在這裡,你倒是來取啊!」季靈驚醒般一震,顫聲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李狼森然道:「妖界的狼王─李狼!你若不願過來,那在下給你送去好了!」語畢直向季靈走去。

  季靈只覺雙腳發軟,全身皆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李狼的腳步聲響在耳內,彷彿是萬斤巨錘砸下一般,每一下都讓他心膽俱裂,可卻又無力逃脫。

  司刑君露出不被人察覺的笑容,猛地向地面擊出一掌,轟然巨響中,沙石激飛滿天,黃塵瀰漫。

  李狼一皺眉,右手化爪向上一揚,黃塵立時被吹散,但司刑君與季靈卻通通不見,只在地上留下了五道長長的刀劈般的裂痕,和一灘新濺到地上的鮮血。

  那裂痕自是李狼揚手間為之,那一灘鮮血卻不知是司刑君還是季靈灑下的。但不論是誰,受傷定然不輕。

  李狼冷哼一聲,自語道:「這個司刑君果然有些手段,下次莫要再讓我遇上!」轉頭看看雪禪素,道:「小姑娘,嚇著了麼?」雪禪素方才見李狼在舉手之間便殺死一人,確實大感驚懼,她曾與司刑君有過較量,知其功力不遜於己,推而想之,那單易平與季靈亦不會弱,而李狼卻如拈蟻般輕易地將一人殺死,又在揮手間重創一人,其力之強,早超出雪禪素想像之外,加之她從未見過殺人,不由嚇得芳心亂跳,面如白紙,想不被人看破也難。

  這數日來,她一直盼李狼先開口,但真到李狼開口,她卻又感到不知所措。

  眼前的李狼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纔還是白髮如雪的溫婉公子,此刻竟成了烏絲飛揚的狂傲霸王,這變化任誰看了都不免大吃一驚。

  李狼一把將白色長衫扯下,露出一身黑色勁裝,大步走到車窗前,向雪禪素一笑道:「小姑娘,你若不急著到天寧,不如陪在下在此停留幾日如何?」雪禪素只覺他的笑容與從前大不相同,前者似是清泉流水,後者則如疾風烈火,但不論是哪種,都是那麼好看。

  不知怎地,雪禪素眼圈一紅,竟欲滴下淚來,哽咽道:「我還以為……我還以為狼王不願理我了呢!」李狼仰天一笑,道:「他只是不知再對你說些什麼罷了,怎會不理你?」雪禪素奇道:「他?狼王在說誰?」李狼收斂笑容,指指額頭,道:「就是他,我身體中的另一個我─那個給你講故事的傢伙。」雪禪素一雙眼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訝然道:「什麼?」李狼雙手抱胸,道:「幾年前,我受了場重傷,結果就變成了兩個人,兩個都是我,又都不是我。」雪禪素聽得一頭霧水,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李狼見狀笑道:「你便當我是犯了舊疾,一時性情大變好了。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呢。」雪禪素怔道:「什麼問題?」待李狼又問了一遍後,才道:「狼王為何要在這停留呢?」李狼雙眉微蹙,狠狠道:「鬼界那群混蛋定會回來報仇,我便等在此處,讓他們找得容易些。」雪禪素奇道:「他們……是鬼?」李狼點頭道:「不錯,閔禹蓮一心指望你練就殺我的本事,卻把別的都忽視了,各界之氣大不相同,這些混蛋一出手便陰氣洶湧,不是鬼又是什麼?」雪禪素皺眉想了半晌,問道:「人死了會變鬼,那被你打死的那鬼,又會變成什麼呢?」李狼啞然失笑,搖頭道:「你這丫頭,卻原來什麼都不懂,看來我得好好教教你才是!」縱身躍入車內,沖那車伕道:「走吧,算這些傢伙走運,我暫時沒興趣殺他們了。」馬車緩緩離開,順山路向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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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龍城險境 第五章 龍城爭鬥

  卻說君自傲護著龍行雲,一路馬不停蹄向隱龍山而去。

  一路無事,這日終來到山下。

  君自傲縱目而望,只見群山連綿,雲纏霧繞,確有隱龍之姿,不由歎道:「紫紋自小在這裡長大,真是令人羨慕啊!」

  龍行雲面色沉重,道:「我總有種不祥的感覺,但願沒事才好……這山上一草一木皆按龍家的隱龍大陣栽種,若無人引導,定會被困在其中,進不得,退不出。小傲千萬要跟緊爺爺,莫要走散才是。」

  君自傲點點頭,隨龍行雲向山上走去。

  走不幾步,林中忽衝出十數人,攔在二人面前。

  為首一人卅多歲年紀,滿面虯髯,怒吼道:「站住!此乃禁地,不得擅闖!」

  龍行雲面色一沉,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我乃龍家家將,爾等速速離去,不然格殺勿論!」

  龍行雲冷哼一聲,道:「龍家的家將?老夫怎未見過你?」

  那人怒道:「你是什麼東西?敢質問老子?」言罷一拳向龍行雲打去。

  君自傲知龍行雲此時與凡人無異,急上前一步,怒喝一聲,一掌向那人拍去。

  那人身手亦算了得,收拳後撤,避過來掌,吼道:「敢情是闖山的惡賊,給我拿下!」

  話音一落,那十多人立時齊向君自傲攻來。

  君自傲只道是場誤會,未敢全力出手,不想這些人個個武功高強,一時間倒令他忙於應付。

  而就在此時,卻見那虯髯漢子揮拳向龍行雲衝了過去,不由心中大急,想衝過去,卻被身邊的人纏得死死的。

  眼見那漢子的拳頭便要打在龍行雲身上,一道弧形氣刃從天而降,將那漢子胳膊齊肩斬下。

  那漢子狂吼一聲,仰天倒下,疼昏了過去,其餘眾人被這異變嚇得怔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君自傲眼睛一亮,喜出望外,喊道:「天涯兄,可是你麼?」

  一條黑影自密林中衝出,來到人群之中,只見其黑袍罩身,面具遮臉,正是天涯。

  天涯沉聲道:「不想死的便快滾!」

  那群人早被嚇呆,聞言立時四散奔逃,頃刻間便不見了蹤影。

  君自傲幾步跑到天涯面前,雙手緊緊抓住天涯肩膀,欣然道:「太好了,天涯兄你到底沒有捨我而去!」

  天涯卻一聳肩,掙開君自傲雙手,冷然道:「我只是想見識一下龍拳有多厲害而已,別指望我會幫你什麼。」

  君自傲一笑道:「不論如何,天涯兄能來便好。」

  龍行雲在一旁歎了口氣,道:「看來龍吟可能已經動手了……多一個人便多一分力,咱們一起上山吧!」言罷,直向看似無路可行的密林走去。

  君自傲與天涯快步跟上。

  三人左穿右行,忽上忽下地走了一頓飯的工夫,終穿出密林,來到山頂一座青石城堡前。

  這城堡高有十數丈,正中兩扇大門上各刻著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門上方兩個大字:「龍城」。君自傲歎道:「原來這就是龍家,確有一番龍神後人居所的氣勢。」

  話音未落,城頭上便有人喝道:「城下是什麼人?」

  三人抬頭上望,只見城上站著五六個頂盔貫甲的大漢,正向下觀望。

  龍行雲皺眉道:「又是些生面孔,莫非龍吟已然得手不成?」隨即高聲道:「把門打開,告訴龍吟,他二叔回來了!」

  城上一名大漢道:「原來是二太爺,失敬!只是我家老爺吩咐過,若沒他老人家的准許,不得放任何人進城,小人可不敢隨意開門。」

  龍行雲哼了一聲,道:「那你還不快去稟報?」

  那漢子笑道:「現下我家老爺正在午睡,我們可不敢打擾,二太爺還是多等幾個時辰,等我家老爺醒了再說吧。」

  不等龍行雲發作,君自傲已沉聲道:「爺爺,何必與這廝多廢口舌,且讓孫兒為您開門!」

  龍行雲搖頭道:「傻孩子,龍城的城牆與城門皆由百煉精鋼鑄成,這兩扇門厚三尺有餘,即使不鎖,尋常高手亦無法推動分毫,你又怎打得開?」

  君自傲大吃一驚,暗道:「都說『銅牆鐵壁』萬無一失,這龍城竟是以百煉精鋼鑄成,可又比銅牆鐵壁結實得多了。」

  城上那群漢子顯是聽得清楚,不由一陣哄笑,先前那漢子道:「這位小哥,你若有本事便自己進來好了,咱們兄弟絕不阻攔。」言罷一陣大笑。

  君自傲冷哼一聲,抬頭望向城上,雙目射出陣陣寒光。城上眾人只覺心頭一顫,駭得再不敢發笑。

  君自傲目視那漢子,冷冷道:「你以為我進不去麼?」

  那漢子被君自傲目光嚇得渾身打顫,竟吐不出一個字來。

  天涯略有些詫異地看著君自傲,心中忽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一轉頭,君自傲向龍行雲問道:「爺爺,我若能進入城中,又該如何將門打開?」

  龍行雲訝然而視,道:「門內左首有間小屋,屋內地上有一根鋼柱,將其向左推便可。」

  君自傲微一點頭,猛然向城門疾衝而去,眾人皆是一驚,以為他要以肉身撞門,龍行雲更是驚呼一聲:「小傲,不可!」

  眼看便要撞上城門的一剎那,君自傲忽將全身陰氣散開,施展出新悟出的那招「鬼影」,穿門而過,進入城中。

  直到兩扇大門在轟隆隆的聲響中完全打開,眾人還沉浸在無比的驚駭之中。

  君自傲緩步而出,向城上冷冷地瞥了一眼,向龍行雲道:「爺爺,請!」

  當日君自傲初次使出「鬼影」之時,龍行雲雖在附近,卻因心境受制而未能見到,此時初見,不免驚訝萬分,但他知君自傲乃鬼王轉世,自覺其有此神技亦屬當然,故只含笑點了點頭,大步向城內走去。

  而一旁的天涯卻震撼非常,怔在當地,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疾步跟上。

  過了城門,是一片青石鋪就的廣場,上首一座大殿,氣勢雄渾,上懸一塊金匾,上書「游龍殿」三字。大殿下置白石台基,分為三層,層層均由盤龍雕石欄杆圍繞,殿頂一條巨龍昂首向天,似隨時可騰空而去,滴水簷下則有數不勝數的小龍,張牙舞爪,面向城門方向。

  走不多遠,城門處忽響起一陣刺耳的號角聲,那大殿內立時湧出百多名披甲武士,衝下台基,分列兩旁,隨後又奔出十數個青衣人,分站在三層白石台基上。

  待眾人站定,大殿內才緩緩走出兩人,其中一人一身青衣,面色陰沉,卻正是龍青鱗。

  另一人身材高大,略有些消瘦,身穿繡著金龍的白色長衫,兩肩處各有一龍頭護肩甲,將身後的大斗篷牢牢地固定住,此人面目與龍青鱗極為相像,只是並不那麼陰沉,但被其目光一掃,卻令人忍不住要打兩個寒顫。

  君自傲暗忖,此人必是龍吟無疑,果然聽那人道:「二叔,您何必千里跋涉趕回來送死呢?」

  龍行雲微微一笑,道:「人老了確是不中用,不過說到送死,怕也未必。青鱗,你這娃兒跑得倒真不慢,身上的傷都好了?」

  龍青鱗冷哼一聲,道:「托我爹的福,好了!老傢伙,你以為找了兩個幫手來,便能佔到什麼便宜麼?告訴你,小爺一個便可將你們都收拾了!」

  龍行雲搖了搖頭,道:「不成器就是不成器,你看你爹,至少嘴上也會叫我一聲『二叔』呢。」

  君自傲向前幾步,冷冷道:「龍青鱗,你若嫌命長,在下便送你到黃泉如何?」

  龍青鱗方要發作,龍吟已道:「既然已被人家打敗,便不要口出狂言,徒讓別人笑話。」

  龍青鱗道:「他不過是趁孩兒一時大意……」

  不等說完,龍吟雙目一寒,沉聲道:「輸便輸了,說什麼一時大意!你又有什麼資格可以一時大意?大丈夫理應笑對成敗,輸並不可怕,只要不死,便還有贏回來的機會。」

  龍青鱗怒視君自傲,咬了咬牙,不再作聲。

  君自傲反而一怔,他只道龍吟是個既陰險又無情的卑鄙小人,可如今聽他一番話,卻是擲地有聲,頗有種英雄豪氣,他竟不由對龍吟生出一絲好感來。

  龍吟看了看君自傲,道:「果然是高手,難怪青鱗會被你打傷……」

  龍青鱗在旁愈聽愈沉不住氣,道:「爹,且讓孩兒收拾了他給您看看!」言罷身形一動,直向君自傲衝去。

  君自傲特別厭惡龍青鱗,見其直衝而來,腳一點地,亦向他衝去,二人速度相當,眼見便要撞在一起。

  此時龍青鱗突然站穩身形,右手五指齊張,猛向地面一拍,一股冰寒之氣立時自地上向四周噴湧而出。

  君自傲知他寒氣了得,在他抬手之際,便施以「鬼影」向一旁竄出,龍青鱗這一擊,連他一片衣角亦未沾到。

  正當他站穩身形,欲回身反擊之際,忽聽龍行雲喊道:「小傲快閃開!」

  君自傲一怔,急以「鬼影」向旁又竄出丈許遠。

  就在他竄出的一剎那,龍青鱗右肩猛然一抖,一道丈多粗的寒氣,立時自其掌上衝天而起,噴起三四丈高,直擊上方飛過的一隻燕子,那燕子頓時結霜凍僵,從空中直墜下來,摔了個粉碎。

  君自傲不由暗自咋舌,心道若非龍行雲提醒,此刻摔個粉碎的,怕就是自己了。

  龍青鱗抬頭狠狠看了君自傲一眼,道:「無能之輩,就只會躲麼?」

  不等君自傲說話,龍行雲忽長笑一聲,道:「老二,光叫娃娃們胡鬧有什麼用?來,讓二叔看看你這些時日來武功長進了多少。」說罷徑直向前走去。

  龍吟一皺眉,道:「二叔,您現下功力全無,憑什麼和我鬥?」

  龍行雲腳下不停,道:「二叔是否還有與你一拼之力,你親自試試不就知道了麼?」語畢時,人已來到龍青鱗近前。

  龍青鱗冷笑一聲,道:「老東西,你這麼急著去死麼?」左掌向後一撤,隨即拍出一道寒氣,向龍行雲撲面打去。

  龍行雲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雙掌在胸前一合即分,一塊銀色光屏立時攔在龍行雲身前,那道寒氣一觸光屏,竟倒過頭去,反打在龍青鱗身上。

  龍青鱗猛然一顫,倒退十數步,噴出一口鮮血。

  大殿前的龍吟微微一怔,隨即笑道:「二叔果然好本事,看來侄兒只能親自出手了……」話方說完,人已直向龍行雲射去。

  龍行雲面帶微笑,左腳前右腳後擺好架式,似是做好了全力防禦的準備,眨眼間,龍吟便已射至近前,右足方一觸地,便一掌向龍行雲擊來,一道沉渾的溟氣立時隨之洶湧而出。

  就在此時,龍行雲突然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動作─只見他向前一俯身,以頭向龍吟的掌直撞過去,一時間,包括龍吟在內的眾人皆是一怔。

  這一掌實實地拍在龍行雲頭頂,那道洶湧的溟氣,立刻順掌衝入龍行雲體內,卻又如泥牛入海般,消失無蹤。

  與此同時,龍行雲雙掌齊出,按在龍吟胸口,身子微微一顫,一股灼人的火勁立時自其掌心爆發而出,將龍吟轟得倒飛出去,摔倒在地。

  這一驚人的變化,先是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繼而又令龍吟那一方的人亂成一團,龍青鱗更是狂呼著奔了過去。

  君自傲則喜出望外,飛奔到龍行雲身旁,喜道:「爺爺,您功力早就恢復了麼?」

  龍行雲慈愛地笑了笑,道:「爺爺的功力才恢復而已,這還要多謝龍吟這不孝子呢!」

  君自傲訝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來告訴你吧……」不等龍行雲回答,一個聲音已自龍吟倒下處響起,龍行雲與君自傲聞聲皆是一震,齊向那處望去。

  只見龍吟已緩緩站起,撣了撣身上的塵土,道:「其實在我那一掌拍中他之前,他的功力一直都未曾恢復,他是借了我的溟氣才解開心境之封的。而之前的那一招,是他自創的『龍王鏡』,能借對方的氣造出氣屏,來反彈對手的氣勁,卻不費自己半分真氣。

  「用那一招的目的,就是讓我誤以為他已恢復功力,好全力出手。我說的對吧?二叔!」

  龍行雲面色變得十分難看,道:「你既已知我虛實,為何還要……」

  不等說完,龍吟便發出一陣冷笑,道:「因為我想知道現在的我,到底有多強!」

  面對龍行雲驚駭的目光,龍吟輕歎一聲,道:「曾幾何時,我是那樣懼怕你的力量,你的力量代表了龍族中最不可戰勝的威嚴和規則,代表了天地間主宰一切的至高權力,代表了無視眾生,唯我獨尊的絕世霸氣。

  「而如今,我也擁有……不!應該是超過了這種力量!那曾令我心悸的力量,如今也只能讓我摔上一跤而已!」

  龍行雲心頭一震,駭然道:「難道你……難道你解開了那個秘密?」

  龍吟微微一笑,傲然道:「不錯,我已躍過龍門,成為這世上最強的龍神了!」

  龍行雲驚出一身冷汗,顫聲道:「如此說來,在青鱗暗算我之前,你便已動手奪權了……怪不得青鱗回來的這麼快……」

  龍吟沉聲道:「不錯,只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言罷身形一動,捲起一股強大無匹的滔天氣浪,直向龍行雲衝來。

  自龍吟站起身起,君自傲便感到一陣強烈的壓迫感,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而龍吟身形一動,這種壓迫感就更加強烈,讓他連動也動不得,更不敢散開陰氣使用「鬼影」,因為在散開陰氣的一瞬間,他便會被龍吟散發出的強大氣浪壓碎。

  剎那間,君自傲突然明白自己與龍吟的差距有多大,在這種絕對的差距面前,一切的努力都將是徒勞的,再精妙的招數也都是毫無意義的。貓兒的牙再尖,爪再利,在老虎面前也是毫無用處的。

  這就是功力的差距!

  龍行雲牙關緊咬,猛一揮手,以一股沉渾的氣勁,將君自傲推向身後數丈外的天涯,喊道:「快逃,有多遠就逃多遠!」隨後氣運全身,雙掌自兩側畫弧向衝來的龍吟拍出兩道真氣,化作一個碩大的金色圓球,將龍吟包在其中。

  龍吟冷冷一笑,道:「『金龍囚車』?你以為這種東西困得住我麼?」猛一運力,圓球立時被震得粉碎,龍行雲被後撞之力打得口吐鮮血,倒地昏了過去。

  此時君自傲方站穩腳步,見狀不由睚眥欲裂,狂吼一聲,猛向前衝去,天涯欲將他拽住,卻不及他快,一把抓了個空。

  君自傲怒火中燒,雙眼連眼瞳帶眼白全數漸化成黑色,身上陰氣激盪澎湃不止。

  龍吟見狀輕咦一聲,急豎起左掌猛向君自傲劈下,一道鋒利無比的刀形真氣隨掌而出,由頭上直劈到君自傲腳下。

  不想君自傲卻毫髮無損,竟透過刀氣直衝到龍吟面前,趁龍吟一怔之際,猛一躬身,右掌向地面一拍,十數道陰氣立時自地下狂湧而出,如繩索般將龍吟牢牢縛住,並不斷收緊,似要將龍吟勒斷一般!

  龍吟急運氣抵禦,而君自傲卻趁此時抱起龍行雲,轉身疾奔而去。

  在場所有人皆吃了一驚,誰都沒料到君自傲會突發神威,虎口拔牙。

  天涯在吃驚的同時,亦隱隱感到有些不安,只覺君自傲這招雖然厲害,卻不一定制得住龍吟。

  果然,君自傲未奔出多遠,龍吟便大吼一聲,將縛體陰氣盡數震散,雙掌在胸前上下相合,十指彎曲相對成龍頭之形,一股氣勁立時充斥其中,猛一開掌,那氣勁立時化作一個白球,直射向君自傲。

  這一切都來得太快了,君自傲尚不及反應,便已被擊中,他只覺全身一麻,竟再動不得,雙臂一鬆,龍行雲摔落地下。

  與此同時,龍吟雙臂一振,全身散發出一股暗紫色的真氣,隨即雙掌一上一下猛向前一推,整個身體飛般衝出,帶出一條巨大的龍形真氣,直擊向君自傲。

  天涯叫聲不好,急衝去救援,但龍吟的速度遠快於他,眨眼間便已擊中君自傲。

  君自傲全身一震,人如疾矢般直飛出去,正好撞上趕來救援的天涯,天涯雙臂一合,將君自傲抱住,一股巨力傳來,撞得天涯亦向後飛去,直飛出數丈,方得以穩住身形。

  天涯低頭看看懷中的君自傲,卻已昏死過去。

  龍吟緩步向前,沉聲道:「把他交給我,我可饒你不死!」

  天涯聞言後退數步,輕輕將君自傲放在地上,龍吟見狀微微一笑,道:「這就對了,你走吧。」

  誰知天涯卻冷哼一聲,沉腰坐馬,雙拳收於肋下,道:「我自然要走,卻不用買你的人情!」語畢右拳緩緩向前打出。

  這一拳看似平平無奇,但龍吟卻大驚失色,狂吼道:「青鱗,快到爹身邊來!」

  龍青鱗不解其意,微微一怔,龍吟怒道:「還不快來!」

  話音未落,天涯已一拳打盡,與此同時,場內眾人皆感覺胸口發悶,呼吸不暢,全身上下提不起一絲力氣來,不由盡皆駭然。

  龍吟臉上流出幾滴冷汗,猛抓起龍行雲,向龍青鱗處狂奔而去。

  此時天涯猛然暴喝一聲,震得眾人心膽俱裂,那些披甲武士紛紛摔倒在地,而那些青衣侍衛似是功力較深,尚能勉強站穩。

  直到這時,龍青鱗才明白龍吟的用意,但卻已經晚了,他想迎向龍吟,卻連一步也邁不動,不由駭然失色,龍吟亦感到危險加劇,拚命向龍青鱗疾衝。

  剎那間,一片耀眼的光芒將整個廣場籠罩起來,光芒中,無數氣刃飛馳著、交錯著、碰撞著,爆發出刺耳的呼嘯聲和震耳的爆炸聲,更夾雜了數不清的慘叫聲,好似地獄降臨人間一般。

  不多時,慘叫聲便消失無蹤,又過了半晌,隨著呼嘯聲與爆炸聲的消退,光芒亦漸漸消隱,最後完全暗淡而逝。

  廣場上再不見那些披甲武士和青衣侍衛的蹤影,只在他們曾站立的地方,留下一地血紅。

  游龍殿前的白石台基亦少了一大塊,殿上突出的飛簷也不知所蹤,大量的煙塵在殿前慢慢沉澱著,許久之後,才盡數鋪到地上。

  龍青鱗瞪大了雙眼,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道:「我還……沒死吧?」一抬頭,只見龍吟提著龍行雲站在自己面前,身上數道血痕染紅了衣衫,不由驚叫一聲:「爹,你受傷了?」

  龍吟眉頭緊皺,道:「若不是為了救你,爹又怎會受傷?唉,你何時才能像紫紋一樣,讓爹可以不再為你操心呢?」

  龍青鱗此時已無心顧及父親的斥責,他環顧四周,駭然道:「他到底是什麼人,竟有如此力量?」

  龍吟雙目微合,道:「沒想到我已化為龍神,卻還會為凡人所傷,此子確實厲害。不過他以血肉之軀打出這等神拳,只怕自己亦已吃不消了……可惜……可惜!他若晚十年遇上我,怕還有一搏之力,如今……可惜!」

  龍青鱗怔了怔,道:「爹,您的意思是他已性命不保了?」見龍吟微微點了點頭,急道:「那孩兒這就追上去,將這兩個禍患除了吧!」

  龍吟搖頭道:「以你的本事,絕不是那君自傲的對手。況且,爹正可趁此機會讓他們引紫紋回來!」君自傲自死一般的寂靜中緩緩醒來,入眼的是一片耀眼的綠色。

  想起方纔的際遇,他心中一驚,急翻身而起,環顧四周,只覺景物熟悉,應還在隱龍山中。

  不遠處,天涯俯臥地上,一動不動,顯已失去知覺。

  君自傲急撲上前去,抱起天涯連呼數聲,卻不見天涯有任何反應,伸手探脈,只覺其脈動越來越弱,隨時都會絕脈而亡。

  君自傲雖不知發生了何事,卻知天涯定是為救自己而受了重傷,急順其脈門注入真氣,以他那獨門的療傷之法救治天涯。

  但奇怪的是,天涯內氣充盈,運行順暢,毫無受傷跡象,令君自傲無從下手,他焦急萬分,催動真氣在天涯體內遊走查探,卻查不出什麼端倪,眼見天涯氣息漸弱而無能為力。

  片刻後,他猛然醒悟,天涯定是中了什麼奇招,人雖未受傷,生命卻在不斷流走。

  他一邊感歎著龍拳的奇詭,一邊思索著救治天涯的方法,暗忖自己既是鬼卒之首,應當有延人壽命的本事,只是不知如何使用。

  驀然間,他想起了自己的那招「鬼噬」,不由心中一動,心道:「『鬼噬』可將活物化成生氣吸入我體內,我若將『鬼噬』反轉運行,是否能將自己的生氣反送給他人呢?如果能的話,這也許就是救活天涯兄的唯一希望,可如果不能,那又會怎樣呢?也許……我會死?

  「死算什麼!天涯兄能為救我而不顧性命,我難道還怕為他而死麼?」想到此處,君自傲打定主意,集中全部精神,回憶著施用「鬼噬」時體內那種奇異的感覺,那種外來的生氣湧進自己體內時,體內生氣澎湃而出與之相融的感覺。

  漸漸地,他竟找到了控制體內生氣的感覺,但這種感覺非常朦朧,並不像控制真氣般有法可循。

  生氣無形無質,飄渺虛無,他只能隱隱感覺到體內有這麼一種東西,卻無法確切地感受,更無法得心應手地加以控制,若以「鬼噬」將其送出,實是凶險萬分,一個不好便會當場斃命,而且就算成功,能否救活天涯,也仍是未知之數。

  然而當前之勢,已不容他為自己多想,他也未打算為自己多想,只是抱緊天涯,反運「鬼噬」,全身立時散發出陣陣陰氣,將自己和天涯裹在當中。

  霎時間,一種極度冰冷的感覺傳遍君自傲全身,令他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這不安的顫動中寸寸瓦解,隨著不斷湧出的陰氣,一點點滲入到天涯體內。

  他不由一陣欣喜,隱約覺得此法可行,天涯已有了生望,卻忘了去擔心自己會否因此而化為飛灰。

  如此不過數息功夫,天涯便緩緩睜開了雙眼,見四周黑氣繚繞,不由一驚,隨即察覺到自己正被君自傲緊緊抱在懷中,那黑氣正是自君自傲身上發出,不住向自己體內送進陣陣溫暖,而君自傲卻似是被狂風吹著的土人,身體不斷瓦解成細屑,隨著從身上湧出的黑氣,向自己飛來,滲入自己體內。

  霎時間,天涯立刻明白,君自傲正在用某種奇術救自己,而且君自傲已有生命危險,大駭下,天涯猛然用力一掙,一把將君自傲推開。

  君自傲倒退幾步,砰一聲摔倒在地,掙扎著抬起頭,道:「太好了,天涯兄終於無礙了……」

  天涯怔在當地,半晌後才道:「你要把『命』給我?你……你瘋了麼!」

  君自傲吃力地坐起身,一笑道:「難道天涯兄忘了麼,我這條命本就已是你的……」

  天涯怒道:「意氣用事!意氣用事!你若死了,你的大仇又由誰來報?龍老前輩身陷虎穴,又由誰來解救?」

  君自傲苦笑一聲,道:「大丈夫有所不為,也有所必為,若我是為一己之私任朋友死去的人,天涯兄還會與我為伍麼?天涯兄不也是不顧自身安危,在龍吟手中冒死將我救下了麼?」

  天涯冷哼一聲,道:「少要自作多情,我出手只為自保,救你也不過是順手罷了……」

  君自傲知他脾性,不再與他爭辯,話鋒一轉,道:「對了,天涯兄究竟中了什麼奇招,為何半點傷也沒有,卻不斷衰弱,幾乎喪命呢?」

  天涯沉默片刻,道:「龍吟實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高手,放眼天下,只怕已無人可與之匹敵……」話鋒一轉,道:「江湖上皆知我的邪印拳了得,卻不知那並不是我真正的功夫,我最厲害的武功仍是『八拳』。」

  君自傲不知他為何轉到自己的武功上來,忍不住插口道:「是哪八拳?」

  天涯道:「『八拳』乃是一種武功的名稱,相傳是上古時一位高人所創。『八拳』拳如其名,只有八拳,每拳架式均同,但所發氣勁則大相逕庭。那位高人自創拳之時起,武功每進一層,便能悟出一拳,所以自第一拳後,一拳強似一拳。

  「高人用了半生時間悟出了七拳後,便再難有進境,他心存不甘,始終覺得未能創出最強的拳來,便日夜苦思,將自己逼入了幾近瘋狂的狀態,終創出了最強的第八拳。

  「這一拳威力之大,足以令鬼神驚怖,高人在創出此拳之後,竟因此身入魔道,不久就絕跡人間。」

  君自傲隱隱覺得他說的這些,定和他所受的怪傷有關,便問道:「那天涯兄又是怎樣學到這『八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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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5 21:02:19
第三集 龍城險境 第六章 重返天寧

  天涯道:「這位高人當時有數十弟子,其中一個非常聰慧,其師創出此拳後不久,他便盡數學會,只是功力不及其師,卻打不出此拳來。於是這第八拳便以有名無實的心法形式,由他的傳人一代代傳了下來。」

  君自傲皺了皺眉,道:「這麼說,這第八拳豈不是形同虛設麼?是否這第八拳本就是一個傳說─一個後人因敬仰前人,而編造的神話呢?」

  天涯道:「不然,因為那心法確實非常奧妙有用,絕不可能有假,我那招『殺氣流竄』便是我在初習心法時,從中悟出的。而且,其實在一代代的傳人中,有不少功力極高者可以勉強用出此拳來,只不過此拳魔性太強,就像一個魔神一樣,在用出後,不但要吃光使用者的內力,甚至還要吃掉使用者的命,所以,歷代傳人都不敢用此招。」

  君自傲一怔,道:「難道天涯兄,方才便用出這第八拳來對付龍吟了?」

  天涯點頭道:「以龍吟之能,用其他功夫對付他根本毫無作用,唯有以第八拳與他相抗,不過,以我的能力,怕也只是讓他受了重創而已,卻傷不了他性命。」

  君自傲道:「真是險極!只可惜當時我昏了過去,未能見到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拳,實在遺憾。」

  天涯道:「有什麼可遺憾的?說不定哪天,我就會再用此拳。」

  君自傲忙道:「還是莫用為妙!」

  天涯輕輕搖了搖頭,忽道:「你方才受了龍吟一擊,現在感覺怎樣?」

  君自傲聞言方想起此節,道:「天涯兄不說我倒忘了,那一擊對我似是毫無影響,卻不知是何緣故。」

  天涯皺眉道:「龍吟那招著實詭異,以他的功力,便是隨意拍上一掌,你我怕也承受不起,那招他絕對是全力而發,你又被打個正著,怎會沒事呢?」

  君自傲道:「或許我賊皮鐵肉,特別耐打吧!總之沒什麼大礙就是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將爺爺救出來,天涯兄可有什麼主意麼?」

  天涯搖頭道:「龍吟雖已受傷,但你我也好不到哪裡去。你為救我元氣大傷,而我的內力已全被第八拳吃光,沒有十天半月,休想復原。唯今之計,便是暫時躲起來養傷。

  「龍吟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我們一定會去救龍老前輩,所以他定會用龍老前輩引我們自己送上門,我們一日不露面,他就一日不會加害龍老前輩。」

  君自傲點頭道:「也只好如此,不過龍吟在乎的只怕不是你我,而是紫紋,我看咱們還是到天寧去吧,紫紋便是在那裡失蹤的,若老天保佑,說不定我們還能在那裡找到他,不然他一個冒冒失失地闖回來,只怕也要被龍吟拿下。」

  天涯點點頭,道:「只是這隱龍山道路錯綜複雜,你我想要下山,恐怕並非易事。」

  君自傲沉思片刻,道:「我倒有一法,只是不知管不管用。」

  天涯急問道:「什麼辦法?」

  君自傲道:「說來天涯兄或許不信,其實我乃是神界的鬼卒之王鬼天君轉世,自言家班慘事後,我的力量便開始覺醒,更有了驅使鬼卒的能力。我想召一二鬼卒引路,或可帶我們離開此地。」

  天涯聞言大吃一驚,怔了半晌後,深吸了一口氣,道:「難怪你有那麼多奇怪的本事,原來是如此這般……既然你有此能耐,那便快用出來吧!」

  君自傲點點頭,環視四周,道:「此處可有鬼卒?」

  話音未落,一個聲音便隨之響起:「在下聽候大王調遣!」

  君自傲聽這聲音甚是熟悉,道:「你是……」

  那聲音道:「大王不記得小的了?小的是廁鬼呀!」

  君自傲訝道:「廁鬼?你怎會在此處?」

  廁鬼道:「稟大王,小的……小的反正每日均無事可做,所以……就一直跟在大王身邊,看何時可為大王效力……還請大王恕罪!」

  君自傲笑道:「何罪之有,你若無事,便只管跟在我身邊好了,若有天我記起了前世的本領,便可立刻解了你的『鬼印』,省得你總背著個不潔的名頭。」

  廁鬼聞言大喜過望,連聲道:「多謝大王!」

  天涯聽得眉頭大皺,縱目四望,卻望不到半點影子,道:「其他事稍後再說,還是快讓他帶路吧。」頓了頓,終忍不住問道:「這廁鬼到底在何處?」

  君自傲道:「老實說,我也看不見這等隱蹤之鬼。」環顧四周,道:「廁鬼,你能否現身相見?」

  廁鬼聞聲支吾半晌,道:「小的法力低微,白日裡顯不出形來,還請大王恕罪。」

  君自傲道:「那你能否帶我們離開此地?」

  廁鬼道:「隱龍大陣雖然厲害,但困不了我們這些可任意飄遊四方的鬼卒,大王放心吧!」

  似廁鬼這等鬼卒,說話時聲音響於四方,任誰也聽不出其身在何處,自無法在前引路,只能跟在君自傲左右,不斷以言語指示應向何處轉、向哪裡行,故此直走了近一個時辰,才終於走出隱龍山。

  天涯道:「龍吟不會費力追咱們,但也不可大意,還是速離此地為妙。我記得北邊有座小鎮,你我均有傷在身,不如到那裡買輛馬車,備好乾糧,連夜離開。」

  君自傲點點頭,那廁鬼的聲音響起:「大王,您的身體……似有些虛弱,何不……何不……以『鬼噬』……來醫治?」

  君自傲奇道:「你怎知我這招?」

  廁鬼道:「大王從前常以此招處罰那些犯下大罪的惡鬼,故此……小的才會記得……」

  君自傲暗自稱奇,忖道:「我為此招起的名字,竟與前世相同,看來冥冥中確是自有定數。想來前世我定是個殘忍好殺之徒,否則怎會動不動就用這一招?今後可要多加注意,切莫重走老路。」

  天涯聽得莫名其妙,卻也不願發問。

  君自傲雖受了龍吟一擊,卻並無大礙,只是將生氣分給天涯,令他虛弱不堪,而天涯又內力全無,此時莫說龍吟,便是隨便哪個尋常高手,都可要了二人性命。再者,二人又要徒步趕路,確實需補充體力。

  君自傲氣運雙耳,只聞周圍蟲鳴鳥叫,身後林內則有山豬的哼聲,立時定下主意,要以此為餐。

  此時廁鬼忽道:「大王,林內有山豬!」

  君自傲不由一怔,因為這次他清楚地聽到了聲音的出處,他心中一動,氣運雙目,向聲音起處望去,只見一個頭大身小,一身黃衣的青色瘦鬼站在那裡,正滿臉興奮地望著樹林,一雙大眼微微外凸,顯得其極為趣怪可笑。

  廁鬼見君自傲望向自己,立刻嚇了一跳,手足無措地顫聲道:「大王能看到小的了?」

  君自傲點點頭,道:「不錯,我終於可以看見你了。」

  廁鬼跪倒在地,道:「恭喜大王!」

  君自傲知他指的是自己又接近了前世一步,不由暗歎一聲。

  天涯不明就裡,只見君自傲雙目連眼瞳帶眼白全數化為黑色,再聽二人對話,知是君自傲在突然間又悟出了什麼本領,便道:「現在不是為此高興的時候,快走吧!」

  君自傲點點頭道:「且等我用上一餐便走。」

  言罷,自腳下發出一道陰氣,貼地竄入林中,倏發倏收,一頭大山豬已被拖了出來,陰氣將其緊緊裹住,那山豬只來得及掙扎了幾下,發出兩聲哀嚎,便被融食為氣,吸入君自傲體內。

  強盛的生氣湧入體內,令君自傲頓時精神百倍,全身重又充滿了力量。

  天涯駭然而視,詫異道:「你把它吃了?」

  君自傲微一點頭,道:「我並不願用此技,但唯今之勢,卻不得不如此。」

  天涯道:「那廁鬼方才說的『鬼噬』便是這招吧?你方才救我時……」

  君自傲道:「也正是這一招,不過我將其反運,所以才能將生氣反送於你,這招本來凶殘之極,不想還有救人之功效。」

  天涯沉默片刻,道:「救我之時,你若不能收功,便會如這山豬一般被我吃掉吧?」

  君自傲笑道:「天涯兄怎又提此事,反正你我都已無礙,還是快些趕路吧。天涯兄內力暫失,不如讓我背你走吧。」

  天涯一怔,隨即道:「這……這倒不必……反正天黑前定能到達,我還是自己走的好。」

  君自傲知他脾氣,也只好由他。

  二人一鬼一路步行,終在天黑前來到了那座小鎮中。

  一入鎮,君自傲便道:「若龍吟有心追趕,我們根本就逃不出隱龍山,既然現下並無危險,咱們也不必過分小心,還是在此地休息一夜,明日再走的好。」

  天涯猶豫片刻,點頭同意。

  這小鎮上只有一家小客棧,生意清淡,難得有人住宿,平時全靠兼營酒店維持,今日驟見來了兩個客人,自然慇勤加倍。

  君自傲向天涯笑道:「天涯兄不慣與人同住,咱們就要三間客房吧。」

  天涯道:「何需三間?我們只有兩個人。」說到「人」字時,故意加重了聲音。

  君自傲一拍額頭道:「這我倒忘了。」心中暗忖:「鬼卒日日行走於人間,何時又用過什麼客房?」

  廁鬼亦知機地在他耳邊悄聲道:「多謝大王美意,小的自有依附之處,大王不必掛懷。」

  掌櫃親自帶二人來到房前,天涯吩咐其準備熱水洗面,掌櫃應聲退下。

  天涯看了看四周,向君自傲道:「你那個看不見的屬下,可莫要偷溜到我房中,不然,我不管他是神是鬼,概不輕饒!」言罷推門入房,將門關了個嚴嚴實實。

  君自傲搖頭一笑,看左右無人,便向廁鬼道:「你可莫要招惹我這位天涯兄,隨我進來吧。」推門進入自己房中。

  廁鬼隨之而入,道:「鬼卒是不可干擾人間事的,除非是神或大王授命,再者……小的膽小,大王是知道的,雖明知天涯大人傷不了小的,但小的還是很怕他,似他這樣的人,小的平日都不敢近身,更別提招惹了。」

  君自傲奇道:「你說他傷不了你?」

  廁鬼道:「正……正是。鬼卒穿行人間,除引領魂魄外,再沒有別的本事,最多是法力高強者,可在白日顯形嚇人。不過除了神和大王您,別人誰也看不到、傷不到我們,不管他有多高的本事。」

  君自傲微微點頭,心道:「我那招『鬼影』,可令我在瞬間變得如同虛影一般,想來這些鬼卒的身體,便和那時的我一般,既不能傷別人,也不會為別人所傷。難怪這廁鬼初見我時就膽顫心驚,我前世那般暴戾,現世又仍有判他生死之能,他自然要怕。」

  剛要遣走廁鬼,忽又想起一事,急問道:「那麼從鬼界轉世來的那些『鬼』呢?他們能傷你麼?」

  廁鬼道:「我們雖都是鬼,卻大不相同。所以他們也一樣看不到、傷不到我們。」

  君自傲一陣暗喜,道:「鬼卒的這種本事如能為我所用,不啻於可安插在任何地方的細作,將來與群鬼較量,定能發揮奇效。」

  又一想,只覺這廁鬼的名號實在不中聽,應為其改一改,也算是小小的補償,便道:「你生前叫何名字?」

  廁鬼道:「從前做人時的事,小的死後就都忘了。」

  君自傲道:「如此,我便為你重起個名字如何?」

  廁鬼聞言驚喜萬分,道:「大王的意思是……」

  君自傲道:「廁鬼這名字不大好,我想為你換個名字,也省得其他鬼卒瞧不起你,你膚色偏青,便叫你青鬼如何?」

  得了新名的廁鬼喜極而泣,跪倒在地不住叩首,連聲道:「多謝大王!」

  君自傲方要上前將他扶起,隔壁天涯房內忽傳來一聲驚叫,正是天涯的聲音,君自傲一驚,躍出房外,撞開天涯房門衝入房內。

  屋內並無別人,只有脫下了黑袍的天涯,一個人呆呆地站在臉盆前。

  此時,他並未戴那招牌式的面具,一張臉完全暴露在燈光下,讓君自傲看了個清清楚楚。只見他面色白皙,鼻直目圓,皮膚光滑,兩道劍眉雖略顯纖細,但配上整張臉孔,仍使他顯得極為剛毅。

  君自傲不由暗讚道:「我還道天涯兄相貌醜陋,所以才整日戴著面具,卻不想他竟如此英俊,簡直是潘安在世。」見天涯木然不語,急問題:「天涯兄,發生了何事?」

  天涯恍如未聞,雙手顫抖著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一雙眼緊緊盯著臉盆,彷彿那裡有什麼驚世之物一般。

  君自傲大惑不解,正要上前看個究竟,天涯忽抬起頭來,直瞪著他,喃喃道:「我的臉……為什麼……」

  君自傲一頭霧水,奇道:「你的臉怎麼了?我並未看出任何不妥啊!」

  天涯注視著君自傲,忽道:「我明白了!」兩行淚水潸然而下,急用手擦去,道:「我沒什麼,你快回去休息吧,我……我也要休息了……」

  君自傲猶疑道:「天涯兄真的沒事麼?」

  天涯輕輕點點頭,轉過身去,道:「沒事,你快走吧!」語氣又恢復了從前的冰冷。

  君自傲被弄得莫名其妙,卻又不敢追問清楚,只好搖著頭回到自己房中,自語道:「天涯兄這人行事也太過怪異,實在令人捉摸不透,他的事,怕任誰也弄不懂。」

  許是元氣耗費過甚,他雖以「鬼噬」之氣吃了一頭山豬,卻沒有往日那種不倦不乏的感覺,一陣倦意上湧,便不再多想天涯身上那些難解之事,倒頭大睡起來。

  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天涯的敲門聲驚醒,急穿衣下床。

  一開門,只見天涯早穿戴整齊,卻破天荒地未戴面具,那張俊美無比的臉,難得地顯現在陽光下,而那雙如湖水般清澈深邃的眼中,更隱隱閃動著些什麼,但君自傲卻無法將其清晰地感覺出來。

  君自傲被天涯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竟怔在原地,不知說什麼才好。

  天涯並未在意,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啟程吧,馬車和乾糧我都準備好了。」他雖面無表情,但君自傲卻覺得他已不似從前那般冰冷,臉上彷彿還有一絲笑意,不由大為稱奇,道:「天涯兄今日與平時大不相同呢。」

  天涯道:「有何不同?我看你是太多心了。」

  君自傲搖頭笑道:「不同,大為不同。天涯兄為何不戴面具了?」

  天涯冷哼一聲,道:「我高興戴就戴,高興摘就摘,要你多管麼?快些啟程吧!」言罷轉身便走。

  君自傲尷尬一笑,急忙收拾行囊追了出去。

  來到店外,只見一輛馬車已停在門前,卻並無車伕。

  天涯掀開車簾進入車內,道:「沒有車伕,你就坐在外面趕車吧。」

  君自傲愣了愣,隨即搖頭苦笑,心道:「天涯兄這脾氣,也只有我受得了。好在這趕車劈柴之類的活我從小便做慣了。」想到此處,不由又想起娘和紫煙來,長歎一聲,上車趕馬向前而去。

  天涯聽他歎息,冷冷道:「怎麼,要你趕車委屈你了?」

  君自傲道:「天涯兄誤會了,我只是想起了我娘……」

  天涯道:「你娘……伯母已不在人世了吧?」

  君自傲歎道:「我爹死的早,我娘獨自撫養我長大,為我吃了一世的苦,我卻沒能讓她享上半天清福,實在是不孝之極……唉,如果娘還在世的話,該有多好啊!」

  天涯沉默半晌,問道:「伯母是何時過世的?」

  君自傲道:「算算也差不多有一年多了。」

  天涯道:「伯母能有你這樣的兒子,泉下有知的話,也當知足了。何況伯母有你與她相依為命十數年,比那些孤苦一人苦熬歲月的人強了不知多少倍,這已算是福了。」

  君自傲未料到,一向冷言冷語的天涯,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微感意外之餘,又深為感動,道:「沒想到天涯兄還很會安慰人呢,謝謝。」

  天涯道:「實話實說而已。下個鎮子距此甚遠,讓馬再跑快些吧─我特意選的好馬,不怕久跑。」

  君自傲應了一聲,打馬飛奔起來。天涯悄悄掀開車簾,靜靜地注視著君自傲的背影,眼中閃動著一種異樣的光芒,君自傲卻未發現。

  此後一路且行且住,不斷接近天寧。

  一路上,天涯一改往日冰冷,對君自傲關心有加,弄得君自傲反而不自在起來,不過時日一長,他也就慢慢習慣了天涯的變化,與天涯的感情也更深了一層。

  那青鬼一路緊跟,卻並不多話,常令君自傲忘了還有這麼個同行者,只在打探地形、尋找水源等事上才想起他來,青鬼倒也樂得如此。

  這一日,兩人終到達天寧。

  君自傲觸景生情,禁不住長歎一聲。

  天涯道:「你又想起她了?」

  君自傲點點頭。

  天涯道:「你很喜歡她麼?」

  君自傲茫然道:「我也不清楚,或許是有些喜歡吧……唉,我總覺得非常對不起言姑娘,她對我那樣深情,我卻什麼也未能給她─哪怕是一句讓她欣喜的話……」

  天涯沉默片刻,忽道:「喜歡一個人,並不是為從他那裡得到什麼,才會癡心地付出,為所愛之人奉獻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幸福。你也沒什麼好內疚的,言姑娘若地下有知,也會盼你放下包袱的。」

  君自傲笑笑,道:「天涯兄越來越會安慰人了。時已近午,咱們找家鋪子吃些東西吧。」

  天涯道:「有的是酒樓,找什麼鋪子?我記得有家叫『莊田雅居』的酒樓,酒香菜美,尤其是一道『西子魚』,實可稱人間美味。我請客,咱們去嘗嘗吧。」

  君自傲身上本無幾兩銀子,自與天涯結伴而行後,一應花費全靠天涯,雖然二人相交已深,但他始終覺得過意不去,此刻見天涯又要花費,不由赧然道:「總讓天兄破費,我可有些不好意思了。」

  天涯微嗔道:「大男人,這麼婆媽幹嘛?」搶過馬鞭,自己趕起車來。

  君自傲最不愛記路,見天涯輕車熟路地七轉八拐,既感頭痛,又佩服天涯竟記得如此之牢。

  半頓飯工夫後,馬車終來到了莊田雅居前。

  下得車來,君自傲只覺此處分外眼熟,猛然間記起,道:「原來是這裡!」

  天涯道:「怎麼,你也來過?」

  君自傲點頭道:「當日我和紫紋便是在此處喝的結拜酒,那可是我平生第一次喝酒呢……也不知紫紋現在身在何處,是生是死……」

  正說著,上方一聲歡呼傳來:「自傲,真是你麼?」

  話音未落,一陣衣袂聲響,一條白影已自酒樓之上躍了下來,飄然落在二人面前,卻正是龍紫紋。

  君自傲驚喜萬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龍紫紋亦是激動不已,二人緊緊抱住對方,雙雙流出淚來。

  半晌後,二人才分開。

  君自傲擦了擦眼淚道:「我還怕再見不到你呢,這些日子你跑到哪兒去了?」

  龍紫紋輕歎道:「說來話長……」

  天涯在旁冷然道:「既然說來話長,此處又不是說話之地,就快到酒樓中再說吧。」

  龍紫紋看了看天涯,問道:「這位是……」

  君自傲訝道:「紫紋不認識他了麼?」旋即恍然道:「我倒忘了,如今他摘下了面具,紫紋自然認不出了。他就是邪印尊者天涯,自你失蹤後,我數次遇險,全靠天涯兄相救,才可活到現在。」

  龍紫紋想不到這二人竟能走到一處,不由大為驚訝,但表面卻不露聲色,他細觀天涯,只覺其面目冷峻秀美,全與先前的「面具尊者」掛不上邊,倒似一絕代美少年,不免心中暗讚,拱手道:「在下識天涯兄已久,只是今日才得見廬山真面,果然是風華絕代。」

  天涯拱手回禮,卻不答話。

  龍紫紋對他的印象,只限於江湖傳聞和「真龍」大會期間的所見,此時見他冷面相對,倒與之前的印象相符,所以並不以為意,反覺其能拱手回禮,已出乎意外,道:「咱們進去吧,讓我給你們介紹一位朋友。」

  三人來到樓上,只見臨窗一張桌邊端坐一女,淡藍衣衫,素白面容,優雅中帶著無限憂鬱,宛如人間仙子。

  君自傲一怔,心道:「這不是葉清幽麼?紫紋竟和她走到一起來了。」

  見龍紫紋帶了二人過來,葉清幽翩然起身相迎,道:「原來是君公子,這位是?」

  龍紫紋道:「這位便是邪印尊者,天涯天公子。」

  葉清幽輕施一禮,道:「原來是天公子,小女見慣了天公子戴面具的模樣,一時未能認出,還請天公子見諒。」

  天涯道:「我出道至今,首次摘下面具,葉姑娘認不出也不奇怪。」

  四人圍桌坐定,龍紫紋道:「自傲,言家班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你不要太難過才是。」

  君自傲咬了咬牙,狠聲道:「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司刑君和那老鬼伍慷!不過現在卻不是時候……對了,紫紋,你又為何會突然失蹤,這段日子你又去了哪裡?」

  龍紫紋道:「一言難盡……」遂將連日來發生之事告知君自傲,最後道:「現下我決意助葉姑娘剷除狼王,所以回這裡打算找你幫忙,沒想到客棧被封,你又不知所蹤,直到遇到了沈公子,才知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

  君自傲一怔,問道:「什麼沈公子?」

  龍紫紋道:「自然是沈緋雲沈公子了,他也一直在到處找你,這些日子你又在哪裡?」

  君自傲長歎一聲,道:「紫紋,只怕你已沒有時間去幫葉姑娘了,你二叔龍吟已篡奪了龍家族長之位,你爹生死不明,爺爺也落入他手中,現下當務之急,便是將爺爺救出來。我和天涯兄聯手,亦非龍吟對手,只好來此尋你,看看有何辦法。」

  龍紫紋聞言立時呆住了,半晌才道:「這怎麼可能?別說爺爺天下無敵,便是我爹也要比二叔厲害數倍,怎可能……」

  天涯道:「從前如何我並不知曉,但現在的龍吟,確已是天下第一高手。」

  君自傲點點頭,接道:「不錯,他和爺爺交手時,曾說過什麼躍過龍門化為龍神,這是否就是他驟然變強的原因呢?」

  龍紫紋瞪大雙眼,駭然道:「什麼!他……他竟解開了龍門之謎?」隨即長歎一聲,茫然道:「如此天下間,怕再無人是他對手了……」

  眾人聞言均是一驚,君自傲急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龍紫紋眉頭緊皺,沉聲道:「龍家歷代相傳─隱龍山中有一處龍門,若有龍家子孫能躍過龍門,便可獲得龍家先祖的真龍之力,而成為降臨人間的至強龍神。然而龍門在何處,是何模樣,又怎樣去躍,卻從來無人知曉,所以歷代龍家人都只當它是個傳說,沒想到……這竟是真的,還被二叔找到了……」

  君自傲皺眉道:「那就真的無法可想了麼?」

  龍紫紋輕輕點了點頭,道:「想憑數個高手合力勝他已是絕不可能,但若說救出爺爺和我爹,卻並非全無可能。」

  君自傲目光一亮,道:「你爹?難道說……」

  龍紫紋道:「龍家人之間有種奇妙的心境聯繫,若族內有人亡故,其他人立刻便會感覺到。我爹可能已被二叔囚禁了起來,好引我回去。哼,若是堂堂正正一較高下,我自然遠不是他的對手,但要說從龍家救人出來,我還是很有自信的。」

  聽到此處,葉清幽忽插言道:「既然如此,咱們便到隱龍山走一趟吧。小女雖然不才,但或能助龍公子一臂之力。」

  龍紫紋聞言心中一喜,但想起葉清幽肩負之責,不由道:「這本是龍家自家之事,怎好勞動葉姑娘,何況葉姑娘尚有重任在身……」

  葉清幽搖頭道:「龍家肩負護世之責,龍家之事自也就是天下人之事,幫龍家也就是幫天下,小女自然義不容辭。至於小女之事,卻也不急於一時。」

  君自傲插口道:「多個人便多分力,對付龍吟這種絕世高手,多十個人也還嫌少。紫紋,有葉姑娘這等高手相助,就更多一分把握啊!」

  龍紫紋還要猶豫,葉清幽已道:「君公子所言極是,事不宜遲,咱們用過飯便上路吧!」

  龍紫紋只好感激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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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5 21:02:47
第三集 龍城險境 第七章 鬼鎖覺醒

  餐罷,四人來到一座客棧。

  龍紫紋敲開一間房門,沈緋雲自內迎出,一見君自傲,立時驚喜萬分,激動不已,道:「君公子安然無恙,可真太好了,不然在下這一生也……」隨即雙膝跪地,道:「君公子相救之恩,緋雲沒齒難忘!緋雲累公子親友慘遭毒手,實是罪不可赦,願以餘生報公子之恩,水裡火裡,莫不從命!」

  君自傲急將他扶起,苦笑一聲,歎道:「沈公子不必如此,此事並非全因你而起……你若再說這種話,君某立刻便走,此生再不相見!」他故意將話說重,好封住沈緋雲的口。

  龍紫紋道:「沈公子確實言重了,知恩圖報固然好,但卻不必如此。自傲若是圖報之人,當初也不會出手相救了。」

  沈緋雲道:「但此事確因我而起……」

  不等說完,天涯已不耐煩地冷然道:「囉嗦此事有何用,時間緊迫,快走吧!」

  君自傲就坡下驢,忙道:「正是,咱們還有大事要辦。沈公子,今日就此別過,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不料沈緋雲卻道:「君公子有何要事?緋雲雖然不才,卻也願能助上一臂之力。」

  君自傲不由大感頭痛,方要婉言相拒,天涯已冷然道:「多個人總比少個人好些,哪怕此人只能趕驢餵馬,也可讓我們少操心。」

  沈緋雲本也是世家公子,只是君自傲有大恩於己,他才甘願屈居其下,但天涯與他毫無關係,此時冷言相對,不免令他大為不快,微慍道:「這位兄台又是何人?」

  君自傲見狀急道:「沈公子莫要見怪,說起來大家亦是相識,這位便是『邪印尊者』天涯天公子。」

  沈緋雲聞言一驚,道:「什麼?是天涯公子!」怔住片刻後,突然一揖到地,道:「多謝天涯公子仗義出手救我恩公,緋雲失禮之處,請公子多多見諒!」

  天涯瞥了他一眼,見他一臉誠懇,不由微微動容,道:「算了,我說話可能難聽些,你也別在意。」

  除君自傲外,所有人均大為驚訝,誰都想不到天涯這「邪人」竟能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眾人甚至有些疑心這是否是真的「邪印尊者」了。

  沈緋雲感激地向天涯抱了抱拳,轉向君自傲,道:「君公子,我為你的親友立了座墓,你……要不要去看看?」

  君自傲心頭一顫,顫聲道:「他們的屍體不是已被燒了麼?怎麼……」

  沈緋雲垂首道:「那夜我被司刑君那駭人的氣息驚醒,只恨當時全身無力,根本動不了分毫,無法衝出去和那惡鬼一搏,焦急下,最後又昏了過去。第二天醒來,人已在府衙之中,這才知慘事已成……

  「我在府衙中休養了幾日,方才復元,那幾日中,我聽聞君公子未遭毒手,卻不知所蹤,便想先祭拜死難的眾義士,不想官府的動作卻快,已將遺體火化了,我只好將他們的骨灰收好掩埋,立成了一座大墓。」

  君自傲心中酸澀,悲怒之情湧上心頭,道:「煩請沈公子帶我到墳上祭拜……」

  幾人乘車來到城外一處荒山上,只見山坡上儘是土包,顯是座亂墳崗。山頂上一座青石大墓鶴立雞群,顯然是沈緋雲所築言家班眾人之墓。

  君自傲來到墓前,雙膝跪地,兩行熱淚悄然滑落,輕聲道:「言伯伯,柴大哥,班中的諸位叔伯、兄弟,君自傲無能,累你們遭此不幸,實在愧對大家……不過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手刃仇人,為你們報仇!」

  言語間雙目寒光閃動,身後眾人只覺心頭一寒,沈緋雲竟駭得倒退了數步。

  眾人心中驚駭之際,君自傲忽合上雙眼,眾人心頭寒意立消,相視駭然。

  君自傲輕歎一聲,道:「言妹,你對我的心意,我全都知道,只恨造化弄人……言妹,願你來世能找到一個真正疼你、愛你的人……」

  說罷,雙目再睜,兩眼如不波古井,透出一種令人畏懼的冷靜,彷彿已放下一切,準備好迎接一場生死大戰。

  君自傲長身而起,向眾人道:「時間緊迫,馬上啟程吧!」

  龍紫紋與君自傲久別重逢,自有說不完的話,便坐上了君自傲那輛馬車。

  天涯不知是不願聽二人談心,還是有意讓二人放心傾談,自行上了另一輛車,與葉清幽、沈緋雲共乘。

  身旁一個是絕世仙子,一個是陰冷邪人,不由令沈緋雲大感緊張。

  龍紫紋畢竟與言真等人交淺,對他們的死雖感難過,卻也並無多大悲痛之情,但言雨瀾與他關係卻大為不同,此刻想起這癡情的女子,心中亦不由隱隱作痛,道:「言姑娘的音容笑貌仍在眼前,人卻已經不在,這世間之事,為何總這般難測?天心難料,真讓人感到心灰意冷。」

  君自傲歎道:「只怪我本事太差,保護不了她。若當時我有今日之力,也不會……」

  龍紫紋沉默片刻,道:「自傲,我覺得你和從前相比,變化著實不小。雖然看上去功力未增,但我卻感覺你變得更加厲害了。」

  君自傲深吸了一口氣,道:「知道嗎,在咱們分別之前,我雖有一身功力,卻發揮不出。直到出了那件慘事,我才悟出控制體內功力之法。說來你或許不信,我竟然是神界鬼卒之首轉世。」

  龍紫紋訝道:「什麼?你是鬼卒之首?」

  君自傲苦笑一聲,道:「現下便有一鬼卒跟隨在我左右,你若不信,我可召他來讓你看……不,是聽聽。」

  龍紫紋心中稱奇,不由再加追問,君自傲便將分手後遭遇一一說與他聽,聽得龍紫紋唏噓不已。

  離開荒山不久,兩車駛上官道。

  此處距天寧城不遠,道上車馬來來往往,倒似是城中大道一般,馬車不能疾馳,只能緩緩而行。

  再走出三五里,道上車馬漸稀。

  君自傲方要趕馬疾奔,一輛駟馬大車忽自後超過,橫攔在道中央,兩邊來往車輛急忙停住。

  其中一輛馬車上,跳下一個粗壯車伕,氣呼呼地來到那大車前,指著大車車伕的鼻子罵道:「你他娘的,這車是怎麼趕的,找死不成?」

  那大車車伕聞言跳下車來,竟比那精壯車伕高出兩個頭,坐時還看不出,這時挺胸一站,才見其肌肉虯結壯實,彷彿廟裡的金剛天神一般,不由嚇了一跳。

  大車車伕將斗笠向上一抬,露出一雙圓環般的大眼,狠狠瞪著那粗壯車伕,那粗壯車伕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失聲道:「你……你要幹什麼?」

  君自傲等人一見這人面孔,俱是一震。

  龍紫紋皺眉道:「是他?」

  君自傲則咬牙狠聲道:「我未去尋他們,他們卻自己送上門來了!正好!」縱身一躍,來到那大車前,向那車伕沉聲道:「司刑君和伍慷呢?快叫他們出來受死!」

  那大車車伕瞪了瞪他,道:「沒你的事!」又向龍紫紋望去,高聲道:「龍紫紋,咱們找你報仇來了!」

  龍紫紋微微一笑,走到君自傲身旁,淡然道:「也好,咱們新帳舊帳一起算。」

  此時道上其他人皆看出要有一場大戰,急趕車向後退開,他們既怕牽連其中,又不願錯過一場熱鬧,是故退得雖遠,卻無離開之意。

  葉清幽、沈緋雲與天涯三人下車來到近前,那大車車伕見狀,瞪眼一笑,道:「以為人多便成麼?」

  話音方落,自大車中跳出兩人,一人紅衣如火,秀髮高盤,正是顏舞紅,另一人身材瘦小,鬢髮皆白,卻正是伍慷,而那車伕自是嗔目無疑。

  君自傲一見伍慷,殺意陡盛,狠聲道:「司刑君呢?我要將你們碎屍萬斷!」

  伍慷心頭一凜,竟生出一絲懼意,不自覺退了一小步,車內立時傳來一個沉渾的聲音:「『百溪』,你怕了?」

  伍慷聞言急垂首道:「屬下無能!」

  那聲音道:「鬼天君發威,又有幾人不怕?你也不必以此為恥。」

  車簾掀起,一個錦衣中年男子走出車內,目視君自傲與龍紫紋,沉聲道:「你們最好將平生所學都用出來,切勿有所保留,因為,本座要殺了你們!」語畢雙目精芒暴漲,週身散發出一股陰寒之氣,吹得官道上砂石橫飛。

  君自傲與龍紫紋被這股氣吹得幾乎睜不開眼,未戰便已先處於劣勢。

  君自傲雖不知這人是誰,但聽伍慷自稱屬下,聯想起那夜伍慷與司刑君的對話,自然猜到此人必是伍慷等人的頂頭上司─鬼界南域之主,便不再多想,將體內陰氣一散,施展「鬼影」,向那人直衝過去。

  龍紫紋初見君自傲施展此技,不由一驚,隨即激起一股不服輸的豪氣,輕嘯一聲,催動全身真氣,頂著澎湃的氣浪,亦向南域主衝去。

  南域主冷笑一聲,雙臂向左右一分,待二人衝至近前,雙掌猛然向天舉起,腳下方圓兩丈內的地面忽化為黑色,無數黑手從中伸出,直向二人抓去。

  猝不及防下,二人雙腿皆被抓了個正著,不下數十隻黑手趁機又向二人身軀、手臂上抓去。

  龍紫紋心中驚詫,表面聲色不動,一掌向地面拍下;地面立時向上隆起,隨即從中衝出一道沉渾的溟氣,將龍紫紋推起數丈,脫離了黑手的糾纏。

  這正是他用以重創裴公子的那招「土龍飛昇」,但他怕傷到君自傲,是以故意減弱了力道,只求將二人推離黑手糾纏,不想溟氣一入黑土之中,立時遇到無數陰氣阻攔,又減弱不少,勉強將他一人推了出來。

  龍紫紋立時悟到,那黑土及黑手,實乃南域主之真氣所化,不由駭然。在龍家,也只有龍行雲功力達到真氣實化的境界,龍烈與從前的龍吟亦無此能,而此人竟可做到,其功力如何,可見一斑。

  君自傲見龍紫紋被黑手抓住,心中一凜,隨即見龍紫紋脫困而出,立時長出一口氣,卻未多想自己仍在受困中。

  南域主見龍紫紋飛昇而去,輕咦一聲,隨即立刻一掌向君自傲當頭拍落。

  君自傲此時已被十數隻黑手抓得動也動不得,眼見便要中掌!

  龍紫紋見狀,在空中猛一翻身,借勢以足領身,直向南域主頭頂踏去,那道飛昇而起的溟氣在空中一頓,隨即緊跟在龍紫紋身後向南域主當頭砸去。

  誰知南域主竟不將這一踢入在眼裡,拍向君自傲的那一掌勢道不減,另一掌向上拍出,直迎向龍紫紋。

  君自傲心中大急,立刻想施展鬼影逃脫,但他熟悉陰氣,知那黑手均為陰氣所化,若貿然散開自身陰氣,說不定黑手便會在一瞬間將自己抓碎,但除此以外卻再無他法,一咬牙,只得試著將陰氣向體外散去。

  陰氣方一動,黑手所抓處立時傳來陣陣鑽心的痛楚,君自傲心中一凜,知此技果然行不通,急停止外散陰氣。

  此時,南域主那當頭一掌,離君自傲頭頂已不足三寸,眼見便可將君自傲拍得頭骨盡碎!

  危急時刻,君自傲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在這電光石火般的一瞬裡,他突然進入了「霧龍心境」一般的奇妙境界中。

  週遭的一切全部停止,並漸漸變暗,最終消隱於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他人也陷入一種沉靜的思考中,儼然忘了周圍的一切。

  「施用『鬼影』之時,須將全身陰氣散於體表,令體內形成一種絕對的『空靈』狀態,但在施用的一瞬間,身體卻處於一種全無防護的狀態,所以面對正施加在身上的攻擊時,『鬼影』就毫無用武之地了。

  「可如果陰氣外散後,立刻在體表形成一層防護的『氣衣』,是否就可暫時抵住外來的攻擊呢?雖然這『氣衣』力量定然微弱,但其作用也只是進行瞬息的防護而已,『鬼影』一旦施用成功,也就不需要這『氣衣』了。

  「但如何可將散到體外的陰氣化成這樣的『氣衣』呢?陰氣一散出便再不受控制,又怎會依我意願去進行防護?

  「我體內有兩股真氣,一陰一陽,當陰氣盡散而施出『鬼影』,陽氣又在何處呢?是了!我體內陰陽二氣並不相融,反而相互牽制、對抗,若我在散開陰氣的同時,也將陽氣散開,令二氣在體表相鬥,是否就能因二氣互激而形成『氣衣』呢?

  「如果不錯的話,如此而為,或可使『鬼影』的持續時間變得更長,因為此時我體內才真正變空了!」

  想到此處,人漸從沉思中醒來,只覺四周景物漸由黑暗中浮現,當頭掌風凜冽,當即不再多想,按方纔所思,將陰陽二氣同時向體外散出。

  剎那間,君自傲全身進入了「鬼影」的虛無狀態中,那攻來的一掌自上而下拍至君自傲胸腹處,卻自然未傷到君自傲分毫。

  君自傲向旁縱出,躍離黑土,單掌向地下一拍,數十道陰氣自地下湧出,直向南域主纏去,卻正是他與龍吟交手時不自覺用出的那招。

  在發招的前一剎那,此招之名,已在君自傲腦中靈光一閃:「鬼鎖!」

  一掌拍空,南域主不由一怔,此時龍紫紋下踏之足,已與南域主上迎之掌對上。

  分心之下,南域主不免吃虧,掌勢一頓,龍紫紋已借力擰身躍開,其身後那道溟氣,卻狠狠地向南域主砸了過去。

  此時君自傲那招「鬼鎖」也已襲至,天上地下將南域主封了個嚴嚴實實,與龍紫紋這招配合的恰到好處。

  眼見南域主避無可避,不想他竟冷冷一笑,大喝一聲,雙掌上舉,硬生生將土龍飛昇的沉渾溟氣擋住,與此同時,腳下黑土中黑手齊出,迎上「鬼鎖」之陰氣,將其盡數抓碎後,倏然向上方溟氣攻去,幾抓之下,土龍飛昇的溟氣亦煙消雲散。

  自君自傲衝向南域主至此,不過瞬息,這電光石火般的一輪攻防戰,卻看得眾人為之窒息。

  天涯與葉清幽均大感棘手,沈緋雲更是驚駭異常。

  南域主目視君自傲,道:「力量雖未盡復,但鬼天君就是鬼天君,本座倒是小覷於你了。不過以你現下之力,本座雖會費些力氣,卻也可殺了你。本座此次專為小犬報仇而來,尋的是龍紫紋,與你無關。你若知趣退開,本座也不願多生事端。」

  君自傲目閃寒光,咬牙道:「我不知你來人間目的為何,但你縱容屬下殺我親友,我定不能饒你!紫紋,咱們上!」

  龍紫紋一點頭,氣運全身,只待出擊。

  南域主仰天狂笑,道:「以你二人之力,就想勝我麼?」

  話剛說完,那邊天涯已沉腰坐馬,雙拳凝於兩肋,發出一股邪異的寒氣,森然道:「還有我!」

  葉清幽亦淡然道:「小女也願領教閣下高招。」衣袖微動,寒露劍已然在手。

  沈緋雲見狀不甘落後,亦拔劍道:「在下也願領教!」只是說話時底氣未免稍顯不足。

  南域主瞇起眼看了看三人,面色微微有些變化,眉頭亦輕皺了皺,顯是對此五人聯手之勢有些忌憚。

  伍慷人老眼尖,立時察覺,向前幾步,道:「今日我家主上尋龍紫紋報仇,若有不相干者插手,老夫必不會袖手不理。」

  嗔目與顏舞紅緊隨其後,攔在天涯三人面前。

  南域主陰森地一笑,道:「不錯,此事原與爾等無關,強出頭可沒什麼好處!」

  天涯冷哼一聲,道:「明明是自己怕了,找什麼借口!你若真有本事,便單獨接本尊一拳!」

  南域主雙目寒光一閃,狠聲道:「本座會怕你們這些小輩?好,本座就先讓你嘗嘗死的滋味!」

  君自傲心中一凜,他知天涯心性,一個不好怕又要出那要命的第八拳,急暴喝一聲,衝向南域主,一掌向其面門打去。

  龍紫紋見他身形一動,立時會意,向下微一矮身,電般射向南域主,一腳向其小腹踢去。

  南域主冷笑一聲,將頭一側,閃過君自傲來掌,身子一歪,提膝斜撞,將龍紫紋來腿撞偏,隨即雙掌一錯後,分拍向二人,此時二人招方用老,而他出掌又極為迅速,眼見便可重創二人。

  那邊天涯一聲暴喝,一拳擊出,一道萬鈞氣勁,立時自空中向南域主砸下!

  南域主不由大驚,雙掌急收,猛然向上拍出,轟的一響,那道氣勁消散無形,南域主身子亦猛地一顫,君自傲與龍紫紋急趁機擊出一掌。

  伍慷三人見狀大驚,轉身欲上前援手,葉清幽輕喝叱一聲,手中揚起淡藍色光芒,向三人捲去,沈緋雲緊跟其後,亦揮出片片紅雲,擊向三人。

  眼見君自傲與龍紫紋便要得手,南域主猛一咬牙,振臂狂吼一聲,一團黑氣倏然將其包住,並化成無數尖刺,向外亂刺而出。

  這次又換成君自傲、龍紫紋二人措手不及,急收招後撤,堪堪躲過。

  此時的南域主已然化成一個黑色的刺球,怒吼道:「好一群凡夫,本座今日就讓你們死無全屍!」言罷倏然躍起,直向天涯等人砸去。

  伍慷三人見狀急向旁躍開,葉清幽則抖起寒露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光圈,待光圈化作藍色光屏後,一劍向其中心刺去。

  霎時間,無數淡藍劍光如流星雨般飛馳而出,直向那黑刺球射去。正是那招「寂寞流星」。龍紫紋曾在葉清幽與李狼一戰中見過此招,但此時再見,仍不免深感震撼。

  其他人初見此招,更是深歎其威力之大、招法之美。

  那些流星般的劍光不斷射在黑刺球上,每擊中一下,黑刺球的速度便減慢一分,其上的黑色陰氣便被震散一片,不片刻,那黑刺球便被打回原形,化成南域主,而那流星劍光卻仍有十餘道,繼續向南域主射去。

  南域主身在空中,避無可避,眼見便要中招,不想其本領高絕,在此危難之時竟能臨時應變,氣運雙掌,兩手立時套上了黑色的陰氣手套,向沖得最快的那道流星劍光猛地一拍,劍光與黑手套同時消散,而南域主則借這一拍之力淩空擰身,向一旁落去。

  幾乎與此同時,葉清幽左手向前一推,一道三尺多寬的藍色氣屏順掌而出,她右手揮劍,以劍領身刺入那光屏之中,連人帶劍化成一顆藍色流星,拖著長長的藍芒,向尚在空中的南域主射去。那十餘道劍光緊隨其後,亦爭先恐後地射向南域主。

  長空中流光閃動,一顆巨大的藍色流星劃過天際,在眾多小星的陪襯下,顯得那麼寂寞、那麼美麗,用自己一剎那間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宇宙。眾人不由看得心醉而癡了。

  南域主卻無心情欣賞這等美景,他心下駭然,至此方知此招的真正殺機所在,他身在空中,已無從閃避,而葉清幽的攻勢又太猛,絕無法招架得住,似只能受其重創。

  就在所有人均如是想時,南域主猛然發出一聲暴喝,雙臂一振,數道陰氣繞臂而出,竟化作一對黑翼。

  南域主輕一振臂,人便向上升起丈許,避開了葉清幽這顆「寂寞流星」。眾人均大驚失色,葉清幽更是驚愕無比,而就在眾人尚未從驚駭中醒來之際,南域主雙臂一揮,那對黑翼立時化成無數利箭,齊向葉清幽射去。

  這次換成了葉清幽避無可避,她此時背向上空的南域主,身上的流星劍氣又已漸漸消散,絕無抵抗之力,若被射中,必死無疑。

  龍紫紋不由驚得面無人色,想要援手卻已然來不及,一顆心直向下沉去。

  剎那間,利箭已盡數射中葉清幽,但卻未能透體而過,一陣劈啪聲中,利箭紛紛震散,彷彿是射在了鋼板上的竹箭一般,擊不破對方,自己反因不堪承受衝力而碎斷。

  葉清幽毫髮無損,飄然落地。

  眾人皆是大訝,龍紫紋則驚喜萬分。

  南域主緩緩落地,駭然而視葉清幽,一張臉上寫滿了驚駭,他不敢相信以自己的力量,全力一擊下,竟不能傷一個女子分毫。

  就在此時,一股殺意沖天而起,君自傲、龍紫紋、伍慷與南域主四人精神念力異於他人,立時察覺,急環顧四周,尋那殺意的源頭。

  一輛馬車車簾掀起,一個一身黑色的男子從車內走出,只見他雙目寒光迸射,面色獰厲,直向南域主走去。

  正是狼王李狼。

  眾人未料到他會在此,俱是一怔。

  葉清幽衝他淡淡一笑,道:「多謝狼王相救。」剛說完,見一少女自李狼車中走出,不由大為驚訝,脫口道:「禪素?你怎會……」

  雪禪素面露關切之情,問道:「清幽姐,你沒事吧?」轉頭向南域主怒道:「你這惡賊,竟敢傷害清幽姐,本姑娘絕不饒你!」

  南域主面色凝重,直視李狼,卻未在意雪禪素。

  伍慷從未見過李狼的真功夫,但對這個令他無法看透的狼王,總有種莫名的畏懼,他既想試李狼的深淺,又怕南域主不明敵情,交手時吃虧,便縱身躍向李狼,喝道:「李狼,且先讓老夫領教領教你的功夫!」

  李狼雙眼直瞪著南域主,看也不看淩空而來的伍慷,左手化爪向上一揚,帶起一股勁風。

  伍慷只覺一股令人驚恐的撕裂感傳遍全身,不由大駭,急運氣相抗,但卻毫無用處,慘叫聲中,伍慷的身軀被撕裂成數塊,一時血光漫天。

  除葉清幽與雪禪素外,眾人無不驚駭,伍慷的厲害,天涯與龍紫紋皆有親身體會,此時見他竟被李狼揮手斃之,不但天涯倍感震驚,便是已知李狼本事的龍紫紋也暗自心驚不已。

  而君自傲與沈緋雲,雖未曾與伍慷交過手,卻也知其功力在自己之上,見其被殺,自也驚駭無比,暗想李狼若是敵非友,只怕己方眾人均有性命之憂。

  君自傲更不由將李狼與龍吟對比起來,只覺若這二人相鬥,孰勝孰負怕是無有定數。

  而伍慷一方的震驚,卻比任何人來得更甚。

  目睹伍慷屍身散落一地,不止顏舞紅與嗔目被驚得呆住,就連南域主也面色大變,懼意陡生,竟不敢再直視李狼雙眼,顯是以他之能,亦無法輕易斃了伍慷。

  李狼冷笑一聲,目視南域主,森然道:「輪到你了!」腳下不停,漸漸向其逼近。

  南域主只覺身體在不自覺地顫抖,急強行安定心神,但李狼的腳步聲就好像催命鼓聲一般,讓南域主怎也無法保持冷靜。

  南域主終無法忍受這種煎熬,大吼一聲,向李狼撲去,右手上陰氣噴湧,化作一柄利刃,向李狼當頭劈落。

  李狼站定身形,右掌五指併攏化成刀形,直向迎面劈來的黑刃刺去,南域主未料李狼竟敢赤手迎擊自己的氣刃,不由微微一怔。

  就在這一怔之間,李狼指尖已迎上黑刃,一陣劈啪聲大作,黑刃瞬間碎裂無蹤,而李狼左手已化爪橫揮,直取南域主胸腹之處。

  南域主只覺勁風凜冽,急拼盡全身力氣向後躍出,落地後低頭一看,只見胸腹間五道血痕漸漸顯現,最後竟鮮血噴湧,顯是受傷不輕。

  與此同時,李狼右手以拇、食、中三指化作鉗形,猛向南域主推去,一道真氣澎湃而出,竟化作狼形,電般向南域主射去。

  南域主剛來得及抬起頭,那狼形真氣便已到面前,張口向南域主咽喉咬去,速度之快,莫說南域主此時身受重傷,便是毫髮無損亦無法避開,立時令他驚出一身冷汗,只道性命休矣。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淩空而至,落在南域主身旁,左手一伸,便捉住那狼形真氣的脖頸,那真氣扭曲幾下,眨眼便被吸入那人掌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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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5 21:03:14
第三集 龍城險境 第八章 鬼王雙雄

  眾人不由又是一驚,連李狼亦一怔,顯是均未曾見過這等吸人真氣的功夫,不由凝目端詳起那人來。

  此人一身灰衣,樣式頗為古怪,看模樣約有廿多歲,面帶微笑,看起來頗為和善,予人以親切之感。

  南域主驚魂甫定,急面朝那人跪倒在地,顫聲道:「屬下參見大王!」

  嗔目與顏舞紅亦同時跪倒。

  此語一出,眾人更是一驚,不敢相信這和善的青年竟是鬼界之王,均不自覺地氣運全身,戒備起來。

  那人看了看南域主,搖頭道:「羽魆,不,按你們現在養成的習慣,本王該叫你『裴朔』才是。你這率性而為的毛病,何時才能改好呢?」

  南域主滿面驚惶,道:「屬下知錯!只是……只是小兒死得淒慘,屬下若不能手刃仇人,實不能甘心……」

  那人道:「你覺醒後,將鬼界之術傳予你人間之子,還將我族之秘盡數告知,這也就罷了,但你擅自召開什麼『真龍大會』,結果非但未招到一兵半馬,還憑白損失了黑血這樣一員大將,如今又因替你那所謂的兒子報仇,失去百溪這樣的高手,自己也身受重傷險些喪命,你說該如何處罰?」

  南域主裴朔叩首及地,道:「屬下知罪,情願以死謝罪!」

  那人微微一笑,道:「你做事就是如此,從不去深想。你若以死謝罪,本王豈不白救你一場?」

  那邊李狼冷冷道:「你以為你救得了他麼?」

  那人聞言轉向李狼,和善地一笑,道:「這廝得罪了狼王,自然該死。只是如今他的力量尚未完全復原,只有前世時的七成左右,狼王英雄蓋世,想來不會有意佔他便宜吧?」

  李狼森然一笑,道:「不錯。不過,閣下的力量怕已完全恢復了吧?」

  那人故作驚訝,道:「聽聞狼王已練成了連夜隱亦未修成的『狼王夜目』,難道是謠傳不成?」

  李狼雙目寒光暴閃,卻並未發作。

  那人仰面向天,歎道:「本王轉生人間一甲子有餘,從降臨人間那一刻起便拚命恢復功力,可到現在,才不過恢復了五成左右,若不是為這自尋死路的東西,本王也不會這麼急著跑出來。」裴朔聞言,又是一通叩首請罪。

  李狼冷哼一聲,道:「如此殺了你也勝之不武,你走吧!等功力盡復時再來送死不遲!」

  那人微微一笑,道:「多謝,不過本王還有幾句話要對鬼天君說。」

  李狼見他目視君自傲,不由愕然。

  君自傲目泛寒星,冷然道:「你要說什麼?」

  那人笑了笑,道:「鬼天君還是那副脾氣,倒令我頗感親切呢,我對屬下約束不嚴,他們若有冒犯閣下之處,還請見諒。」

  君自傲森然道:「憑你一句話,就想抹掉我們之間的血仇麼?」

  那人似是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般,竟哧哧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越來越尖利,最後竟如利刃般刺得眾人耳膜生疼,不得不運功相抗。

  再看那人,臉上和善的笑容一掃而光,一雙眼如死人般圓睜著,口裡雖不停發出笑聲,面上卻全無笑意,表情木然,到最後連笑聲也變成了金鐵交鳴般的聲音。

  驀然慘叫聲四起,官道上的尋常人等紛紛倒下,七孔流血而死,連拉車的馬兒也無一倖免,紛紛倒地而亡。

  至此,那人才緩緩收聲,臉上又恢復了和善的笑容。

  君自傲環顧四周,見百姓無一倖免,不由心底大怒,雙目噴火,向那人狠狠瞪去,咬牙道:「你……你要幹什麼?這些人與你又有何冤仇?」

  那人微笑道:「我真不敢相信,此話竟出自那個嗜殺如命的鬼天君之口。不過是幾個凡人,有什麼要緊?比起死在你『鬼噬』之下的冤魂來,這又算得了什麼?」

  君自傲聞言一震,厲聲問道:「你說什麼?」

  那人道:「鬼天君,你前世縱橫鬼域,以『鬼噬』之術噬食無數同胞,難道你全忘了麼?那時的你何等神武,鬼界上下一提起你,莫不驚惶震怖,若不是你莫名其妙地成了什麼鬼卒之長,這鬼王之位只怕也輪不到我坐了。如今卻因幾條人命厲聲質問於我,真也太過好笑。」

  在場眾人除龍紫紋與天涯外,皆不知君自傲身份,此時聽聞皆大為震驚,李狼更是對君自傲上下打量,若有所思。

  而最感震撼的,卻還是君自傲本人,他雖早覺出自己前世可能凶狠殘暴,但此刻自他人口中證實,還是令他難以接受,不由呆立當場。

  那人見狀又是一笑,道:「鬼天君,我雖不知你為何會去當什麼鬼卒之長,但神界如何待你,我現在卻也一清二楚了,你為他們勞碌奔波,最後如何?還不是落了個被貶人間?醒醒吧,神界儘是陰險狡詐之輩,還妄自尊大,任意干預他界之事,實是可恨之極。不如我們聯手滅了神界,既為你報仇,也讓其他諸界得以自由,你看如何?」

  君自傲收住心神,恢復冷靜,沉聲道:「既是前世之事,今生不提也罷。在下如今並不是鬼卒之首鬼天君,而只是一介凡人君自傲。爾等若想為禍人間,君自傲雖然人單力弱,卻也不會袖手旁觀。」

  他自小受岳岸崖薰陶,已形成善良正直的心性,初聞自己前世凶殘暴虐,自然難以接受,但此時聽那人提起轉世之事,不由又讓他想起遊方無常的話。

  他記得遊方無常說過,自己是自行闖入逆世輪迴之陣而降生人間,並非如那人所說是被神界貶為凡人,因此證明自己前世前未犯下什麼不可饒恕的重罪。

  他暗忖:「前世時我縱然曾嗜殺無度,但後來既能成為鬼卒之首,自是已洗心革面,後來自願逆世輪迴轉生人間,必然也另有深意。便算我前世真個是不可救藥的魔王又如何?今生之我已非前世之鬼天君,他做的事又與我何干?」想通此節,心內自又冷靜如常。

  那人搖頭歎道:「堂堂鬼天君,竟為了一群凡夫不惜以身犯險,真叫人難以相信。可惜以你現時之力,連區區一個域主也應付不了,強自出頭,只有死路一條。可惜,可惜……」

  龍紫紋在旁微微一笑,道:「你怎料定自傲必死無疑?你或許功高蓋世,但天下英雄成千上萬,你一人全都殺得了麼?龍紫紋雖然不才,但也不會任閣下為禍人間。」

  那人看了看龍紫紋,又看了看天涯等人,最後大有深意地看了看李狼,這才向君自傲道:「鬼天君倒是有一群不俗的朋友啊……」一轉身,竟大步離去,南域主等人急起身跟上。

  天涯沉腰坐馬,沉聲道:「如此便想走麼?」

  那人聞言停步,卻不回頭。

  葉清幽道:「天涯公子,咱們還有要事在身,讓他走吧。」

  天涯冷哼一聲,收起拳勢,道:「今日便饒你一命!」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魄獄芒縱橫鬼界一世,卻也未曾任誰饒過性命。今日本王亦在要事在身,便且先饒你一命!」言罷一甩袖,逕自去了。

  眾人聞聽此人名姓,頗覺怪異,想來必是前世之姓名。

  君自傲則對此名有種特別的感覺,彷彿許久前曾經聽聞過,雖沒有清晰的記憶,但這個名字卻隱隱地讓他想起了些什麼,但模糊朦朧,根本弄不清楚,他料想自己前世必與其稔熟。

  龍紫紋目視其離去,道:「看來人間又要有一場風雨了……這魄獄芒功夫著實怪異,竟能吸人真氣,實在匪夷所思。」

  天涯冷哼一聲,道:「不過是吸人內力罷了,有什麼奇怪。」

  沈緋雲也點頭道:「江湖上會用這種吸人內力的邪術的人,也有幾個。」他對天涯始終有股懼意,所以不自覺地總想拉近與天涯的關係,此刻見天涯如是說,不由立刻隨聲附和。

  君自傲輕輕搖了搖頭,卻未開口。

  葉清幽緩緩走到李狼近前,雪禪素幾步上前將她抱住,急切地問道:「清幽姐,你真的沒事麼?」

  葉清幽淡淡一笑,道:「狼王的氣屏之術舉世無雙,我怎會有事呢?頑皮鬼,你怎麼自己跑了出來,還和狼王同車而來?」

  雪禪素想起聖宮與李狼的關係,神色一黯,喃喃道:「我……我想出來見識一番,沒想到遇上了鬼界的壞人,多虧了狼王才……」

  葉清幽向李狼輕施一禮,道:「多謝狼王照顧禪素,不知狼王對這魄獄芒有何看法?」

  李狼目視葉清幽,眼中掠過一絲悲哀之色,旋即精芒一閃,道:「此人方纔所用功夫,絕非吸人內力的小道邪術,要知內力一經運轉擊出體外,便成了殺傷力極強的攻擊性真氣,絕不同於存在體內的內氣。

  「此人能將我凝化成狼的真氣吸走,說明脫出體外擊敵的真氣根本傷不了他。比如你的『寂寞流星』,除最後一擊或有可能傷他外,其他流星劍氣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存在威脅。」

  眾人聞言心頭皆是一沉,他們均是武林中之佼佼者,自知真氣的重要,若不能放出真氣擊敵,那一身武功就等同於虛設。

  見眾人陷入沉默,君自傲道:「當務之急,是解救龍老前輩,至於魄獄芒,卻是日後之敵,此時多想無益,還是快趕赴隱龍山吧。」

  葉清幽點頭道:「君公子所言極是。」轉頭凝視李狼,道:「狼王,清幽將同這幾位公子一道趕赴隱龍山,解救被困的龍老前輩,不知狼王有何打算?」

  李狼冷冷看了龍紫紋一眼,道:「清幽何苦去管他龍家的閒事!」

  葉清幽正色道:「狼王錯了。龍家肩負著護衛天下之責,龍家有事,天下必然大亂,所以龍家事便是天下事。」眼望李狼,目光中充滿了期望之色,問道:「狼王能否與清幽共赴隱龍山,助龍家平息內亂?」

  一個「共赴」出口,龍紫紋心中莫名一顫,不由暗道:「我怎會沒來由地擔心起來了?葉姑娘與李狼是仇家,他們之間又怎會有什麼?」但想想葉清幽從未向自己說句「共赴」,不自覺間,一股羨嫉之情悄悄湧了上來。

  李狼一顫,眼中掠過一絲哀傷之色,道:「清幽,你又何必說出來?你明知我絕不會放心讓你去冒險的……」

  說著,突然長嘯一聲,震得眾人耳膜嗡地一響,不由紛紛掩耳,待回過神來,李狼已是滿頭白髮。

  君自傲與天涯雖從龍紫紋口中得知,李狼有這變來變去的病症,但此刻親見仍覺詫異,沈緋雲則更是駭得閉不上嘴,愣在原地。

  李狼沖眾人微微一笑,拱手道:「失禮了。」隨即向葉清幽道:「我也不希望人間生靈塗炭,若能盡一分力,自然不應袖手。說到底,我也是半個凡人。」

  「如此,清幽先代天下蒼生謝過狼王了。」

  葉清幽嫣然一笑,如百花齊放,眾人不由看得癡了,而龍紫紋心裡則更不是滋味了。

  李狼沖葉清幽笑了笑,向眾人道:「諸位馬匹已失,不如屈尊乘坐在下的馬車吧。」

  眾人方才並未留意,此時聞言齊望向李狼車馬,只見兩匹拉車的健馬老實地立在車前,竟然絲毫未受魄獄芒那催命笑聲的影響,車上車伕一張臉全被斗笠遮住,雖看不到其面色,但也知他未受半點傷。

  車伕平安無事,自是本身武功不俗,但那兩匹馬竟也毫髮無損,卻令眾人不得不連聲稱奇。

  龍紫紋對李狼有絲淡淡的、莫名其妙的嫉羨,加之這白髮李狼曾故意挑撥裴朔之子與自己相鬥,令自己身陷險境,對他不免心存忌憚,一拱手,道:「多謝狼王美意,此地離城內不遠,我等回城另購馬匹也就是了,不敢勞煩狼王。」

  天涯卻道:「這裡死了這麼多人,必會驚動官府,為免麻煩,還是快快離開為妙。既然狼王開口相邀,咱們就不要故作姿態了。」

  沈緋雲亦道:「不錯,還是乘狼王的馬車速速離開為妙,到下個市鎮再買車馬不遲。」

  龍紫紋聞言笑笑,不再堅持。

  李狼的馬車比一般駟馬大車還要大些,坐上這幾人,絲毫不顯得擁擠,只是眾人之間關係微妙,此時共處一「室」,卻不知說什麼好,一時眾皆無語。

  那車伕車駕得極好,兩匹馬又特別有力,奔跑如風,不到一個時辰,便已到達下一個城鎮。

  眾人謝過李狼,離車另置車馬,葉清幽與雪禪素則與李狼同乘,惹得龍紫紋又是一陣心煩意亂。

  沈緋雲好不容易找到一次出力的機會,搶著出錢置辦了車馬,與君自傲等人共乘。

  天涯也不客氣,竟要沈緋雲駕車,可惜沈緋雲從未幹過這等活計,只好又花錢雇了個車伕。

  一行人分乘兩車向隱龍山進發,一路上再無他事。

  這日風和日麗,天氣晴朗,眾人終來到了隱龍山下。

  隱龍山四面皆被密林環抱,馬車根本無法入內,眾人只得下車步行。

  君自傲知山中暗藏著隱龍大陣,不待龍紫紋開口說明,便先囑咐眾人務要跟緊龍紫紋。

  李狼問道:「龍公子打算如何解救龍二爺呢?」

  龍紫紋道:「先悄悄潛上山去,再製造混亂,將我二叔引開,咱們聲東擊西,潛入城中救出爺爺後,再逃走便可。」

  李狼微微一笑,道:「這偷偷摸摸的事,在下可做不來。既然要引開龍吟,不如就由在下公開向其挑戰吧。這樣既可讓在下領教一下龍神之身的厲害,也可讓龍公子趁機營救龍二爺,不知龍公子意下如何?」

  龍紫紋未料想李狼竟如此合作,而且這主意也確實不錯,意外之下竟愣住了。

  葉清幽則目含謝意,向李狼道:「狼王果然不負清幽所望,清幽再次代天下蒼生謝過狼王了。」

  李狼微微一笑,道:「你我之間還用如此麼?」轉向龍紫紋,淡然道:「龍公子,請帶路吧。」

  龍紫紋隱隱感到一絲不安,只覺李狼如此熱心,未免過於奇怪。但他又想不通李狼到底有何圖謀,深怕自己誤會了李狼,枉費其一片好心,內心不免矛盾之極。

  眾人隨龍紫紋東轉西轉,終於來到山上,透過密林,已能看到遠處的龍城。

  龍紫紋向李狼拱手道:「狼王,前面便是龍城正門,咱們在此分手,事成後在下將以龍家秘術『霧龍心境』通知狼王。」

  李狼點頭道:「祝龍公子馬到成功。」

  龍紫紋淡淡一笑,道:「請狼王放鬆精神,在下現在要帶狼王進入『霧龍心境』。」

  李狼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除君自傲外,其餘人均不知霧龍心境之妙,正納悶之際,只見龍紫紋面色微微一變,向李狼一拱手,轉向眾人道:「大家隨我來。」

  雪禪素看了看李狼,又看了看葉清幽,忽道:「我要和狼王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葉清幽道:「狼王要與龍吟正面交鋒,遠比暗中潛入龍城凶險得多,禪素,還是和大家一起……」

  不等她說完,雪禪素已倔強地道:「那我就更不能走了,我要助狼王一臂之力!」

  葉清幽方要再言,李狼已道:「清幽難道信不過我麼?雪姑娘和我在一起,也許會更安全些。」

  葉清幽沉默片刻,終於點了點頭,向龍紫紋道:「龍公子,咱們走吧。」

  龍紫紋點點頭,帶眾人穿林而去。

  李狼目視眾人隱入林中,微微一笑,攜雪禪素漫步來到龍城之前。

  守城兵士見狀喝道:「什麼人?」

  李狼道:「快去稟報龍吟,就說狼王來殺他了。」此時眾人已順密林行出老遠,君自傲見龍紫紋神色不對,便上前問道:「紫紋,你怎麼了?」

  龍紫紋道:「方纔我本想直接帶李狼進入霧龍心境,不想竟不能成功,可見此人精神力量之強。所以我才不得不請他放鬆精神,誰知進入心境後,他竟然……」

  君自傲一陣緊張,急問道:「難道他能利用心境攻擊你不成?」

  龍紫紋搖頭道:「我也說不准……霧龍心境本是龍家用來傳授天地玄機及龍拳秘法之術,身處其中,不但可互傳所見所聞之事,更可傳達所思所想,用之交流,事半功倍。但若將外人帶入心境,則只可傳達聲音,根本無法讓其真正進入心境中,達到完全的心靈相通。」

  君自傲點頭道:「不錯,這點爺爺也向我說過,我也親身體驗過。」略一思索,道:「難道李狼他……」

  龍紫紋輕輕點點頭,道:「他竟能完全進入我的霧龍心境!」

  君自傲聞言不由失聲道:「什麼?」

  龍紫紋道:「看來此人的精神力量不只是強而已,其必另有異術……」

  最後這句話聲音極小,只君自傲聽得清楚。

  天涯不耐煩地插口道:「你們方才便說什麼『心境』、『心境』的,我們卻一句也聽不懂。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葉清幽與沈緋雲亦有此疑問,聞言齊望向二人,等其解釋。

  君自傲方要細說一番,龍紫紋已先道:「自傲,你雖知霧龍心境,卻也並不瞭解心境之妙,還是讓我細說給大家聽吧,今後咱們怕還要經常用心境來聯絡。」

  龍紫紋嘴裡說著,腳下卻不停歇,眾人緊隨其左右,聽其言道:「龍家是上古龍神之後,對天地玄機最為瞭解,為了能將龍家的一切本領完全無誤地代代相傳,龍家之祖龍神便創出了『霧龍心境』之術。

  「此術為心與心交融之法,可在其中直接看到心境主人之見聞,甚至其思想也可準確無誤地傳達。龍家歷無數代變更,卻始終未像一般武林世家般日漸衰微,都是霧龍心境之功。

  「龍家傳人一出世,便在父親的心境中不斷受訓,在心境中耳聞目睹龍家始祖的訓誡,與天地之間的玄機,這是任何一個武林世家都無法相比的。

  「後來,龍家人發現霧龍心境亦可與外人心靈相通,但因彼此心靈不能完全相融,故此被帶入心境者,並不能在心境中自由行動,也不能看到什麼或感覺到什麼,只能以聲音互通。」

  天涯聽到此處,忍不住又插言道:「如此說來,還不如直接用嘴說的好,用得著什麼心境?」

  君自傲聞言道:「不然,霧龍心境中不論經歷多長時間,在現實中也只是一瞬而已,方才紫紋請李狼放鬆精神後的一剎那,說不定已和李狼在心境中說了千言萬語了。」

  龍紫紋道:「不錯,而且霧龍心境還有一個妙處,那就是只要將對方帶入一次,五里之內,只要知道對方的大致方位,便可隨時將其帶入心境,互通消息,不過這也要對方合作,放鬆精神才是。」

  眾人聽聞大為稱奇,亦大感此技之妙,君自傲更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他一直想不通,當日龍青鱗何以能在數里外的廟中,利用龍行雲將自己帶入霧龍心境,如今才知原委,隨即問道:「你方才說李狼……」

  葉清幽忽停下腳步,道:「既然霧龍心境有此用,不如龍公子現在就將大家帶入心境,以後若有需要,也可立刻以心境互通消息。」

  眾人聞言連聲稱是,只有天涯冷冷道:「我從不管別人之事,更討厭別人來煩我,你們願進什麼心境我不管,但我絕不加入。」

  龍紫紋淡然一笑,道:「如願與在下建立心境聯繫,請放鬆精神就是。」話一說完,眾人皆覺一陣迷濛之感傳來,除天涯猛一定神保住清醒外,餘人皆被龍紫紋帶入霧龍心境中。

  然而,進出心境不過是一瞬間之事,身在其外的天涯自然無任何感覺,只是見到眾人微微怔了一下便恢復如常,暗忖眾人必是已入而復出,心中不免頗覺好奇,也想感覺一下這霧龍心境之妙,但之前自己已然拒絕,此時再要進入,未免是自抽耳光,以他的脾氣,當然不幹。

  眾人隨龍紫紋繼續前進,君自傲早知霧龍心境之妙,葉清幽對一切均是那種淡然的姿態,只有沈緋雲一路不停地讚歎不已,惹得天涯一時心癢,一時心煩。

  不多時,來到龍城西面一處城牆外,只見城上不斷有兵士走動巡視,眾人隱於林中,倒不怕被發現。

  龍紫紋道:「此處較為偏僻,是防守最強之處,不過對我來說,卻是最弱之處,你們先在此處等候,待我叫喚時再出來。」

  君自傲道:「這城高有十餘丈,紫紋上得去麼?」

  龍紫紋道:「若是單憑輕功縱躍自然上不去,不過我有一招『土龍飛昇』,便是與那裴朔交手時,用以脫出黑手糾纏的那招,自傲應當還記得吧?我若以全力擊出此招,發出之氣足可將我送到城上。」

  君自傲道:「我還是不大放心,還是讓我與你一同闖城吧,我雖然不能躍上城頭,但卻有一招將身體化實為虛的『鬼影』,可穿牆而入。」

  眾人聞言皆為之動容,想起與裴朔那一戰中,君自傲施展的那招「鬼影」,越發覺得此技著實詭異莫名,難以應付。

  龍紫紋道:「便是你避開裴朔那一掌的招數吧?那確是神妙無比,但自傲還是在此等候為妙,就放心讓我去吧。」

  君自傲見龍紫紋一再堅持,只得點頭應允。

  龍紫紋微微一笑,倏然衝出密林,來到城下,單掌向地上一拍,猛一抖肩,一道沉渾溟氣立時破土而出,將龍紫紋衝起十數丈。

  龍紫紋在空中擰身連續出腿,將那道溟氣擊成數十團,分向城士兵士射去。

  那些兵士功力平平,尚未反應過來,便紛紛被溟氣擊中,摔倒一地。

  天涯在林中皺了皺眉,道:「他方才說此處是防守最強之處,難道只是指城牆太高嗎?」

  沈緋雲道:「怕就是如此。這麼高的城牆,天下怕也只龍公子一人上得去吧,所以龍公子才說此處是防守最弱之處。」

  天涯冷哼一聲,道:「未必,君自傲不也一樣可輕易入城嗎?」

  君自傲聞言,心中隱約湧起一絲不安,急功運雙耳傾聽城中動靜,一聽之下,只聞城內隱有巨獸喘息之聲,卻絕非獅虎等任何凡間猛獸,不由心中一緊,直衝向城牆,叫道:「紫紋小心!」

  龍紫紋聞言回頭吼道:「不要過來,快回去!」

  君自傲自識龍紫紋至今,從未見他大聲吼過,不由呆在原地,林內眾人皆覺事情不對,齊衝了出來。

  就在此時,一聲巨吼自城中傳來,眾人聞之皆為之變色。

  龍紫紋喊道:「誰也不要過來!」縱身躍入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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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一章 不死

  城門大開,雪禪素隨李狼漫步來到游龍殿前。當日被天涯破壞了的飛簷和白石台基均已修葺一新,站滿了披甲武士與青衣人。龍吟負手而立於殿門前,雙目凝視李狼,沉聲道:「閣下便是令聖宮隱跡於江湖的狼王?」

  李狼微微一笑,道:「聖宮隱跡於江湖,多少與在下有些干係。」龍吟道:「如此說來,閣下此次前來,是想讓龍家也銷聲匿跡了?」李狼淡然道:「那倒不然。在下聽說龍先生最近修成了龍神之身,一時好奇,想來見識見識而已。」

  龍吟冷哼一聲,道:「別以為龍家像聖宮般孱弱可欺,龍某奉勸閣下速速離去,免得英年早逝於此。」

  李狼道:「未能得見龍先生身手,在下怎甘心離去?」雪禪素兩眼一瞪,沖龍吟嚷道:「你到底打不打?囉哩囉嗦的,要是害怕就趁早認輸好啦!」

  龍吟冷笑道:「既然狼王求戰心切,龍某就成全閣下!」又臂一振,身後的白色斗篷無風而起,腳一點地,人如一條白龍般向李狼縱去。

  李狼目光一寒,向雪禪素道:「雪姑娘,請你退遠些。」雪禪素知這二人鬥起來定是一番山崩地裂的景象,自己離得太近必會被牽連其中而影響到李狼,於是點點頭,向後縱躍而去,直退到城門邊,心中打定主意,若是形勢不對,便立刻打開城門,助李狼撤離。

  距李狼尚有數丈,龍吟便飄然落地,緩步向李狼走去。聖宮在江湖中的地位與實力僅次於龍家,而這狼王竟能重挫聖宮,自非等閒之輩,龍吟不敢托大,邊凝聚真氣,邊不斷接近李狼。

  李狼面無表情,冷冷注視著龍吟,忽上前一步,一拳向龍吟胸口打去。龍吟早有準備,冷哼一聲,雙手化爪,在胸口處一圈,十數道銀色真氣立時自圈外向圈內快速聚攏,便如巨龍合口猛咬一般。此時李狼拳頭剛好擊入圈中,眼見便要被這十數隻「龍牙」將手咬掉。

  然而李狼去並不驚慌,拳頭不再突進,五指猛然箕張,一聲輕嘯中,無數銳利的真氣自其手腕處向外四射而出,將龍吟的銀色真氣全數擊碎。

  李狼微微一笑,並不追擊,道:「看來龍先生的龍牙,並不比在下這狼牙厲害多少。」龍吟道:「那就請狼王再試試看好了。」身子倏然下沉,一掌擊在地上。

  方圓十餘丈的地面危猛地一顫,李狼腳步立時不穩,身子微微一晃。就在此時,龍吟猛一抖肩,一道沉渾氣勁立時破土而出,沖天而起。李狼避無可避,被撞起數十丈,龍吟則借上升氣勁飛到李狼上方,一腳向李狼踏去。

  眼見這一腳便要踏實,李狼雙眼忽綠芒迸現,龍吟只覺踏出之足一陣巨痛,下踏之勢不由一頓。李狼身形一轉,竟在無從借力的空中飛般向上掠起,右手化爪,向龍吟頭頂一揮。

  龍吟只覺五道勁風當頭襲至,雖感覺不到其中含有半分真氣,卻覺其中殺機無限。他雖被李狼這凌空飛昇駭得一怔,卻未至於手腳大亂,身子向後一仰,雙腳帶動身後那股上升之氣向上方擊出,五道勁風立時被這巨大的氣團化解。

  龍吟雙足不停,連續踢向李狼,每踢出一腿,便帶出一道真氣,李狼未及反應,便已被擊中。中了第一擊,便再難躲過餘下攻擊,眨眼間,飛昇而起的這道真氣,已全數擊中李狼。

  龍吟借上踢之力加速下落,腳方一踏地,雙手立即化爪於胸前合攏成龍頭之形,一股金色真氣立時充斥其中。他雙掌上推,雙手驟分,如巨龍張口,那股真氣化成一個金色圓球飛射而出,將李狼裹在其中。

  龍吟沉聲道:「請狼王試試龍家的『金龍囚車』!」雙掌向下一揮,那團金色真氣立時電般疾落而下,轟然砸落地上。

  一時磚石飛射,煙塵四起,待煙塵散盡,才見青石廣場上已被砸出一個十餘丈寬的大坑,李狼背脊朝天,倒臥在其中。

  雪禪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樣強大的李狼,竟被龍吟如此輕易地擊倒,又有誰敢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此刻李狼已然倒下了。

  雪禪素悲呼一聲,順指發出冰泠劍氣,直向龍吟衝去。

  龍吟冷冷看著倒下的李狼,道:「閣下確實功力非凡,龍某才不得不下如此重手。可惜、可惜……」話音方落,雪禪素已衝到近前,龍吟左手抬起,伸指一彈,一道箭般真氣激射而出,直取雪禪素心口。

  雪禪素全然不顧危險,瘋了般直衝上前,一劍向龍吟刺去,那道箭般真氣射在雪禪素胸口,透胸而過,穿破其後心飛射而出,帶起一股血箭。雪禪素被撞得向後倒飛出數尺,摔倒在地。

  龍吟皺了皺眉,道:「真是不自量力……」話音未落,雪禪素已一躍而起,指上劍氣閃動,直向龍吟刺來。龍吟不由大訝,他眼見雪禪素被自己發出的真氣穿心,自是必死無疑,而她卻沒事人似的重又殺了過來,不由讓龍吟驚詫莫明。

  劍芒襲至,龍吟不閃不避,右掌向前拍出,一股真氣撲面打向雪禪素,將她擊出數丈,重又摔落在地。

  此時一聲巨吼自城內傳來,龍吟一怔,隨即道:「不好,原來是聲東擊西之計!」方要轉身離去,那邊雪禪素竟又一躍而起,揮動劍氣衝了上來。

  龍吟眉頭大皺,心中吃驚不小。他立穩身形,猛然旋身踢出一腳。隨著這一腳踢出,龍吟人如立足冰上般貼地向前滑行,以足領身直擊向雪禪素,一股冰寒氣勁洶湧而出,雪禪素衝勢不由一緩。

  就在這一緩之際,龍吟這一腳已實實在在地踢在雪禪素身上,無數冰寒氣勁順勢襲來,纏住雪禪素,最後化成一塊巨大的寒冰,將雪禪素凍在其中。龍吟再一旋身,另一足橫掃而出,將巨冰踢得粉碎,雪禪素則被踢得橫飛出廿多丈,摔落地上。

  一招得手,龍吟卻不禁駭然。這一招名喚「冰龍穿心」,仍是以足將寒氣打入對方體內,將對方凍成冰塊後再一踢而碎的狠辣招法,一旦中招,必會被擊為齏粉。而雪禪素竟未同冰塊一道碎裂,令龍吟萬分費解。

  眨眼之間,更令龍吟吃驚的事出現了,雪禪素又一次一躍而起,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狠聲道:「你敢傷害狼王,我要殺了你!」只是手指一揮,卻未能發出半寸劍氣。

  龍吟發覺雪禪素的真氣急速減弱,暗思其必是以真氣護體才未受重創。但這樣一個小姑娘又能有多強的真氣?即使有,又怎可能抵得住他這樣絕世高手的全力一擊?再說,之前那穿心一箭又如何解釋?龍吟只覺一陣頭痛。

  雪禪素連連揮指,卻再發不出冰泠劍氣,急得她一跺腳,凝指於胸前,不住催動內力。此時她體內真氣已然枯竭,哪還有力氣發出劍氣,催逼之下,倒是逼出一頭大汗。她內心越發焦急,猛地尖嘯一聲,竟硬生生地擠出一股真氣,纏繞指上,化成一道劍氣。

  這已是雪禪素的最後一絲內力,劍光閃動幾下後,便因後繼無力而消散,雪禪素一陣暈眩,昏倒在地。

  龍吟凝視雪禪素,心中既驚且駭。他怎也想不通這女孩怎能身受穿心之傷仍能不死,受自己全力一擊竟安然無恙,他不由自語道:「這女孩難道是金剛不壞之身不成?」

  「那可不是什麼金剛不壞身。」一個聲音響起,龍吟不由全身一震,轉頭望去,只見李狼已站起身,雖然身上佈滿傷痕,臉上滿是血污,鮮血順嘴角不斷滴下,而且站立不穩,頗有奄奄一息之態,但卻給人一種極度的恐怖感覺。龍吟不由失聲道:「你……」

  李狼低垂著頭,道:「我確實低估了龍神之力,高估了我自己,受傷也是活該……」轉頭看看雪禪素,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道:「不過,我很高興,這算是意外的收穫吧……龍先生,我們狼族是妖界中最愛黑夜的種族,因為只有夜,才有那皎潔的明月,而只有那明月,才能給我們最強的力量,那就是『月夜不死身』!」

  龍吟心頭一震,道:「月夜……不死身?」

  李狼笑了笑,道:「而身為王者的我,不但已不需要月的幫助,而且還可以像月亮一樣,賜我子民以力量。」緩緩抬起頭,道:「現在起,我要用我最大的力量來和龍先生好好比一場。龍先生,小心了!」言罷雙眼綠芒暴現,邪氣洶湧而出。

  龍吟忍不住倒退數步,駭然而視。只見李狼雙眼漸化為猛獸般模樣,十指亦長出銳利的尖爪,口中隱隱發出陣陣咆哮,卻是化作了妖形。更令龍吟驚駭的,是李狼身上的傷口竟然全數癒合,連嘴角的鮮血也倒流回口中。

  李狼森然一笑,道:「龍神與狼王孰強孰弱,現下便一見分曉吧!」一躬身,單足蹬地,人如電般飛射向龍吟。

  龍吟長嘯一聲,雙臂一振,強大的氣勁立時瀰漫全身,道:「好,龍某自得神力至今,還未遇一敵手,今日得遇對手,真是痛快!龍某正好可印證一下自己的力量!」雙掌一錯,亦向李狼衝去。

  眼見龍紫紋躍入城中,君自傲不由心頭一緊。直覺告訴他,城中那只異獸定然兇猛異常,龍紫紋獨自應付,未免太過凶險。心中一急,君自傲忍不住要施展「鬼影」衝入城內。

  天涯見他面色有異,已有所覺察,再見他蓄勢待發的架勢,立即道:「你想幹什麼?」君自傲道:「城中似有極厲害的巨獸,紫紋一人只怕對付不了。」天涯冷哼一聲,道:「他之前不是說過,此處對他來說是防守最弱之處麼?不管是什麼樣的猛獸,既是龍家所養,自不會傷龍家之人。你瞎操什麼心?」

  君自傲一怔,旋即恍然。葉清幽在旁淡然道:「關心則亂。可見君公子與龍公子確是情義深厚。」沈緋雲道:「那是自然,畢竟是結義兄弟。不過君公子古道熱腸,便是素不相識之人,也會為之仗義出手的。」他出身名門,意志與功夫雖不及其他幾人,但內心正直卻絕不遜色,君自傲救他一命,他一直感念於心,不自覺中總要表達出來。

  忽然一陣破空之聲響起,一團巨大的黑影躍上城頭,卻是一隻全身披滿精鋼般黑色鱗片、高逾三丈的黑麒麟。這麒麟通體黝黑,一雙眼卻如火焰般赤紅明亮,身上散發出一種令人窒息的凶悍之氣,眾人不由皆為之動容,暗思這巨獸若是敵非友,只怕幾人聯手也不易取勝。

  再仔細一看,這黑麒麟頸上還坐著一人,赫然便是龍紫紋。沈緋雲喜道:「天公子所料不關,這麒麟似會聽令於龍公子呢!」

  黑麒麟輕吼一聲,躍下城頭,其躍勢迅猛,落地卻悄無聲息,眾人本以為它這一落定會地動山搖,是以都氣沉丹田穩住身形,未想卻是白費了一番。龍紫紋向眾人一揮手,道:「這是我家的護宅神獸『黑靈神』,可帶大家入城。大家上來吧!」

  君自傲歎道:「不想世間竟真有麒麟這等神獸,今日可真開了眼界。」猛然想起,既然世上連自己這「鬼王」都有,有個麒麟神獸又算什麼稀奇呢?不由搖頭一笑,縱身躍到黑靈神背上,向眾人道:「大家快上來吧!」

  天涯與葉清幽縱身躍上後,沈緋雲遲疑了一下,隨即硬著頭皮躍了上去。黑靈神一轉身,倏然躍起,飛過城頭,直接落入城內。

  眾人隨龍紫紋躍落地面,龍紫紋輕輕拍了拍黑靈神,道:「多謝,這些都是我的朋友,下次再見切莫為難他們。」黑靈神輕吼一聲,似是答應了。

  龍紫紋凝神四顧,運起霧龍心境,試圖能與龍行雲心境相連,但四下尋遍,卻一無所獲。略一思索,隨即喜道:「大家隨我來!」

  眾人隨他左穿右行,在城中穿梭,遇上守城兵士便將之打倒,不多時來到一座青石小屋前。龍紫紋放倒守衛,將門打開,裡面卻是一條蜿蜒而下的台階,順階而下,不多時來到一座極為寬敞的地下大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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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二章 借身

  只見大堂正中一個金色光球不住閃動金芒,其中安坐一人,正是龍行雲。君自傲與天涯對望一眼,暗想:「這不是爺爺曾用過的那招『金龍囚車』麼?」沈緋雲則驚道:「這是什麼?」

  龍紫紋道:「這是龍拳中的一招,名喚『金龍囚車』,被囚於其中者,便如置身於另一世界中一般,所以我才無法和爺爺心境相通。不過此招不可持久,所以我二叔只能將爺爺關在此處。」沈緋雲忍不住問道:「此處又有何玄妙呢?」龍紫紋道:「此堂喚作『煉堂』,堂內天棚、地面以及四壁皆覆有上古龍神鱗粉,可將真氣凝聚煉化,再反施於其發源處,本是我家練功之所。」

  君自傲道:「如此『金龍囚車』之氣便會源源不息,永不斷絕地困住爺爺了。只是龍吟卻未想到你反會因不能與爺爺心境相通而立刻知曉爺爺之所在,弄巧反拙。」

  龍紫紋道:「若非有李狼相助纏住我二叔,爺爺便是被關在最顯眼處,咱們也只能徒呼奈何。」走到光球前,雙手輕貼其上輕嘯一聲,光球漸漸化作萬縷金氣,鑽入龍紫紋體內。

  龍紫紋只覺這股真氣澎湃如潮,在體內湧動不息,全身為之一熱,雙眼亦射出陣陣金光,暗道:「二叔一股外放之氣便已如此了得,看來他確已成為龍神。也不知李狼能否敵得住他。」

  這真氣本就極強,否則也無法困住龍行雲這等高手,加上這「煉堂」不住將其煉化,實已變得更為強盛精純。龍紫紋將其吸入體內,若能及時導氣調理,使其與自身真氣完全相融,內功修為必有飛昇。但此時時間緊迫,卻也顧不得了。他見龍行雲中一動不動,知是心境受封,以掌按在龍行雲頭頂,將一道溟氣送入其體內,助龍行雲解了心境之封。

  龍行雲長歎一聲,睜開雙目,道:「傻孩子,你到底還是來了。」龍紫紋雙目隱見淚光,道:「爺爺,您受苦了……您可曾見到我爹?」龍行雲搖了搖頭,站起身來,看看了眾人,道:「多謝各位相救,此處不是說話之處,咱們快走吧!」

  話音未落,一聲冷笑傳來,龍青鱗的聲音自出口外響起:「我爹所料果然不差,龍紫紋,你以為找了這些幫手,便鬥得過我爹麼?哼,不過是多添幾個死鬼罷了!」

  一陣轟隆巨響傳來,出口處一道石門倏然落下,將大堂封死。龍行雲與龍紫紋面色大變,齊聲道:「不好!」

  一陣狂笑,龍青鱗的聲音再起:「你們便在此處安心休息吧,待過個一年半載,小爺再看你們,看看到時可還有活口。」

  天涯冷哼一聲,道:「憑這便想困住本尊麼?」沉腰坐馬,一拳擊出,龍紫紋見狀叫道:「天公子,不可!」卻已晚了,一股螺旋氣勁越轉越強,直向石門轟去。

  氣勁撞在石門上,立時如水波般在門上漾開,天涯不由一怔,暗自驚詫不已。

  那氣勁順門鋪展開來,霎時間鋪滿整個大堂,眾人頭上、腳下、前後左右均是如水般貼牆流動的真氣,宛如置身於水球中一般。

  龍行雲皺眉道:「天公子太也莽撞了。現在煉堂已經開始煉化真氣,不片刻便會反彈回來,大家快運氣抵禦吧!」眾人急依言運起真氣護身。

  鋪滿大堂的真氣越流越慢,最後凝滯不動。眾人只聽龍青鱗笑道:「不知是哪個不怕死的手快,竟也在煉堂中動武,可笑、可笑!可憐、可憐!」

  嗡地一聲輕響中,四壁上的真氣忽然離壁縮回,眾人只覺一股強猛無匹的螺旋氣勁自四面八方襲至,急催動全身真氣相抗。兩股力量一觸之下,龍行雲倒還不覺得如何,但其餘眾人皆覺全身如撕裂般痛苦,護體真氣若稍弱一些,只怕整個人都要被螺旋氣勁擰碎。好在螺旋氣勁遇到抗力便退了開去,否則眾人怕是堅持不了多久。

  然而螺旋氣勁卻並不消失,而是緩緩貼回四壁、天棚與地面,重又流動起來。

  龍紫紋道:「下次氣勁反彈,勢必更為強猛,大家小心了。」轉向君自傲,道:「自傲,全靠你了!」君自傲立時會意,點頭道:「大家堅持一會兒!」轉身向那石門衝去,施展鬼影,透門而出。

  那石門厚達八尺有餘,別說塗有龍神鱗粉,便只是塊普通的大石,想要打破也絕不容易。君自傲衝出門外,正要施展全力擊打石門,背後卻忽有冷風襲來。他與龍青鱗交過兩次手,對這冷氣甚是熟悉,急施展鬼影,向後疾退。

  一道人影透體而過,落在石門前,正是龍青鱗。他本立於石階之上,君自傲一出門便轉身欲擊破石門,未向上細看,故此並未發現他。

  君自傲意在破門,是以並未退出多遠。誰知剛一解開鬼影,便覺寒氣透骨,暗叫聲不好。原來龍青鱗料到君自傲定會以鬼影閃避,且不會遠逸而去,便早在近處布下了數道寒氣,等君自傲自己撞上去。他腳方一落地,便回身向君自傲射來,右掌疾推而出,帶起一條淡藍色的龍形氣勁,直擊向君自傲。

  君自傲已被寒氣打透,想再施展鬼影,卻覺真氣稍向外散,寒氣便急攻而入,知是寒氣已然入體,若散開真氣,體內便會毫無防禦之力,必被寒氣凍透。無奈下只得運起全身之力,消解體內寒氣,同時抵禦龍青鱗的攻勢。然而這是否能擋得住龍青鱗此招,卻是未知之數。

  果然,龍青鱗的藍龍真氣方一觸體,君自傲便打了個寒戰。他只覺這道藍龍真氣寒若萬年冰山,衝勢狂猛無比,自己便是拼盡全力也抵擋不住,急足尖點地躍起。龍青鱗衝勢不減,推動藍龍真氣直頂過來,竟將君自傲順階推向上方,直衝出石屋之外。

  虧得君自傲急智躍起,否則以這一推之勢,必將君自傲撞入石階之中,到那時遠處可避,這藍龍真氣勢必全數打在君自傲身上,那時別說營救被困眾人,只怕君自傲自己先要性命不保了。

  一出石屋,龍青鱗便雙足落地,猛地停住推勢,如槍般刺在地上,再不向前。而那藍龍真氣卻勢道不減,推著君自傲直向前衝去,轟地一聲撞上一面石牆,立時將那石牆撞碎,繼續向前衝去。

  這一下只撞得君自傲氣血翻騰,幾乎就要抵擋不住。想施用鬼影逃開,卻無奈迎面這藍龍真氣太過強大,且又森寒無比,陰氣與陽氣相鬥所生出的剎那「氣衣」,絕擋不住它。正自焦急,忽覺後背似又碰上了什麼硬物,全身又是一陣氣血翻騰,真氣散亂,藍龍真氣立時便要透體而入。

  危急之中,君自傲想也未想,自然而然地雙臂向左右一展,身子微向後仰,雙足離地,仰天發出一聲長嘯。隨著嘯聲響起,一團陰氣自君自傲全身散出,化作一個半透明的黑球,將君自傲包在其中。那藍龍真氣撞在其上,發出震耳的轟鳴之聲,盡數消散。

  龍青鱗一怔,隨即雙手在胸前屈指相合,叫道:「好小子,竟能擋下小爺的『冰海神龍』,且再接這一招『寒龍吐珠』試試!」雙手如巨龍張口般上下分開,一團陰寒無比的氣勁噴射而出,打在陰氣球上,砰地一聲消散無形。

  君自傲只覺這兩擊打在陰氣球上,對自己本身無分毫影響,但發出這陰氣球後,卻覺神困體乏,內氣不濟,一時忘記正在與龍青鱗交戰,卻思索起這突然爆發出的一招來。

  一陷入沉思,四周立時變暗,最後完全化成一片黑暗,而君自傲的內心卻愈來愈冷靜、清晰。

  「這招想來亦是我前世擅用之技,到了危急關頭,便自然而然地發了出來,卻不知有何名目。

  「這團護身陰氣一經成形,對手無論如何擊打它,似都傷不到我分毫,也無法消耗我的真氣。此技用以防守,實是威力巨大。不過此招一出,身體卻異常疲累,似是極耗內力,若遇強敵,縱然能解一時之危,卻也會耗盡內力,到時這球形真氣一消,只怕連逃的力氣也沒有了。此技看來,卻是無用之技。

  「但我前世身為鬼卒之王,本領又甚是高強,怎會創出這等無用之技?看來此技定然大有奧妙。若那遊方無常在便好了,或許他會知曉吧……」

  正想著,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大王喚在下何事?」卻正是遊方無常的聲音。

  君自傲一怔,道:「遊方無常?」這一分心之下,才發覺身在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不由暗自驚訝:「這是怎麼了?為何四周如此黑暗?」

  遊方無常的聲音再起:「大王,這是您的『瞑界』啊!」

  君自傲一片茫然,道:「『瞑界』,那又是什麼?」遊方無常的聲音道:「原來大王是在無意中施展出『瞑界』之技的,難怪連自己也不知就理。這『瞑界』乃大王創出的靜思之界,身處此界,可令人心無旁鶩,能集中全部精神思考。『瞑界』便是大王內心之境,與龍家的『霧龍心境』頗有相似之處,但在臨敵應變與修煉武技上,卻勝於霧龍心境。若用之與人聯絡,則更勝於霧龍心境。大王想將何人帶入瞑界,不論其身在何方,均可在剎那間將其喚來。在下此時正在仙界行走,卻也被大王喚來了。」

  君自傲暗道:「那日與裴朔一戰,我便在無意中用出了這『瞑界』,結果便輕易悟出了鬼影的變化之法,這『瞑界』於臨敵應變與武功修煉上,確是有無窮妙用。只是那是在無心之下施出,事後便忘了個乾淨,今日若不是碰巧將遊方無常喚了來,怕是又要如上次一樣,一出『瞑界』就又忘個乾淨了。」

  一轉念,道:「我方才用出了一招護身之術,體內散出一個陰氣球,之後便感到神困體乏,內力不濟,不知這是何招數?」

  遊方無常道:「恭喜大王記起了這招『鬼甲』。以大王從前功力,這『鬼甲』之氣發出體外後,可持續半柱香時間,這期間可擋住比自身力量強大數倍的氣勁攻擊,而大王卻可在其中向外發出真氣擊敵。而且『鬼甲』之氣絕不會似尋常外放之真氣一般會漸漸變弱消散,所以只要在其用盡之前將其收回體內,真氣就會重新補足如初,實是天下無敵的神技。」

  君自傲身處這奇異的「瞑界」之中,思維變得異常敏捷,遊方無常方說完,便已經全數想通,道:「我懂了。我之所以神困體乏,只因現下力量不及前世,難以承受此技重負之故。多謝指點,你去吧。」

  遊方無常遲疑道:「大王,在下……在下斗膽請大王借身體一用!」

  君自傲一怔,道:「什麼?」

  遊方無常道:「請大王恕在下無禮……龍吟似在龍青鱗身上注入了一股真氣,所以龍青鱗才能用出『冰海神龍』這等招式,以大王現下功力,只怕非其對手。所以在下斗膽請大王將身體借與在下,讓在下助大王擊退此人。」

  君自傲暗想:「以我現下本事,怕確是敵不過龍青鱗。遊方無常熟悉我前世身手,正好借此機會看看前世之我有何本領。」於是道:「我該怎樣做?」

  遊方無常道:「大王稍後若覺身體有何不妥,勿發力抗拒便是。」

  話音方落,君自傲只覺一陣暈眩,依遊方無常之言,不加抗拒,任由它去。

  驟然間四周漸漸恢復光明,身體卻已不受自己控制,雙足落地後,將「鬼甲」氣勁收回體內,隨即倏然衝向龍青鱗。

  這一衝之際,「鬼影」已然上身,整個人無聲無息地疾衝向龍青鱗,速度竟也快出從前許多。君自傲暗道:「不錯,施用鬼影時全身皆化實為虛,配合前衝之勢,確可收提速之效。」

  龍青鱗全力發出的真氣竟攻不破君自傲護身黑球,不由驚呆當場。此時見君自傲疾衝而來,方自從驚愕中回復過來,然而就在這剎那間,君自傲已衝至面前,情急之下,他一掌拍出,直擊君自傲胸口。

  遊方無常前衝之勢不停,直透過龍青鱗後,方解開鬼影。君自傲只道他定要從背後攻擊龍青鱗,不想遊方無常稍緩了口氣,竟又施展鬼影,一頭扎入地下。

  龍青鱗一掌擊空,眼見君自傲透體而過,襲至身後,急轉身掃出一腳,但身後哪還有君自傲的影子?他驟失敵蹤,一時不知所措,急環顧四周,全神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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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三章 聯手

  遊方無常潛入地下後疾速前行,再衝出地面時,已進入一間屋內。他功運雙耳,立時辨清龍青鱗方位,施展鬼影穿房而出,卻正對著龍青鱗背後,眼見衝到近前時,順勢躍起,一腳踢向龍青鱗後心,在腳離龍青鱗只有寸許時,才猛然解開鬼影。

  君自傲不由暗叫一聲好,內心起伏澎湃。鬼影是他稔熟之技,但他卻從未想到其在與人交手時竟有這般用法。在此之前,他只知此技可用來閃避或夜行縱躍,而遊方無常這幾下鬼影用出,卻忽然為他打開了一扇窗,讓他看到了窗外的另一個世界。不覺中,他的武學修為隨之大大增進了。

  龍青鱗方覺背後不對,便已被踢中,悶哼一聲,身心向前飛出數丈,撞破一間石屋,摔入屋中。掙扎著爬起,口中已是鮮血滿溢。他將血吐在一旁,縱身撲出屋外,雙手在胸前屈指相合後倏然前推,又是那招「寒龍吐珠」出手。

  遊方無常腳一落地,便施展起鬼影疾衝而出,龍青鱗發出「寒龍吐珠」之際,遊方無常距他已不足兩丈,待透過那冰寒氣勁,距龍青鱗已不過兩尺,右掌自下而上,向龍青鱗胸口擊去。

  龍青鱗大駭下急收掌回護,斜拍君自傲手臂,不想卻透臂而過。這一拍本打算拍偏對方來掌,故爾用力不小,不想卻拍了個空,身子不由自主地順掌擰了過去,將半個胸口讓給了君自傲。

  遊方無常此是方解開鬼影,一掌擊在龍青鱗胸口。龍青鱗全身一震,強忍住氣血翻騰之苦,提膝猛撞向君自傲小腹。遊方無常不閃不避,又是一掌拍向龍青鱗胸口,左腳下卻暗自運氣,竟以腳使出「鬼鎖」來,霎時間數道陰氣疾竄而出,將龍青鱗之腿牢牢縛住,這一下膝撞便被硬生生地拉住了,而龍青鱗一呆之際,遊方無常這一掌已然拍實,龍青鱗再抵受不住,向後跌倒。

  遊方無常卻不停手,猛一運勁,「鬼鎖」陰氣猛然收緊,龍青鱗慘叫一聲,一條右腿已被勒為數塊,鮮血噴湧一地。

  君自傲一驚,只覺遊方無常仍無停手之意,右腳運勁,一股霧般黑氣瀰漫而出,竟是那招吞噬萬物、凶狠無比的「鬼噬」,他急高叫一聲:「不可!」同時急忙集中精神,霎時間身體重又聽從自己指揮,「鬼噬」之氣也收回體內。

  此時龍青鱗已疼得昏了過去,君自傲看著血泊中的他,心中大為不忍,歎了口氣,運起「瞑界」,將遊方無常喚入其中。

  遊方無常道:「大王恕罪,此人心地狹隘,性格凶邪,實不配為龍族子孫,所以在下才斗膽想將他除去,以防日後對大王不利……」

  君自傲道:「但他畢竟是紫紋的兄弟。況且,便是對一極惡之人,你出手未免也太過殘忍了。」遊方無常道:「是。不過大王您從前說過,對可恨之人,就當用可恨之法。再者,殺人手段本就不是仁慈之法,若因婦人之仁而放虎歸山,日後說不定反會被其以更殘忍的方法迫害,那豈不是……」

  君自傲道:「你說的不錯,但我還是無法接受。多謝你的點化,令我在武學大道上又有所進展。你去吧。」

  遊方無常應了一聲,君自傲解開瞑界,疾步奔回煉堂石門前。

  目視石門,他不由又陷入了沉思:「這石門厚達數尺,單以掌力絕難打破,又該如何是好呢?

  「以掌發氣,氣若鐵錘,遇上這等巨石,光任鐵錘擊打絕難有效,若是能集氣於一點,使其如鋼針一般,想來卻可刺入巨石之中,但這樣又有何用?

  「如果……這鋼針真氣打入石中後,能再分化成數股針氣,再向四面八方刺出,便可將附近石頭變得鬆散。若以數股這樣的針氣刺入石中,再各自四散刺出,巨石豈不變得如碎砂一般了麼?

  「發出針般銳利的真氣倒也不難,但怎樣可令真氣在刺入石中後,再分為數亂刺向四周呢?

  「……慢著,我怎竟忘了?我那招『鬼棘』,不正有些功效麼?我卻在這裡苦思什麼?」

  想到此處,人漸從瞑界中醒來,伸出食指,向石門連連點擊。針般真氣順指而出,深深刺入石中。他只覺那石中之氣仍能受自己控制,要它進便進,要它退便退,微微一笑,將那些真氣散成無數道,在石中向四方刺出。

  只聞一陣咯咯聲不斷響起,石中塊氣漸漸耗盡,那大石也已變得脆弱不堪。君自傲猛地一震,暗道:「這……這是什麼招數,為何會如此自然地想出來?他方才沉思出招,卻是如做夢一般,在不知不覺中便完成了一切,現在猛然醒來,不免大為驚愕。

  但不論如何,這招卻已用了出來,記在了心間,他此時也沒有時間多想,暗道:「看來我前世的這些本事,到了當用之時自會跑出來,卻不用多費心思去想了。」右掌運力拍向巨石,巨石立時碎成無數細屑,嘩嘩啦啦地散落了一地。

  自他衝出煉堂至今,並無多長時間,其間螺旋氣勁雖又襲擊了眾人一次,眾人卻也都挺住了。此刻驟見石破碎,眾人急奔出煉堂,來到地上。只聽煉堂內傳來數聲巨響,龍行雲道:「如今那些氣勁互相撞在一處,該是相互抵消了。」轉頭看著君自傲,道:「這次虧得有小傲,不然大家怕就要不妙了。」天涯這次冒失闖禍,自知理虧,是以一直一言不發。

  君自傲垂首道:「爺爺,小傲方才和龍青鱗交手,一時不慎,將……」龍行雲揮了揮手,看了看遠處血泊中的龍青鱗,歎道:「家門不幸,怪不得你……以他所作所為,便是被打死也是活該。」

  一隻龍爪從天而降,重重拍在李狼身上,李狼身形為之一頓,卻未受半點傷,雙手連揮,無數道勁風將龍吟籠罩其中。

  龍吟暴喝一聲,雙足蹬地躍起,身子不住旋轉,一條赤紅的龍形真氣繞柱般纏在他身上不住游動,將襲來的勁風盡數消解。

  火龍消散,龍吟雙足方一落地,李狼已衝至面前。龍吟右手化爪斜撩李狼脖頸,不想右臂卻似被萬斤巨石夾住般移動不得,一怔之下,已被李狼一肘撞在胸口,悶哼一聲,身子向後倒去。

  不想右臂仍被那看不見的「巨石」夾得死死,身子仰向後方,卻不能倒下,李狼又是一肘砸在龍吟腹部。

  龍吟強忍巨痛,借勢向前躬身,左掌輕按在李狼胸口。李狼舉肘向龍吟背後猛砸,震得龍吟氣血翻騰,他咬牙忍住,猛一發力,一道真氣順掌衝入李狼體內,化作一條黑龍,自李狼背後破背衝出。

  李狼狂嘯一聲,被擊得飛起數丈,摔落地面,砸碎無數磚石。

  龍吟深吸了一口氣,冷哼一聲,道:「這招『黑龍透甲』已震碎閣下內臟,任你是什麼『不死身』,也難逃一死。」

  「是麼?」李狼一躍而起,笑道:「在下倒不覺得!」兩手化作鉗型,倏然交替擊出,霎時無數由真氣化成的巨狼凌空竄出,直奔龍吟而去。

  龍吟眉頭大皺,雙手在面前一錯即分,揮向身體兩側,口中一聲清嘯,真氣驟然衝出體外,與人合為一體,化作一條巨大的白龍沖天而起,將那些巨狼盡數擊散。

  白龍在空中一轉,電般衝向李狼,轟地撞在李狼身上,直向地下衝去,竟將地面撞出一個大洞來。

  龍尾入洞後,龍吟卻從白龍中躍出,落在洞口邊。只聞一聲轟響,大地為之一顫,卻是那真氣白龍已然在地下爆發。

  龍吟凝視洞口,自語道:「受了這招『白龍之陵』閣下還有命在麼?」

  話音方落,李狼已自洞中躍出,站在洞口另一端,凝神龍吟,道:「龍神之身,果然厲害!」

  龍吟凝視李狼半晌,道:「狼王的『月夜不死身』,果然也很厲害!」

  李狼道:「咱們這麼打下去,毫無意義,不如罷手吧。」龍吟冷冷一笑,道:「閣下當龍某是什麼人,任你要打便打,要停便停?」他料想李狼這「月夜不死身」定然極耗內力,絕不可能永遠維持不破,此時見李狼提議罷手,暗想定是李狼已內力不濟,哪會放過打倒這強敵的機會?

  李狼微微一笑,道:「龍先生得到龍神之身後,是否曾以為自己已是天下無敵?」

  龍吟點頭道:「不錯。不過今日龍某卻知天外有天,『天下無敵』四字,已再不敢當。」李狼點頭道:「龍先生果然爽直。在下也曾以為自己已是天下無敵,但直到最近,才知並非如此。龍先生近年來忙於家事,對這世上的變化,怕是知之不多吧?」

  龍吟以為李狼暗損他篡權奪位,不由面色一沉,道:「閣下什麼意思?」李狼道:「鬼界之王魄獄芒不知用何法轉生人間,他手下本領高強的鬼族強將也一一現身,怕是要對人間有所行動。」龍吟皺眉道:「那又如何?」

  李狼道:「龍家是龍神之後,自古便肩負保衛人間之責,鬼族若要對人間下手,必先攻龍家,而龍家現今的力量……只怕不足以應付吧。」

  龍吟沉吟片刻,道:「龍某對保衛人間之事毫無興趣,鬼族想要將人間如何,與龍某全無關係。想來鬼族也不願多樹強敵,故意來招惹我龍家……」不等說完,李狼已笑道:「龍先生想井水不犯河水,然而一山不容二虎,鬼族又怎會憑龍先生一言,而置龍家這一大患而不顧?況且……這隱龍山中,只怕還有不少令鬼族心癢難搔的秘密吧?」

  龍吟冷哼一聲,道:「狼王似乎太過多事了吧?龍家之事,倒不勞閣下費心!」

  李狼道:「龍家中,怕也只有龍先生一位高手了吧?那魄獄芒在下倒見過一次,自覺只能與其戰個平手而已。然而依魄獄芒所言,他現在的功力,只不過才恢復了五成左右。若其所言非虛,待其功力盡復之時,怕是天下就再無其敵手了。」

  龍吟沉思片刻,道:「狼王到底有何意?」

  李狼道:「沒什麼,只是想和龍先生攜手對付這魄獄芒而已,不知龍先生意下如何?」見龍吟面露疑色,又道:「龍先生不必立時答覆。若在下所料不差,鬼族動手已然不遠,到那時,龍先生若有須用在下之處,再找再下不遲。」

  龍吟皺眉道:「依狼王之見,又應怎樣做才好?」

  李狼一笑道:「單以你我之力,怕也難以對付整個轉生人間的鬼族。不過龍家身為武林龍頭,若登高一呼,想來必會有無數人響應,到那時……不只是蕩平鬼族,便是稱雄天下,又有何難?」

  龍吟心頭一震,李狼寥寥數語,卻為他勾畫出一片新的壯闊天地。他一直以來處心積慮奪權篡位,此時剛剛得手,還未來得及擴展野心。聽了李狼一番話,他不由暗思道:「不錯,龍家本就是武林龍頭,此時若能以剷除鬼族,保衛人間為由,自然可召集天下強豪加以號令。到時以龍家的地位,再略施手段,自可一舉兩得,稱雄於天下。哼,龍家數千年保衛人間,又得到了些什麼?如今也到了人間回報我龍家的時候了!只是這李狼絕不會如此好心,定是想借我龍家之手達到統領天下的目的。哼,龍某又豈是易與之輩?不過此人功力高絕,若不好好加以利用,倒是可惜。」表面卻不動聲色,道:「狼王高看龍某了。龍某只怕無此威望。」

  李狼道:「龍先生或許對在下有些不放心吧?在下今生別無它求,只願能早日回到妖界,至於人間如何,本就與在下無關。只是苦於難以找到越界之法,才不得已參與人間事之中,只求機緣巧合中能有奇遇,好達成所願罷了。」

  龍吟微微一笑,道:「狼王誤會了。今日與狼王一戰,龍某大感暢快,大有相見恨晚之感,還請狼王在敝處小住幾日,也好共商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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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5 21:05:45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四章 毒龍

  李狼微微一笑,道:「多謝龍先生美意,不過……」看了看遠處昏倒在地的雪禪素,道:「在下還有些事要辦,待事情一了,自當立刻趕來,助龍先生一臂之力。」語畢身形一動,人已到雪禪素身旁,將雪禪素抱起,身形不動,人卻緩緩升至空中,飄過城頭而去。

  龍吟眼望李狼離去,冷冷一笑,自語道:「這一手功夫雖奇,卻也鎮不住龍某。不過,龍某確實應多謝閣下才是……」

  龍紫紋轉過身,向眾人道:「李狼拒絕與我心境相通,卻不知是何道理。」君自傲聞言悄悄進入瞑界,試圖將李狼帶入其中,卻也徒勞無功,只得退了出來,百思不解。

  葉清幽自語般低聲道:「他便是這樣的人。我想,他定會拋開我們,獨自離開的……」隨即轉向眾人,道:「我們還是速離此地為妙。不必等狼王了。」

  龍行雲點頭道:「如今的龍吟,咱們聯手亦難以傷其分毫,若給他趕過來,可是大大不妙。咱們快走吧!」

  眾人順原路折回,借黑靈神之力來到城外,不敢多加耽擱,在龍行雲帶領下穿越林海來到山下。李狼的大車已不知所蹤,顯已先一步離去。眾人乘上自己的馬車,打馬飛奔,半日後來到一座小鎮之上。

  龍行雲道:「青鱗這小子受傷不輕,李狼又已然離去,老二必會狂追而來,好為兒子報仇。咱們還是莫要在此停留,速速置辦好乾糧,再換幾匹健馬,立即出發為妙。」眾人齊聲稱是。沈緋雲又主動掏腰包換了馬,繼續向西行去。

  縱馬飛馳,不覺天色漸暗。龍行雲選了處北風山坡,升起火,準備野宿。君自傲功運雙耳,里許內聲音清晰可辨,毫不費力地逮到一隻山豬,為眾人烤了起來。

  沈緋雲是個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江湖經驗雖豐,卻無露宿山中,烤獸為食的經驗,見君自傲駕輕就熟的樣子,不由歎道:「君公子懂得可真多,若換了我,怕只能餓一晚了。」君自傲笑道:「這又算什麼本事了。」轉向龍行雲,問道:「爺爺,一步您可有打算?」

  龍行雲眉頭深鎖,道:「老二現下初具龍神之身,尚未來得及做什麼惡事,但時日久了,以他的心性,必要掀起風雨,為禍江湖。與魄獄芒相比,他才是要最先解決的難題。」一路上龍紫紋已用霧龍心境將魄獄芒之事告之龍行雲,但其他人卻不知曉,此時聽龍行雲提及,還道龍行雲亦曾見過其人。

  葉清幽淡然道:「龍老前輩所言極是。魄獄芒雖然厲害,但終未恢復全力,不會立刻現身江湖為禍。龍吟現今已然天下無敵,倒是天下第一大患。」

  天涯一直沉默不語,此時忽哼了一聲,道:「天下無敵又如何?我就不信,天下人群起而攻,他以一人之力能撐得住!」沈緋雲亦點頭道:「天下英豪何止千萬,咱們只要請動大家聯手對付龍吟,任他是龍神之身,也毫無勝算。」

  葉清幽輕輕搖了搖頭,道:「只怕難以做到……」她不愛與人爭辯,是以只說了一句,便即閉口不語。

  君自傲點頭道:「不錯。龍家乃武林龍頭,肩負保衛人間之責,若將龍家內亂公佈於天下,怕是只會引得人心不巡,引起更大的動盪。到時魄獄芒之輩說不定反會趁機而上,人間局面,就不知會亂成什麼樣子了。」眾人聞言皆點頭稱是,天涯本欲質問葉清幽有何難辦,此時見君自傲接過話來說明,也就不再作聲了。

  龍紫紋則感激地望向君自傲。這些話本他不便說出口,君自傲卻心有靈犀,代他向眾人講明,不由令他大為感動。君自傲回以一笑,似是說:沒什麼,應當的。

  龍行雲道:「不錯,龍家之事,便當由龍家人自己解決。紫紋,爺爺早已想好了對策,只要將你也變為龍神之身,就可擊敗老二,重正我龍族之風!」

  眾人聞言皆吃了一驚,龍紫紋一臉驚愕,道:「爺爺,您說什麼?」

  龍行雲道:「老二能化身為龍神,只因他解開了『龍門』之秘,如果我們也能解開『龍門』的秘密,就可令紫紋成為更強的龍神!紫紋,你是龍家千年來唯一一個擁有最純正溟氣的傳人,若能躍過龍門,定可遠遠超過老二!」

  幾人齊望向龍紫紋,君自傲道:「若真如此,龍吟便不足懼了。紫紋,爺爺說的不錯,你要有信心!」

  龍紫紋茫然道:「我?成為龍神?可……難道我們要重回隱龍山嗎?」

  龍行雲笑道:「爺爺雖不知龍門之秘何解,但卻知道除隱龍山外,還有一個地方也藏有『龍門』!」

  龍紫紋一震,訝道:「這怎麼可能?」

  龍行雲道:「這本是我龍家另一個大秘密,就連你爹和老二都不知道。那處龍門,便在西南臥虎山中。」

  君自傲喜道:「那太好了!咱們便立刻趕赴臥虎山吧!」他本是沉著冷靜之人,但此時驟聞龍紫紋可變為強大無比的龍神,不由為其高興起來,變得有些激動了。

  龍紫紋低著頭,自語道:「變成龍神?我……我真的行麼?」

  君自傲見其毫無自信,幾步上前,抓著龍紫紋雙肩,凝視龍紫紋雙眼,沉道:「紫紋,過去你說不知學武何用,不知未來如何,過得了無趣味,而我也深有同感,所以我們才會走到一起,成為兄弟。但是……連番的變故已讓我想通了,在這亂世上,若無力量,便無法保護至親至愛之人,只能眼睜睜看惡人橫行。我不願再因自己的軟弱而失去朋友了,所以我要拚命變強,而你,紫紋,你的肩上還有更重的擔子!試想,天下百姓若沒有一個強者來保護,又要承受多少生離死別之苦?你要保護全天下的善良百姓,所以,你要變得更強,你必須變得更強!紫紋,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幫你蕩盡一切陰霾,但是,你要先有變強的自信,有比我還渴望變強的決心,絕不可輸給我才行!懂嗎!」

  龍紫紋看著君自傲的眼睛,那裡閃著一種令他難以看透的光芒,那光中似乎有悲傷、有堅定、有不甘、有堅強……這光芒在剎那間令他忘記了一切,君自傲的聲音如洪鐘般響在耳邊,字字都能振動他的心弦,剎那間,他被喚醒了,潛伏在心底的豪氣陡然而起,他一把抓住君自傲雙肩,道:「我懂了!我一定不會輸給你的!」

  龍行雲含笑看著二人,目光中充滿了期許。天涯的目光則集中在君自傲身上,君自傲的一番話,不僅震動了龍紫紋,也深深震動了他。他不由重新審視起君自傲,對君自傲的認識又深了一層。

  葉清幽淡然道:「龍公子天資過人,定能超過龍吟而成一代龍神。」轉向龍行雲,飄然一禮,道:「小女的師付尚與狼王在一起,令小女放心不下。既然龍老前輩已有對付龍吟之法,小女打算明日便告辭,去尋鄙師侄。」

  龍行雲點點頭,方要答應,龍紫紋已失聲道:「葉姑娘要走?」葉清幽點頭道:「禪素偷跑出宮,師父和師姐定已心急如焚,小女須盡快將帶回宮才是。」

  龍紫紋大感失落,想要出言挽留,卻又沒什麼好理由。想到這一去臥虎山,為知何時才能再見到葉清幽,心中不由大為難過。

  便在此時,遠處忽有火光燃起,不斷向此處移來。眾人齊凝目觀瞧,不多時便見十多個手持火把的白衣女子緩緩走來。

  葉清幽先是一怔,隨即起身迎上前去,飄然一禮,道:「師姐,你怎麼來了?」

  一人從眾女子中走出,正是聖宮宮主閔禹蓮。她眉頭微蹙,道:「還不是為尋那不聽話的鬼丫頭?她現在是否與李狼在一起?」見葉清幽微微點頭,不由輕歎一聲。

  龍紫紋亦迎了上來,抱拳一禮道:「原來是聖宮主駕到,紫紋未曾遠迎,失禮之極。」閔禹蓮笑道:「龍公子多禮了。說來也是緣分,我等亦在這山中野宿,見此處有火光閃動,一時好奇,便來瞧瞧,不想卻遇上了龍公子。不知這幾位是?」

  龍紫紋忙為其引見,閔禹蓮與眾人一一見禮。君自傲對她有種莫明的反感,故冷著臉向她拱了拱手,卻未答話,閔禹蓮面色微微一變,還了一禮,也是不發一言。

  最後介紹到龍行雲,閔禹蓮一驚,道:「原來竟是龍老前輩,請受晚輩一拜!」言罷飄然下拜,隨行的十餘白衣女亦隨之拜下。龍行雲急忙攔住,道:「折煞老朽了!不知聖宮主為何會在此處?」

  閔禹蓮輕歎一聲,道:「晚輩有個頑皮的弟子,偷偷溜了出來,晚輩擔心她少不更事,再出什麼意外,這才追了出來。一時心急,只顧趕路,卻錯過了市鎮,這才只得留宿野外,不想竟能遇上龍老前輩,真是幸至!卻不知龍老前輩又為何在此?」

  龍行雲輕歎一聲,道:「聖宮與龍家同為正道之首,這些話不可向外人道,說給聖宮主卻是無妨。」遂將龍家發生之事一一說與閔禹蓮,最後道:「如今老朽打算帶紫紋前往臥虎山修行,好令紫紋成為龍神之身,制服龍吟這不孝子孫。」

  閔禹蓮凝神傾聽至此,道:「原來如此。如今天下動亂,若龍家內亂不除,恐怕要波及整個人間。龍老,您若不嫌棄,晚輩願隨行而去,以助一臂之力。」

  龍行雲忙道:「怎敢勞動聖宮主?況且……聖宮主愛徒下落不明,原也是受我龍家之累,老朽不能助聖宮主尋回徒兒,已然萬分愧疚,怎好再讓聖宮主……」不等他說完,閔禹蓮已道:「龍老莫要推辭了。小徒雖下落不明,但既與狼王在一起,那妖狼自持身份,想來倒也不會難為於她。現下當務之急,乃是龍家之事,聖宮與龍家既同為正道之首,便自當同病相憐,同憂相救,龍老若再推辭,可就讓晚輩疑心是瞧不上咱們了。」

  龍行雲捋鬚一笑,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老朽就多謝聖宮主了。」龍吟功力高絕,龍紫紋能否成為龍神又還是未知之數,此時幫手自然是越多越好。

  龍紫紋亦是滿面紅光,笑意滿盈,為的卻是不必與葉清幽分別。而葉清幽眼中卻透出一股黯然之色,雖是一閃即沒,卻被閔禹蓮看了個清楚。

  不知怎地,君自傲對閔禹蓮有種莫明反感,此時見閔禹蓮要隨行左右,不由大感厭惡。天涯觀色知意,湊近他耳邊小聲問道:「你不高興?」君自傲搖搖頭,道:「沒什麼,天兄多心了。」

  天涯見他不肯如實相告,不由有些生氣,方要冷言譏諷幾句,忽覺胸口大痛,不由彎下腰來。霎時間一股暗紫色的龍爪形真氣衝破天涯後背而出,揮舞幾下後漸漸消散,天涯悶哼一聲,搖了幾搖,眼看就要倒下。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均怔在原地。君自傲急忙扶住天涯,失聲道:「天兄,你怎麼了?」

  天涯只覺體內奇痛難當,忍不住呻吟出聲來。他本是好強之人,此時竟痛得哼出聲來,可見確是極為痛苦。他強自咬牙道:「沒什……」只說了兩字,卻已痛得昏了過去。

  君自傲大驚失色,正不知所措,龍行雲已衝至近前,兩手拇指分按在天涯左右太陽穴上,不斷將溟氣打入其中。半晌後,天涯呻吟一聲,慢慢醒來。

  龍行雲撤回雙手,皺眉道:「好厲害的毒龍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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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25 21:06:12
第四集 毒龍之氣 第五章 分道

  君自傲扶住天涯,向龍行雲問道:「爺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龍行雲道:「小傲,天公子是否曾被龍吟以全力一擊擊昏,而醒來後卻未受半點內傷?」君自傲搖了搖頭,道:「應該沒有,倒是我曾……」說到此處猛然一震,失聲道:「難道這便是那招的後果?」

  龍行雲點頭道:「那招名喚『搶珠毒龍』,乃是龍拳中至毒的一招。此招先以毒龍珠真氣將人封住,再以溟氣造出的毒龍,打入其體內。毒龍在其體內以真氣為食,不斷長大,最後撕裂其人肉身,飛騰而出。這本是用來控制邪魔惡獸的功夫,不想卻被龍吟如此濫用……」

  君自傲絕頂聰明,已經想通,定是自己反運鬼噬之時,將那「毒龍」注入了天涯體內,結果反在此時害了天涯。他不由頓足道:「都怪我不小心……爺爺,現在該怎麼辦?可有解救之法?」

  龍行雲皺眉道:「龍吟已成龍神,他造出的毒龍,只有具有龍神之身者方能化去,爺爺卻只能暫時將毒龍封住一段時日而已。」君自傲聞言顫聲道:「難道就無法可想了麼?」

  天涯輕笑一聲,眾人不由愕然。自識天涯以來,誰也未曾見他露過半絲笑容,便是偶有笑聲,也不過是嘲諷人的冷笑,此時聽見他發自真心的笑聲,眾人幾乎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君自傲不由道:「天兄,你……」

  天涯看著君自傲,道:「我天涯縱橫江湖,就從來沒有半個朋友。今日,能遇上一個為我的生死而心急的你,我死也知足了……」君自傲心頭一顫,想起天涯當日厲聲開導自己時的情形,不由淚濕雙眼,一咬牙,狠聲道:「不許胡說!你不是說過,我這條命是你的麼?未將它收回之前,你絕不可先死!」

  眾人見此情景,不由為之黯然。龍行雲搖頭道:「天公子過慮了,老朽雖化不去這毒龍,卻知世間有另有神物可降服它,若能找到『冰玉魂』,天公子的性命或許便可無礙。」

  眾人聞言皆為之動容,君自傲更是喜道:「這……這可太好了!我這就去找!」

  沈緋雲忍不住問道:「這『冰玉魂』又是何物?」閔禹蓮道:「傳說上古時曾有天地易位,地上的寒氣和天上的雲霧凝在一處,便化成了奇寒無比又虛無飄渺『冰玉魂』,不過只是傳說,卻沒人真見過。龍老難道見過這寶物麼?」

  龍行雲道:「那也是機緣巧合。老朽少年時初習『搶珠毒龍』這招,為能比過大哥,一時貪功求快,結果弄得走火入魔,竟在自己身上種下了毒龍。當時心中害怕,又不敢告訴爹爹,一糊塗就跑了出去。後來倒也歷經了不少奇遇,終讓我誤打誤撞地見到了『冰玉魂』這寶物,還化去毒龍之氣。不想過了幾十年,這少年時犯的錯,卻能救下一位英雄少年,真是僥倖之至!」

  龍紫紋見君自傲急得滿頭大汗,便打斷龍行雲,道:「那這『冰玉魂』現在何處呢?」龍行雲道:「爺爺所知的那處,遠在北方七陰山的隱月峰上一處山洞中。」龍紫紋點頭道:「如此咱們明日一早便向北走,盡快趕赴七陰山。」

  君自傲搖頭道:「如此一來豈不誤了你解龍門之秘的修行?到時龍吟勢力擴大,就更難以應付了。尋『冰玉魂』有我一個就夠了。」龍紫紋方要堅持,閔禹蓮已道:「君公子所言極是,咱們應以大局為重。」

  沈緋雲聞言急道:「在下留下也幫不了什麼忙,不如讓在下隨君公子去吧,這樣多少也有個照應。」龍行雲點頭道:「這樣也好。那『冰玉魂』質本虛無,不可以人力移動,所以必須將天公子帶到那洞中。小傲一人確是不便行事,加上沈公子,就方便多了。」

  閔禹蓮向龍行雲飄然一禮,道:「龍前輩,晚輩暫時告辭,待明日再來與前輩匯合。」轉向葉清幽,道:「師妹,你也隨我來吧。」

  龍行雲早覺葉清幽與自己這些男子共宿一處多有不便,此時其隨閔禹蓮而去,自是再好不過,忙起身相送。龍紫紋則頗感失落,自覺少了一次能徹夜傾談的機會。

  君自傲憂心於天涯的傷勢,扶了天涯到車中休息,沈緋雲緊隨其後而去。眾人心情各異,一頓晚餐終未吃好。

  葉清幽隨聖宮眾人走了頓飯功夫,來到一處大帳篷前。十餘個白衣女子守在帳篷左右,見眾人回來,急上前迎接。閔禹蓮牽著葉清幽來到帳內,揮退眾人,坐下來道:「禪素這孩子也不知怎樣了,真叫人擔憂。」葉清幽道:「她與狼王在一起,應當……」

  閔禹蓮凝神葉清幽雙眸,歎道:「你想說『應當無事』,對嗎?」葉清幽黯然無語。

  閔禹蓮伸手輕撫葉清幽那如水秀髮,憐愛地說道:「師妹,這一年多來,你四處奔波,聖宮興亡的重擔全壓在你一人肩上,真是苦了你了。」葉清幽心中一暖,道:「師姐切莫這樣說,這些都是清幽應當做的。」

  閔禹蓮輕歎一聲,道:「想當年,聖宮也曾傲視天下,雄居於武林之首。可如今……如若不能誅除妖狼,兩年之期一到,這世上,怕就再也沒有『聖宮』這名字了……」說著,兩行淚水潸然而下。

  葉清幽心頭一酸,道:「師姐,清幽明白。你放心吧……」閔禹蓮道:「放心?師姐怎放得下心?禪素這孩子天資聰慧,只一年便能學通冰泠劍氣,本指望再假以時日,便可成為你對付妖狼的左膀右臂,可現在,竟然甘願跟隨那妖狼到處跑……」

  葉清幽輕輕握住閔禹蓮的手,柔聲道:「禪素年紀尚小,有些事……還想不大明白。不過,她絕不會因私忘公,師姐不要太過擔心。」閔禹蓮搖了搖頭,沉默片刻,忽道:「清幽,為了聖宮存亡大事,師姐有一事相求,請你一定要答應!」說著,竟面向葉清幽跪了下來。

  葉清幽一驚,急伸手相扶,道:「師姐,你這是做什麼?折煞清幽了!」閔禹蓮執意不起,道:「師妹若不答應,聖宮便再無出頭之日,師姐乾脆就跪死在你面前,免得到時心碎!」葉清幽心頭酸楚,亦跪了下來,垂淚道:「師姐只管吩咐,清幽絕無二話。」

  閔禹蓮緊抓住葉清幽的雙手,道:「師妹,如今單以聖宮之力,已絕無誅除妖狼的可能,除非咱們聯合龍家,以萬世無敵的龍神之力來對付妖狼,才能解聖宮滅門亡派之災。師妹,龍公子對你一片癡心,你若能與他結為百年之好,聖宮便與龍家成了姻親,到時便是咱們不開口,龍家也不會坐視不理。有了龍家相助,何愁妖狼不除,何愁聖宮無復興之日?」

  葉清幽一顫,只覺一顆心直往下沉去,臉色霎時變得慘白無比,顫聲道:「師姐,這……」

  閔禹蓮哭道:「清幽,難道你忍心看聖宮從此絕跡於江湖麼?難道你忍心讓萬千同門就此含恨於九泉之下麼?就算你忍得下心不理這些,但是……你忍心看師父死麼?若大一個聖宮,竟在她手上凋零敗落,若再於她徒兒們手中消亡,你想,她還活得下去嗎?到那時,師父和我怎有臉面對歷代師祖,怎有臉再苟活於世?清幽,你可以不顧我,可以不理聖宮,可以漠視死難的同門,但是,你是師父親手養大的啊!你難道忍看師父以死謝罪嗎?你忍嗎?」

  葉清幽的心,被閔禹蓮的哭聲燙疼了、絞碎了,直墜向無底的黑暗中,再看不到一絲希望的光亮了。恩仇、恩仇,一面是無法報還的恩和義,一面是毫無餘地的血洗深仇,她能選擇什麼?她怎可以忘卻恩仇,追尋自己一人的幸福?在閔禹蓮那充滿期盼又不容她有變的眼神下,她終於點頭。

  閔禹蓮的目的終於達成了。她欣賞地抱緊了葉清幽,不住地說著感激的話,但這些,葉清幽卻不到了。淚水順臉頰滑落,她無聲地哭泣,眼睛無神地望向帳頂,彷彿透過帳篷,看到了蒼茫的天空,看到了那一輪照耀九州的明月,和月下仰天長嘯的他。她知道自己和他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有任何結果,但這一刻真的來臨時,她還是無法抑制地生出了濃濃的,充滿了絕望的悲傷。

  李狼此時,也在抬頭望月。

  馬車靜靜停在旁邊,車伕烏易從車中退出,歎了口氣,道:「主上,她還沒醒。」

  李狼背負雙手,眼望明月,彷彿從中看到了他最想念的那個人。他緩緩道:「讓她睡吧,好好的睡上一覺。在夢中,她或許會回到冰谷,回到忘憂靈地……」

  車伕烏易歎了一聲,忿忿地道:「想不到閔禹蓮這賤人如此歹毒,竟想讓咱們自相殘殺。雪姑娘怕是和葉姑娘一樣,中了那『失心訣』吧?」

  李狼黯然垂首,自語般道:「不錯,和清幽一樣,被挖空了心,變換了記憶……」烏易雙拳緊握,狠聲道:「聖宮的這群無恥賤人,我早晚有天殺光她們!主上,你又何苦對她們守什麼約?不如殺上聖宮,逼玄清那老賤婦解了葉姑娘的失心訣就是了。」

  李狼輕輕搖了搖頭,白髮在月色閃出陣陣銀光,道:「清幽的命,畢竟是她們救下的……況且,兩年之期就要到了,到那時……」猛一抬頭,道:「紫嘯他們回來了。」

  烏易凝神細聽,半晌後方點了點頭。不多時,八條影子飛掠而至,來到近前,齊拜倒在李狼面前,齊聲道:「屬下參見狼王!」

  李狼搖了搖頭,道:「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們不必每次都如此。」八人中為首的冷峻男子道:「這是屬下當盡之禮。」隨即起身垂首而立,其餘七人亦隨之而起。

  李狼道:「紫嘯,你們此行可有收穫?」

  為首那男子點點頭,道:「我們抓到了聖宮的一個門徒,逼她說出了真相。原來自與狼王立約後,閔禹蓮便不斷派人下山聯絡各大派高手,但聖宮大勢已去,各派表面上答應幫忙,實際上卻唯恐避之不及。無奈下,閔禹蓮只得親身出宮。據那門徒講,閔禹蓮似乎是遠赴北方極寒之地,去請她的親生兄長出山對付狼王。然而閔禹蓮回宮時,卻並沒有帶回她的兄長,只是帶回了一個昏睡不醒的小姑娘,她就是雪禪素。」

  李狼微微點點頭,道:「她們用秘法將她化為凡人之相,又以空心訣挖空了她的記憶,再授她以聖宮武技,好用來對付我……她們知道,我絕不會傷害她,再加上清幽……這確是一條妙計。」

  那名喚紫嘯的冷峻男子一怔,訝道:「狼王都知道了?」李狼點頭道:「今日我與龍吟交手,無意中卻發現這小姑娘竟是我族中人。」看了看車伕烏易,轉向紫嘯,微微一笑,道:「現在咱們狼族又添一人了。」

  紫嘯眉頭微皺,道:「狼王與龍吟交過手了?他不是已經化為龍神了麼,狼王勝過他了?」李狼搖頭道:「龍神之身確實厲害,我將月夜不死身運到極致,卻還是受了重傷。」見八人齊為之動容,一笑道:「不必緊張,我已與他定下盟約,聯手對付鬼界之王魄獄芒。」

  八人中,一個背負雙刀的黑袍少年一怔,喃喃道:「咱們管這些閒事幹什麼啊?」紫嘯回頭斥道:「浪天,休要多嘴!狼王此舉自有深意。」那黑衣少年浪天立時低下頭去,道:「是,屬下知錯。」

  李狼微微一笑,道:「龍家掌握著自上古以來天地間無數玄秘,如果能接近龍家、能在隱龍山與龍城中隨意走動,就有希望找到破界之法。你們明白了嗎?」

  八人齊聲稱是。紫嘯問道:「那麼,下一步我們怎樣做?」

  李狼抬起頭,凝視著九天之上那一輪明月,緩緩道:「我先要將傷養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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