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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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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七十二編】 裁決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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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1 18:48:17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xyzsiemens 於 2012-10-11 19:14 編輯

第三卷

第八十四章  眼光


    一看見這位如同巨人般的崑崙奴,人群頓時鴉雀無聲。就算是再遲鈍的人,此刻也知道這個戴著面具的女人是誰了。

    一些人的臉色,當時就白了。

    這一年多來,關於這位小姐的傳聞,在貴族圈裡一直都是熱門的話題。他們談論著關於她的一切。從她一輛馬車直入監察部小樓那一天開始,每提起她一次,對她的畏懼就深一層,語氣也謹慎十分。到現在,她的名字,已經不是誰都能掛在嘴邊的了。

    沒有人願意得罪這位小姐。他們寧可得罪愛德華一世或唐納德,也不願意招惹她。帝都監察部那些血流成河的日子,那暗中劍拔弩張最後卻悄無聲息的各大勢力,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說實話,在這位小姐的面前神態傲慢,費爾南別說挨上一頓耳光,就是被一刀劈成兩半,也沒人覺得稀奇。再怎麼說,他也不過是一個管家,一個伯爵罷了。沒有任何一個家族會為了他而選擇和四大老牌家族做對,就算是黃金龍家族也不願意。

    崑崙奴一刀殺了他,引發的,只是現場的夫人小姐們的幾聲尖叫。等不到天亮,他的屍體就會被處理掉,地上的血跡就會被清洗乾淨,然後,一切都如同沒有發生過一般。

    消失的不但是他的肉體,也包括他的一切。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提起這件事。所有人都會緊緊地閉上自己的嘴,拚命把一切都忘掉。

    人們用敬畏的眼神,看著墨雅臉上的面具。

    傳言中,墨雅容貌之美,不遜於索菲亞小姐。可是,她只在極少部分人面前顯露真容。而在其他的任何場合下,她都喜歡用面具遮住自己的臉,這種古怪的習慣,讓面對她的人總是會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神秘感和壓迫感。

    你永遠也不可能透過她的表情猜到她在想什麼。在那冷漠的面具前,你的心虛,你的恐懼,你的所有負面情緒都會被無數倍地放大。

    有傳言說,監察部辦的案子裡,有不少人在臨死的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想看一看這張面具下的臉。這些人裡。有沒有見過墨雅的人,卻也有許多人以前曾經無數次地見過她。可是,他們還是想看看成為敵人的她,究竟是什麼模樣。

    當然,這些願望注定落空了。從他們栽到她的手上開始。他們的視野中,都只是這張冰冷且永遠也不會有任何表情變化的面具。

    那是她的面具,也是她的態度。

    所以,他們連死,都死得很絶望。

    挨了一頓耳光的費爾南,顯然已經回過了神來。當他看清揍自己的那個崑崙奴之後,他毫不猶豫的閉上了嘴,眼睛甚至連瞟也不敢往墨雅那邊瞟一下。之前闖進人群,甚至直接質問阿道夫大公的囂張。已經一掃而空。

    墨雅把費爾南晾在了一邊,扭頭向身旁的其他人看去。

    說實話,今天的這一場鬧劇,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雖然她早對羅伊和貴族子弟們之間的衝突瞭若指掌,可是,她還是沒有想到事情鬧這麼大。而且羅伊居然以一己之力,打得斯嘉麗等一幫自負天才的貴族子弟灰頭土臉。

    而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些護衛在羅伊身旁的人。

    烏合軍的戰士們就不用說了,他們和羅伊同生共死,當初在美丁城下就有著過命的交情。此刻並肩站在一起,完全是這些血性漢子的本能!

    而古斯塔斯等三位賢者和卡梅尼,就讓墨雅有些驚訝了。

    據墨雅掌握的情報來看,羅伊在學院裡的日子過得並不怎麼樣。身為院長的古斯塔斯和兩位魔法教導固然和羅伊沒什麼接觸,就連e大隊的大教導卡梅尼,也對他極其冷漠。而且,雙方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矛盾,以至於開學到現在,羅伊只參加過第一天的早訓。

    可現在,他們卻都站了出來,就連e大隊的其他幾位平日裡低調收斂,從不惹事的教導,也都站到了羅伊的身邊。

    如果說,他們都是第一訓練營的教導,站出來不管是保護學員還是制止事態繼續擴大,都還不算奇怪的話,那麼,另外一個人,就讓墨雅有些驚訝了。

    “卡列尼奇先生,”墨雅好奇地注視著卡列尼奇,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隨著墨雅的問題,包括阿道夫大公和索菲亞在內的數十雙眼睛,都驚訝地看向那個站在卡梅尼身邊的高大中年男子。

    “龍門鐵閘?”阿道夫大公快步走到墨雅身邊,目光炯炯地看著卡列尼奇。

    “不錯。”墨雅點了點頭。

    眾人驚訝極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卡列尼奇雖然成名二十年,但他天性不喜歡交際應酬,加之多年來一直都在邊城龍門,極少離開,因此,就連帝都的大部分貴族,都是只知其名未識其人,更不用說遠在南方的盧利安貴族了。

    誰也沒想到,這位赫赫有名的邊軍大將,竟然出現在了這裡,而且,擺出的竟然是護衛羅伊的架勢。

    這就讓大家有些糊塗了。

    大部分的人,都想不明白一位統軍大將為什麼會冒著得罪斯嘉麗的危險,去護衛一個和他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平民少年,而極少部分知道卡列尼奇已經失去鬥氣,並且離開了第九軍團的人,則驚訝地看著他腳下旋轉的戰環。

    “墨雅小姐,阿道夫大公......”卡列尼奇見禮之後,瞟了斯嘉麗和一臉鐵青的費爾南一眼,淡淡地道:“我是陪同少爺來的。順便防備著,有人狗急跳牆。”

    費爾南鐵青的臉,更難看了。

    “少爺?”墨雅一愣,扭頭看向羅伊:“你說的少爺,是羅伊?”

    “是的。”卡列尼奇點頭道。

    這話一出,不過墨雅神色古怪。四周人群更是炸了鍋,阿道夫大公和索菲亞也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羅伊。

    龍門鐵閘卡列尼奇。居然叫他少爺。這是怎麼回事?

    在眾人的眼中,羅伊不過是一個普通平民少年罷了,即便是瞭解他身份的阿道夫等人,也只知道他曾經被艾蕾希婭冊封為守護騎士,這或許就是他的身份中,唯一能夠和貴族扯上一點關係的地方了。

    可卡列尼奇這樣的赫赫名將,性格剛烈,傲骨錚錚,就是皇室也不可能把他當家臣使喚,羅伊一個小小的平民。怎麼成了他的少爺?

    一時間。眾人看向羅伊的眼神,都變得異樣起來。而昆西,布魯諾,西沃克和克勞斯等人,則一個個臉色蒼白。

    在此之前。他們並非沒有過私下裡動用家族武力直接幹掉羅伊的想法,只不過因為斯嘉麗把這當成一個遊戲的原因,才沒有動手罷了。

    直到今天,他們才知道,那完全是在找死!

    他們這樣的小貴族,家中至多也就有幾個勇敢騎士或一兩個公正騎士坐鎮,別說一位大光明騎士,就是一位榮耀騎士,也能殺個血流成河了。如果他們讓自己的家族騎士冒冒失失撞上去。恐怕今天他們連站在這裡的機會都沒有。

    那可是卡列尼奇啊!

    聖索蘭帝國的大光明騎士中,這一位絶對是殺人最多的一位。龍門邊城二十年,他手上不知道沾滿了多少斐烈人的血。他為了給麾下將士或者被屠殺的邊境村民報仇,而屢次率軍殺入斐烈帝國境內大肆屠殺的傳說,他們三歲的時候就聽說過了。

    而現在,他卻是羅伊的隨從!

    聽到那戴面具的女人一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羅伊不禁仔細打量了她幾眼。一邊暗自猜測著她的身份,一邊懍然心驚。

    羅伊在打量著墨雅,墨雅也在打量著羅伊。

    雖然在監察部裡,關於這個她特別交待關注的小子的情報足有一人高,就連他以前在波拉貝爾的生活,她都瞭若指掌。可現在她卻發現,自己居然還是看不透這個黑髮少年。似乎無論他走到那裡,都能幹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來。

    墨雅迎著羅伊的目光,嘴角勾起一絲饒有興緻的微笑。

    她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而監察部,也一向是一個能夠滿足好奇心的地方。如果她想的話,她可以讓在場的每一個貴族的生活,都變得如同透明的一般,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不過,墨雅對這些人一點也不感興趣。她現在有興趣的,就只是羅伊。她想知道,艾蕾希婭的這個守護騎士的身上,究竟還有多少秘密。

    把目光從羅伊身上移開,墨雅走到了斯嘉麗的面前。

    “可憐的斯嘉麗,”墨雅的手,輕輕撫過斯嘉麗紅腫的臉龐,憐惜地道:“舞會就要開始了呢,你現在的模樣,可不怎麼漂亮。”

    斯嘉麗咬著牙,身體在墨雅的手下微微顫抖著。似乎觸摸在她臉上的,不是一雙香滑纖細的玉手,而是冰冷的毒蛇。

    “我們可是好幾年都沒有見面了......”墨雅咯咯笑了起來,悠悠地道,“真沒想到,再見面,你已經成了別人的女奴了。”

    說著,她瞟了羅伊一眼,對斯嘉麗道,“我想和你的主人說幾句話,你不會介意吧?”

    斯嘉麗乾脆地閉上了眼睛,扭開頭,嘴唇因為屈辱而泛白。

    在帝國頂級貴族子弟圈中,斯嘉麗和墨雅之間的關係,就如同水和火一般。不過,無論是手腕還是性格,大了她整整八歲的墨雅,都比艾蕾希婭要強硬多了。

    在兩人的歷次交鋒中,斯嘉麗從來就沒有占到過什麼上風。不僅如此,她人生第一次品嚐到面臨死亡的恐懼,也是拜墨雅所賜。以至於小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刻意躲開墨雅。

    斯嘉麗沒想到,墨雅居然出現在了這裡。當這個死對頭咯咯笑著撫摸著自己的臉時,她的感覺,比剛才挨上羅伊兩耳光更屈辱。

    然而,她卻只能忍著。她已經在和羅伊的挑戰中一敗塗地,只有墨雅。才能化解她現在的困境。

    “能借一步說話嗎?”墨雅對羅伊道。

    “當然。”羅伊點了點頭。

    他不認識墨雅,不過。無論是阿道夫大公的陪同,四周貴族看她的眼神還是斯嘉麗隱約透露出來的忌憚,他都可以看出,這個女人不簡單。

    而且是很不簡單!

    墨雅手裡提著一盞從衛兵手裡接過來的防風馬燈,一手提著柔滑如水的裙襬,款款而行,羅伊跟在她的身後,穿過紛紛讓開的人群,走進了碎石馬道邊的小樹林。

    在一片鋪滿落葉的空地上,墨雅停了下來。將馬燈放在身旁一棵小樹的枝椏上。轉過身來,微笑著取下了臉上的面具。

    “我叫墨雅,帝國監察部大臣。”

    一張絶美的容顏,出現在羅伊面前,如果不是親眼看見阿道夫大公和貴族們對她的恭敬的話。羅伊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個看起來比起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女人,居然是帝國重臣。

    監察部.......羅伊心頭一咯噔,再孤陋寡聞,他也知道這個機構意味著什麼。那幾乎就是和教廷的異端裁判所化等號的地方。

    墨雅輕輕拂動長髮,審視著羅伊的表情,含笑問道:“.......我太年輕了,沒什麼震懾力是嗎?”

    “和年齡沒有關係........”羅伊果斷搖頭,一副老實誠懇的模樣。說道:“我覺得,您的美貌,才是別人忽視威嚴的罪魁禍首。”

    墨雅一愣,不禁笑了起來,看向羅伊的目光愈發有興趣了。

    “我其實很早就認識你了。”

    “哦?”羅伊平靜地問道,“我們見過面嗎?”

    “那倒沒有。”墨雅悠悠的道,“不過,一年半之前,波拉貝爾發生的事情,都是我親自處理的。那個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你的名字了。”

    羅伊在心裡嘆了口氣。

    菲利普曾經說過,因為波拉貝爾事件曾經轟動了整個帝國貴族圈,因此,知道他名字的人並不少。不過,知道名字是一回事。而把他這個人和當初的小雜役聯繫起來,卻是另一回事。

    剛才墨雅一口叫出他的名字的時候,他心裡就在打鼓,而現在,墨雅的話直接證實了,不管因為什麼原因,出於什麼目的,她盯著他都不是一天兩天了。這讓他背心頗有一種涼颼颼的感覺。

    “不用擔心,”墨雅一看羅伊的神情,就知道這個外表憨呆內心謹慎的傢伙在想什麼,笑道,“我對你沒有任何的敵意,相反,關注你,也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候能夠保護你,畢竟,你可是艾蕾希婭公主的守護騎士呢。”

    “謝謝。”羅伊臉頰一抽,乾巴巴的擠出一句。

    當初在波拉貝爾,小雜役不知天高地厚,受封成了艾蕾希婭的守護騎士,此刻想起來,多少有些臉紅。

    在騎士的世界中,守護騎士是一個特殊的榮耀。那意味著這位騎士的實力,名氣和品格,得到了一位身份尊貴的美麗女士的認可,願意全身心的信賴他,尊敬他,倚仗他的長劍,守護她的名聲和生命,至死而不悔。

    每一個女性,都有資格尋求自己的守護騎士。可並不是每一個騎士,都有資格成為守護騎士的。

    這除了女士的意願,騎士的名聲,品性等因素之外,更在於這位騎士在接受了守護騎士的稱號之後,就必須擔負起守護者的職責,以自己的生命和力量,迎接任何挑戰。

    因此,守護騎士,莫不是都是聲名赫赫的勇者。地位越尊貴,名氣越大,越美麗的女性,其守護騎士的實力也就愈強。

    許多親王公爵之女挑選的守護騎士,都是榮耀級以上的青年俊彥。斐烈和龐貝兩國公主的守護騎士中,更有不少是聖騎士榜上的強者。

    而艾蕾希婭,身為聖索蘭帝國公主,身份之高貴,容貌之美麗,天下少有人能及。成為她的守護騎士幾乎是每一個騎士的夢想。就算是聖騎士,也會因為得到艾蕾希婭的信賴而自豪。那將是他們僅僅依靠手中的長劍無法取得的榮譽。

    可獲得這一殊榮的羅伊,當年只是一個連鬥氣也沒有的小雜役,到現在,也不過是一個武裝騎士罷了。

    這件事情,已經在整個大陸傳的沸沸揚揚。在談論起艾蕾希婭和她的這位守護騎士的時候,人們多少都有些當笑話來看的意思。

    用大家的話來說,那就是不知道是騎士守護公主,還是公主守護騎士。

    這些說法,羅伊多少也有所耳聞。現在回想起來,他才知道,當初艾蕾希婭在山頂埡口,冊封他為自己的守護騎士的時候,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那幾乎等同於將她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交給了他。無論他做什麼事情,都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當人們嘲笑這個不自量力的小雜役居然也敢受封為公主守護騎士的時候,何嘗不是在嘲笑這位美麗公主的智慧和眼光?

    因此,當聽到墨雅的話時,羅伊多少能從中聽出一絲揶揄的味道。

    “不用謝........”墨雅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忽然很認真地道:“你做得很好。”

    羅伊凝視著墨雅。

    “一年半之前,當知道艾蕾希婭選擇一個小雜役做她的守護騎士的時候,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不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

    墨雅直視著羅伊,緩緩道,“不過,我現在必須承認,艾蕾希婭公主擁有普通人所沒有的眼光。你所做的一切,證明她選擇你為守護騎士,並不是個錯誤。”

    這一刻,羅伊只覺得一股血液,直衝頭頂,自己的胸膛,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有些發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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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6 19:32: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第八十五章 姐弟



城堡主樓的璀璨光芒,穿過樹林,投在腳下的落葉上,馬燈中的燭光一動不動,凝固成一團火紅的光暈。

良久,羅伊開口道:“謝謝。”這聲謝謝,比之前那句要懇切許多。

墨雅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

知道羅伊這個人一年多時間了,這還是她第一次面對面的見到他。監察部的情報一向都很詳細,不過,再詳細,那也是紙面上的羅伊,毫無生氣。

而眼前的羅伊,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十七八歲,正是從少年的青澀向青年的俊朗轉變的年齡。雖然他的長相並不太符合貴族子弟白皙英俊的審美觀,不過,只要他不用那副憨呆迷糊的表情敷衍你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他的臉上,已經有了一點刀砍斧鑿般的成熟輪廓,一雙藍色的眼睛,也清澈而迷人。

那是一種帶著一絲野性的魅力。

回想他所做過的一切,墨雅忽然有一種錯覺。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一個少年,是一隻孤獨的行走在漫天風雪中的魔獸。

它單薄瘦弱,似乎隨時都可能被風雪所吞沒。可是,它卻一步步前行,闖過風雪,越過高山。在身後的冰雪中留下一長串匪夷所思的腳印。

而且,相較於一年半之前,它已經漸漸長大了。擁有了更強健的體魄,更鋒利的獠牙和更有力的利爪。風雪不但沒有吞沒它,反而將它磨礪得越來越堅韌。

作為一個安靜而仔細的旁觀者,這個世界上,或許只有墨雅才是真正見證了羅伊成長的那個人。她現在最有興趣知道的是,這隻魔獸。究竟會走到哪一步。

將思緒拉回來,墨雅輕輕撫了撫耳邊的長髮。微微一笑道:“不用謝,這是你應得的評價。不過,你知道我把你叫過來是為了什麽吧?”

“取消賭注。”羅伊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他很清楚,堂堂郡主成了一個平民女奴這種事情,在整個聖索蘭帝國的歷史上,恐怕都是數一數二的爆炸性新聞,一旦鬧騰開來,那樂子可就大了。

雖然從剛才看來,墨雅和斯嘉麗之間的關係不怎麽樣,不過。作為帝國貴族中的一員。她畢竟還要估計一下整個階層的臉面。所以,不管她願意不願意,這件事她都必須要解決。這就是她和自己私下談話的目的。

“對,”墨雅看向羅伊的目光愈發的欣賞,悠悠問道。“怎麽樣,你願意麽?”

“不。”羅伊斷然拒絕。

如果斯嘉麗不是郡主身份,他還懶得跟她打這個賭呢。數十年來,貴族子弟一代又一代盤踞三大訓練營,若不下點猛藥,恐怕今天晚上的事情一過,要不了多久又是故態復萌。斯嘉麗,就是這猛藥中最核心的一味藥!

既然他們要玩,那就不妨陪他們玩大一點。想惹事的時候惹老子。吃了虧就想息事寧人,世界上那有那麽便宜的事情。

即便有,那也和老爺我沒關係!

面對羅伊的拒絕,如果換一個人的話,恐怕臉色當時就要變。不過,對羅伊的性格早有了解的墨雅卻一點也不意外。笑著說道:“你知道你今天做的一切意味著什麽嗎?”

“我知道。”羅伊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從他自懸崖下的河邊站起來的那一刻起,他就從來沒有迷失過方向!

“我猜你也是知道的。你很聰明,不像是一個會做蠢事的人……..”墨雅點了點頭道:“不過,有些事情,恐怕還是會出乎你的意料。”

“哦?”羅伊道。

墨雅問道:“先不說斯嘉麗的事兒……難道你沒想過,自從你救了菲利普之後,艾蕾希婭殿下就知道你還活著的消息。可是,這麽長的時間了,她為什麽沒有和你聯繫?”

羅伊沈默著,沒有說話。

換一個人,或許會以心理的最陰暗面去猜測。可羅伊不會。他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人,就像相信湯姆一樣,沒有理由,不講道理。

“其實,她早在半個月之前,就想來看你的。不過,聖女殿卻把她緊急召了回去。原因是…….”墨雅扭頭注視著樹林外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議論紛紛的貴族人群,幽幽地道:“奧古斯都,已經晉升為聖騎士了。”

羅伊的眼睛猛的瞇了起來。

盡管早在他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雜役的時候,就知道奧古斯都已經是大光明騎士了,晉升到聖騎士只是遲早的問題。可是他還是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比他的預測,還提前了整整一年時間!

奧古斯都今年二十二歲。這個年齡的聖騎士........羅伊不敢想像,當這個消息公諸於眾的時候,整個世界會是怎樣的反應。

他可以想像的是,那一刻,奧古斯都和黃金龍家族的聲望,立刻會突破這個家族有史以來的最高峰,達到一個新的頂點。從而毫無爭議地成為這個大陸的第一家族,高高在上,俯視凡塵。

“雖然我不想承認,”墨雅嘆了口氣道:“不過,我不得不說,奧古斯都,的確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墨雅踱了兩步,蹙眉道:“救贖之地三百年歷史,能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晉升聖騎士的,只有區區一百六十三人。而能夠在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成為聖騎士的,只有四十二個人。最厲害的一個,晉升聖騎士的年齡為二十六歲。”

說到這裡,墨雅沈默了半天,才如同緩過勁來一般,深吸一口氣道:“可是,奧古斯都,卻把這個記錄,提高了四年!所以………”

她扭頭看著羅伊:“在奧古斯都代表教廷,對聖女殿進行破冰拜訪的時候,聖女殿緊急把艾蕾希婭召了回去。”

羅伊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雖然他不知道墨雅為什麽把話題從斯嘉麗扯到了奧古斯都,又扯到了艾蕾希婭身上,不過。這一刻,他不禁有些擔憂。

艾蕾希婭當初之所以加入聖女殿。正是因為聖女殿是人類世界的眾多勢力當中唯一能夠和教廷分庭抗禮的一個。她擁有不遜於教廷的底蘊和實力,擁有數量僅次於教廷的眾多信徒,並且同樣受到天國的承認和保護。

而且,一直以來,聖女殿和教廷的關係就並不怎麽和睦。

雖然雙方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什麽衝突,不過,彼此之間的冷淡甚至戒備,卻是顯而易見的。這一點,整個救贖之地的人都知道。

以前羅伊並不了解這是為什麽。而聖女殿和教廷也從來都不公開指責對方,對彼此的矛盾諱莫如深。直到他見到了奧斯汀。才從奧斯汀的口中了解到了當年聖女殿和教廷因為【魔鬼啟示錄】而發生的衝突。

這個秘密。或許連愛德華一世也不知道,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借助聖女殿的勢,在戰爭爆發之初雷霆一怒,逼迫教廷主動派人和解。撤走了惹事的聖殿騎士,並且讓已經因為監察部的事情而劍拔弩張的唐納德選擇了退讓。

而這些日子以來,種種跡象都在證明,愛德華沒有浪費這個機會。皇室的權威和控制力,正在得到加強,帝國正在漸漸形成一個皇室為核心的戰爭體系。而愛德華一世也正在從傀儡向一個人們心目中的英明君主轉變。

可現在,聖女殿卻因為奧古斯都的破冰拜訪,將艾蕾希婭緊急召了回去。這背後意味著什麽,羅伊就是用腳指頭想。也能明白。

看來,聖女殿是因為奧古斯都晉入聖階而轉變態度了!

或許不是聖女殿裡的所有人都會因為奧古斯都晉升為聖騎士而轉變態度,但至少,其內部有不同的聲音是肯定的。不然,她們不會讓艾蕾希婭在奧古斯都到訪的時候回去。

這看似一個小舉動,可是。在上層人物的眼裡,這卻是一個明顯的向黃金龍家族示好的信號。那證明,聖女殿留著一道可以通過某種方式進入的大門,她們並不拒人於千里之外,更不排斥和黃金龍家族搞好關係。

所有的一切,都只歸結於兩個詞。

利益和實力!

“我想,你應該知道這對現在的你,對於艾蕾希婭,對於愛德華一世陛下,乃至皇室來說,意味著什麽。”

墨雅說著,目光幽幽地看著林中一隻飛舞的燈籠蟲。這種救贖大陸特有的小飛蟲,正用它腹部的長著小毛刺的腳,提著一朵燈籠花,閃亮著,緩緩自黑色中劃過一道淡黃色的光線,最終飛入一棵樹後,消失不見。

她轉過身來,對羅伊道:“當然,這其中也包括我。”

羅伊點了點頭。

他知道,奧古斯都突破聖階,將意味著再一次的權力洗牌。就連聖女殿都做出了對他敞開大門的姿態,那麽,帝國的貴族圈裡,自然也免不了風起雲湧。

無論是艾蕾希婭,愛德華一世還是這位和皇室站在同一條陣線的監察部大臣,都會面臨巨大的壓力。而自己這個招惹討厭又無權無勢的小平民,自然是某些人最好的打擊對象。明裡暗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自己的命呢!

“你明白就好,”墨雅對羅伊道:“我猜,原本擁有美丁城英雄和第一訓練營學員身份的你,應該是覺得就算今天過後身份暴露也沒什麽。你早有心理準備,所以才敢這麽大打出手,不過,現在……”

墨雅停了一下,嘆了口氣道:“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更糟糕的是什麽?”羅伊問道。

說實話,關於奧古斯都晉升聖騎士這件事,他為艾蕾希婭感到擔心,卻並不覺得這對自己有什麽影響。

雖然未來面臨的威脅肯定會比以前大許多,可現在的他,也不是當初那個毫無自保能力的小雜役。論實力,他已經晉升魔導士,而且還擁有裁決通往斷天山脈另一側的空間通道。打不過至少能跑。

教廷和黃金龍家族的勢力再大,他們難道還能把手伸過斷天山脈去?

況且,論身份。論當下的環境,黃金龍家族也不可能像當年那樣。隨口一句話就處死他了。

羅伊很清楚,當年的自己只是一個卑微的小雜役。他們企圖殺掉自己,是想把所有的一切扼殺在萌芽狀態,讓艾蕾希婭冊封的守護騎士還沒有見光就已經被埋葬。事情不會傳開,過不了多久就風平浪靜。

而現在,自己活著從絕境裡走了出來。是美丁之戰的功臣,更是第一訓練營的學員。哪怕他們非常想一刀宰了自己,至少也沒有理由這個時候向自己動手。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

墨雅扭頭看了林外的斯嘉麗等人一眼,說道:“更糟糕的是。你今天剛剛得到的女奴。是黃金龍族長的外孫女,是奧古斯都的表妹……..”

羅伊嚇了一大跳。

“奧古斯都的….表妹?”他扭頭看著樹林外的斯嘉麗,目瞪口呆。剛剛還在想對方沒理由很快向自己動手,現在……..這理由真是太充足了。

“知道害怕了?”墨雅看著羅伊。

羅伊飛快地點頭。不過,墨雅怎麽看。都覺得這小子臉上的神情,幸福和興奮更多一點。所謂害怕,不過是敷衍自己罷了。

墨雅沈下臉,問道:“現在,你還覺得你有可能讓斯嘉麗做你的女奴嗎?”

羅伊想了想,很不情願地搖了搖頭。

墨雅目光閃動:“這麽說來,你同意取消賭注了?”

羅伊一臉詫異:“當然不。”

墨雅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沒緩過來。她神情古怪地看著羅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明知道她不可能……”

“我知道我不可能帶她走。也不可能讓她真正像一個女奴一樣服侍我,”墨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羅伊打斷了。

他悠悠地道:“不過,現實是一回事,身份賭約是另一回事,只要我沒有取消賭約。哪怕她是黃金龍家族的外孫女,也還是個女奴。”

“你不怕黃金龍家族…….”墨雅皺起了眉頭,如同看見一個瘋子。

“如果他們要殺我,就像上一次那樣…….”羅伊淡淡地道:“那我取消賭約,他們就不殺我了嗎?”

墨雅搖頭道:“當然不會。”

“那不就結了?”羅伊笑道,“只要是能給他們添堵的事情,我都會感覺很愉快。”

說著,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墨雅,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弧線:“說實話,難道你跟我說這些,不正是想我這樣幹嗎?”

墨雅一臉的錯楞:“你什麽意思?”

“其實,你若不告訴我她和奧古斯都的關係,只提皇室和艾蕾希婭殿下,恐怕我真的只能取消賭注了。畢竟,她是艾蕾希婭殿下的堂妹,也是皇室一員,”羅伊笑瞇瞇地道,“不過,你既然一出面,就揍了她的人,又把我叫到這裡,告訴我公主殿下目前的處境以及斯嘉麗和黃金龍家族的關係,那…….”

隨著羅伊的話,墨雅臉上的錯楞,漸漸消失了。羅伊說到最後,她已經忍不住嬌笑出聲,花枝亂顫。

羅伊停住了口,沒有繼續說下去。

兩人笑盈盈地看著彼此,活像兩隻偷了雞的狐貍。

“其實,你今天做的事情,無形中幫了艾蕾希婭一個忙。”良久,墨雅笑道:“我不知道黃金龍家族和教廷,會用什麽方式獲得聖女殿的合作,不過我知道,今天你贏了斯嘉麗之後,黃金龍家族會很憋屈。”

她的嘴角,勾起一絲戲謔的笑容:“無論是和聖女殿談合作,求婚,還是想要以此向天下宣告什麽,他們都得先幫自己的外孫女擺脫奴籍才行。不然,臉上帶著這麽大一個巴掌印,他們做什麽都是引人恥笑罷了,以他們的驕傲,是斷然無法接受的。”

“不過……”墨雅說著,臉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你也應該知道,今天之後,你會面臨什麽樣的壓力。你相當於把公主殿下乃至皇室現在的壓力,都扛到自己肩膀上了……你明白嗎?”

“我明白。”羅伊平靜地道。

雖然這壓力比他原先料想的重了許多,不過,他並不在乎。一年半之後,就是帝都騎士比武大賽。無論到時候他是什麽樣,都必須要參加。從很早之前,他就已經把那一天看作自己人生的終點。

對於一個只有一年半生命的人來說,還有什麽是值得恐懼的?

況且,現在的他沒有任何的資格去選擇保守和迂回,這原本就是一條直路。他只能以最兇猛的方式,一路殺到盡頭。

墨雅凝視著他,良久,緩緩道:“雖然囉嗦,不過,我不得不提醒你,未來你要面臨的,不僅僅是黃金龍家族和帝國內部的某些人的壓力,而且,還要面臨這場戰爭的壓力………”

說著,墨雅將目前盧利安的局勢以及自己來見阿道夫大公的目的,講了一遍,最後道:“愛德華陛下現在的處境,就像是坐在火山口,今天的事情,或許會讓黃金龍家族和聖女殿之間的合作暫緩一下,不過,盧利安的戰局出現任何問題,都會引發某些人更兇狠的反撲,這是一個很大的漩渦,一旦捲進去,結果可能就是粉身碎骨。”

她最後很認真地問道:“你確定你都明白嗎?”

“我明白。”羅伊依然很平靜。

墨雅靜靜的注視著眼前的少年。雖然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信念在支撐這他,可她不得不承認,這一刻的羅伊,真的很讓人心動。和他比起來,外面的那些衣著華麗裝腔作勢的貴族子弟,簡直就是一群還在吃奶的小屁孩!

她款款上前,給了羅伊一個溫柔的擁抱。

“我喜歡你。”她笑著道。

“謝謝。”羅伊一臉的羞澀。

“雖然你不能做我的守護騎士,不過,你可以做我的弟弟,”墨雅鬆開羅伊,淡淡地道,“我們不會看著你一個人承受壓力。過一會兒,我會把這個消息告訴外面的所有人,以後,不管是誰想動你,都要先想一想,和監察部為敵的後果……”

說到這裡,墨雅輕輕一挑眉頭。

“我們出去。”

“好的,姐姐。”羅伊低眉順眼,一臉憨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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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八十六章  帷幕


關於勝利日舞會那一夜的記憶,每一個人的重點都不同。
淩霜和淩雪記得最清楚的,是墨雅和羅伊走出小樹林之後,墨雅對斯嘉麗所說的那一番話。

“不好意思…..”重新以一張冰冷的面具回到眾人視線中的墨雅宣佈道:“儘管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不過,他不同意取消賭注…..”

一聽到這話,人群當時就炸了鍋。墨雅把羅伊叫到一邊做什麼,大家心裏都多少有數。在他們看來,以斯嘉麗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能真的當奴隸,因此,給羅伊開個價,讓他和斯嘉麗都有臺階下,這件事也就到此為止。

可誰也沒有想到,羅伊卻拒絕了!

這一刻,包括淩霜和淩雪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羅伊已經瘋了,而斯嘉麗和費爾南等人的臉色,則在瞬間變得鐵青。

一片譁然聲中,墨雅淡淡地道:“我尊重他的意願,畢竟,騎士的契約是神聖的。它的效力產生於挑戰雙方的承諾,勝利者擁有承諾中的所有權利。就連教皇和愛德華陛下也無權干預,當然,我就更不能了……”

人群的譁然聲漸漸小了下來,大家都不敢置信的看著墨雅——按照她的說法,難道,斯嘉麗真的要去做羅伊的女奴?

墨雅走到了斯嘉麗面前,低聲道:“親愛的斯嘉麗郡主,你可是做了一件傻事呢……”

“不用你假惺惺……”斯嘉麗咬了咬嘴唇,狠狠瞪了墨雅一眼,冷聲道,“我就沒想過,你會安什麼好心。”

“郡主。您說這話,可就太讓我傷心了。”墨雅也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咬住了嘴唇。

斯嘉麗年齡小。咬嘴唇的模樣自然有一種少女的嬌俏。而比她大了八歲的墨雅,無論氣質還是身體都已經如同蜜桃一般成熟,此刻故意調戲斯嘉麗,學她咬著嘴唇,另有一番讓人怦然心跳的韻致。

早知道墨雅性格的斯嘉麗,乾脆地扭開了頭。她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和墨雅鬥嘴,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她扭頭看著羅伊,目光輕蔑而憎惡:“那這麼說來,你已經準備好了?”

斯嘉麗話中的威脅意味再明顯不過了。許多知道她真實身份的人,都不禁為羅伊捏了一把冷汗。

“還需要準備什麼?”在眾人的目光中,羅伊微微抬起下巴,冷冷地呵斥道:“掛迎賓旗、吹號角、鮮花和紅地毯鋪地?別忘了,你是女奴,不是女王。以後說話,自己先想清楚自己的身份!”

這一刻,羅伊的模樣,像極了之前斯嘉麗和夏厲等貴族子弟對他說話的樣子。而且,態度更傲慢,更盛氣淩人。

可偏偏,卻沒人能夠再呵斥他。

“那好。”斯嘉麗咬著牙,昂首道:“我跟你走,希望你不要後……….”

“等等,等等…..”斯嘉麗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墨雅悠悠地聲音打斷了。“斯嘉麗,你太著急了,人家還沒說要帶你走呢…..”

說著,她扭頭看向羅伊:“…..至少,你得看人家願意不願意。”

“想跟我走?”羅伊皺起了眉頭。

淩霜心裏當時就一咯噔,泛起一絲不好的預感。當初在美丁城,這小子在武器店裏氣自己和一幫追求者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

果然,羅伊搖頭道,“我雖然只是個平民,不過,家世清白門風嚴謹,可不是隨隨便便哪個女人都有資格進家門的!行為不端人品低劣的,哪怕就只是做粗活的女奴也不行。”說著,他下打量了斯嘉麗一眼,搖頭道:“你不配。”

四周的貴族們全都傻了,斯嘉麗更是氣得兩眼發花,渾身顫抖。

話說到這種程度,大家其實都已經明白了這件事的最後結果——名義,斯嘉麗依然是羅伊的女奴,而實際,羅伊並不會真正把她帶走。

不過,就這麼一個結果,羅伊和墨雅卻又戲弄了斯嘉麗一次。

堂堂郡主,成了“隨隨便便哪個女人”,甚至連做羅伊家幹粗活的女奴的資格也沒有,這讓斯嘉麗如何不氣急攻心。

看羅伊和墨雅相視而笑的樣子,顯然壓根兒就沒把她當一回事!

他們純粹是拿她開心!

淩霜和淩雪記得,斯嘉麗最後恨恨的看了羅伊好長時間,然後霍然轉身,領著費爾南和夏厲等人飛快的離開了。直到幾輛馬車在急促的馬蹄聲和車輪憤怒的碾壓地面的聲音中駛出城堡,身邊,都是一片死寂。

而在人群另一側的安妮的印象中,記憶最深刻的,則是後來的舞會。

斯嘉麗離開之後,那場鬧劇也落下了帷幕。

貴族們都是非常善於掩蓋尷尬活躍氣氛的人,當音樂響起的時候,儘管大家都還沒有從這場衝突的餘韻中回過神來,可是,他們還是很自然地掩飾住自己的驚愕和不安,面帶微笑的翩翩起舞,談笑風生。

這種級別的盛大舞會,是安妮以前在小小的波拉貝爾時,連想也沒敢想過的。

比起自家華麗千倍的城堡,比整個波拉貝爾城堡都寬敞的大廳,還有那璀璨的燈光,爭奇鬥豔的衣裙,美妙的音樂和往來穿行的侍者,組成了對任何一個女孩子來說,都如同夢想中的天堂一般的地方。

只不過,那一天,舞會的主角,不是她這位男爵府的小姐,而是當年那個總是帶著一副沒睡醒般的迷糊樣,口中不斷說著:“是的小姐,遵命小姐”的小雜役。

雖然他只穿著一件連侍者都不如的夏衫,雖然他在男孩中間,並不是最英俊最高大的一個,可是,他卻是最耀眼的一個。

在舞會,墨雅當眾宣佈,從今天起,羅伊就是墨家和監察部的人。她帶著微笑的眼睛和請求大家關照的聲音裏,毫不掩飾警告的意味。

其後,作為美丁城戰役最大的功臣,羅伊得到了遲來的獎勵——索菲亞和他跳了第一支舞。這其實就是盧利安家族的態度,明白無誤。

之後,人們更是驚訝的發現,紅葉家族的菲力浦也和他談笑風生,兩人似乎早就認識。而那位約克親王,也絲毫沒有為斯嘉麗報復的意思,反倒在墨雅的介紹下,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過後,擁抱了他。

第二和第三訓練營的教導們,幾次想要接觸他。卻被虎視眈眈的第一訓練營教導們攔住的畫面,或許是那天舞會一個有趣的插曲。

那是安妮第一次看見那位矮胖的院長大人,如同一隻好鬥的公雞般和其他兩大訓練營的教導們怒目而視的模樣,也是她第一次看見,一向強勢的副院長迪亞拉和a大隊的法利教導。整個晚都心神不寧的模樣。

一切都因為羅伊。

無論他走到哪里,也無論他和誰在說話兒,人們的目光總是離不開他。

這些目光中,依然有憎恨和厭惡,可更多的,卻是傾慕、好奇和敬畏。許多女孩子偷瞧他的時候,甚至會臉紅。

身為她們中的一員,安妮很清楚自己這些同齡女伴們的心理。或許她們並不敢冒著得罪斯嘉麗郡主的風險公然示好。可是,羅伊今晚的表現,已經在她們富於憧憬和幻想的心中留下了太深刻的影子。

從一個無名小子到美丁城的功臣,從一個普通學員到魔法天才,從一個普通平民到阿道夫大公的座上嘉賓……就像歌劇院裏的一齣戲,沒有哪個女孩能抵擋這一切。她們知道他很危險,可這偏偏讓她們感到刺激。

當看見許多女孩子的目光越來越大膽的時候,安妮不禁猜測,只要羅伊點一點頭,她們就會在夜裏穿著睡裙,把臥室的窗戶留下一道縫,並把梯子放在一個相對顯眼的地方。或者乾脆溜出家,在花園裏和他相會。
安妮整個晚都有些魂不守舍。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裏總是覺得酸酸的,有些苦澀。她不喜歡現在的羅伊,她寧願他還是那個躺在穀草堆,不時被自己咯咯笑著一腳踹下去的小雜役。

可是,時間不會倒流。

那一刻,安妮忽然想起了羅伊和貴族子弟們爆發衝突的那一天,自己和他在學院小樹林裏的對話。耳邊,就只回蕩著渾身鮮血淋漓的黑髮男孩斬釘截鐵的聲音。

“不!我絕不會道歉!”

那時候的她,以為羅伊遲早有一天會為這句話付出代價。可她做夢也沒想到,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結果卻是這樣。

舞會結束之後,安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她只記得,當馬車駛出大公城堡的時候,她看見,路旁站著許多第一訓練營的學員。

他們三三兩兩的圍在一起,用興奮的目光注視著每一輛駛出的馬車,不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隨著馬車的前行,他們飛快地向後退去。一個個年輕的身影和身後輝煌的城堡濃縮成一個縮影,刻在了安妮的記憶中。

回到家,在哥哥萊斯的追問下,安妮近乎木然地講述了發生在公爵府城堡裏的一切。然後,她就丟下目瞪口呆的萊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和羅伊比起來,走了截然相反一條路的萊斯,讓她感到悲哀。更悲哀的是,血緣和親情,註定她沒有選擇。

................

羅伊站在大公城堡主樓和城牆之間的懸空走廊,凝視著燈火通明的慕尼城。

舞會結束了,隨著賓客們的告辭,熱鬧的城堡,漸漸變得安靜下來。只聽見馬蹄聲和車輪聲越去越遠。

“在看什麼?”一個清冷的聲音,在羅伊耳畔響起。

羅伊回過頭,一身素白的索菲亞,靜靜地站在他的身旁不足五米的地方。他連她什麼時候來的都不知道。

“慕尼城。”羅伊把目光投向遠處。

小時候在波拉貝爾,他和湯姆最嚮往的,就是慕尼城。他們聽說,那裏是盧利安行省的首府。巨大而繁華,人口足有百萬,有無數的騎士,有神秘的魔法師,還有三大訓練營這樣的騎士聖地。

對兩個小鄉巴佬來說,慕尼城,就是天堂的代名詞。

可現在真正的站在這裏的時候,羅伊卻有些恍惚。回首這一年多來的經歷,他忽然有一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

波拉貝爾巨變一年半之後,自己以波拉貝爾的小雜役,艾蕾希婭的守護騎士,美丁城戰役的功臣的身份,站在這裏。

再過一年半,自己又將帶著胸口的龍爪項鏈和身體中漢山家族血脈的秘密,站在哪里?

那一刻,自己是倒在奧古斯都的騎槍下,還是活著站在艾蕾希婭面前,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是已經在明槍暗箭中渾身窟窿,還是已經強大到沒有人能動自己。是帶著所有的疑問死去,還是翻開十四年前冰霜長河血案的秘密?

這條路,真他媽的長。

夜風傳來一陣清香,索菲亞走到他身旁,和他並肩而立。

“你今天和我跳舞的時候,姿勢很僵硬。”索菲亞靜靜地道:“是因為剛剛學會的原因嗎?”

“不是,”羅伊頭也不回的道:“那和會不會跳舞沒關係。”

“那麼,是因為美丁城之戰中,我讓烏合軍出戰的原因?”索菲亞扭頭凝視著他,“你認為我太冷血了?”

“是!”羅伊迎著索菲亞的目光道。

兩人對視良久。索菲亞忽然開口道:“對不起。”

羅伊一愣。雖然他和索菲亞沒有什麼接觸,不過,在慕尼城生活了這麼長時間,他對這位盧利安之花,多少有一些瞭解。

她美麗聰慧,卻又冷若冰霜。她是盧利安家族最美麗的小女兒,卻又是讓人敬畏的軍中統帥。她冷靜而理智,從不感情用事,沒有任何人能夠左右她的想法。只要她認定的事情,就是阿道夫大公,也不能讓她改變主意。

可現在,她居然對自己說對不起?

“為什麼?”羅伊問道。

“從一個統帥的角度來說,我沒做錯。戰爭沒有溫情和憐憫,如果犧牲是必要的,那麼,即便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同樣的事情,”索菲亞道,“不過,從你們的角度來說,我的確欠你和所有烏合軍士兵一句對不起.......”

她沉默著,扭開頭:“沒有原因。”

羅伊看著索菲亞的側面,心下一鬆。

其實,他也知道,當時的情況下,如果索菲亞不以烏合軍斷後,那麼,盧利安主力面臨的可能就是全軍覆沒的危險。

戰爭是容不得絲毫感情存在的,從這一點來說,索菲亞並沒有做錯。如果她錯了,那麼,葬送的可能就是整個盧利安。

而之前他對索菲亞的所有看法,其實都來自于對貴族本能的不信任。

他永遠也忘不了波拉貝爾那一夜貴族拋棄平民遠去的背影,也永遠忘不了老馬克沁和瑪麗大嬸倒在血泊中的模樣。正因為如此,他一面理解索菲亞,一面又不可避免的對她保持著警惕和抗拒。

而索菲亞的這一聲對不起,瞬間化開了他心裏的陰霾。

其實,她不必道歉,可她還是說了。這至少證明,她的選擇是出於對當時局勢的理智判斷,而不是對平民生命的漠視和冷血。

想到這裏,羅伊反倒有些訕訕的。

“其實我也知道........”

“斐烈帝國銀勳第三軍團的騎士團長,名叫達爾尼。”索菲亞看著遠方,忽然開口打斷了羅伊的話,“他是我殺的。”

羅伊臉頰一抽,怒道,“我丟出的斧頭砍到他臉,這可是所有人都看見的。”

“看見也沒用。”索菲亞淡淡地道,“在你的斧頭劈中他之前,他就已經被我的戰環震碎了心臟。”

說完,索菲亞轉身離開,留下一個清冷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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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2 13:38: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第八十七章 會議


羅伊看著索菲亞離去的背影,臉臭得活像一隻沒吃到胡蘿蔔的驢子。

要不是剛才墨雅告訴他舞會後必須要留下來參加一個軍事會議,現在還不能離開的話,他真想撿塊石頭丟過去然後拔腿就跑。

當然,前提是自己能跑得過索菲亞那只獨角獸。

羅伊探頭向城堡內側的牆下看去,索菲亞的獨角獸【暮色】正悠然地在花園草坪上散著步。它體魄高大健壯,步履優雅,有著一身墨藍色的光滑皮毛。皮毛上,一道道銀色的光紋,散發著神秘的光芒。

和馬廄裏的馬比起來,這翹著屁股踱步的傢伙活像個國王!

“或許今天該把奧利弗給帶來,”羅伊托著下巴,看著暮色甩動的尾巴,心想,“那傢伙可不管眼前的屁股有多高。”

這時候,最後幾位嘉賓正登上馬車告辭,城堡草坪上,聚集著一些準備留下來參加會議的人。其中,除了阿道夫大公麾下的幾員重將之外,還有代表紅葉軍團的菲力浦,邊軍第十二軍團的仇山海,約克親王以及大公的老朋友阿什利侯爵。

除此之外,羅伊發現,就連三大訓練營的院長,居然也被留了下來,聯繫到墨雅告訴自己的關於斐烈軍動向的判斷,他隱約感到,局勢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

“可把我留下來幹什麼?”羅伊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不過是一個普通學員而已。就算有著公主守護騎士和美丁城功臣的身份,對於戰爭也沒有什麼發言權。墨雅讓自己留下也就罷了,剛才舞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阿道夫大公也親自找到自己,讓自己參加會議,這就有些奇怪了。

正想著,身後傳來了卡列尼奇的聲音。
“少爺。”
羅伊回過頭,立刻明白了自己被留下來最大的理由。

卡列尼奇!這位威震邊城二十年的龍門鐵閘,可是赫赫有名的一代名將。如果說阿道夫大公需要一個人的經驗和眼光給他最專業的軍事建議的話。那麼,今晚在場的人中,卡列尼奇是不二人選!

沒有人比他跟斐烈人打的交道多,也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那些帝國的敵人。他出現在盧利安,對阿道夫大公來說,絕對是一個意外之喜。

此刻,卡列尼奇正向自己走來,和他一起的。還有卡梅尼。

當看見卡梅尼的時候,羅伊就顯得有些不那麼自在了。一直以來,在卡梅尼的眼中,他就是一個品性輕浮,視騎士為兒戲,入學考試作弊,訓練時也作弊,現在或許還得加上一條“依靠超量服藥提升實力”罪名的傢伙。

如果這個時候卡梅尼來要求自己離開學院,至少離開e大隊的話,羅伊一點也不會感到奇怪。雖然之前卡梅尼也站出來保護了自己,不過,他並不認為這是這位教導先生消除了對自己的成見的結果。

在城牆的拐角處,卡列尼奇遠遠的退下來。只有卡梅尼獨自走了過來。

他走到羅伊面前,凝視他好長時間,以中年男人渾厚而低沉的聲音道:“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羅伊有些發愣。

“是為了卡列尼奇。”卡梅尼看出了羅伊的困惑,沉聲道:“你或許不知道,我認識他的時候,年齡比你現在還小得多。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兄弟。你救了他就和救了我一樣。我欠你一條命。”

“那你讓我揍一頓出口氣?”這種話,羅伊當然只能在心裏過過癮,臉上卻有些拘謹的搖了搖頭,道:“不用謝。”

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卡梅尼一直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敬畏感。不是因為卡梅尼的實力。也不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名義上的教導。而是一種天然的相剋。就像是草原上一隻撒野的小獅子,看見了威嚴注視著自己的雄獅。

反正只要站在卡梅尼面前。他就覺得拘謹。除了爺爺威廉之外,他從來沒有在別的任何人身上有相同的感覺。

“這聲謝謝,是我必須要說的,”卡梅尼認真地看著羅伊:“另外我還必須為我對你的偏見,向你道歉。對不起。”

這一下,羅伊是真的愣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道歉?像卡梅尼這種比驢還固執的傳統騎士,因為對自己的偏見而道歉?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還是世界末日的預兆?

按照他對卡梅尼的瞭解,除非他意識到自己錯了之外,即便是因為卡列尼奇,他也絕不會為一件自己認定的事情而道歉。

“這對你很不公平,”卡梅尼誠懇地道,“你考入了第一訓練營,我卻因為偏見而拒絕你上課,同時,身為你的教導,卻對你陷入的困境不聞不問………”說道這裏,卡梅尼沉默了一會兒,有些內疚的凝視著羅伊道:“你用了極限提升術嗎?”

“沒有。”羅伊遲疑地道。雖然這是事實,可他不確定卡梅尼會相信自己。

不過,這一次,卡梅尼卻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拍拍他的肩膀道:“勝利慶典結束之後,回來上課。”

……………

城堡三樓會議室,燈火通明。由至少五張整張的羊皮製成的軍事地圖,懸掛在正面牆壁,上面密密麻麻地繪著山川和城市,幾根帶別斐烈帝國的紅色箭頭,如同利劍一般從西北,西部和南方插入帝國國境,看起來觸目驚心。

房間裏,已經站滿了人。羅伊選了會議室最不引人注意的一個角落,打定主意只看不說。面對一群久經戰陣的將軍們,他可不想在這種規格的軍事會議上發表什麼意見。

“諸位,”阿道夫大公站在地圖前,微笑著環顧眾人道,“按理來說,今天不是一個適合討論戰爭這種煞風景話題的日子。我們剛剛在美丁城擊敗了斐烈人,正在享受我們的勝利,我更認為,該為此傷腦筋的是斐烈人……”

眾人爆發出一陣笑聲。

美丁城之戰,給了狂妄的斐烈人一個狠狠的教訓,這段時間以來,斐烈人都老實得很。無論是在盧利安還是在別的戰區,他們都停下了他們冷酷而傲慢的腳步,重新正視自己的對手。而這一切,是在場所有人的榮耀。

再沒有什麼,是比享受勝利的夜晚更美妙的了。

“不過,我們親愛的墨雅小姐。似乎對此有不同的看法,”阿道夫大公側身對墨雅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笑道:“據說,根據帝國監察部的情報和薩芬將軍的判斷,斐烈人很可能突破龍門防線,大舉南下。夾擊盧利安....我該表示害怕嗎?...”

一片笑聲中,墨雅走到了阿道夫大公的身旁,淡淡地道,“不,尊敬的阿道夫大公閣下,應該說,我們需要謹慎。”

墨雅說著,摘下了臉上的面具。當她的臉孔顯露在眾人面前時,雖然知道這個房間裏站著的都是盧利安身份最尊貴的人。她摘下面具是應有之義。可是,大家還是為她的美貌以及這個動作帶給心理的舒坦而面帶微笑。

羅伊躲在人群後,暗自嘆服。

憑著一個小小的面具,就能讓人感受到神秘,敬畏和被重視的差異感,羅伊覺得,自己這位“姐姐”把握人心的能力,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諸位大人,我無意在這麼美妙的日子討論一個不怎麼愉快的話題。”
燈光下。明豔照人的墨雅侃侃而談,“不過。現在的事實是,我們將面臨一個很大的危險。”

她指著身後的地圖道。“眾所周知,斐烈人已經佔領了整個普魯行省,已經形成了一把懸在我們頭頂上的刀。目前,我們在普魯行省邊緣的蘇蘭高地,只有邊軍第三和第六軍團,這也是我們唯一能夠阻擋斐烈軍進攻腳步的地方。”

“讓我們拋開西北......”墨雅的手指,指向了地圖的西面:“看看龍門。在這裏,我們負責防禦的是邊軍第十一軍團和剛剛奉命趕赴龍門協助防禦的第二軍團。不過,即便如此,我們在這個地方和斐烈人的兵力差距,也達到了一比四!”

墨雅關於敵我雙方的兵力資料,是監察部的機密消息,此刻說出來,在場的所有人臉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兵力一比四,在戰爭中算不上什麼。歷史上,就是兵力懸殊高達一比十甚至一比一百的仗,也不少見。

可是,在場的人都是有著豐富軍事經驗的將軍,大家都知道,以聖索蘭軍和斐烈軍的戰鬥力對比來看,一比四的兵力差距,很可能就是一比十的戰鬥力差距!如果再加上經驗,指揮,後勤和機動力等因素,就算戰鬥力差距達到一比四十也不奇怪!

大家一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墨雅小姐,”阿什利侯爵忽然開口道,“我們都知道,現在帝國的確處於一個很艱難的時期,在帝國完全動員起來之前,想要在兵力上和斐烈人平等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兵力的差距問題,不是現在才有,而是一直都存在著。”

阿什利環顧四周:“我們總不能在地圖上算算差距,然後就認輸了吧。美丁城大捷,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況且,你認為斐烈人真的會在突破了龍門防線之後,向南走五百公里的,來攻擊盧利安?”

這個問題,顯然是這場軍事會議的中心議題,大家在開會之前都已經有所耳聞。此刻聽到阿什利侯爵的問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墨雅身上。

墨雅很肯定地點了點頭道:“阿什利侯爵,這不是我認為不認為的問題,而是一定會發生!”

“就算發生又怎麼樣?”阿什利侯爵驕傲地抬起了下巴,“我們西南貴族,可不比我的老朋友阿道夫閣下容易對付!如果他們願意花兩年的時間並損失百分之九十九的士兵這麼幹,那就讓他們來好了。我們需要的什麼呢?”

阿什利侯爵的宣言,迎來了一陣喝彩聲。

阿什利侯爵今年六十三歲,面容瘦削,看起來很精明。他是阿道夫大公相交超過二十年的老朋友,也是盧利安西北一直到西部戰區這一地帶的貴族的領導者。在開會之前,他就已經對斐烈人南下的判斷嗤之以鼻。

“第一,這不會發生,穿越五百公里來夾擊盧利安。那只能證明斐烈指揮官的腦子壞掉了。第二,即便發生了,我們也會讓他們明白這個主意有多麼糟糕。沿途所有的領主,都會團結起來,把這條漫長的路,變成滿是斐烈士兵屍體和鮮血的死亡之路。對斐烈人來說,那將是他們永遠也難以忘記的噩夢!”

這是阿什利侯爵的原話。沒有人認為這位先生是在吹牛。開戰以來,儘管他和他周邊的貴族還沒有受到任何的攻擊。可是,他們已經聚集了超過兩萬人的軍隊。而且這還只是他們各自領地可動員部隊的一小部分。

從這一點來看,就算阿什利侯爵所說殲滅敵人百分之九十九有些誇張,但他宣稱對方至少要兩年時間才能打通龍門到盧利安的路,卻也並非毫無根據。如果那樣的話,大家的確想不出什麼理由來的。

“阿什利。你這個好勝的老傢伙!”阿道夫笑駡道。

“我當然不會輸給你,”阿什利抹了抹鬍子,傲然道:“我們可是早就做好了準備,等斐烈人來都等得手癢了!看著吧,我的老朋友,只要斐烈人敢踏進我們的領地一步,我就會用他們的人頭做酒杯,整天開勝利舞會!”

眾人都笑了起來。只有墨雅沒笑。她淡淡地道:“阿什利閣下,我無疑冒犯。不過,我想說的是,如果斐烈人突破龍門防線的話,用不了一個月,他們就能擊潰你和所有西南貴族組成的聯軍,兵臨慕尼城下。”

笑聲消失了,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

阿什利憤怒地看著墨雅:“墨雅小姐,你這不是冒犯,而是侮辱!”

“我只是實話實說。”墨雅從容地道:“我很敬佩您的自信和勇氣,同時我也相信,為了保衛你們的家園。你們會不惜一切代價。不過,恕我直言,你們的軍隊用來維護治安,剿滅盜匪或許沒有問題,可他們還不可能和精銳的斐烈軍戰鬥。”

說著,墨雅豎起了食指:“一次.......只需要一次失敗,你就會發現,你和你的朋友們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阿什利的臉漲的通紅,額頭青筋暴跳,看樣子,如果墨雅不是女人,他立刻就要提出決鬥!

“墨雅小姐,”阿道夫挺身回護自己的老朋友:“我認為你的話有些危言聳聽。如果斐烈軍能那麼輕易就擊潰阿什利大人的軍隊,那我盧利安,豈不是早就該失陷了?”
“我提議召開這個軍事會議的目的,並不是想跟誰過不去,”墨雅搖頭道,“我只是想要提醒大家我們所面臨的危險.........”

她環顧四周,“大家都知道現在帝國的實際情況。無論是軍隊的數量還是戰鬥力,我們都遠不及斐烈帝國。想要贏得戰爭,我們必須招募並訓練更多的軍隊,準備更充足的物資,而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是準備戰爭需要時間,還是愛德華陛下需要時間?”阿什利冷笑一聲道。

氣氛一時有些難堪。

其實大家都明白,時間對帝國準備這場戰爭重要,對現在的皇室更重要。可在這個房間裏,大家的政治立場可並不一致。每一個家族都因為血緣、領地位置和利益的關係而有各自的傾向。而阿什利侯爵的話,正打破了大家之前保持的默契。

“美丁城大捷,為我們爭取到了一段難得的時間,可接下來的戰鬥,會更加艱苦,”墨雅不理會阿什利侯爵,繼續道,“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斐烈帝國一直都在不停的增兵。而這一次,他們將投入至少一個重裝騎士大隊。”

聽到重裝騎士,眾人都是一驚。

斐烈帝國,被稱為騎兵之國,以騎兵的數量和戰鬥力聞名天下。而在他們所有的騎兵部隊當中,最出名也最讓人忌憚的,就是重裝騎士這個王牌兵種了。

每一個重裝騎士都是軍中挑選的精銳,他們身披重達數百公斤的重甲,手執超過四米的長矛,騎乘的不是普通戰馬,而是只有斐烈西北的極寒之地才出產的六足馬。這種馬背高兩米,重達二到四噸,有著極強的負重能力和奔跑能力,能披掛一套精鋼打造的馬甲。一旦發起衝鋒,其衝擊力對任何對手來說都是一場噩夢。

如果不是六足馬極其稀少,而且打造一套騎士重甲和一套馬甲又太過昂貴的話,只怕斐烈騎兵早就橫掃聖索蘭了!

斐烈帝國一共只有三個騎士大隊,重裝騎士不超過四百人。而這次投入一個騎士大隊,足見彼得一世的決心。

“不僅是重裝騎士,還有魅影魔法團,魔鬼騎士團………”墨雅口中每冒出一個名字,大家就倒吸一口涼氣,這些名字,大家以前可沒少聽。都是斐烈軍赫赫有名的精銳。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

“彼得一世,從來都不是一個甘於接受失利的人。他是斐烈帝國百年來最強勢的帝王,是一個戰爭狂人......”墨雅直視著阿道夫大公的眼睛,“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報復在美丁城遭受的恥辱,讓整個聖索蘭南方,血流成河。”

“那他也得有這個本事才行!”這依然是阿什利侯爵那邊傳來的聲音,只不過,這一次開口的不是老阿什利侯爵,而是他的兒子小阿什利。

小阿什利今年三十歲,長著一張略顯瘦削的臉和一頭褐色的短髮,濃濃的眉毛下,是一雙深凹而銳利的眼睛。他擁有榮耀騎士的實力,以優秀的成績畢業於皇家軍事學院,在帝國的年輕一代當中,算得上相當傑出的人物。

他和索菲亞從小一起長大,十二歲的時候就宣稱這輩子非索菲亞不娶,被人稱為索菲亞的首席追求者。舞會開始以來,他都一直陪伴在索菲亞身旁。除了一些禮貌性的應酬之外,幾乎沒有多說過一句話。

而這個時候,他卻開口了,語氣沉著而自負,注視著墨雅的目光,沒有半點閃避。

“墨雅大人,我承認,你剛才說的這些名頭很嚇人。不過,如果這些就是你的理由,那我覺得大可不必,”小阿什利道,“我並不想吹噓我們有多麼強大。但我可以向你保證,無論彼得一世有多憤怒,他想夾擊盧利安,都必須先過我們這一關……而只要阿什利家族還有一個人活著,就絕不會讓他得逞!”

“可是,這並不是口頭的保證就能夠讓人放心的。”墨雅搖頭道:“事情關係太大,一旦戰鬥失利,讓斐烈軍奪取了帝國南部,將會引發一系列我們無法承受的連鎖反應……”

“那你認為我們應該怎麼做呢?”老阿什利問道。

“我的建議是,成立西南聯軍,”墨雅微笑著,一字一頓地道,“由阿道夫大公出任聯軍統帥,統一指揮權,把整個西南連成一片。”

一聽到這話,羅伊心頭一跳。而阿什利等人的眼睛,則猛的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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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八十八章  墨雅的警告


會議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羅伊站在角落裏偷眼觀察。從墨雅提出聯軍這個提議的那一刻開始,氣氛就顯得有些微妙。每一個人的臉上表情都各不相同。有驚訝、有冷笑、有皺眉…….不同的表情組成了一個相同的詞——猜忌!

羅伊對於軍事並不怎麼在行。他小時候的那些千奇百怪的老師們傳授的千奇百怪的生存技能中並不包括指揮軍隊和戰略分析這種不賺錢的行當。況且,他們都是來自於社會最底層的三教九流,並不擅長這種運籌帷幄的遊戲。

因此在軍事方面,羅伊完全就是一個門外漢。他雖然也關心戰爭局勢,不過,對戰局的判斷卻並非出於學識和理論,而是完全來自於直覺。

現在,羅伊的直覺就在告訴他,墨雅的提議是正確的!

眾所周知,聖索蘭帝國就像一盤散沙。

當斐烈騎兵沿著彼得一世的手指所向攻城掠地的時候,聖索蘭帝國的軍隊卻不知道該聽誰的指揮。當斐烈的貴族在一個聲音的命令下如同一台精密的戰爭機器全力運轉時,聖索蘭帝國的貴族們還在互相提防。

雖然愛德華一世為此做了很大的努力,可帝國數十年的積弊,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

現在的帝國內部完全是一團糟,愛德華指揮不了唐納德的人,軍部和統帥部的命令得不到有效的執行,二個邊軍軍團和五大騎士團各行其是,各地貴族更是以地域和遠近親疏為標準各自抱團。

指揮,後勤和各方面的協調工作。亂得羅伊很難相信聖索蘭正在進行的是一場帝國級別的戰爭。就連他和奧利弗在叢林裏抓兔子的分工合作也比這來得明確。

就拿西南來說,光是盧利安戰區的軍隊,就有紅葉騎士團,邊軍第五和第十二軍團,以及來自於不同地區的貴族武裝和阿道夫大公自己的部隊。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些部隊雖然同屬於一個戰區,可互相之間。竟然沒有任何的統屬關係。

名義上,阿道夫大公作為盧利安公國的主人,擁有最高指揮權。可是,當初美丁城一戰,他甚至必須依靠皇室和軍部的支持,才能讓第五軍團接受守衛美丁城一線的作戰計畫。就是這樣,到最後還是被第五軍團擺了一道。差點全軍覆沒。

如果是斐烈帝國,軍團長佩利侯爵只怕早就被皇家軍法官處決了。可在聖索蘭帝國,阿道夫甚至沒等到佩利的一個道歉。而且,如果他還想保護自己的領地或得到援助的話,那麼,他最好保持沉默。

很糟糕,也很可笑,可這就是現狀。

如果墨雅的判斷是正確的,那羅伊完全相信,不久之後。進攻的斐烈軍會如同一根鐵釺,把西部的龍門戰區,南方的盧利安戰區以及兩者之間的西南貴族們的領地給串到一起。就像串上三塊帶血的羊肉,放到烈火熊熊的烤架上!

這三個地區的命運將糾纏在一起,成為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如果沒有統一的指揮和調動,他簡直不敢想像這仗還怎麼打下去?

可是。只要看看眾人臉上的表情。羅伊就知道,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無論是邊軍將領,還是阿什利這樣的貴族,都已經習慣了自己控制一切。沒有人願意把自己的軍隊置於別人的指揮之下。

況且。就算他們願意,他們各自身後的人也不會允許。軍隊是權力的保障。把軍隊交到別人的手裏。就如同把刀子放到別人的手上一樣不安全。如果再承認對方的指揮權的話,那簡直就是把自己的腦袋套進絞索!

因此,此刻的會議室裏,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阿道夫大公似乎也沒有想到墨雅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一時有些尷尬。眾人的目光,讓他感覺自己舉行的舞會和召集的會議,像是一次有預謀的奪權。

“墨雅,”阿道夫大公看著墨雅,聲音低沉而急促,“你這是.......”

“我的提議,完全出於戰局考慮,”墨雅平靜的環顧四周,“我想,大家都明白我們的處境,也應該知道,只有團結起來並肩作戰,我們才有可能和斐烈人抗衡!”

“墨雅小姐,恕我直言,你或許太緊張了,”阿什利侯爵眉頭一掀,淡淡的道,“你所預測的危險,都是建立在西部戰區的斐烈人腦子壞掉來進攻盧利安這一假設的基礎上,我不認為那會發生,而且,就算發生了,我們也有能力擊敗他們!”

說著,阿什利扭頭看向阿道夫大公:“我相信,這不是我的老朋友的主意。他是不會用這種方式算計別人的。”

老阿什利的這句話,就差沒有指著鼻子明說這是墨雅和皇室利用阿道夫奪權了。

氣氛變得愈加尷尬和緊張。

貴族們神色各異,菲力浦苦笑著保持沉默,邊軍第十二軍團的軍團長仇山海半閉著眼睛,似乎已經要睡著了。

“這是我的主意,”墨雅凝視著阿什利侯爵,開口道,“如果有人認為這是算計的話,那就未免太小看我了。相信我,如果我要算計某個人,我絕不會用這樣的方式。”

眾人心頭都是一陣懍然。沒有人懷疑墨雅的話。原因很簡單——對於監察部來說,這種方式太溫和了。

阿什利侯爵冷哼一聲,扭開了頭。

他不怕墨雅,可是,如果他還想在以後的日子裏保持好心情的話,他也不會試圖招惹監察部的那幫怪物。

“這僅僅是我的建議而已,”墨雅環顧四周,“接受不接受,決定權在於各位自己。不過,有些話,我必須說到前面........”

“.........首先。帝國的十二個邊軍軍團和五大騎士團中,除去覆滅的第四和第九軍團以及部署在三大戰區的部隊之外,軍部手中掌握的兵力,就只有四個邊軍軍團和猛虎,星盾,怒熊三個騎士團。”

墨雅的聲音有點冷。

“這些兵力,用於帝都和周邊地區的防禦都已經是捉襟見肘。一旦西南戰局糜爛,帝國軍部將抽調不出一兵一卒進行支援。能做到現在這一步,陛下已經盡力了。”

眾人一陣交頭接耳。
“其次,斐烈軍突破龍門戰區南下,將為南方帶來極大的壓力,如果......”墨雅看著阿什利侯爵,“阿什利侯爵和他的朋友們無法阻擋斐烈人的進攻。那麼,盧利安不但會將後背暴露在斐烈軍的屠刀下,而且,大量湧入盧利安的難民,也會帶來更多的問題,糧食,治安,疫病.........稍有不 慎,整個盧利安戰區都會崩潰。”

墨雅淩厲的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

“我必須發出警告為聖索蘭帝國的一員。你們捍衛的不僅是你們的領土,也是帝國的國土。這是身為貴族,宣誓效忠那一刻起就承擔的責任.........”她緩步走到阿什利侯爵的面前:“我不會干預你們的選擇,只要能獲勝,我樂見其成。可若是因此導致戰局糜爛,我發誓。我會追究到底!”

.................

會議結束了。

當心事重重的將軍們和領主們紛紛離去的時候。索菲亞陪著墨雅,走進了花園。

“墨雅,你不應該威脅阿什利叔叔,他是我父親的老朋友。”索菲亞銀白色的披肩長髮。在馬燈的燈光中,蒙上了一層淡黃的光暈。獨角獸暮色無聲無息地從樹林中漫步而來,親昵地圍著她打轉。

“很快就不再是了。”墨雅看著索菲亞,認真地道,“他是唐納德的人,三年之前,他就已經投靠唐納德了。”

“我知道。”索菲亞輕輕撫摸著暮色的臉龐。

“既然知道,那你們.......”墨雅皺起了眉頭。

“父親認為,那只是各人選擇的不同,阿什利叔叔有他的難處。唐納德或許拿我們沒辦法,可他卻能威脅到阿什利叔叔的家族,”索菲亞道,“而且,就算沒有這回事,父親也不會接受這樣的提議,這讓他感覺自己是在趁火打劫。”

“這是戰爭!”墨雅大聲道,“他不能為了友情和面子,把整個西南都陷於危險之中。”

她忽然放大的聲音,把跟在她們身後七八米外的羅伊嚇了一跳。

索菲亞低著頭,摩挲著暮色光滑的皮膚,沒有做聲。

墨雅深吸一口氣,平緩了情緒,低聲道:“你們應該知道,這對帝國,對所有人都不公平。你們統治這裏,就應該承擔責任。一旦戰局糜爛,你知道會死多少人?”

索菲亞點了點頭,平靜地看著墨雅:“可是,這不僅僅是我們的責任,不是嗎?”

兩人的目光對視著。

良久,墨雅歎了口氣,扭頭看向遠方,說道:“我承認,造成今天的結果,四大家族也有很大的責任。過去的這些年裏,我們為了抑制皇權,給了唐納德太多的機會。以至於現在我們甚至沒有辦法一致對外。”

“那這一次呢,”索菲亞淡淡地道,“如果愛德華陛下不能達成你們的目標,你們是不是準備了第二套方案.......例如,選擇一個新的領導者?”

墨雅驟然回頭,一字一頓的道:“相信我,聖索蘭帝國,一共有五大家族。或許我們之間會有利益紛爭,但現在,我們絕對會站在同一條陣線!”

“我相信你,”索菲亞道:“可我不相信你身旁的其他人。”

“算了,我們還是不要爭執這個問題了,”墨雅苦笑著搖了搖頭道:“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帝國已經不像是一個完整的國家了。如果在五十年前,戰爭就是一切。一條戰時法令,就能把任何違抗命令的人丟進監獄。可現在.....”

她沉默了好久,才苦澀地道:“貴族們已經忘記他們的效忠誓言很長時間了。大家都習慣了站在一邊看唐納德和皇室爭鬥,並從中謀取利益。就連這場戰爭,在他們眼中,也只是一個更大一點的機會罷了........你知道夏洛克為什麼會死嗎?”

“為什麼?”索菲亞問道。

“他叛國!”墨雅一字一頓的道,“我們可以容忍他做唐納德的狗,可容忍他的其他錯誤。可是。我們不能容忍他明明掌握了斐烈人即將出兵的消息,卻一聲不吭。讓監察部這個帝國的耳目,成了擺設!”

索菲亞心頭隱隱有一些不好的預感。

前任監察部大臣夏洛克的事情,已經過去一年半了。她更注意的是最近一段時間自己所聽說過關於墨雅和監察部的事情。她和她的部下們,動作太大了。據說,至少已經有超過兩位數的貴族被逮捕。難道.......

果然,如同索菲亞所料。墨雅接著道:“不光是他,還有很多人也幹了同樣的事情。他們要麼和斐烈人暗通款曲,要麼就和龐貝帝國眉來眼去。很多人甚至早就做好了滅國之後,效忠斐烈和龐貝,繼續做他們的貴族的準備!”

“這樣的人有多少?”索菲亞的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多到你無法想像。”墨雅半眯著眼睛道,“如果你看看監察部的報告,你就會知道現在的帝國有多麼危險!”

索菲亞沉默著。

一年半之前,艾蕾希婭公主在盧利安的遭遇,就已經讓她感受到了危機。

在盧利安。在父親和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個小小的溫格子爵,就敢憑藉投靠教廷和黃金龍家族而公然對抗皇室,不但對公主無禮,派兵協助聖殿騎士追殺公主的守護騎士,其後更是勾結盜匪團大肆劫掠!

這種思想。如果不是在貴族中有著極深的土壤,絕對不可能平白無故從溫格和他的兒子馬修的腦海中冒出來的。

索菲亞完全可以想像,當這場戰爭已經威脅到這些傢伙的統治和利益的時候,到了他們發現聖索蘭帝國的陣營出現危險的時候,他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墨雅的話。並不是臥聳聽!

“戰爭是殘酷的,”墨雅道。“在必要的時候,我們必須比我們的敵人更加殘酷,才可能避免犯錯誤。就像你在美丁城做的.........”

她轉頭看了不遠處的羅伊一眼,見他正面向別處,低聲道:“第五軍團違抗命令,已經將整個盧利安置於險境,若是當時你不選擇犧牲烏合軍阻擋敵人,或者烏合軍拒絕執行你的命令,後果會怎麼樣?

索菲亞凝視著遠處,沉默著。

“可我們現在,別說皇室派人指揮作戰,就是建議成立西南聯軍也做不到。”墨雅冷冷的道,“阿什利侯爵難道不知道聯合起來的好處?他明白!可是他們更擔心的是他們的利益!相信我,只有等到某一天,阿什利侯爵和其他有著同樣想法的貴族們明白什麼是團結和服從的時候,我們才有真正贏得這場戰爭的可能!”

她最後道:“愛德華陛下現在缺的是權力和貴族們的敬畏。我們需要勝利。只有不斷的勝利,才能讓陛下的旨意和軍部的命令得到執行而不是對抗。而在此之前,盧利安絕對不能被阿什利的自私和傲慢所牽連.........”

“......別心軟,”墨雅在索菲亞耳邊低聲道,“如果阿什利侯爵能夠擊敗斐烈人的話,他還是你父親的好朋友,可一旦他遭遇失利,你就會發現,斐烈軍隊會奇跡般的穿過他們重兵把守的領地,出現在慕尼城下。到那時候.......”

索菲亞看著墨雅的眼睛,良久,輕輕拍了拍暮色的脖子,轉身離開。

墨雅目送著索菲亞的背影,消失在樹林外—身偏著頭,看向羅伊。羅伊被她看得心裏發毛,狐疑地道:“怎麼?”

“我親愛的弟弟,有件事情,得讓你知道,”墨雅走到羅伊身邊,微笑著挽住他的胳膊,“怕惹麻煩嗎?”

“怕。”羅伊訥訥地道。

墨雅噗嗤一樂,笑出聲來。

.....................

“卡列尼奇先生,你怎麼看?”離開公爵城堡的時候,羅伊和卡列尼奇坐上了古斯塔斯的馬車。

馬車沿著城堡所在山坡的小路,向城中心駛去。古斯塔斯皺著眉頭,一邊問,一邊回想著會議最後,阿道夫大公私下對他和其他兩大訓練營院長說的一番話。

“前線傳來消息,斐烈人又有十七艘大型運兵船抵達南方港口,”阿道夫大公看起來憂心忡忡,“他們的兵力,已經遠遠超過美丁戰役之前的規模了, 雖然我很不願意承認,可我不得不說,如果墨雅的判斷是真的,那麼,我們可能.......讓你們的小夥子們做好準備,近期我會讓人把裝備送過去。”

帝國的三大訓練營,從創立之初就是帝國軍事機構中的一員。無論是教導還是學員都有著預備軍人的身份。他們平時接受訓練,戰時則接受徵調,參與作戰,有協助抵禦侵略的義務和職能。

因為能夠考入學院的,都是武裝以上等級的騎士,而且擁有魔法師和實力更強的教導,因此,三大分院是一股很強大的力量。

可是,作為帝國武力的儲備,這種力量,輕易是不會動用的,戰爭爆發一年多以來,阿道夫大公還從來沒有提出過類似的要求,就連當初美丁城之戰前那麼惡劣的局勢下,他也沒動用訓練營的任何一個人。

現在,他既然提出這個要求,那就意味著,他真的開始擔心了。

“您是問斐烈軍南下這件事情?”

卡列尼奇對這位院長很尊敬,剛才他可是親眼看見古斯塔斯和另外兩位魔法師是如何維護少爺的,三個老頭惡狠狠的模樣顯示了他們對羅伊的關心。那懸浮在頭頂的火海和隕石,完全就是直接毀了城堡的架勢。

“是的,”古斯塔斯點了點頭,和羅伊一道注視著這位經驗豐富的前騎士團長,“龍門戰區的斐烈軍南下的可能性有多大?”

“墨雅小姐是對的。”卡列尼奇歎了口氣,毫不猶豫地道,“如果斐烈軍突破龍門防線的話,那他們不是可能南下,而是一定會南下。”

“為什麼?”古斯塔斯驚訝地道。

“因為龐貝帝國,”卡列尼奇回答道:“您知道,龐貝帝國只和我們聖索蘭的北方接壤,而無法觸及我們南方。單就憑這一點,如果我是彼得一世,我也會先吃掉並消化南方,然後再進攻北方。

這樣做的好處有兩個。一來,隔著聖索蘭北方,龐貝帝國搶不了我的勝利果實。他們現在出兵,就必須面臨聖索蘭的抵抗,不會輕易把矛頭對準我。二來,如果他們等到我進攻北方的時候再出兵,我至少也先吞下了一半。”

古斯塔斯和羅伊張口結舌。

良久,古斯塔斯歎了口氣,沉重的道:“看來,我們真的要做好準備了。”

車廂裏,一陣沉默。

羅伊看著車窗外,目光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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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八十九章   交易


整整三天,慕尼城都沉浸在狂歡之中。

人們通宵達旦的跳著舞,喝著酒,盡情釋放著被戰爭壓抑一年多的情緒。在這三天裏,沒有什麼禁忌,無論你是喝醉了在大街上睡覺還是光著膀子跟著吉賽舞女跳肚皮舞,大家看了都只是哈哈一笑罷了。

城裏的酒館通宵營業,馬戲團和劇院的戲碼加了一場又一場。角鬥士的生死搏殺和騎士的比武更是吸引了上到達官貴人下到平民百姓的所有觀眾。哪怕隔著幾條街,也能聽到比武場裏不時爆發的歡呼聲。

貴族們的聚會也是連軸轉,安排緊湊得沒一點空閒。上午去某伯爵家的私人獵場玩個盡興,中午就在某個只向貴族開放的會所裏抽著雪茄喝著威士卡,而晚上自然是排得滿滿的宴會和舞會。

音樂,燈光,美酒,再加上美麗小姐們的嬌笑,勾魂的媚眼,小客廳或huā園樹林中的意亂情迷,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妙。

當然,無論是在貧民區的酒館裏還是在貴族華麗的府邸中,戰爭的話題,永遠都是這場勝利狂歡的中心。男人們不厭其煩地討論著當下的局勢,熱烈地議論著美丁大捷之後,下一場大捷到來的時間和地點。

所有人都堅信,斐烈人既然嘗到了一次慘敗,他們就會嘗到更多的敗績。

隨著邊軍第十二軍團以及盧利安以北的數十位大小領主的軍隊的到來,現在的盧利安兵力,已經超過了八萬人。而且,這個數字還在隨著一刻也沒停止過的士兵招募而上漲。比起美丁城戰役的時候,兵力翻了一倍!

大家已經不考慮怎麼抵擋斐烈人的進攻了。現在他們討論的是,如何把斐烈軍全殲,為南方數十萬在戰火中無辜死去的平民復仇!

女人們對戰爭的話題沒有一丁點的興趣。雖然她們表面裝出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可暗中的哈欠卻打了一個又一個。如果不是因為照顧男人們的面子,她們才懶得聽這些無聊事兒呢。

不過。這種情況在勝利狂歡的第二天天明時得到了改善。因為她們從男人們的口中。發現了讓她們感興趣的話題。

一個叫羅伊的傢伙!

雖然參加舞會的貴族們都謹慎的三緘其口,可是,沒有什麼事情是能永遠保密的。第二天天還沒亮,發生在昨夜舞會上的事情,就從不同人的口中以一塊塊資訊碎片的形式,傳遍整個慕尼城。

繼美丁城之戰過後,那個少年魔法師,再一次出現在人們的耳邊,也再一次引發了轟動。

人們談論著關於他的一切。瞠目結舌的聽人講述他和貴族子弟們之間發生的衝突。當大家聽說了他和斯嘉麗郡主的那個賭約之後。所有人簡直都傻了。

正在狩獵的貴族手一松,一箭偏到了十萬八千里;正在舉行宴會的餐桌前鴉雀無聲,賓客們傻傻地握著刀叉,如同一尊尊泥塑;嘈雜的酒館裏,更是一片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喝酒的傭兵們連酒灑到了衣襟上都不知道,被捏了屁股的女招待也忘了將手中的託盤向酒鬼的腦袋砸下去。

慕尼城作為盧利安的首府,繁華熱鬧,南來北往的人形形色色。什麼樣的都有。大家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可是。他們從來沒見過像這小子一樣膽大妄為無法無天的傢伙!

聖帝作證,一個沒權沒勢的平民小子就敢幹出痛揍貴族,讓郡主當女奴的事兒來,若是他日後實力再強一點,身份地位權勢財富再高一點再多一點,這個大陸還盛得下他老人家?

不過,不管表面上是震驚也好,傻眼也罷。許多人其實暗地裏也在悄悄拍手稱快。平民們就不說了,就連許多正直且有遠見的貴族也認為那幫貴族小子實在應該教訓一下了。

斐烈人兵臨城下,整個盧利安南方烽火處處血流成河,而這幫傢伙還在惹是生非同室操戈,將一個個優秀的平民騎士排擠出去。這種行為,說輕一點是愚蠢,說重一點。就是自毀長城。

若是放在百年前索蘭大公的時代,給他們安上個叛國的罪名也不為過!

有著這樣的短視和傲慢,未來還怎麼指望他們去抵抗帝國的百年大敵,怎麼期望他們成長為帝國的中流砥柱?

別人揍他們,他們或許還不服氣。可羅伊揍他們,就連旁觀者,也想不出他們還有什麼理由放出個屁來!

論軍功,人家羅伊是美丁城戰役的頭號功臣,論天賦,人家十八歲就已經是龍月魔導士。

當他們在學院裏好勇鬥狠的時候,人家在美丁城浴血奮戰。當他們站在中央廣場上看著上臺受封的功臣拍紅了巴掌的時候,人家卻放棄了他們眼中的無上榮光,就那麼安安靜靜地站在台下。

把他們和人家放在一起比一比,別說他們自己,就是旁邊人想想都為他們覺得臉紅!

正因為如此,羅伊不但沒有因為他在舞會上的所作所為受到指責,反倒在盧利安人心目中的地位愈發的高了。尤其是美丁城一線城市的居民和飽受戰爭之苦的南方難民,更是一股腦的倒向羅伊。誰要是敢幫著那幫讓人噁心的貴族小王八蛋說好話,准被大夥兒罵個狗血淋頭。

不過,另一方面,大家也有些擔心。

雖說大傢伙都聽說阿道夫大公和那位帝都來的墨雅小姐挺回護羅伊,可是,他們只能代表他們自己。在這個各種勢力林立的帝國,還有許多人是不喜歡,甚至會憎恨羅伊的。

如果他們真的要對羅伊動手的話,哪怕只是一個小貴族,就已經夠讓無權無勢的羅伊喝上一壺的了。

年輕人之間的衝突,至今還控制在規則的範圍之內。雖然貴族子弟們的許多做法有些讓人厭惡,可他們至少還沒有無恥到突破規則的底線。就連斯嘉麗郡主,不也默認了女奴的身份了嗎?

可是,隨著這件事的發生,未來已經變得不可預測。各種勢力的加入,會讓之後的一切充滿變數。到那個時候,可憐的羅伊才會發現。某些貴族的行為之卑劣。就連最下三濫的惡棍也只能甘拜下風。

勝利狂歡的第二天上午是在對昨夜舞會事件的熱烈議論當中度過的。不過,這還不是全部。就在這一天的晚些時候和第三天的上午,兩個更讓人震驚的消息傳來,立刻讓震個世界一片譁然。

第一個是不知堂發佈的戰爭資訊。斐烈帝國在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後,終於再度啟動了他們的攻勢。前一段時間大量集結的軍隊,已經開始緩緩向美丁城南六十公里的盧利安防線逼近。

而在西北和西部,也同時傳來了斐烈帝國軍異動的消息。大量的斐烈獵鷹出現在雙方交戰區前沿,刺殺、偵察、下毒、俘虜落單士兵,雙方在小隊規模的交鋒頻率已經達到了一天二十次以上。

就連白癡也知道。這意味著不了半個月,戰火就會再度被點燃!而且,未來的戰鬥將比以前更加慘烈,更加驚心動魄。

第二個消息是奧古斯都晉升為人類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聖騎士。

那是四月二日的早晨,也就是狂歡日的第三天。其時,天際天國大門開啟,聖歌嘹亮,號角齊鳴。梵丁堡教廷宣佈這一喜訊之後。旋即派出了一支由十二位紅衣大主教。和隸屬教廷的各大教廷騎士團的高階騎士組成的豪華隊伍,前往蘭裏斯公國道賀。

沒有人能夠用語言形容自己的震驚。而震驚過後,大家心裏剩下的,就只是深深地敬畏。

這一刻,黃金龍家族的血脈、權勢、財富、傳承以此鑄就的強大實力,在二十二歲就晉升為聖騎士的奧古斯都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他們的聲望,在天國的號角和十二位紅衣大主教襯托下,超越了大陸的所有家族。以無可匹敵的姿態,攀上了頂峰。

關於羅伊的話題,很快就被這兩個更加震撼人心的消息所淹沒了。人們或震驚于黃金龍家族的強大,或憂心於戰火重燃之後自身的處境,已經顧不上議論幾個年輕人之間的爭鬥了。

只有墨雅和索菲婭等很少幾個人,才知道這看似不相干的三件事中隱藏著什麼樣的聯繫。也只有她們才知道,未來的一系列風波。或許都將圍繞這這個黑頭髮的男孩旋轉。

三天的時間一晃就已經過去。勝利狂歡,也落下了帷幕。因為前線吃緊,阿道夫大公在四月三日一早,就已經趕赴了前線,墨雅和前去帝都就任新組建的火凰軍團軍團長的索菲婭,也乘坐空魔船離開了慕尼城。

約克親王走了,阿什利侯爵父子和前來參加勝利慶典的嘉賓們也相繼離開,當最後一夜過去,街道上亂七八糟的狂歡垃圾迎來新的一天的陽光的時候,生活又重新回到了沒有人知道方向的軌道上。

只有一股暗流,在悄無聲息地湧動著,越來越急。

…………

當熟悉的城堡輪廓從帝都西山蔥郁的林蔭掩映下漸漸露出來的時候,馬車裏依舊是一片死寂。

馬蹄聲和車輪聲在清晨的山中小路上顯得有些孤寂,晨曦的光茫從樹梢透進車廂窗戶,照在斯嘉麗的臉上,清晰勾勒出她精緻的輪廓和蒼白的臉色。

從南方的盧利安到帝都,只是一夜的時間,可是,從離開阿道夫大公城堡的那一刻開始,整整七八個禱時對費爾南來說,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

在這段時間中,斯嘉麗一句話也沒有說過,對任何人的話都保持著一種完全不理會的狀態。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她已經完全陷入了一種未知的世界當中,留在這裏的,就只是一個沒有生命的軀體。

馬車駛入了城堡。

一看見斯嘉麗的馬車,整個城堡頓時就亂作一團。衛兵隊長大聲吆喝著放下吊橋大開大門,等候在城牆上的僕人飛奔著穿過空中跑去給親王和夫人報信,管家和侍女們匆匆穿過城堡前院,準備迎接斯嘉麗的到來。

整個城堡都洋溢在一片忙碌而歡樂的氛圍當中。不過,這熱鬧的景象,依舊沒能讓斯嘉麗的臉上有那怕一絲表情。

她下了馬車,走進城堡主樓,直到安東尼親王和夫人驚喜地跑下樓梯,出現在她的面前。她的眼睛才變得有了一絲神采。

斯嘉麗沉默地投入了母親伊莉莎白的懷抱。當夫人驚慌失措地摟住自己的寶貝女兒時。忙碌而喧囂的親王城堡,一下子安靜下來,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發生了什麼事?“當王妃摟著斯嘉麗走上樓的時候,僕人們早已經知趣地散了個乾乾淨淨。只有幾名護衛騎士靜靜地站在門廊邊和門廳角落裏,與安東尼親王一道,冷冷地注視著費爾南。

安東尼今年四十歲,長得和他的至尊哥哥愛德華一樣英俊。如果說有一點區別的話,那或許是這位擅長繪畫和雕塑的親王,比學者型的愛德華少了那麼一點嚴肅。多了一點藝術家的灑脫。

不過,在看見自己的愛女受了委屈而跑回來的時候,任何一個父親都無法保持自己的理智。在安東尼怒火中燒的注視下,費爾南吞了口唾沫,講述了昨夜在阿道夫大公府發生的一切。

隨著費爾南的敍述,安東尼和幾位護衛騎士的臉色,也一次次的變化。當聽到最後,房間的溫度幾乎下降到了冰點。

“女奴?”安東尼不敢置信地看著費爾南。

費爾南的目光躲閃著。不敢和安東尼對視。身為斯嘉麗的管家。斯嘉麗遭受這樣的侮辱,他難辭其咎。

房間裏一片死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東尼不聲不響地轉身上樓,留下一句冰冷的交代:“準備馬車,我要出去旅行寫生。這段時間,我不見任何人。有什麼話讓他們和夫人說!“這是安東尼在震驚帝都貴族圈的“女奴“事件發生後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幾個禱時之後,這位一向溫和且沒有野心的藝術家親王,就離開了帝都。並在之後風起雲湧的幾天時間裏不知所蹤。

而就在他離開之後不到一個禱時的時間裏,親王府大管家就向帝國皇家管理部遞交了皇室成員衛隊南下公幹的備案,同一時間,二十名親王衛隊騎士和四十名扈從士官策馬飛馳出了城堡,向南而去。

這一幕,立刻就驚動了帝都。就在人們驚訝地觀察並討論著親王府這一異常的動作的時候,從南方盧利安傳來的消息。也擺上了包括愛德華一世在內的貴族們的書桌。

一石激起千層浪,帝都一片譁然。

有震驚得,有同情的,有憤怒的,有冷眼旁觀看熱鬧的,也有直接備好馬車直奔帝國紋章院,要求徹查此事維護貴族尊嚴的,更有要求帝國警政部,把那個狂妄的平民緝拿歸案的。

不過,依然有一部分人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在他們看來,一個平民小子做出這種事情固然讓人吃驚,可更值得人注意的是消息提供者對於阿道夫大公,墨雅,卡列尼奇,菲力浦以及第一訓練營的教導們反應的描述。

這使得他們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尤其是已經消失了近兩年的卡列尼奇稱呼那小子少爺以及墨雅對他的袒護的事實,更讓許多人對這個小子的身份感到好奇。

疑問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就得到了解答。部分消息靈通的家族,很快就查到了那個少年並沒有刻意保持神秘的真實身份。

當他就是一年半之前那個波拉貝爾小雜役,同時也是艾蕾希婭公主的守護騎士的消息公諸於眾的時候,喧囂的帝國,在這一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皇權山上的皇宮。

不過,從消息傳開的那一刻開始,皇宮就保持著沉默。至始至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而這個時候,親王府的動作也越來越大。

之前派出的騎士都是安東尼親王的貼身侍衛。因為不允許擁有領地和私人武裝,因此,親王的侍衛人數並不多,而且在離開帝都的時候,必須備案。

可是,那只是第一批。

當更多的騎士從四面八方集中到親王城堡的時候,就連皇室管理部和紋章院,也無法掌握情況了。

這些騎士,來自于帝都和周邊地區的四個不同的貴族家族。

雖然紋章不同。姓氏不同。不過。他們都有一個眾所周知的相同之處,那就是他們都和王妃伊莉莎白的娘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其中兩家,還是黃金龍家族旁支中同嫡系血緣較近的。

正因為如此,這些家族平日裏反倒比較低調。他們一貫奉行的處世哲學,是把自己當作聖索蘭貴族中的一員,而不是成為惹人反感的另類。

不過,低調歸低調,在必要的時候,他們也會用某種方式提醒那些平日忘記他們和蘭裏斯家族關係的人們。他們的族譜文書,是單獨放在帝國紋章院檔案室一個獨立的架子上的。

在這個帝國,他們是獨立的勢力!

就像現在。

當王妃伊莉莎白的信使策馬飛奔向四面八方的時候,這四個距離最近的家族,迅速派出了自己的人。沒有任何的推脫和猶豫,其家族最精銳的騎士,就已經聚集到了親王府。

誅殺一個平民少年,似乎是不需要這樣的力量的。這與其說是行動。倒不如說是一種姿態。

聖索蘭帝國的局勢。從來都沒有如此複雜過。

…………

伊莉莎白站在陽臺上,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不時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長髮。

在陽臺下方的城堡前院,超過六十名全副武裝的騎士和他們的扈從,正整裝待發。一眼望去,就只是錚亮的鎧甲和森冷的槍林。

這不是某個小貴族的私人衛隊,也不是邊軍騎士團的一個普通騎士大隊。只有知道這些騎士實力的人才明白,這樣一支隊伍。對任何一個衛隊人數在千人以下的貴族領地來說,都是災難性的。

而現在,他們都集合在這裏,就等著一聲令下,便啟程向盧利安,去誅殺那個給這個家庭帶來恥辱的平民。

“他是艾蕾希婭的守護騎士?”斯嘉麗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那個波拉貝爾男爵府的雜役?”

“是他。”伊莉莎白點了點頭。這是一個有著讓人嫉妒氣質的女人。歲月和生育,並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她的身軀曲線依然和未婚女孩一樣誘人,她的皮膚依然光滑嬌嫩。

在樓下的騎士們看來,漂亮的王妃和斯嘉麗站在一起,與其說是母女,倒不如說是姐妹。

“叫羅伊這個名字的人,雖然有成千上萬,不過恰好,這兩個人,就是同一個。“伊莉莎白輕輕撥動斯嘉麗的長髮,“不然,你認為卡雷家,盧利安家和墨家,怎麼會這麼在乎一個平民?”

“那這麼說來,這些事情都是艾蕾希婭在背後指使的了?”斯嘉麗渾身都在發抖。

“她?”伊莉莎白輕輕摟住女兒,搖了搖頭道:“雖然我和你一樣討厭你的這位公主堂姐,不過,我倒更願意相信,這只是一個巧合。”

說著,她扭頭看向樓下的騎士們,緩緩道:“當然,可以肯定的是,你的這位堂姐和尊貴的皇帝陛下,倒是很樂意見到現在的場面。那小子為他們爭取到了寶貴的緩衝時間…”

她的聲音越來越冷“只要他一天不死,我們家族就會背負一天的恥辱。你的外公,你的舅舅們,還有你的表哥奧古斯都,站得越高,就越抬不起頭來。尤其是現在……“伊莉莎白凝視著斯嘉麗道:“所有的眼睛都看著我們。包括我們的盟友,我們的敵人,還有聖女殿和這個帝國的貴族們。就像一場拔河比賽,誰展現的力量更大,誰就能贏得更多的合作者。

“我沒想到表哥會在這個時候晉升……”斯嘉麗情緒低落地道。她可以想像,在奧古斯都最春風得意的時候,自己鬧出的這件事,會讓整個家族如何惱怒。

“這不怪你,親愛的。”伊莉莎白安慰道:“你表哥原本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才沒告訴你。我相信,如果你提前知道這一切的話,以你的聰明,一定不會給那個小子任何機會。”

“可是,這還是我的錯。“斯嘉麗愈發難過的紅了眼眶。

她當初負氣去了盧利安,整整一年多時間,再沒跟奧古斯都再說過一句話,可沒想到,他還是記掛著自己。而原本屬於他和自己的喜悅,卻被那個該死的羅伊給破壞了。

“我要殺了他!“斯嘉麗看了一眼樓下的騎士們,轉身抓住母親的胳膊,急切地道:“讓我和他們一起去,我要親手殺了他!”

“不,”伊莉莎白撫摸著斯嘉麗的臉,微笑著道:“我召集他們,不是為了我們自己動手。”

遠方,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數十名身穿皇家騎士團制服的騎士,簇擁著一輛帶著紋章院標誌的馬車出現在城堡前的山坡馬路上。

“你的那位大伯,不會允許我們派人去殺那個小子,他不但是他女兒的守護騎士,還是美丁城戰役的功臣,如果我們的陛下眼睜睜的看著我們的人南下而不阻止的話,以後再沒有人願意為他賣命……”

伊莉莎白看著飛馳而來的皇家騎士手中迎風招展的旗幟,淡淡地道:“儘管我不想承認,可是,你姓索蘭,是皇室成員。無論出什麼事情,都是索蘭皇室的內部失誤,不容外人干涉。況且,一年半之前,你表哥的朋友亞曆克斯…..那個又英俊又有禮貌的小夥子,就因為試圖殺那小子而被趕出聖索蘭,當時教廷派了一位紅衣大主教來,才平息了這件事……”

說到這裏的時候,皇家騎士和馬車已經到了城堡的護城河外。城牆上的衛兵正在一陣嘎吱聲中搖動絞盤,放下吊橋。

伊莉莎白靜靜地看著,口中接著道“……所以,我們那位尊貴的陛下,有足夠的理由阻止你外公和舅舅們插手這件事。如果需要,他會毫不猶豫地宣佈你和那小子的賭約是公平有效的……”

“那我們……”斯嘉麗咬著嘴唇。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只是給你表哥一個插手皇家內務的理由……”伊莉莎白冷冷地看著駛入城堡的馬車,看著從馬車上走下來的一個老人,目光相交。

“你是愛德華的侄女,是帝國的天潢貴胄。這種事情,他即便再不情願,也需要給皇室成員一個交代。而這個交代,就是規則……”

伊莉莎白微微頷首,向代表愛德華一世而來的首席紋章官示意,扭頭對斯嘉麗道:“他可以阻止我們,以避免引發皇室內部紛爭和因此產生的公然對立,不過,他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他不能阻止你其他的親人為你洗刷恥辱……”

說著,她挽住女兒的手,微微一笑道:“走,我們該下去招待客人了。既然你父親不在,我們的首席紋章官大人,也只能來和我們兩個女人講講條件了。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他們或許需要我們在找那小子麻煩的時候,保證公平……”

當陽臺的陽光,被擋在靜謐的走廊外時,伊莉莎白在斯嘉麗的耳邊悄聲道“…不過,我不認為這對他們是一個好交易。相信我,他們付出的代價,絕對比他們想像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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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2 18:47: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第九十章  未雨綢繆


當帝都亂作一團的時候,身處於漩渦中心的羅伊也沒有閑著。

離開阿道夫大公城堡之後,羅伊就和卡列尼奇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綠塔莊園。

羅伊知道,雖然自己和斯嘉麗之間的衝突,只是一次偶然。可是,當這個發生在帝國最南方的偶然事件恰好牽扯到上層鬥爭的時候,矛盾就在不知不覺之間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對此,羅伊既不後悔,也不害怕。

他早在走進阿道夫大公府邸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身份暴露的心理準備,況且,對給黃金龍家族添堵這種事情,他一向都有著極大的熱情和興趣。如果能夠因此幫助到此刻處境艱難的艾蕾希婭,更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只是一個傻大膽的愣頭青。

他很清楚接下來的幾天,將是“女奴事件”的發酵期。等到帝國上層在各種利益鬥爭和妥協之下,達成了平衡,確定了遊戲的規則,自己就將迎接來自於這個世界最頂級家族的報復。

是翻臉大開殺戒還是在規則範圍內玩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誰也說不清楚。但不管怎麼樣,他都要未雨綢繆。

同時,他還必須為即將到來的戰爭做好準備。

按照墨雅在軍事會議上的分析以及卡列尼奇在馬車上的判斷來看,西部戰區的斐烈軍大舉南下夾擊盧利安,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如果阿什利侯爵頂不住斐烈軍的進攻,整個帝國南方的局勢,都將徹底糜爛。

羅伊不會把希望寄託在阿什利侯爵的身上。一年半之前的慘劇,還歷歷在目,他絕不能讓自己身邊的人再一次陷入殺戮和戰火。因此,他必須事先規劃好一條穩妥的退路。以免重蹈覆轍。

回到莊園之後。羅伊立刻召集了一個會議。

隨著葛朗台買下剩餘的精靈,現在的綠塔莊園的人數,已經多達四百餘人。其中有一百二十名精靈。九十多個奴隸,二十多個僕人廚娘花工車夫以及兩百多名附屬農戶。

如果再算上城裏貧民窟中的一千多名波拉貝爾人,羅伊的肩膀上。就擔著近兩千人的身家性命。

這麼多人,光靠綠塔莊園顯然是不行的。況且,一旦斐烈軍兵臨城下,綠塔莊園也將處於戰火範圍之中。

從一開始買下這個莊園,羅伊就沒有把這裏當作長久的經營之地。對他來說,這裏只是自己在慕尼城的一個小產業罷了,而真正的根基,必須要選擇一個從空間和時間上都更有騰挪餘地的地方。

因此,會議的第一個議題。就是搬家。

“搬家?”羅伊剛開了個頭,麥芽兒就叫了起來“幹嘛要搬家。搬到哪里去?”

女孩的臉急得通紅。瞪著羅伊的模樣。活像一隻護著窩的小母雞。

她剛剛才把莊園小樓的牆壁重新粉刷了一遍,翻修了屋頂。又重新砌好了新的圍牆。莊園裏的葡萄園,棉花園,果園和花地也才剛剛有了點模樣,現在羅伊居然一開口就要搬家,這讓她如何受的了!

不光是麥芽兒,匆匆趕來參加會議的眾人,也都有些驚訝。要知道,大家在這裏才剛剛安頓下來,沒過上幾天安穩日子,怎麼就要搬家了?

面面相覷中,精靈醫女菲洛米娜最先意識到了不對勁,開口問道:“羅伊少爺,是出了什麼事嗎?”

羅伊點了點頭,把目前的局勢給大家簡要講了一遍。

一聽到斐烈人可能從北面南下夾擊盧利安,所有人都頓時緊張起來。

他們沒想到,在這滿城狂歡的日子裏,局勢竟然已經嚴峻到了這種程度。如果戰局真如同羅伊所說的那樣發展,那這個小小的莊園,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蜂擁而來的斐烈軍中存活的。

貴族領主們,或許還有自己的城堡可以依仗。可綠塔莊園卻連一點防禦工事都沒有。一旦受到攻擊,在場的這些人倒還罷了,那些沒有武力的平民和奴隸就是被殺戮的羔羊。

羅伊皺眉道:“慕尼城會不會受到攻擊,我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我們不能冒險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

麥芽兒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先轉移一部分人離開慕尼城,到北方經營一個屬於我們的基地,以備不測。”羅伊展開了一幅羊皮製成的帝國疆域圖,對眾人道:“現在的問題是,選擇哪里比較合適?”

這個想法,在羅伊心頭已經盤旋了很長時間了。

在叢林中,同樣的一群狼,如果能佔據一片適合生存的領地,要不了幾年,族群就可能擴大一倍。而一旦失去自己的生存領地被迫流浪,那族群就會在嚴寒和饑餓中不斷衰弱,最終滅亡。

再沒有人比羅伊更明白一個安全而溫暖的巢穴的重要性了。尤其是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亂世當中,想要擁有更強的力量,想要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就必須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領地。

原本羅伊的打算,是先成為騎士殿正式註冊的騎士,然後依靠功勳獲得自己的采邑,進而成為領主。這條路對他來說,並不算太難。如果他願意的話,美丁城之戰的功勳,已經足夠讓他達成目標了。

不過,也正是經歷了美丁城之戰和第一訓練營的這段日子,羅伊發現那並不是最適合自己的路。

首先,一旦接受阿道夫大公或其他人的招攬,就意味著自己必須依附在對方之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無論對方做出的決定自己接受不接受,都必須做到絕對的服從。

這不符合他的性格。當初他在美丁男爵城堡中拒絕卡恩的招攬,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其次,在帝國龐大的貴族體系中,一個小小的新晉貴族,只不過是無數巨鯊身旁的一條小魚罷了。雖然獲得了貴族的身份地位,擁有了貴族的權力。可是付出的代價。卻是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到那時候,他的所有一切都是公開的。領地,衛隊武裝。身份和派系,都將在紋章院中一覽無遺。那簡直就是把他和她身邊的人都做成一個靶子豎在那裏,迎接明槍暗箭。

要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被人吃得連渣都不剩!

正因為如此,羅伊很乾脆地排除了這個想法。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放棄自己的騎士之路。只不過,在擁有足以自保的實力之前,他不準備把綠塔莊園裏的一切和自己的公開身份聯繫起來。

這也就意味著,他需要建造的,是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基地。

如果說幾天之前,這個念頭還因為條件不成熟而只存在於腦海中的話,那麼。當他在拍賣會上坑了斯嘉麗整整一百萬金路郎之後,他已經有足夠的本錢買下一塊小領地了。

羅伊展開地圖。地圖上,已經用紅筆劃上了十幾個圓圈。這些圓圈所代表的都是他準備下手的目標。

聖索蘭帝國的貴族領地分為兩種。一種是終身領地。一種是世襲領地。

所謂終身領地。是指皇室或者世襲領主,依照某人的功勳而封賞的土地。在此人的有生之年。他可以獲得領地內的產出的供養,但沒有對地下資源和土地買賣的權力。

其一旦去世,或者離開效忠領主,領地將被賞賜者收回。

帝國中的大部分騎士,就是屬於此列。雖然騎士們每年都從領地中獲得不少金錢,可事實上,其中的許多人甚至連自己的采邑都沒有去過。只是派了自己的管家去經營罷了。

而世襲領地,則是指皇室分封給世襲貴族的土地。按照帝國的法律規定,世襲領主擁有領地範圍內包括地上和地下一切資源和產出的所有權。只要家族存在,後繼有人,領主的爵位和土地就可以一代代的傳下去。

帝國的五大公國和諸多頂級貴族,就是世襲領主最典型的例子。除此之外,也有許多像波拉貝爾男爵這樣的小世襲貴族,他們所佔據的土地,超過了帝國土地總數的五分之三。

羅伊選擇的正是世襲領地。

他在不知堂很輕易就能買到許多關於急需出售土地的世襲貴族的資料。從男爵到侯爵,從e級大小的一個貧瘠飛地到擁有堅固城堡,繁榮城鎮的b級領地,應有盡有。

如果願意賭博的話,現在甚至可以花上一點點錢,買下已經落入斐烈人手上甚至早已經化為廢墟的沿海諸多領地的所有權。若是有命等到某天帝國反攻回去,立刻就能搖身變為巨富。

羅伊從這些情報中,精心挑選了十幾個頹敗沒落入不敷出的e級領地。不是他不想多選,或者選更好的,而是他手裏在購買精靈之後剩下的七十多萬金路郎,沒給他多少選擇。

一塊擁有永久所有權的土地,不是用金錢能衡量的。就拿波拉貝爾來說,雖然布萊恩男爵每年的收益還不到一萬金路郎,其中大部分還要用於支付各種各樣的費用,可是,那畢竟是長遠的收益。

如果沒有這場戰爭,波拉貝爾會在爭先者家族的控制下一代代傳承下去。不需要什麼經營頭腦,只要本本分分,就能靠著這只下金蛋的老母雞過上人人羡慕的快活日子。哪怕收益少一點,也沒有人願意把地賣掉。

當然,現在的局勢不一樣了。戰爭的蔓延,正在威脅著領地的安全。領主們不得不考慮雞飛蛋打的可能性。尤其是那些領地的產出微薄,入不敷出的領主,更是急著將自己手裏的土地脫手。

這也是羅伊最好的機會。若是放在以前,七十萬金路郎可連這十幾個選擇都沒有。而且,購買的領地起碼還得降一個檔次。

聽了羅伊的話,再看見地圖上的這些紅圈,眾人的眼睛都是一亮,紛紛圍了過來。尤其是麥芽兒更是神情雀躍,之前的不滿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添產置業一類的事情,可是她的最愛。

“我喜歡這裏。”麥芽兒指著距離帝都比較近的一個地方道。

從資料上看,這個是位於帝都西南六十公里的一個小鎮。沒有什麼特別的特產和礦產。主要經濟以農業為主。人口大概有四千餘人,是這十幾個備選領地中人口最多的一個。領主叫價八十萬金路郎。

“這裏不行。”卡列尼奇搖頭道。他以前的領地就在帝都附近,因此。他對那片區域的情況最為瞭解。

雖然從表面上看。這地方條件都不錯,可事實上,這塊e級領地位於周圍許多頂級貴族領地的夾縫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的發展餘地。況且。臨近帝都,無論誰成為這裏的主人,都意味著生活在帝國貴族的眼皮子底下。對於一個需要低調隱秘的基地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好選擇。

“那這裏呢?”麥芽兒的第一個選擇被否定了,旋即一轉手,就指向了另一個紅圈。興致勃勃。

一場熱烈的討論,就此拉開了序幕。

麥芽兒和葛朗台只選那些看起來地盤最大,人口最多,最有經營潛力的。彌琪和菲洛米娜對靠近山林的邊緣領地很有興趣。精靈的天性,讓她們本能的排除了那些處於繁華地帶的選擇。

卡列尼奇,伊凡等騎士們傾向于傳統上民風比較彪悍而且盛產戰馬的地方。而漢斯和肯老爹,則屬意遠離戰局並擁有港口的東部沿海。

一時間。眾人圍在地圖旁,七嘴八舌,爭論不休。

隨著一個個選擇被排除。羅伊的目光。忽然落到了一個被大家都忽略掉的地方。

那是一個名叫班德茲的小鎮,人口還不到一千。地理位置位於帝國東北,距離傳統的混亂之地的交界線只有不到五十公里。其境內多是山地叢林,偏僻貧瘠,交通不便,而且四周常有盜匪團出沒。

這個小鎮,是一位子爵的世襲領地。不過,自從三十年前購買下位於帝國腹心地區的一片土地並全家遷移離開之後,子爵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最近二十年來,這位子爵幾次三番想要把班德茲出售,都沒能如願。除了班德茲太過偏避貧瘠,沒有什麼價值之外,也因為當地的治安狀況實在太過糟糕。那裏不但盜匪橫行,而且領民也向來不受約束。子爵派出的幾任管理者,都被當地居民趕了回來。

聽說,五年前派去的最後一個管家,甚至被人勾結盜匪給殺掉了。

從地圖來看,班德茲的形狀活像一隻奔跑的惡狗,中間有一條名叫野馬河的河流橫穿而過,將班德茲分為南班德茲和北班德茲。

班德茲的當地居民大部分都生活在靠近混亂之地一側的北班德茲。那裏也是治安最亂,最不受管束的地方。而治安相對較好的南班德茲,只有一座子爵家族遺留下來的老舊小城堡和附近少量的耕地。

多年以來,子爵派去的管理者都窩在南班德茲,無論是政令還是影響力,從來都無法越過野馬河,觸及到北班德茲。唯一一位在士兵的保護下試圖向北班德茲動手的管家,就是被幹掉的那一個。

據說,班德茲古名班德佛薩,在艾瓦隆大陸古語中,有匪窩的意思,對照起來,倒也名副其實!

羅伊把這個地方看了又看,越看,就對這裏越感興趣。

首先,這裏遠離戰區,位置隱蔽。很少有人會注意到這個地方。其次,班德茲雖然貧瘠,可土地面積卻是所有選擇目標中最大的一個,幾乎達到了c級領地的規模。加之其鄰近魔獸出沒的斷天山脈,可以狩獵,即便不靠土地出產,也能自給自足。

至於混亂之地,或許是一個威脅,可混亂之地的人很少主動越過帝國疆域線。而且,從另一個方面來看,混亂之地能為基地提供許多在帝國內部難以獲取的物資。只要有錢,你可以在混亂之地買到你想要的任何東西。甚至包括帝國嚴厲管制的城防魔紋炮!

而更重要的是…….羅伊的目光,落在了地圖上距離班德茲東北一百公里之外的地方。那裏以醒目的字體,標記著一個和他息息相關的名字。

法林頓公國!

仔細的考慮了一會兒,羅伊向眾人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原本羅伊還以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會引起很大的爭議。畢竟,和其他幾個候選方案比起來,班德茲無論是在交通,地勢地貌還是人口方面。都沒有一點優勢。huā錢買這裏。簡直就是把錢往水裏丟。

可沒想到,眾人在聽到他的決定之後,竟然二話不說。紛紛點頭表示贊同。讓他準備好用來說服大家的理由,一條也沒用上。

對此,眾人倒覺得理所當然。

對彌琪和菲洛米娜代表的精靈來說。羅伊原本就是她們的救命恩人。尤其是和他共同經歷過商隊劫案的彌琪,更是對他有著極大的信任。只要是他做出的決定,她們都不會有任何的意見。

況且,作為被俘虜到人類世界的異族,她們實在也拿不出什麼意見來。至少羅伊選擇的這個地方處於人類世界的邊緣,鄰近山區和叢林,對精靈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抱有同樣心理的,還有卡列尼奇和伊凡等幾位騎士。身為羅伊的追隨騎士。服從羅伊的決定,根本就是他們的本能。別說羅伊選擇班德茲這樣的地方,就是選擇到別的帝國去。他們也沒二話。

至於麥芽兒。肯老爹和漢斯,那就更不用說了。無論羅伊想做什麼。他們都不會說半個不字。

商議的最後結果,是由葛朗台出面購買下班德茲。等所有手續都辦妥之後,先由伊凡和三傑保護綠塔莊園的非戰鬥成員和願意跟隨的波拉貝爾居民,分批遷移過去。

前期移民的任務,是先將南班德茲建設起來,有一個落腳的地方。北班德茲則暫時不去觸碰,和當地居民的關係,也保持在不爆發衝突就可以的程度,收稅和統治管理的事務一概擱置。

至於以後如何發展,羅伊現在並不想去傷腦筋。

對他來說,只要能夠在眼前的局勢下,將非戰鬥成員都遷走,不受戰火荼毒,就已經是鬆了一大口氣了。

確定了購買領地的事情之後,葛朗台和肯老爹等人先離開了。剩下眾人接著討論關於綠塔莊園衛隊組建的事情。這是莊園當下迫在眉睫的要務。

綠塔莊園第一支成建制的武裝,將在精靈中誕生。

現在的綠塔莊園裏,總共有一百二十三名精靈。其中女性七十三人,男性五十人。除了醫女菲洛米娜和少數幾個中年精靈之外,全都是年輕人。

精靈本來就是天生的叢林獵手,他們的速度,眼力,敏捷和弓箭天賦,是包括人類在內的任何種族都無法比擬的。哪怕是新手,只需要短時間的訓練就能成為一名合格的弓箭遊獵者。

因為彌琪和菲洛米娜的完全配合,這部分商議進行得很順利。

大家最後決定,以彌琪為隊長,在精靈中挑選出八十個年輕且能跑善射的精靈,組成一支精靈遊獵者衛隊。並且由卡列尼奇,阿古力和德巴塔三人為教官,傳授武技,鬥氣和應變的搏殺知識,統一訓練。

一旦訓練完成,八十名天生的弓箭遊獵者對任何試圖打綠塔莊園主意的人來說,都是難以應付的對手。莊園的武裝實力,立刻就能上升一個臺階。

羅伊甚至謀劃著,為精靈們購置全套的魔甲,並在黑木弓上銘刻上魔紋。到那個時候,他們的實力將成倍增長。就算是卡列尼奇這樣的大光明騎士,也不敢直攖其鋒。

當然,只依靠精靈衛隊是不行的。精靈和人類不一樣,他們在鬥氣方面的修煉,必須要依靠化蝶之後的戰鬥形態才能有顯著的提升。僅僅憑藉第一形態,提升速度並不明顯。

可眼目下,到哪里去找那麼多的化蝶玉盤?

而且,在戰鬥中,弓箭遊獵者屬於遠端輔助職業。單獨游走于叢林中偵察或者追殺倒是得心應手,可正面戰鬥必須要靠騎士的掩護,才能保持距離和安全。一旦被人近身,就是屠刀下的羔羊,毫無還手之力。

因此,羅伊知道,自己現在最緊要的,是建立一支強力的近戰部隊。那才是他迎接即將到來的戰爭和黃金龍家族報復的最大的本錢!

當然,這些東西就沒必要在會議上說了。這種問題,只能靠自己去解決。

會議結束了,眾人紛紛打著哈欠散去。

就當羅伊滿腹心事,盤算著是該找菲力浦還是墨雅幫忙招募騎士,抑或乾脆去任務堂找佛蘭克林介紹一些實力不錯的傭兵的時候,走在最後的卡列尼奇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

“對了,少爺……”

一夜過去,天色已經漸漸亮了起來。小樓客廳外的景物,已經在晨曦中露出了熟悉的輪廓。

卡列尼奇回頭看著站在空空蕩蕩的客廳中的羅伊,心下一陣感慨。

在今晚的會議中,羅伊並沒有告訴其他人他和斯嘉麗之間的衝突,更沒有提過他即將面臨的危險。整整一個晚上,他所考慮的,都只是莊園的安危。有時候,看著麥芽兒和其他人對他的依賴,卡列尼奇很難相信,眼前的這個少年,才不過十八歲。

“唔……”正思考著問題的羅伊回頭,有些心不在焉地問道“卡列尼奇先生,還有什麼事嗎?”

“是關於榮譽營的事……”卡列尼奇微笑著對羅伊道“已經有人趕來了。你要不要見見?”

羅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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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7 19:31: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一章  重回大隊

救贖曆320年4月,大陸南方的天氣已經變得異常炎熱。明晃晃的太陽很早就躍出了地平線,然後在整整十幾個禱時時間裏高懸於頭頂,烘烤著大地。就算傍晚落到了天邊山頭,也依舊熾熱。

高山上的積雪已經開始加速融化,大片大片灰黑色的岩石從消融的白雪下露出來,潺潺雪水經過細小的溪流,從四面八方彙集到河流中,奔騰的雪水擴寬了河道,挾裹著泥沙滾滾而下。

隨著這炎熱天氣一同來到的,是更加慘烈的戰爭。

入侵聖索蘭的斐烈軍,首先集中兵力,對西部龍門戰區發動了新一輪的攻勢。在這次攻勢中,人們驚駭地發現,在斐烈軍進攻部隊的編制中,出現了許多更強大的名字。

首先,就是斐烈最著名的重裝騎士。

當整整一個中隊四十名重裝騎士,第一次出現在西部龍門戰場上的時候,聖索蘭帝國軍品嘗到了戰火重燃之後的第一場敗績。

駐守西部龍門的邊軍第十一軍團的一個營和配合作戰的當地數百貴族武裝,在那些騎著六足馬,身披數百公斤重甲,手持四米長矛的重裝騎士面前,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

他們的長矛,在敵人的鎧甲上折斷;射出的羽箭,在鎧甲上紛紛彈開;就算在付出了極大代價之後獲得近身搏殺的機會,他們也只能絕望的發現。自己的刀劍根本砍不進那厚厚的鎧甲。

而高坐在兩米高的馬背上的敵人,卻能憑藉平均重量超過三噸的六足馬的全力衝鋒,撞開攔在路上的一切障礙,撕碎一切防線。用他們的長矛,戳穿索蘭戰士的胸膛。用他們的劍,割下索蘭軍官的腦袋。

只有真正站在戰場上。親身經歷過這一切的人,才知道那副場景有多麼的慘烈。

四十名重裝騎士。只用一次衝鋒,就撕碎了索蘭軍的陣營,其後掩殺上來的斐烈騎兵,只需要順著重裝騎士撕開的口子,就能輕而易舉的鑿穿索蘭軍的防線,將前後左右的部隊分割殲滅。

戰鬥只持續了不到一個禱時,就落下了帷幕。整個交戰區域,一眼望去到處都是聖索蘭戰士躺在血泊中的屍體。到處都是橫七豎八散落的聖索蘭旗幟和兵器,場面慘不忍睹。兩千多名聖索蘭士兵,包括一百名邊軍騎士和兩百名騎兵,最終逃出生天的只有區區四十六人。

重裝騎士的出現,只是開始。

截至目前,光是前線士兵,斥候和難民們看見並認出的軍團旗幟和家族紋章就有好幾十個。其中不乏雪狼騎士團,冰刃騎士團。魔鬼騎士團等斐烈帝國的精銳部隊。

甚至還有人信誓旦旦宣稱,看見了名列斐烈三大騎士團之一的黑角騎士團!

一時間,帝國的空氣再度變得緊張起來。所有人都意識到了斐烈人的兇狠和形勢的嚴峻。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帝國就要面對斐烈人遠超此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攻勢。

除了西北和西部戰區之外,南方盧利安的局勢也不容樂觀。

從勝利狂歡時的樂觀到明白局勢的艱險。盧利安人的心理起伏就像從天堂直接掉進了地獄,沒有任何的過度。似乎是一夜之間,美丁城南方六十公里防線上的戰事,就和這炎熱的天氣一樣陡然升溫。

連日以來,大量斐烈騎兵如同風一般席捲沿線的村莊城鎮。前往美丁城和前線一帶的商隊和行人,常常站在山坡上,就能看見遠方點燃的烽火濃煙,就能聽見那不絕於耳的廝殺聲。

大量的難民潮,再度出現。慕尼城南門外已經平靜了一段時間的道路上,又能看見背著包裹跋涉的人群,載著家財和老人孩子的牛車,策馬飛奔的軍中信使以及連綿不絕的調動軍隊。

所有人的心思都被漸漸火熱起來的戰事塞得滿滿的。平日裏一見面,話題准是這個。有空上街,也先去不知堂的公告欄看看有沒有最新的戰報,聽圍在那裏的人聊聊從前線傳來的小道消息。

亂糟糟的日子和關於戰爭的話題,倒是掩蓋了許多大家以前惦記的事情。例如街口金店被劫,例如某男爵夫人和一位浪蕩的自由騎士偷情被丈夫抓個正著,例如第一訓練營的貴族小子們,被一個平民學員一頓好揍。

發生在阿道夫大公舉行的舞會上的那件事,就像一艘沉船,靜靜地沉到了河底的淤泥中,在波濤洶湧的日子裏,無聲無息。

當然也有很多人惦記著這件事。例如親身經歷了舞會的貴族們和第一訓練營的學員們。不過,從那一夜過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得到過更多地足以支撐他們保持興趣的消息。

帝都太遠,頂級貴族之間的爭鬥不是他們這種層次的人可以窺探的。而自從舞會過後,斯嘉麗返回了帝都,夏曆和其他幾個跟羅伊打架的貴族子弟也沒有再回學院。

所有的衝突,就這麼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凝固了起來。當事人的平靜和緘默,就像在爆發的火山岩漿上,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火山灰。

唯一可供大家觀察的,就只有羅伊了。

不過,這幾天來,這個震動了整個學院的新生,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他沒有因為冒犯貴族而被衛兵抓走,沒有逃跑,也沒有和其他那些對他虎視眈眈的貴族子弟發生衝突。因為他的魔法天賦而轉入魔法學院,也沒有因為戰勝了夏曆這樣的天才而進入s大隊。

如果非要找出他有什麼變化的話,或許就是這個開學以來就沒上過課的傢伙,居然在狂歡日結束後的第一天。早早的來到e大隊報到參加訓練了。除此之外,再沒別的什麼變化。

表面看來,一切似乎就是這樣。

正常得有些反常。

………

“跑,跑……”

“快。繼續,該死的,想被我踢屁股嗎?”

清晨。學院的後山的寂靜再度被e大隊學員們的腳步聲和教官們的喝罵聲所打破。

六百多人組成的隊伍,如同一條長蛇。在後山叢林中飛快地向前行進。隊伍兩側不時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如果有誰稍有一點懈怠偷懶的心思,下一秒就會看見揮舞著馬鞭的教官那惡狠狠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海森魁梧的身軀,騎在一匹高大的河頓馬上。這種馬原本是用來馱運貨物或者拉車的冷血重挽馬,不適合騎乘。不過,e大隊近乎於寒酸的家底,能找出這麼一匹適合海森的馬而沒讓他步行,就已經算不錯了。

武鳴和瓦爾德。一左一右策馬走在海森的身旁。三位一年級新生的教導,在這個忙碌而混亂的隊伍裏,顯得分外悠閒。

隨著卡梅尼對e大隊的熟悉,現在早訓時的跑步,已經不再是一年級新生的專利了。整個e大隊近六百名學員,全都被拉了出來,參加訓練。

畢竟是先訓練了一段時間,因此現在的一年級新生。看起來倒比高年級的學員顯得更從容一些,已經跑過四十公里了,隊伍依然保持著完整,呼吸和步伐也沒有太過散亂的跡象。

而後面的其他年級,則已經亂成了一團。氣喘吁吁的。抱怨的,拖拖拉拉掉隊的,什麼樣的都有。估計一百公里結束的時候,他們的教官都會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策馬繞過一個處陡峭的小土坡,從坡度較緩的另一面上了山脊,三位教導一邊注視著從自己面前飛奔而過的隊伍,一邊悠閒地聊著天。

這次早訓,新生隊伍裏的氣氛,顯得和平常有些不一樣。

原因是,在他們中間多了一個黑頭髮的傢伙。那小子就跑在隊伍的第三排,呼吸綿長,腳步輕快有力。乾爽的亞麻布訓練服在前後左右一片被汗浸濕的後背中顯得異常扎眼。

“這小子是怎麼訓練的,”瓦爾德挺沒有形狀地歪在馬鞍上,帶著手套的手裏抓著韁繩,一下一下地拍打著已經被馬鐙繩磨得發亮的皮革,“你們確定他當時真的只是一星實力嗎?”

海森一咧嘴,粗聲粗氣地道:“別問我們,當時你也在的。”

“我就是想不明白啊,”瓦爾德撓了撓腦袋,目光看向隊伍中的羅伊,“這小子有點邪門兒。”

“管他邪門不邪門呢,”海森嘿嘿直樂,“只要他在咱們第一訓練營,那就是好事。”說著,他壓低了聲音,有些得意地道,“再過幾天,就是學院的內部挑戰賽了,這幾天,法利那些傢伙看咱們的時候,臉都是綠的。”

三位無良教導齊聲低笑。

“能不綠嗎?”武鳴笑道:“羅伊是四星武裝騎士,又有魔導士的魔法實力,魔武雙修以後成就如何咱們不說,至少現在,他就把其他大隊新生吃得死死的。”

瓦爾德介面道:“這回他們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千算萬算,卻算不到咱們隊裏出了這麼個妖孽。”

說著,他冷笑一聲,“上樑不正下樑歪,法利手下那些s大隊學員個個被他們調教得不可一世,這回比賽還沒開始就明擺著要輸,滋味可不好受。”

“我實在懷疑,迪亞拉和法利能不能找到敢上臺的人,”武鳴悠然道,“換做是我,我也不想跟那狠小子過招。瞧他那晚上揍人的那股子狠勁,連斯嘉麗這麼漂亮的小美人兒他也楞下得去手!”

說到這裏,三人又是一陣笑聲。

平日裏見多了男孩在漂亮女孩面前的模樣,再想想羅伊,感覺就像一隻小惡狗沖進了雞群。學院裏那些趾高氣昂的小公雞和漂亮的小母雞們,已經驚慌得一團亂。

“不過,咱們也別太樂觀,”海森咂巴咂吧嘴,一帶韁繩,策馬跟上學員隊伍,口中道,“這幾天,我聞著氣味有些不對勁。”

“怎麼?”武鳴和瓦爾德對視一眼。策馬跟上他。他們和海森的交情超過十年,最知道這個外表粗豪的傢伙,心思其實是極細緻的。他要說有什麼不對勁,那就一定有。

“這兩天。平民小子們都受羅伊的鼓舞,要挺起腰杆,像個真正的騎士了。可是….”海森道,“這樣一來。貴族和平民之間的矛盾就變得有些尖銳,尤其是昨天,校衛隊就抓了兩撥打架的傢伙,這種事情要是放在以前,可一年也出不了一次。”

瓦爾德不以為然地道:“那有什麼關係,這裏是戰鬥者職業訓練營,有衝突卻沒火氣打架才不正常。”他憤憤地道,“哪怕他們天天打架。也比以前受了欺負不敢吭聲的好!”

“話不能這麼說,”海森搖頭道,“貴族也不全是黑心腸,許多小子其實都挺不錯。不能因為一小部分人而導致大規模的對抗,那對我們沒什麼好處。不過我發現,似乎有人正想這麼做?”

“哦?”武鳴困惑地問道,“是誰?”

“昨天的兩起衝突被校衛隊移交給了迪亞拉,”海森淡淡地道。“而我們一向維護貴族子弟的副院長大人,這次居然完全站在了平民的立場上,把貴族子弟罵了個狗血淋頭。”

瓦爾德和武鳴詫異的瞪大了眼睛,隨即對視一眼,迅速從中咂摸出一絲不尋常的味道來。

以他們對迪亞拉的瞭解。當然知道這位固執的副院長大人不可能一夜之間就改弦更張走平民路線。在這種情況下,他的這種做法,只會對學院原本就緊張的氣氛起到極大的推動作用。

海森沉聲道,“其實平民小子們只是受了羅伊的鼓舞,不願意再受欺負而已,而大部分的貴族學員平日裏都專注於修煉,也沒想著非要欺負誰。可迪亞拉這麼做,卻給了這些血氣方剛的小子們一個錯誤的信號。好像學院現在要幫著平民打壓貴族了….嘿,這不是在推波助瀾火上澆油嗎?”

瓦爾德和武鳴的臉色,都變得嚴肅起來。

“不知道迪亞拉打什麼主意,”瓦爾德若有所思,皺著眉頭道,“這兩天,波爾大督導還在學院督察幻塔靈力層下降的事情,什麼事情都看在眼裏。如果事態失控,只怕院長他……”

說話間,隊伍已經跑過眼前,三人一抖韁繩,並排策馬跟了上去。

海森魁梧的身軀隨著馬步起伏著,口中道:“我感覺,這次內部挑戰賽,法利他們不會那麼輕易的認輸。這兩天,那幫傢伙鬼鬼祟祟的,一定在準備著什麼手段。”

“說到這個……”瓦爾德像想起了什麼,“我聽說除了s大隊的幾個尖子之外,還有一個剛加入不久的魔法天才也會參加這次比賽,據說非常厲害。”

“是那個被迪亞拉親自領進來的女孩子?”海森詫異地道,“我也聽說過這件事。據說她的天賦,甚至還在斯佳麗之上,也同樣是一位魔導士。”

“對,”瓦爾德點頭道,“另外我還聽說,s大隊今天早晨還招收了一個新學員。好像是法利親自帶來的。”

越說,教導們就越覺得事情不簡單。沉默片刻之後,武鳴皺著眉頭,扭頭看向佇列中的羅伊,

“管他們想幹什麼,最後都得靠實力說話!以羅伊的天賦,只要我們按照卡梅尼大教導的安排訓練,短時間內,至少還能把他的實力提升一個臺階。”

“訓練?”說到羅伊,海森臉上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咬牙道,“這小子開學這麼長時間居然敢只來上一節課。嘿嘿,我倒覺得,他更應該接受的是教訓,不然,”他扭頭看向沉默奔跑的隊伍,“這幫小子可不會服氣。”

武鳴和瓦爾德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他們都知道,現在e大隊的學員們並不都歡迎羅伊。就像狼群裏忽然多出了一隻強壯的公狼。雖然這只公狼使得這個團體變得更強大,可是,它連獅子都敢咬,在狼群中,得到的自然是防備和懷疑。

更重要的是,從開學到現在,學員們都在卡梅尼的訓練下吃盡了苦頭。每天訓練。都如同在地獄裏轉了一圈,經歷了各種酷刑之後再活過來一般。

一些人走了,很乾脆的離開了學院。一百二十六名新生現在剩下的只有九十七個。而剩下的這些人,是在咬牙堅持過那段非人的折磨之後。才習慣了這種訓練方式,並且實力也有了顯著的提升。

因此,他們並不樂意看見一個只上過一節課的傢伙。就這麼悠悠閑閑的回到自己中間。無論他是誰,都不行!

e大隊現在的氣氛很怪異。一些人對羅伊感到好奇。津津樂道於他的傳說並為之拍手叫好。而另一些人,卻本能的對他報以一種懷疑和對立的態度。

而在教導們看來,這種態度與其是針對羅伊,倒不如說是針對自己。所有人都在看他們如何處理這件事。

因此,羅伊想要重回e大隊,並不是那麼容易。今天,他們必須要給羅伊好好上一課!

………

“呼……呼……”羅伊劇烈的喘息聲在叢林中回蕩著。

時間已近中午,在高高懸掛在頭頂的烈日灼烤下。他身上的衣服已完全被汗水濕透了。整個人看起來,就如同剛剛被人不遠處的湖裏撈起來的一般。

這是他繞著後山湖邊叢林奔跑的第…….

羅伊自己也記不得這是多少圈了。他只知道,當一百公里的奔跑訓練結束,堅持到終點的學員們紛紛倒下休息的時候,他卻聽到了一個聲音。

“羅伊,出列!繼續跑!”

當時,整個隊伍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目光複雜地注視著他,看他跑出佇列。在已經跑過了一百公里終點線之後,毫無停頓的繼續沿著湖邊山林奔跑。

不僅如此,剛才還不緊不慢跟在隊伍後面沒催促過一聲的教官們,現在卻活像打了雞血一般,三個人策馬輪流跟在後面驅趕著他。只要他的速度稍微慢一點。就能感受到背後戰馬噴出的鼻息並聽到鞭子惡狠狠破空抽來的聲音。

為了不被幾乎踩著腳後跟的戰馬撞飛,為了不挨上那火辣辣的鞭子,羅伊現在的奔跑速度,比起剛才集體訓練時還快了至少一倍。

集體訓練早就已經結束了。不光習慣了訓練強度的一年級新生,就連其他幾個年級也陸陸續續抵達了終點。

此刻,西面一片坡度較緩的半山坡草地上,數以百計的學員和教導們正在樹蔭的遮擋下,瞠目結舌地看著被教導們追得連滾帶爬的羅伊,在烈日下狂奔。

“多少圈了?”

一個剛剛結束了鬥氣修煉的學員才張開眼,就急匆匆地跳起來,拉著旁邊的同伴問。

“不知道,”被拉住的同伴一臉的古怪,“應該有一百五十公里了吧?”

“一百五十公里?”學員目瞪口呆。

身為卡梅尼這種殘酷的極限訓練的受害者,他們可比誰都明白這種看似簡單的訓練數據背後的意義。

若是說別人,那只是嘴裏的一句話罷了。若是把這個數據放到自己身上……他媽的,那就是一條命啊!

要知道,這種在沒有一寸平地的山林中奔跑的訓練強度,是平地奔跑的三倒五倍。許多平日裏自詡耐力還算不錯,平地上能輕輕鬆鬆跑出一百公里的傢伙,剛接受卡梅尼訓練的時候,還不到四十公里就累得把膽汁都吐了出來。

上坡,下坡,跳躍,攀爬,湖邊的淺水和叢林鬆軟的稀泥這些都不說了,光是卡梅尼設定的每小時三十公里的速度限制這一條,就足夠把人給逼瘋。

就算是有鬥氣支撐,絕大部分學員的最終成績也只在四十到八十公里之間。能夠以鬥氣支撐到一百公里全程的,整個e大隊也找不出二十個人來!

尤其是超過自己的鬥氣極限之後,剩下的路,哪怕只有短短一公里,也是一種煎熬。

這學員呆呆地看著山坡下的羅伊。

片刻之後,又有其他完成了鬥氣調息的人蹦起來,如同他剛才一般急匆匆地問。

“多少圈了?”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完成鬥氣修煉,山坡上注視著羅伊的眼睛也越來越多。

……………

“快!快!”

身後的馬蹄聲又追了上來。瓦爾德教導的咆哮聲,就在羅伊的耳邊如同炸雷一般響起。

“小子,你他媽不是很厲害嗎,怎麼就這麼點本事?還不到兩百公里就孬了?老子用一條腿也比你跑得遠!”

瓦爾德俯低了身子。唾沫幾乎濺到羅伊的臉上:“給我提高速度!快!”

羅伊和戰馬同時躍過一根橫臥的朽木,腳下濺起水花,踏翻爛泥。飛也似的穿過湖邊的灘頭,沖上一個小山坡。

“快快快快快……”

在瓦爾德的吼聲中。羅伊拼命地向前奔跑。他的胸膛在劇烈的起伏著,夏日熱滾滾的空氣如同反湧進了風箱的火浪一般灼燒著肺部。整個身體都瀕臨崩潰的邊緣。

兩個禱時過去了,他的體力早已經耗盡,完全是靠著鬥氣在支撐著。他必須拼命地呼吸,拼命的奔跑,不能有絲毫懈怠。若是停下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站起來。

沖上坡,穿過滿是落葉和爛泥的樹林。跳過一塊長滿青苔的岩石,連滾帶爬地滑下一個橫生著灌木樹枝的陡坡……羅伊如同一隻逃命的麋鹿,只依靠本能奔跑著。

他的大腦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無論是跳躍還是躲閃,都只是下意識的反應。

“你準備好了嗎?”

這是他今天早晨報到的時候,卡梅尼見面說的第一句話。

“我必須告訴你,在我這裏沒有公平。每一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你的訓練強度,或許就是別人的十倍。”

“在這個大隊的新生中。武裝四星的實力或許不錯,可是,和你面對的麻煩比起來,你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如果你不是個魔法師的話。”

“很多人都在看著你。而且他們會一直盯著你。”

“入學的時候,你只是武裝一星的實力。而且是十八歲之後才凝結戰環。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你都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提升到武裝四星。”

“我相信你,可是,你依然需要證明你自己。證明給你所在的這個團體的同伴看,給所有人看,你並不是依靠超量服藥才把實力提升的現在的水準。”

卡梅尼的話,在羅伊的腦海中回蕩著。他知道,現在的卡梅尼就站在山坡上,和所有e大隊的學員們教導們一同注視著自己。

“他媽的,我幹嘛非得要證明自己?”

羅伊在心裏腹誹。他才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呢。其他人怎麼看關他屁事。在他看來,什麼證明自己是假,卡梅尼和幾個教導合起夥來借機出口氣,當著整個e大隊所有學員的面懲罰一個蹺課的刺頭殺雞駭猴才是真的!

“快,小子。別逼我抽你。”在一個緩坡處,海森接替了瓦爾德,打馬跟在羅伊的身後,一邊跑一邊大聲嚷嚷。怎麼聽,語氣中都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味道。

羅伊只能悲憤地加快了速度。

不過,如果這時候羅伊能回頭看一眼的話,就能發現,跟上自己的海森,勒馬停下的瓦爾德以及遠處山坡上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滿了震驚和敬佩。

羅伊奔跑的距離已經超過兩百公里了。從早晨到中午,他連一步都沒有停下過。

雖然從數據上來看,這只是集體訓練標準的兩倍。可所有人都知道,隨著體力和鬥氣的消耗,現在羅伊每多跑一公里,都比訓練開始之初跑十公里還困難。

這小子,真的只是武裝四星的實力?他真的是像其他人猜測的那樣靠藥物提升的實力?

山坡上,卡梅尼的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他的目光從羅伊身上收回來,環視四周。身旁靜悄悄的,教導們和學員們盡皆注視著山下,鴉雀無聲。

超過一百八十公里之後,羅伊的戰環亮度就開始大幅度減弱。現在他雖然還在跑,可他的戰環已經如同風中燭火,隨時都可能熄滅。

卡梅尼看見,隨著這瘦弱的身影在戰馬的追逐下一次次的跑過眼前,那一雙雙原本帶著冷漠,敵意,懷疑的眼睛,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發生了變化。

懷疑消失了,冷漠消失了,女學員們面露不忍,男學員們目光肅然。就連新生中,最心高氣傲的那幾個,臉上也再沒有了對羅伊的鄙夷和敵意。

“撲通!”

當羅伊再度從山坡下跑過的時候,忽然腳下一個踉蹌,一頭栽到在地,昏迷不醒。早已經暗淡無光的戰環,在這一刻如同雲煙般,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隨著幾個女生的驚呼,呼啦一下,山坡上的學員們,全都踴了下去。

而這個時候,卡梅尼欣慰的目光,卻忽然凝固了。冷如冰山的臉頰微微一陣抽動。

只有他才能看出來,那小子是故意選擇這裏倒下的。而以他的戰環來看,他至少還能堅持幾百米。

“老子沒看錯,這臭小子做騎士,絕對是個錯誤!”

卡梅尼大步下了山坡,心裏盤算著,是時候把自己那套讓總營學員都聞風喪膽的地獄式加重訓練服給拿出來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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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章  教學戰爭

羅伊在昏迷中,被抬回了e大隊。

e大隊的城堡是學院六個騎士大隊中最破舊的一個。和s大隊城堡比起來,這裏簡直就像荒廢了一百年。

沒有乾乾淨淨的白色城牆,沒有齊整而翠綠的草坪,沒有精心修剪的樹木鮮花,更沒有各種嶄新而齊備的訓練設施。有的只是長滿雜草的磚縫和破舊的訓練場。

不過,這裏畢竟是擁有六百名騎士學員的訓練地,規模遠比普通低級貴族的領地大了不少。

和另外五個大隊一樣。e大隊的城堡呈方形,城牆高三十六米,四個邊角各有一座高達六十米的箭塔。每一面城牆都有寬達六米的馬道,戰時,騎士可以直接沿著斜坡策馬沖上城牆。

城堡主樓位於靠北的位置,地勢較高。這裏是e大隊各個訓練室、會議室、文科教室和倉庫的所在地。每天早訓結束之後,學員們都會在這裏接受自己選定的教導的傳授。並進行更有針對性的訓練。

當羅伊從昏迷中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不是休息室的天花板,身邊也沒有漂亮的女護理士。更過分的是,自己甚至沒躺在床上。眼前是藍天白雲和浮動的塵埃,身下是硬邦邦的土地。

羅伊鬱悶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扭頭四顧,發現自己站在城堡的主訓練場邊。訓練場上空空蕩蕩的,遠處的主樓,旁邊的小訓練場和騎士衝鋒訓練馬道上。倒是一片熱鬧。顯然,上午的訓練已經結束,現在是下午的自修時間。

“醒了?”海森魁梧的身軀,遮住了陽光,“吃點東西。”

“謝謝……我剛才暈過去了嗎?”羅伊一副還沒回神的模樣,愣了好半天,才半眯著眼睛。躲開從海森肩膀上透過來愈加顯得刺眼的光線,接過飯盒。

“顯然是的。”海森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羅伊打開飯盒,抓起麵包一陣狼吞虎嚥。經過上午的訓練之後。他可真是餓壞了。現在就算給他一頭牛都能吃下。

“挺聰明啊?”

正吃著,旁邊傳來瓦爾德得聲音。他靠在場邊的梯形坐臺上,斜睨著羅伊。陰陰地道:“剛好在大家面前鬆了最後一口氣,得了同情,還能偷懶少跑幾百米。”

羅伊喉頭一頓,被吞到一半的食物噎住,頓時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見這小子脹紅了臉,一臉狼狽,三位教導交換了一個快意的眼神。說來可氣,今天要不是卡梅尼經驗豐富,自己這三個,都被這小子又騙又坑還蒙在鼓裏呢。

要知道。早晨針對羅伊的訓練,是早就商量好的。為的就是給其他從未曠課的學員一個交代,同時,也好好治治他的性子。

可沒想到,這傢伙一開始還老老實實。最後卻玩了這麼一手。

回想到當時的景象,教導們就氣不打一處來。羅伊的鬥氣枯竭是事實,可這並不代表他就該暈過去。他完全可以在堅持不住的時候停下來進行調息。即便要暈,那也應該是在幾百米之外的山坡另一端的樹林裏。

可這傢伙,偏偏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故意泄了最後那口氣,導致戰環瞬間崩潰。

這麼一手的結果。是博得了所有學員的同情,可同時,卻把仇恨直接拉到了他們這幾個監督他訓練的人身上。當看見羅伊暈倒的時候,那些同情心氾濫女學員看他們的目光就跟見了惡棍一般。

“太殘忍了,把人家逼成這樣!”

“沒人性!”

“羅伊真可憐,憑什麼這麼整他?”

“哼,要我說,他們一定是被貴族收買了,故意報復羅伊。”

想到自己被一幫女生圍攻時的狼狽,三位教導此刻看羅伊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吃完了?”見羅伊放下飯盒,海森和顏悅色地問道。

羅伊用袖子抹抹嘴,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愈發的老實憨厚。

“吃完了就給老子訓練!”海森咆哮著,唾沫噴了羅伊滿頭滿臉,“你以為你的訓練結束了嗎?告訴你,還早著呢!不把這段時間缺的課都補上,你別想著停下來!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們手裏的泥,就算捏成了粉你也休想在我們的手指縫裏溜過去。訓練,拿起那把訓練劍,現在,立刻,馬上!”

在海森的咆哮聲中,羅伊嚇得一跳,連滾帶爬地跑到訓練場邊,從武器架上摘下一把訓練劍。

“撲哧!”

遠處城堡上,傳來了幾聲忍俊不禁的笑聲。以朱莉,妮可,伊娃為首的一幫女孩,正趴在二樓平臺的欄杆上看著這邊,笑得一個個花枝亂顫。在她們的眼中,羅伊活像一隻被破口大駡的狗熊嚇得四處亂竄的兔子。

羅伊悻悻地提著劍,走到三位目光戲謔的教導面前。

“在你暈過去的時候,卡梅尼大教導已經幫你做過導氣引力,加上你休息這麼長時間,鬥氣應該恢復不少。現在先自己檢查一下,”海森譏諷地道:“我可不想訓練剛開始你就暈過去。”

“沒問題。”羅伊耷拉著眼皮,搖了搖頭道。

剛剛在醒來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探查過自己的鬥氣。

不得不承認,卡梅尼的這種訓練方式雖然殘酷,可效果也非常顯著。尤其是當鬥氣經過超強度的訓練完全枯竭之後,再經過了他的鬥氣引力輔助,體內的源力就如同寒冬過後的青草,正破土發芽。

隨著功法的運轉,源力正在不斷的增長著。周天經脈隨著這一縷縷新生的源力衝擊不斷的擴充,血肉骨骼也正在以可以察覺的速度強化。雖然比不上在靈力層中修煉的速度快,可是。卻給人一種堅定而不可阻擋的感覺。

如同萬物生長,欣欣向榮。

羅伊偷偷給自己釋放了一個精神恢復術和一個魔力恢復術。

這兩種魔法,是他從奧斯丁日誌中學到的五種治癒系魔法中的兩個。精神恢復術讓他保持精力。而魔力恢復術則能幫助他儘快的提升鬥氣儲備。畢竟對他來說,魔力和鬥氣原本就同為一體!

再加上他體內魔核的超強源力恢復能力,應該可以應付接下來的訓練。

“你確定?”聽到羅伊的回答,三位教導互視一眼,目光中都是掩飾不住的驚訝。這小子恢復速度怎麼這麼快?

羅伊點了點頭。問道,“我該怎麼做?”

海森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從旁邊的一個箱子裏,取出一件黑漆漆的訓練服來,遞給他。“把這個穿上。”

羅伊接過衣服,猝不及防間,雙臂竟然被壓得猛地一沉,整個人差點摔倒在地。

“這麼重?”羅伊嚇了一跳。

“這時卡梅尼大教導特地為你準備的,原本想等你提升到勇敢騎士的時候再給你,不過,你今天早晨的表現,實在讓我們很驚喜……”瓦爾德笑眯眯地道,“所以,大教導覺得,你現在就能用上了。”

“磨蹭什麼?趕緊穿上。”武鳴和海森幸災樂禍地催促著。

這件訓練服。他們早在卡梅尼那裏就見識過了。訓練服通體由海底凝鐵打造成行動相對方便的鎖子甲樣式,上面銘刻著細小的魔紋。整件訓練服重達兩百斤,相當於一個成年壯漢的重量。普通人穿上別說動,就是想站起來都很難。

這是卡梅尼在總營的時候,給那些最低都擁有公正騎士實力的學員準備的。除了重量之外。還另有玄機,就算是總營學員用起來,都會叫苦不迭。若是換做武裝騎士的話,能堅持半個禱時就算不錯了!

在教導們的逼視下,羅伊愁眉苦臉的穿上了訓練服。

當全身被訓練服覆蓋的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的鬥氣,似乎被一種力量禁錮住了。原本緩慢恢復的源力,因為失去了和外界的溝通而停止了增漲,就連自己剛才釋放的魔力恢復術,也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這也就意味著,之後他的鬥氣只會消耗,而不能得到任何的補充。

這樣一來,兩百斤的重量,就變得恐怖起來。僅僅是穿上訓練服在這裏站了一會兒,羅伊就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和鬥氣的飛速流逝。

訓練開始。羅伊需要完成的,是其他學員早在今天之前就已經無數次完成過的劍術劈砍訓練。同樣的簡單,同樣是最不受人重視的基礎訓練。可在這e大隊當中,卻是每日訓練的重中之重!

只不過,和別的學員不一樣的是,羅伊的劈砍訓練並不是在訓練人偶身上進行的。

武鳴在他的面前重疊著放上了兩截直徑十公分,高五十公分的細長木樁,然後又在這兩截看起來隨時都可能倒掉的木樁上,放上一個長寬都是八公分的方形木塊。

“你必須在最上面的木塊上砍十二劍,要求是,每一劍都必須將木塊平均分成兩半,一劍劈開,不能有粘連,劍不能砍到下面的木樁,同時,不能讓木樁倒掉。以上條件任何一項失敗都要重頭開始。”

聽起來似乎很簡單,可當開始訓練的時候,羅伊才發現,這種訓練方式簡直是魔鬼想出來的。

第一劍很容易,巴掌大的木塊,很順利的就被劈成了兩半。武鳴將其中的一半放在木樁上,示意繼續。第二劍,第三劍,第四劍……六劍過後,羅伊就已經大汗淋漓。

眼前的木塊,每劈一劍過後,都只有之前的一半。六劍過後,長寬就只剩下了一釐米。目標越來越小不說,力道的掌控也越來越難。

要知道,他手裏握著的,是一把重二十斤的訓練劍,身上穿著的,是重兩百斤的訓練服。他必須提升鬥氣,才能讓自己負擔這些重量。可偏偏,他的對手,卻是多用一分力也不行的木棍!

就如同拿一把雙手斧削蘿蔔皮,那種有力用不上的感覺。遠遠比將鬥氣提升到極限猛殺猛砍更讓人疲倦。

第七劍,羅伊因為用力過猛,劍鋒在下面的木樁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痕跡,被武鳴陰笑著判定失敗。

重新來的第二次,羅伊第六劍就沒能過去。因為出劍角度和力道控制不足,下面的兩截重疊起來的木樁倒下了。

第三次,在第七劍上。因為大小不均而失敗,第四次,在第八劍上。因為力度稍輕木條最後剩下一絲連接沒能完全劈開而失敗。

“呼!”羅伊如同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

四次訓練,一共二十七劍,可對他來說。比在水下劈砍青石一千次還要累。尤其是那該死的訓練服,直接封鎖了體內源力和外界的溝通。不但鬥氣只消耗沒補充,就連戰環也無法釋放。

最讓羅伊感到難受的,就是那種有力也使不出來的憋屈感。他現在寧可再到美丁城外痛痛快快的衝殺一百個來回,也不願意面對這討厭的木棍了。

“怎麼樣,小子,你不是挺能耐嗎?”海森和瓦爾德在一邊一臉壞笑。

最讓他們開心的,莫過於看這黑髮小子吃癟了。羅伊天賦不錯,可性格也太過好強。無論是之前和卡梅尼的頂牛還是和斯嘉麗的衝突,他的性格在其中占了很大的因素。如果不把這小子的氣焰打下去。以後誰也降不住他。

騎士八大美德中,謙恭是最基本的一項。

男孩們從六歲起進入領主城堡擔當侍童,幹活,聽從差遣,時時刻刻被告誡保持謙恭。哪怕是貴族子弟也不例外。可以說。是否擁有謙恭的美德,是這個人們判定一個騎士的修養和受教育情況的最主要標準。

羅伊或許並不傲慢,可教導們卻能從這小子身上,感受到一種骨子裏帶著的傲氣和野性。

你讓他跑一百公里,他輕輕鬆鬆的模樣讓人牙癢,讓他繼續跑。他就跑兩百公里給你看。說他可以不來上課,他轉身就走。給他下戰書,他在戰書裏吐口唾沫丟在地上,惹急了乾脆選在所有貴族面前抽一位郡主的耳光。

這種性格的傢伙,教導們這還是開天闢地頭一次看見。

他們喜歡羅伊骨子裏的這份野性和傲氣,可是,對於一個平民少年來說,這種性格並不會給他帶來什麼好處。這會讓他在日後的生活中吃虧,並且讓人為他性格可能走向某個極端而擔憂。

第一訓練營培養的不是殺戮者,而是保護者。實力再強大的盜匪,也永遠成不了一名真正的騎士。騎士之所以受人尊敬並為每一個男孩所嚮往,是因為騎士的美德帶給這個稱呼的榮耀。

現在的羅伊,就像一隻野性難訓的野獸。所作所為和騎士美德扯不上一點關係。吐唾沫下黑手抽耳光,正經騎士幹不出來的事情他全幹,而且沒一點心理負擔,出手乾淨俐落痛快淋漓。

這種性格當土匪挺合適,可偏偏,這小惡狗一本正經的要當個騎士!

難怪卡梅尼怎麼也看他不順眼。

當然,其實從三位教導內心深處來說,什麼美德一類的東西,他們並不如卡梅尼這樣的傳統騎士那麼視如生命。只有卡梅尼這樣正直的人,才會堅守自己的誓言和榮譽,而其他人哪一個不是表面正經背地裏壞事做盡?

真正讓教導們不爽的,就是在羅伊這小子面前那種深深的挫敗感。

當這小子的老師,實在太難了。開學以來曠課近二十天,他從武裝一星升到了四星巔峰。這已經夠打臉的了。沒想到,今天剛來上課,又擺了他們一道。以他的性格,居然會暈倒,居然博同情……

這他媽還有什麼天理!就算是土匪,他也是最狡猾的那一個!

這是一場師生之間的教學戰爭。教導們鐵了心要好好教訓一下羅伊,讓他學會什麼叫謙恭。他們不信,還降不住這小子了!

“給你一點時間休息,”海森伸手揭開羅伊訓練服上衣的皮扣,“調息鬥氣,一會兒接著練。”

胸前的一片訓練服被剝去之後,羅伊頓時感覺自己如同一條重新被丟進了水裏的魚一般,又活了過來。隨著小腹魔核形成的源力漩渦的旋轉。天地靈力就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邊湧入身體。

飛快增長的源力,讓羅伊感覺到一種比之前更加強大的生命力。就像春風,雖然無色無形,卻能讓百花盛開,讓枯木發芽,讓野草頂開石頭,破土而出!

羅伊沉下心來。專心致志的運轉道理訣。他知道,三個目光中不懷好意的教導,不會給自己太長的時間。

果然。幾個周天之後,武鳴就打斷了他的修煉。

“起來,繫好訓練服。”武鳴命令道,“繼續練!”

“武鳴教導,這樣的劍術訓練有什麼用?”羅伊眼睛一轉,一邊磨磨蹭蹭地慢慢系上訓練服的皮扣,一邊惱火的抱怨道,“要知道,敵人可不會站在這裏讓我們砍。況且……”他用手指了指木樁,“也沒有這麼瘦的人吧?”

聽到羅伊的話,三位教導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劈砍是劍術的基礎。無論你修習什麼劍法,這都是基本功,”武鳴斜眼看著羅伊,“而且,在戰場上。這是最簡單有效的殺敵技巧,你連這個都不懂?”

說著,他伸手拔出了腰側的長劍,高舉過頂,緩緩道:“來,我用和你一樣的力量。試試你能不能擋住我的直劈。”

劍光,如同閃電般落下。

沒有任何花哨,就是一招簡簡單單的直劈,可是,在羅伊的感覺中,武鳴的這一劍卻如同有千萬種變化。

羅伊橫劍上擋。雖然在知道對方採用直劈的情況下使用這招有些無賴,可在對付直劈進攻中,這是最有效的格擋方式。只要武鳴不採用別的招式,無論他劈砍多少下,都會被橫著的劍格擋開來。

“當當當!”

隨著一連串急促的金屬撞擊聲,下一秒,武鳴的劍已經停在了羅伊的頭皮上。

羅伊張口結舌,呆呆地站在原地。

長這麼大,他見過的用劍最厲害的人,就是劍靈。而這一段時間以來,他跟隨劍靈在裁決世界裏的搏殺,也領會了不少用劍的技巧。

不過,因為劍靈並沒有主動的傳授劍術,而羅伊模仿他的戰鬥,重點也只在於減輕傷害以及以傷換命的搏殺方式,用劍大多都以刺擊為主,所以,對劍術的基礎性技巧,並沒有多少瞭解。

而今天,武鳴實實在在給他上了一課。

在剛才那一瞬間,武鳴的進攻一共發動了四次直劈。前兩下,精准的劈中了他格擋的劍的劍尖位置。就如同槓杆最長的那一端被人下壓,羅伊必須要用很大的力量抵抗,才能讓自己的劍在對方的攻擊下保持平衡。

兩劍過後,他的力道已經被震碎了,過大的上挑之力,讓他的劍尖飛快的向上翹了起來。而就在一閃即逝的瞬間,武鳴的第三劍劈向了他握劍的手。

怕被劈中手的下意識反應加上之前對抗劍尖位置而上挑的力道,使得羅伊的劍,瞬間從橫在頭頂,變成了角度極大的傾斜。

對武鳴這樣的用劍好手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第四劍,他的直劈輕巧的以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貼著羅伊的劍身突破了防禦,停在他的頭頂。

這四劍,只是直劈。可武鳴以他出劍角度的精准,速度,力量的控制和對機會的把握,給羅伊帶來的震撼和領悟,卻遠比一千招威力強大姿勢花哨的劍法更大。

“看著!”

武鳴一聲冷喝,反手唰唰唰唰,接連劈出十二劍。

羅伊身前的木樁,在這一片讓人眼花繚亂的劍光中,如同綻放的菊花一般瞬間裂開。當劍光消失時,兩截紋絲不動的木樁上只剩下一根比筷子還細的木棍。直到被風一吹,才緩緩倒下。

羅伊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見他的模樣,武鳴嘴角勾起一絲笑容,旁邊的海森和瓦爾德,則面有得色的互視一眼。

這一下,臭小子總該服氣了吧。他要學的東西,還多得很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武鳴重新擺好了木塊之後,又過去了好幾分鐘,羅伊依然傻愣愣地站在那裏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在教導們的目光漸漸開始變得困惑起來的時候,他們忽然發現,羅伊的臉上浮現一絲興奮的笑容。

“原來是這樣!”

羅伊出手。十二道連綿不絕的閃亮劍光,在烈日下,刺疼了教導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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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23 09:56: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第九十三章  玩具


    “這是……”

    懶洋洋靠在梯形坐台上的瓦爾德如同屁股被蠍子蟄了般一蹦而起,海森瞠目結舌,呆滯的模樣活像一隻見了鬼的熊。而剛剛還面有得色的武鳴,更是眼睛發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一劍,兩劍,三劍……木塊在快如閃電的劍光中裂開。三位教導的嘴巴也越張越大。可就在第十劍的時候,他們卻發現,劈開的木塊忽然發出“啪”的一聲輕響,斷掉了。羅伊最後兩劍,都揮在了空處。

    羅伊剛一臉沮喪的停下來,就被三位教導呼啦一下圍住了。

    “小子,你以前學過這一招?”武鳴問道。

    “這一招?”羅伊驚奇地道,“不是你教我的嗎?”

    這個答案,讓三位教導面面相覷。良久,武鳴不敢置信的問道 :“我教你的?你是說,我剛才的演示?”

    “對啊,”羅伊理所當然地道:“你剛才叫我看著來著。”

    訓練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三位教導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驚是喜是哭是笑,說不出來的精采。

    在慕尼城分院,武鳴的實力或許不是最強的,可是,單就劍術而論,他絶對能排進學院前三之內。

    剛才那一劍,名叫分光劍,是他修習的劍法中難度極高的一招。當年為了掌握這一招,他用了整整一週的時間。而且,那個時候的他已經快三十歲了,無論是鬥氣還是劍法,都已經頗有造詣。

    和他共事多年,海森和瓦爾德,對武鳴的劍術造詣自然知根知底,這一招分光劍。他們也不止一次的看武鳴施展過。

    分光劍初成時。可做到四劍連劈。修煉小成,可八劍連劈。而要完成十二劍連劈那就必須長時間的修煉才行。並不是拿著劍胡亂比劃兩下學個形似就能發揮威力的。

    可以說,分光劍就是武鳴的招牌和獨門絶技。他全力施展的時候。能夠在瞬間連劈十八劍。這一手不光是他們兩個做不到,就是整個慕尼城分院的所有教導裡面,也找不出第二個會的。

    而在這種傳統的砍木塊的訓練中。分光劍急速直劈的特性,使得它的威力卻近乎於作弊。走輕靈路線,有一手快劍的瓦爾德還算好,走力量路線的海森,想要完成同樣的訓練,就只能一劍劍的劈砍才行。

    海森至今還記得當初剛認識武鳴的時候,自己被他引誘著賭誰能用最快的速度完成砍木塊的訓練。就是在那一次,他見識到了武鳴的這一招,同時也輸掉了一個月的酒錢。讓他心疼了好長時間。

    正因為如此,當羅伊使出這一招的時候,他們才這麼震驚。

    誰也沒想到。羅伊只看了一次。就把這一招原封不動的使了出來。他出劍的那一刻,大家的感覺就如同時光長河的鏡子。又把幾分鐘前的一幕折射回來一般。哪怕他最終失敗了,那也是在完成了前九劍的情況下。而在出劍的速度,角度,力量控制等細節上,他和武鳴至少有九分的相似度!

    “不行,我不相信!”瓦爾德哇哇亂叫,“小子,你以前一定是在別的地方學過這一招,不然,你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掌握竅門。這可不是光看一眼就能學會的!”

    海森也在一邊大點其頭。

    就算他和瓦爾德要學這一招,也需要好幾天的時間反覆琢磨並練習,才可能達到這種程度。要說看一眼就能學會,那簡直太讓人難以置信了。當了這麼多年的教導,這樣的事情他們還從來都沒有遇見過。

    被教導們質疑,羅伊不禁翻了個白眼。

    如果湯姆在的話,就不會這麼大驚小怪。想當年,波拉貝爾男爵麾下八位騎士,哪一個的拿手絶招不是被羅大老爺看一眼就偷學過來。

    這種學習能力一方面來自於天賦,而另一方面,則是小時候的養成。從五歲開始羅伊就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想學的東西的話,那麼,爺爺就會在為他請來的千奇百怪的老師身上花更多地錢。

    要想讓自己身上的金路郎多呆那麼一會兒,他就必須用最短的時間掏乾淨那些老師壓箱底的本事,然後把他們趕走。

    當然,這些事情,教導們是不知道的。海森和瓦爾德虎視眈眈的看著羅伊,一副想要嚴刑逼供的模樣。而一旁的武鳴,倒是自始自終沒有出聲,看著羅伊的目光,帶著一絲若有所思。

    “風雷火炮!”武鳴喃喃的道。

    他的聲音,傳到了海森和瓦爾德的耳朵裡,兩人不禁一愣。幾天之前,羅伊在阿道夫大公的舞會上以風雷火炮擊敗夏曆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

    分光劍可以懷疑羅伊以前學過,那風雷火炮呢?

    那可是第一訓練營的獨有武技!

    因為消耗鬥氣過於劇烈,記載這套武技的羊皮書已經在第一訓練營的圖書館裡不知道躺了多少年了。教導們從來都不建議學員修習,偶爾有修煉的,也不過淺嚐則止,更不用說學會去傳授別人。

    這麼多年來,真正把風雷火炮用於實戰並取得勝利的,除了當年創造這套武技的那位教導之外,就只有羅伊!

    而他從他進校到現在,也才不過兩三週時間。

    海森和瓦爾德忽然意識到,自己或許犯下了一個以自己為參照的經驗性錯誤。自己做不到的,就認為別人也不可能做到。可風雷火炮的事實,卻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羅伊和他們完全不一樣。

    如果羅伊能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就把一整套的風雷火炮拳法練到如同浸淫了好幾年的程度,那他為什麼就不能看一眼就學會一招分光劍?用任何常人的標準去衡量這個小子,都絶對是一個錯誤!

    斯嘉麗那幫貴族子弟,不就是吃了這個虧嗎?!

    “羅伊,過來。”

    武鳴笑了起來。他拍拍羅伊的肩膀,然後拔出了自己的劍。

    “你剛才那一劍。有些細節沒能把握住。仔細看好,我再給你演示一遍。”

    …………

    …………

    “記住,滾石功的修煉重點。在這個滾字上面……”

    主樓的小訓練室裡,主持自己的選修課的卡梅尼,正在向十幾個修煉土系鬥氣和滾石功的學員傳授要訣。他一邊講解著。一邊親自示範。

    一套平白無奇的滾石功,從他手中使出來,就如同巨石從山頂飛滾而下,氣勢磅礡。

    “你們必須學會運用你們身體的每一個部分,拳,肘,膝蓋,肩膀……”卡梅尼雙拳連環擊出,旋即進步上前。變拳為肘,堅硬的肘部如同一把鐵鎚般猛地往前一撞的瞬間,肩膀緊接著猛地一靠。

    砰砰兩聲炸響。他面前的空氣被他的肘擊和肩靠接連爆開。震耳欲聾。

    學員們已經是看得目眩神迷。

    “來,”示範過後。卡梅尼道:“大家試試看,記住我剛才講的要點,招式一定要連貫,鬥氣要含而不發,在勁力外吐的時候才提升戰環,增加爆發力……”

    學員們大聲應是,紛紛開始修煉起來。一時間,訓練室裡滿是呼喝聲和拳腳破空聲。

    卡梅尼巡視兩圈,手把手的糾正了幾個學員的動作之後,站在了靠門的位置。眼睛雖然看著學員們,可思緒卻遊走到了別的地方。

    今天是羅伊重回大隊的第一天。

    在消除了和羅伊之間的誤會之後,他已經從心裡把這個黑髮少年看作了自己的學生。做出這樣的改變,不僅僅是因為卡列尼奇的關係,更因為他已經意識到,在羅伊的身上蘊藏著讓人驚喜的潛力。

    被人從總營被發配到第一訓練營各大分院中排名最末的慕尼城分院,是卡梅尼人生中最大的挫折。

    雖然表面上看,他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身為一個男人,在生理心理和經驗都處於最巔峰的時刻,卻被人剝奪了衝擊職業更高成就的機會,是何等難以承受的痛苦。

    卡梅尼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沒落的第一訓練營的救世主,更不認為這個傳承了百年的學院離開自己就無法運行。可是,這些年來,他卻是第一訓練營最好的教導。他帶的學員天賦不是最好的,可成績卻是最好的!

    一年又一年,他盡心挖掘每一個學生的潛力,訓練他們,提升他們的實力,讓他們每一個人都在自己的教導下能夠獲得最大程度的成長。他們的每一點進步,每一個成就,都是對身為教導的他最大的獎賞。

    他熱愛自己的職業。為此,他已經付出了自己人生中最寶貴的一切。他一直都堅定的認為,只要堅持下去,只要給自己一個天賦足夠優秀的弟子,自己就能改變第一訓練營近十年來屢戰屢敗的局面。

    可他沒想到,自己的一切努力,換來的卻是被排擠,被打壓,甚至被放逐到盧利安。而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當一個天賦卓越的學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自己卻因為誤會和偏見而將其拒之門外。

    現在回想起來,卡梅尼有些後悔。如果沒有浪費這些天的時間,羅伊完全能夠有更大的提升。

    在舞會上,卡梅尼就發現羅伊的戰鬥兩極分化極其嚴重。他會一些讓人驚訝的戰鬥技巧,會一些神秘而實用的步法,有超出他的年齡的戰鬥經驗,對於危險和戰鬥時機的把握也有天生的直覺。

    可是,這小子的基本功卻一塌糊塗。

    這種連走都沒有學會就開始跑的野路子練法,或許會讓他在前期比別的人更厲害。可一旦到了更高的等級,弊端就會顯現出來。尤其是在那種實力相差無幾,生死只在毫釐之間的戰鬥中,基礎不紮實,付出的可能就是生命的代價。

    開學這段時間以來,和羅伊一同進校的新生都已經完成了好幾項基礎訓練,對於鬥氣和戰環的運用,對於力量的控制,有了更紮實的基礎和更深刻的領悟。這將對他們未來的修煉起到極其積極的作用。

    而缺掉這些課的羅伊,想要在短時間內補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訓練室窗戶透進來的陽光。已經開始傾斜了。算算時間。下午的訓練也已經進行了兩三個禱時。

    就在卡梅尼心裡惦記著,不知道海森他們對羅伊的訓練進行的怎麼樣的時候,訓練室的門忽然被人輕輕的推開了。瓦爾德。海森和武鳴三位教導,帶著一臉古怪的神情,相繼走了進來。

    “怎麼?”卡梅尼沒有看見羅伊。眉頭漸漸皺起來,“他又出什麼問題了?”

    三位教導互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喜悅,欣慰還是鬱悶。

    瓦爾德低聲在卡梅尼的耳邊說了幾句。

    幾位教導的出現,讓訓練室裡的學員們都紛紛停了下來。他們看見,隨著瓦爾德教導的耳語,一向如同冰山般冷峻的卡梅尼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

    等瓦爾德教導說完,他似乎是不敢置信的又反覆問了幾句。雖然他們急促交談的聲音很低,可學員們隱約能聽見什麼基礎科目。全部過關一類的字眼。幾分鐘之後,卡梅尼就匆匆離開了訓練室。

    讓學員們遭受無妄之災的是,接替大教導盯著自己的三位教導個個都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般。惡形惡狀。整個下午。就聽見他們的咆哮聲在訓練室裡回蕩。

    “看什麼看,笨鳥先飛懂不懂。還不好好給我練!”

    …………

    …………

    蘭里斯公國。

    濛濛細雨,籠罩了遠方起伏的山林。亞歷克斯背靠在一顆楓樹上,眺望著龍堡山下飛泉潺潺的幽谷。

    龍堡是蘭里斯家族的祖地。

    雖然兩百多年來,蘭里斯家族已經成長為一個觸手遍及整個人類世界的龐然大物,不但大大小小的分支搬離了祖地,就連嫡系一脈也都居住在距離一百公里之外的公國首府雲中城裡。可是,這裡依然保持著一支人數多達三百人的精鋭騎士衛隊和包括廚師,樂師,花匠,侍女等一應俱全的四百多名奴僕。

    在一個空空蕩蕩的古老城堡中,維持如此龐大的衛隊和僕從群是一筆很大而且很浪費的開支。通常來說,閒置不用的城堡,只需要留下十幾個守衛,一二十個奴僕和守門人看著就行了。

    況且,龍堡修築在高高的山巔,易守難攻的同時,道路也崎嶇難行。想要維持這裡的運轉,不算騎士們高昂的薪資和戰甲馬匹糧草等費用,就光是供應七八百人日常生活必需的食物,就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

    日積月累下來,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儘管如此,蘭里斯家族依然長年保持著這裡的編製。原因有兩個。

    一個,是因為這裡是龍堡。在蘭里斯家所有人的心目中,龍堡就是龍堡,這裡不僅僅是一座城堡,還是黃金龍家族的象徵。這裡保存著家族的族譜,記載著家族的榮耀和歷史,走廊懸掛著歷代家主的畫像。

    單單只因為這一點,他們花再多的錢也不是問題。

    而第二個理由,就更重要了——因為奧古斯都喜歡這裡。

    每一年,他都會有超過兩個月的時間呆在龍堡裡。或許他只是獨自在城堡四周景色優美的山林中散步,或許只是在壁爐旁看書……無論他做什麼,只要他在這裡,這裡就必須保持足夠的人隨時聽從他的差遣。

    三百多騎士和幾百名奴僕,只是圍繞著他運轉的龐大系統中的一小部分罷了。事實上,此刻的龍堡山下,就駐紮著蘭里斯公國的一個近衛騎士團。而他們的職責,就只是存在於奧古斯都十公里範圍之內罷了。

    “這次準備在這裡呆多長時間?”亞歷克斯的目光,從山谷迷人的景色收回來,扭頭看向身後。

    斜風細雨當中,穿著一身式樣簡單的黑色長衣的奧古斯都微微低著頭,仔細地用一把銀色的匕首切割著手中的牛肉。在他的身後,六名只穿著一襲白色輕紗,容貌傾城的女奴,靜靜的侍立著。

    而奧古斯都那只天下聞名的年輕巨龍米亞斯,正慵懶地伏在山坡草地上,巨大的金色頭顱靠在奧古斯都的腳邊。一邊百無聊賴地搖著尾巴。一邊不時張開嘴,輕輕向戳在匕首上的牛肉噴出一股火焰。

    “又烤糊了,米亞斯。”再一次失敗過後,奧古斯都將匕首和焦黑的牛肉放在服跪於地的女奴手中的托盤上,用絲巾擦了擦手。輕輕拍了拍米亞斯的頭,笑罵道,“快滾,你這個沒耐心的笨蛋。”

    早已經翻來覆去扭個不停的米亞斯,聞言頓時歡快的騰空而起,直衝雲霄,巨大的翅膀展開來,只搧動了兩下,身影就消失在雨幕之中。只遠遠傳來一聲龍嘯。

    奧古斯都走到亞歷克斯身旁。並肩而立。

    “我會在這裡住一個星期,然後去教庭山,”他凝視著遠方。淡淡地道:“教皇陛下已經下了密旨。這次不但各大教庭騎士團的人都會去。紅衣主教們和裁判所的人也會去。事情似乎比想像的更嚴重。”

    亞歷克斯的神情有些凝重。

    他知道奧古斯都去教庭山,是因為最近一個讓人恐懼的驚天秘聞。原本以他的身份是沒有資格知道的。不過。他有奧古斯都這個朋友。而眾所周知,聖殿騎士團十大天才騎士親如兄弟,沒有秘密。

    他抬頭看了遠方的天際一眼,旋即如同觸碰了某種禁忌一般,飛快地收回了目光,轉開話題道:“那南方的事情呢。你打算怎麼處理?我聽說斯佳麗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已經幾天沒出門了。”

    奧古斯都頎長的身軀,靜立於細雨之中,沉默著沒有說話。

    “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去一次,”亞歷克斯認真地道,“一年前,我就不應該讓他有機會活著。”

    亞歷克斯沒有提起羅伊這個名字。

    那個傢伙原本生活和他們永遠也不可能產生交集的世界,就像龍堡幽谷下的一株野草,不應該出現在他和奧古斯都的交談裡。哪怕是沒有名字的提及,都已經讓他感到一種自降身份的恥辱。

    而能夠被這個世界最尊貴最天才的聖殿騎士談論,對那個已經被列入了死亡名單的小子來說,卻是畢生的榮幸。

    “那不是你的錯。”奧古斯都微微一笑,神色淡淡地道。

    看著奧古斯都英俊而從容的面容,亞歷克斯心底剛剛湧起的一絲煩躁,忽然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別人眼中,奧古斯都擁有天下任何一個男人都夢寐以求的一切。可是,亞歷克斯最服氣的卻是奧古斯都這永遠雲淡風輕的氣質。

    他從來沒有見奧古斯都怒過,也沒有見他驕傲過,似乎所有人的恭維和讚美,詆毀和謾罵,對他來說都如同過眼雲煙,了無痕跡。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讓他的心境波動一丁點,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都是理所當然。

    十四歲晉陞公正騎士是理所當然,二十二歲晉陞聖騎士,也是理所當然。

    他理所當然的生在了蘭里斯家族,理所當然的成為一隻黃金巨龍的宿命之主,理所當然的成為聖殿騎士團的未來團長,也理所當然的站在這個世界的頂峰,面帶微笑的靜靜俯視那些被人們仰望的天才們。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奧古斯都的話,那亞歷克斯所能想到的,就只有完美。

    認識奧古斯都,已經超過十年了。

    從奧古斯都走進聖殿騎士團的天才堂的那一刻起,他和天才堂裡的所有同齡人就知道,自己永遠也不可能超越他。

    而幸好,他們最終成了奧古斯都的朋友。

    每一個人都對奧古斯都的友誼心懷感激。因為在他們看來,奧古斯都完全是另一個高度的存在。雖然他們和他一同被世人稱為十大天才聖殿騎士,可是,在他們自己的眼中,真正的天才只有奧古斯都一個!

    沒有人有資格和他並肩。十大天才騎士的稱號之所以存在至今,是因為奧古斯都不讓他們做出改變罷了。

    即便是朋友,他也是最完美的一個。

    如果要說在奧古斯都的人生當中,唯一一件應該是理所當然,卻偏偏不受控制的事情,或許就是他和艾蕾希婭的關係了。

    亞歷克斯至今也想不明白,那個女人究竟想要什麼。

    這個世界上,女人永遠都只是男人世界的附屬品。就像一塊漂亮的勛章,存在的所有意義,都只是為了彰顯佩戴者的強大和榮耀。

    能夠被奧古斯都選中,是任何一個女人的幸運。艾蕾希婭應該慶幸她是這個大陸最美麗的女人,慶幸她擁有聖索蘭帝國第一順位繼承人的身份,慶幸只有這樣的她才是唯一配得上奧古斯都的女人。

    可她卻不知自重的冊封了哪個下賤的雜役為守護騎士,使得黃金龍家族蒙羞!

    如果說,之前她和她的小寵物的所作所為,對奧古斯都來說只是無傷大雅的小性子,絲毫也不在意的話,那麼,這次他們惹上斯嘉麗就太過放肆了。

    沒有人比亞歷克斯更清楚斯嘉麗在奧古斯都心目中的份量了。

    哪怕艾蕾希婭嫁入蘭里斯家,成為家族未來的主母,能夠自由進出奧古斯都書房的人都不會是她,而是斯嘉麗。

    遠方,傳來一聲歡悅的龍嘯。

    奧古斯都嘴角勾起一絲笑容,轉身走到草坪上的茶座前,洗了手,開始泡茶。

    “我已經寫信給了斯嘉麗,她沒事,就是有點委屈。”他一邊用小刀切開從東方來的名貴茶磚,一邊示意亞歷克斯過來坐。

    “我答應她……”將茶葉放進壺裡,他笑著道,“我會幫她報仇。”

    亞歷克斯在奧古斯都的面前坐下,苦笑道:“我應該向斯嘉麗道歉,如果不是我當初放跑了……”

    “亞歷克斯。”奧古斯都忽然開口打斷了亞歷克斯的話。他看著亞歷克斯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你是我的朋友。無論你做過什麼或怎麼做,都不會有錯。你不需要給任何人道歉,包括斯嘉麗。”

    一種無言的感動伴隨著一股暖意溫暖全身。亞歷克斯恭謹地點了點頭。

    “至於那個羅伊,” 奧古斯都輕鬆的一笑,沏好茶,親手遞了一杯給亞歷克斯,說道,“不過是一個玩具罷了。他折騰得越厲害,就說明他越好玩。只能如此罷了。我想像不出有什麼好擔憂的。”

    他放下茶壺抹了抹手,沖亞歷克斯一眨眼:“你知道,我從六歲起開始修煉,沒有停下過一天。說起來或許讓人難以相信,身為黃金龍家族繼承人的我,居然從來都沒有得到過一個玩具。”

    說到這裡,奧古斯都的臉上露出一絲孩子氣的笑容。

    “阿芙。”

    “是,殿下。”六位女侍中最柔媚的一個走過來,跪伏在面前。

    “你去吧。”斜風細雨中,奧古斯都目光柔和,淡淡地道,“從現在開始,羅伊就是你的主人,去追隨他,為他做任何事情。包括奉獻你自己和與我為敵。直到某一天,我叫你的名字。”

    “是。”

    阿芙的輕紗已經在細雨中濕透,緊緊貼在身上。白皙而誘惑的身軀微微顫抖著,不勝嬌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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