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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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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七十二編】 裁決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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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1 18:46:29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xyzsiemens 於 2017-11-19 23:12 編輯

第六卷

第一百二十章 登天梯


  早在深淵之中,羅伊的領域就早已經有了突破的跡象。

  可是,無論是鬥氣突破到大光明二星,還是接受諾伊奧坦斯的傳承,源力凝煉,脫胎換骨,那領域卻始終沒能捅破那層窗戶紙。

  羅伊知道,這應該是自己還沒有晉升聖域,就誕生領域的後果。

  要知道,領域的誕生無不是騎士在將體內源力修煉到極致之後,以眉心,胸口和小腹三個源力星雲為基礎溝通天地,從而開闢出來的。

  而自己之所以能夠開闢領域,最主要的原因,是借助了裁決的力量。正是當初得到裁決時,湧入自己身體裡的神秘力量,使得自己的鬥氣源力和魔法互為一體,成就了前所未有的鬥魔源力。

  鬥魔合一的特性,使得原本屬於魔法師儲存魔力的識海,替代聖域強者的眉心,成為了第三個源力星雲。從而讓自己在大光明騎士階段,就開闢了領域。

  不過,這也就出現了一個問題。

  雖然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自己的領域都和其他聖域強者的領域沒有區別,可是,識海畢竟是識海。

  這是只有魔法師才擁有的魔力源泉,和鬥氣根本就不沾邊。

  羅伊不知道人類數十萬年的史上有沒有人和自己一樣,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古往今來,從來都沒有一種鬥氣功法可以修煉識海。就連博大精深,可以包容並支撐一切武技的道理訣也不行!

  從根本來說,鬥氣的經脈周天,諸多竅穴當中,根本就沒有識海的位置。

  這也是為什麼自己的實力不斷提升,可領域卻始終難以突破的原因。沒有功法的支持,識海的鬥魔源力就只能以一種輔助的方式參與領域。

  而這種輔助,只是單純的源力提供和協助。在功法運轉周天中,在以此產生的領域生滅變化中,並不參與。參與其中的,就只是自己目前擁有的兩個源力星雲。

  領域是相同的,可源力星雲卻少了一個。這也就意味著,想要提升領域,自己所需要的鬥氣源力比別人更多。多到哪怕只有兩個鬥氣星雲,哪怕識海只是單純的提供源力而不參與功法運轉驅動,也足以支撐更大的領域。

  明白了這一點之後,這段時間以來,羅伊都在瘋狂地修煉,不斷提升道理訣,凝煉身體中的源力。

  經過了奧斯汀的煉體,得到了諾伊奧坦斯的傳承,修煉道理訣,再加上深淵之力的融合,可以說,羅伊的源力之雄厚,遠在任何一個大光明騎士之上。就算是大光明巔峰,乃至一些初級聖域,在源力方面也有所不及。

  隨著源力的提升,羅伊已經隱隱覺得,自己的領域就快突破了。

  而今天,當這場戰鬥進行到現在的時候,這種感覺,也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清晰。如此機會,羅伊怎麼能錯過?

  所謂破而後立。只有將自己的源力壓榨到極致,生機才會勃然而發!

  隨著領域破裂的聲音,羅伊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源力,都在這一刻一掃而空。就像是陽光下的冰雪一般,消融得無影無蹤。

  可是,就在這無盡的「空」之中,卻有一個光點誕生了。

  時間在羅伊的感知中變得異常的緩慢。他清晰地看見,隨著自己小腹第一星雲的運轉,這個光點變成了一條線。隨即,胸口第二星雲的運轉,讓這條線變成了一個平面。而隨著識海源力星雲的加入,平面變成了空間。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崩塌的領域世界,瞬間重建起來!

  在領域重生的這一刻,無盡的天地靈力如同潮水一般,瘋狂地湧了過來。它們衝進羅伊的身體,沖刷著他的筋骨血脈,強化著他的源力星雲,隨著道理訣的周天運行而呼嘯奔走,化作源力。如同雪崩一般,越來越壯大。

  這一刻,羅伊分明感覺到,自己的肉體強度在不斷的提升。無論是皮膚,筋肉還是骨骼,都在凝煉中變得如同鋼鐵一般堅硬。同時,源力也在不斷地壯大,咆哮的源力瞬間衝開了閉塞的經脈,形成了新的周天。

  大光明三星!

  原本只有兩個節點點亮的戰環上,瞬間亮起了第三截!

  而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領域重生之後,變得比以前更大了。就如同從一個孩童成長為一個少年。變大的不僅是擴展的範圍,還是吸納的天地靈力,是其中蘊藏的力量和規則之力。

  不光領域的吞噬能力,將遠比以前更強,而且領域化身的時候,小白的戰鬥力,也遠比以前更強。

  這就是一階天梯!

  羅伊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領域進化為什麼被稱為登天梯。一次破滅,一次重生,成長的不僅僅是領域,更是對天地規則之力的領悟。這種感覺,就如同登上了高樓一般,視野豁然開朗,看得更遠。

  說起來慢,可領域的破滅重生,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情。

  而這時候,不光是旁觀的劍靈等人,就連凌空飛躍而來的斧靈,都已經懵了。

  他們都知道羅伊的領域快要突破了。可誰也沒想到,他竟然用這種水火交濟的倒逼方式,完成了領域的重生,踏上天梯第一階!

  這小子,好渾!

  石火電光間,斧靈的戰斧落下。

  可就在這一刻,羅伊的身影也消失了。

  器靈們的視野中,他額頭上的頭髮和衣角,似乎還因為戰斧帶起的呼嘯風聲而擺動,轉眼間,他就已經出現在了斧靈的身後。

  第四次移形換影!

  轟!斧靈一斧落下,立刻察覺到了危險。但他畢竟還占著先手,因此在羅伊從他身後浮現的同時,他就已經飛速轉身,看也不看就是一招格擋。

  噹!羅伊勢在必得的一擊,被斧靈擋了下來。

  長劍在寬闊的斧面上,濺起幾點火星。

  一招過後,兩人各自分開,又形成了之前的對峙局面。不過這一回,羅伊卻精神完足,氣息節節拔高。

  「小子,別以為只剩我一個,你就……」斧靈舔了舔嘴唇,有些不自信地威脅道。

  即便是他,在把實力壓低到大光明二星的程度下,也沒有把握對付羅伊。之前的弓靈劍靈和盾靈,不就「陣亡」了?

  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風聲。

  斧靈回頭一看,頓時就傻了眼。

  只見一個恐怖騎士,正策馬向自己飛馳而來,同時,左右兩邊正一波接一波地浮現各式各樣的亡靈生物。

  有遠程的骷髏弓箭手,有近身的骷髏刀斧手和等級更高一些的骷髏統領。

  憑藉補充的魔力,羅伊這小子甚至還釋放了一個九級亡靈魔法,召喚了三隻飛在空中的石像鬼。

  「該死……你……」斧靈話還沒說完,就在弓靈等人的笑聲中被亡靈生物淹沒了。

  一個人打一群,原本就是斧靈的長項。一把戰斧掄開,就連成千上萬的魔族圍攻了一夜也拿他沒辦法,更何況這些亡靈生物。可是他現在不但實力壓低了,更要命的是,外面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羅伊。

  幾乎在斧靈和亡靈交手的同時,羅伊也電射而至,抬手就是一劍。

  噹噹噹噹……一連串武器碰撞的聲音響起,火星四濺的同時,塵土飛揚,骨頭亂飛。十幾個回合之後,斧靈已經在亡靈的騷擾和羅伊的猛攻之下手忙腳亂。

  最可氣的是,身為他的徒弟,羅伊對他的斧法實在太了解了。每每在關鍵時刻左一劍右一劍,打亂他的節奏。同時還輔以各種各樣的限制性魔法,不斷地下絆子,讓他甚至沒辦法使出完整的一招來。

  眼看落入下風,斧靈一聲暴吼,蕩開羅伊的長劍,身上氣息陡然攀升。

  怒戰士之歌。

  一旁的器靈們都笑了起來。大夥兒之所以把自己的實力壓制在大光明二星,是為了配合對羅伊的特訓。不過,每一個人的能力都不一樣,身為矮人,斧靈用怒戰士之歌,實在說不上有什麼問題。

  可若是站在老師的立場上,這就有些耍無賴了。

  而更無賴的是,似乎是知道自己在敏捷等各方面和羅伊有差距,斧靈乾脆收縮防禦,將一把大斧舞得風車一般,潑水不進。

  他打定主意,就這麼跟羅伊拖下去。

  噹!

  一聲巨響,羅伊的長劍和斧靈的巨斧相撞,猛然彈開。同時撲上去的兩個骷髏刀斧手,也在兇猛的斧光中粉身碎骨。

  「小子,」斧靈嘿嘿笑道,「把你的本事都拿出來。」

  「好!」羅伊左手一張,兩個大火球飛射而出,在斧靈戰斧揮舞的光團上炸開,烈焰瀰漫火星四濺。

  「臭小子,想燒了我的鬍子嗎?」斧靈哇哇大叫。

  「要小心的可不光是鬍子。」羅伊的聲音,如同鬼魅一般自斧靈的身後響起,同時,長劍如同毒蛇一般,無聲無息地抵近了斧靈的背心。

  「哼!我就知道。」斧靈一聲冷哼,身體一百八十度旋轉,戰斧橫掃。

  今天的戰鬥中,羅伊依靠領域的移形換影,已經多次收到奇效了。如今領域重生,源力重回巔峰,再施展幾次,一點也不奇怪。

  從頭到尾,斧靈都沒有放鬆過警惕。

  果然,一轉身,斧靈就看見羅伊出現在自己的身後。然而,就在他為自己的判斷得意的時候,卻聽見了弓靈的一聲驚呼。

  「小心!」

  噹!一聲巨響,斧靈和羅伊的長劍碰撞在一起。

  出乎斧靈意料的是,這一次,羅伊劍上傳來的力道,卻遠不如自己想像中那麼大。手中巨斧簡直是勢如破竹,直接蕩開了長劍,橫掃進羅伊的防禦內圈,眼看就要將他攔腰斬成兩段。

  不對!這是分身,不是移形換影。

  斧靈頃刻間反應了過來,戰斧順勢反掃向身後。

  不過,他的速度還是慢了一點。

  在看得清清楚楚的器靈們眼中,羅伊在釋放兩個火球之後,迅速施展分身,然後趁著斧靈的注意力被分身吸引,如同鬼魅一般貼了上去。

  原本羅伊的分身,因為受到領域的限制,只能凝聚成一個小男孩的模樣。可隨著羅伊的領域登上第一階天梯,這個小男孩已經成長到了十四五歲的樣子。

  而羅伊身材原本就單薄,石火電光之間,根本很難分清。斧靈一時不察,就上了當。

  更可怕的,是他的劍。

  那是十幾條如同電蛇一般飛射而出的劍芒,如同一張大網,將斧靈渾身上下都籠罩得嚴嚴實實。

  閃電海嘯!

  這一招,是劍靈當初在深淵裡逼退班克薩爾時用的一招。

  而如今,這一招在羅伊的手中重現,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角度,簡直如同複製一般,威勢之盛,不比劍靈遜色半分。

  而這也意味著,繼第二層的白駒過隙,第三層的拼命三式之後,羅伊的搏命劍法已經突破到了第四層!

  這小子,隱藏得好深!

  而隨著這一招的出現,器靈們都已經預知到了結局。

  果然,倉促應對的斧靈,在這招閃電海嘯無孔不入的攻擊下瞬間就失去了抵抗力。戰斧的防禦網被劍芒刺得千瘡百孔,胸口,小腹接連中劍,最終化作星光飛散,退出了戰鬥。

  「贏了?」

  看著退出戰團的斧靈,羅伊都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不過,圍上來的器靈們的眼神卻告訴他這並不是做夢。在經過了每天數十次,連續十幾天的圍攻訓練之後,自己的戰鬥力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提升了一個臺階!

  羅伊的嘴角,漸漸勾起一絲笑容。

  不過,還沒等他的笑容完全綻放,劍靈的話,就如同一盆冰水,當頭澆了下來。

  「幹得不錯。」劍靈笑瞇瞇地拍了拍羅伊的肩膀,「這一關算你過了。下一回,我們該試試初級聖域級別的圍攻了。」

  「好好準備,」弓靈笑盈盈地道,「爭取再給我們一點驚喜。」

  「加油!」盾靈鼓勵道。

  羅伊傻眼了。

  ……

  一個人在絕境的日子,過得充實而忙碌。

  每天早晨,羅伊從一號山的白魚山洞醒來,就會照例開始巡視領地。視察農田,水渠以及防禦工事的進展情況。然後,他就會到二號山藏著天隕石乳的山洞裡,藉著靈霧的補充召喚亡靈生物。

  直到將自己的魔力都耗盡,精神力幾近枯竭,羅伊才會停下來,服用幾滴天隕石乳恢復之後,就開始例行的冥想修煉。

  在冥想的同時,裁決世界裡的修煉是必不可少的。除了修煉劍法,斧法,箭術和盾術四種絕學之外,羅伊也藉著幾位器靈老師的圍攻,不斷地磨練著自己的戰鬥技巧。

  等到修煉結束,也就到了羅伊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

  這個時候,分派到各個山頭探查的骷髏兵們,會通過魂星傳回來它們所見到的一切。

  絕境是一個從未被任何人開發的寶庫,千萬年來,不知道多少珍貴的魔化植物在這裡靜靜的生長著,不知道多少讓人眼紅的稀有礦脈,就掩蓋在一層薄土之下。有時候隨便踹一腳,都可能踹出一顆死去魔獸的魔晶。

  當年在絕境流落的時候,羅伊單單是憑藉在一號山和附近幾個小山頭尋找到的藥材和魔晶,就在外面的世界站穩了腳跟。而如今再次回來,他有著足夠的時間和足夠的人手來探尋這個世界。

  每天,至少有三百個骷髏弓箭手和骷髏精兵遊走四方。如同梳子一般,細細地探查每一個地方。有這些骷髏兵的代勞,羅伊只需要在每天修煉結束之後,檢視一下魂星,就能知道它們找到了什麼。

  這個時候,就是羅伊的開獎時間。

  一顆顆魂星,就像是每年神蹟日的彩蛋,藏著未知的驚喜。

  在如今的九座山峰組成的領地,羅伊總計發現了超過六十多種珍貴的藥材和魔法植物。為此,他專門在二號山開闢了一處藥田,將這些藥材移植過來並且用混合了天隕石乳的山泉水來澆灌。

  除此之外,在牧蟻毒蜥所在的八號山,他還不出所料地找到了噬金蟻蟻后蛻掉的殼,以及噬金蟻自然死亡之後留下的屍體。

  蟻后的蛻殼,是一種極其珍貴的藥材。可用於煉製十二星丹藥。而成千上萬的噬金蟻的屍體,則是一種能讓任何一個武器大師都為之瘋狂的鍛造材料。

  要知道,噬金蟻以金屬為食,它們的身體中擁有能夠消化金屬的某種元素。年常日久地吸收金屬中的精華,使得它們的身體本身就成為了一種稀有的合金。即便死去,軀體也能萬年不腐。

  如果將其和寒鐵,火精以及秘銀按照一定比例混合,能夠極大的提升鋼鐵的韌性和硬度。是打造十星級以上武器和鎧甲的不二之選。

  而對於羅伊來說,這些噬金蟻的獲得還有一個重要的意義,那就是用於修復魔紋戰偶泰坦尼克的最後一樣材料,終於湊齊了。

  自從在暗營教導威廉姆斯手裡得到這尊戰偶之後,羅伊就一直在嘗試著修復它。

  修復工作,奧斯汀的指導下,已經完成了絕大部分。最後剩下的,也是最關鍵的,就是泰坦尼克的溝通和感應感應構件。

  這個構件,位於戰偶防禦最嚴密的胸口位置,是一根銘刻著魔紋的長方體金屬柱。

  沒有這個構件,戰偶就只是一個瞎子,一個沒有自我的木偶。完全發揮不出它的威力來。而只有完善了這個核心構件,戰偶的整體魔紋法陣才會被激活。就如同魔法元素陣被魔力激發一般,產生質的變化。

  這個時候的它,將擁有和控制者思維相通的能力,只需要一個念頭,它就能按照控制者的意願戰鬥。

  而最終之戰過後,這尊近乎廢棄的戰偶的核心構件,不但魔紋毀損嚴重,而且構件本身也殘破不堪,需要修補。修補的材料一共需要五種,分別是寒鐵髓,十級以上惡魔的魔精,秘銀,火精和噬金蟻。

  前面四樣,秘銀雖然昂貴但很容易買到,火精需要拍賣行幫忙,卻也不算困難。

  而珍稀的寒鐵髓,羅伊自己就有。在最終戰場修煉的時候,他一天不知道揮錘敲打那塊寒鐵髓多少次。至於十級惡魔的魔精,對於經歷了深淵之戰又收服了班克薩爾的他來說,更是多得令人髮指。

  唯一需要費些功夫的,就是噬金蟻了。

  這種恐怖螞蟻在外界非常少見。況且,就算見到了,也沒有幾個人願意去招惹。要知道,這一惹上,可就不是一隻噬金蟻,而是一整個噬金蟻巢穴。

  因此,就連特蕾西幫忙,動用整個金骷髏拍賣行的觸手找遍帝國,也需要時間和運氣。

  而如今羅伊自己就解決了。這也就意味著,這尊戰場上的無敵殺神重現天日的時間,已經指日可待。

  當然,除了以上這些之外,絕境中最不缺的一項重要資源,就是魔晶魔核了。

  這裡畢竟是魔獸的王國。千萬年來,這裡生活的魔獸不計其數。無論是被捕殺獵食還是自然死亡,它們的魔晶都留在了這片土地上。

  羅伊甚至不需要刻意的去尋找。只要農田開墾等工程照常推進,泥土裡總能不時就翻出那麼一二十顆來。

  現在的羅伊,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暴發戶。

  每天哪怕只是躺在床上什麼都不做,也能看著財富飛速增長。

  而這也讓他深刻的理解到領地對於一個家族的重要性。那些豪門望族,哪一個不是擁有一片富庶的領地,擁有不斷生長的糧食,不斷繁殖的牲畜,不斷增長的人口和層出不窮的人才?

  長年累月的積累下來,這才構築了這些豪門的基石。而一旦他們失去了領地,那麼,他們就會和那些無地貴族一樣,以極快的速度衰落下去。

  雖然絕境裡的這片土地,相較於這些家族經營百年的領地還顯得很荒蕪,更談不上富庶繁華。可是,這裡卻有著千萬年來無人採摘的積累。只要能夠正確的運用,這一切將爆發出巨大的能量。

  除了不斷發掘絕境的寶藏之外,閒暇的時候,羅伊就會把自己關在以白魚山洞為核心的簡陋城堡裡,練習煉藥和繪魔。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的過去。

  第十七天,羅伊開啟了返回慕尼城的空間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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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老騎士


    慕尼城北門。

    街道上車水馬龍,人流如織。小販的叫賣聲,吉賽雜耍藝人的吆喝聲,路邊鐵匠鋪的敲打聲,過往馬車的鈴聲和車輪聲,不絕於耳,交織出一派熱鬧繁華的景象。

    當初斐烈帝國入侵時拖家帶口競相奔逃的景像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打北方來的連綿車隊和人流。

    這其中有平民,有貴族,有商人,更有傭兵和自由騎士。他們穿著不同的服裝,一些成群結隊,一些則零零散散。他們不遠萬里來到南方,來到這個距離魔族最遠的城市尋求庇護或機會。

    “我們到了。”

    接受了守衛的問詢和檢查之後,一位騎士掀開了大氅兜帽,露出蒼蒼白髮和滿是皺紋的臉,對身旁的同伴笑著道。

    這老騎士赫然是魯克。

    隨著魯克的話,陸續穿過城門洞的幾位騎士,也掀開了兜帽,看向四周。

    除了魯克之外,其他的人一共六個,年齡都不小了,看起來最年輕的一位恐怕也超過了五十歲。

    “嘿,老家夥,別擋路。”

    還沒等魯克等人多站一會兒,一隊鮮衣怒馬的騎士護送著一輛馬車從城門駛入。領頭的騎士皺著眉頭吆喝了一聲。

    “這把年齡了,居然還想來盧利安混飯吃……”

    隨著魯克等人的避讓,馬蹄和車輪碾壓著泥濘路面從他們身旁經過。護衛騎士不屑的譏諷聲,引來了路邊行人的側目。

    不過,面對這並不禮貌的聲音,幾位老騎士倒顯得很淡然。等車隊過去之後,這才牽著馬緩緩而行。

    “魯克,你就是在這裏待了十幾年?”一人問道。

    魯克牽著馬,微笑著在前面領路:“是啊。當初我來的時候,這條街可沒現在這麼熱鬧。你們看那一片……從白色的房子過去,全都是新建的。”

    “你這家夥,運氣可比我們好多了,”一位已經白髮蒼蒼,但身材依然魁梧的老騎士白河道:“我待的那鬼地方,一年裏面,得有九個月都是冰雪封山。一個小鎮兩千多人,有一半都是逃犯。”

    “那也比我好啊。”另一位皮膚蒼白的老騎士米肖道,“我那兒可是地下城,不光不見天日,而且每天跟一幫惡臭的盜匪地精打交道。換成白河你這種臭講究的,恐怕連一個禱時都待不下去。”

    “誰臭講究了?我那叫愛幹淨。不過十幾年不見,米肖你小子還是個邋遢鬼。看看你這鬍子,都打結了。”

    “我故意的!”

    “要說慘,你們都沒我慘……”

    “好了好了,”魯克哭笑不得地擺擺手道,才讓一幫嗓門漸漸大起來的老頭安靜下來,“你們什麼不好比,比這個?”

    “怎麼不比?”魁梧老騎士白河瞪眼道:“找到了小少爺,功勞可是你魯克一個人占了。還不許咱們爭爭苦勞?”

    “對啊。”米肖嘆道:“一晃就十幾年了,如果不是這次魯克你找到我,我還以為我一輩子都會待在那個該死的地方呢。”

    說著,眾人都是一陣唏噓。

    沿著街道往前,穿過一個小廣場,看著一群鴿子自腳下騰空而起,另一位相貌清瘦的老騎士冷晉問道:“對了,魯克。你之前跟咱們說的小少爺的那些事兒,都是真的?”

    “當然。”魯克道。

    “不愧是漢山家族的種啊。”冷晉贊嘆道,“一個孩子,什麼依靠都沒有,竟然闖出這般天地。比咱們這些老東西強太多了。”

    “可不是!”米肖道:“我在地下城都聽說了好多盧利安的事情。不過沒想到,這些居然都是咱們少爺幹的。魯克跟我說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

    “算起來,少爺今年也就十八九歲吧?”白河道,“以前覺得羅傑少爺的天賦,就夠可怕了。沒想到小少爺的天賦,比他爹還高十倍!要是老團長知道了,不知道高興成什麼樣兒呢……”

    說到這裏的時候,白河忽然停了下來,神情一黯。

    而眾人聽他提起團長,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見氣氛不對,魯克強笑一聲。

    “好了,穿過這條街,就到風暴酒館了。我想,季風他們幾個應該早就到了。咱們這些老弟兄十幾年沒見,今天可得好好聚聚。”

    “是啊!”米肖打起精神,笑道:“季風那家夥不知道酒量長了沒有。以前可是一喝就醉,一醉就發瘋。今天可得好好灌灌他。”

    一旁的白河卻道:“喝酒不急,我現在就想先見見小少爺。”

    “那當然,”魯克笑道,“不然我千辛萬苦把你們找來幹嘛?不過,小少爺現在應該在大公府,大夥兒一起去不太方便。我們先喝酒,晚一點我去把少爺找來。咱們這幾把老骨頭,雖然認識的不多,但該避忌的,也得注意……”

    眾人都紛紛點頭。

    一路說著話,眾人穿過勇者大街,到了風暴酒館的門前。

    “不知道那幾個家夥到了沒有,”眾人紛紛把馬牽到拴馬樁前,性急的白河直接把韁繩丟給了米肖,自己一個箭步就往酒館裏走。

    而就在這時候,旁邊幾位貴族打扮的男子也正準備進入酒館。一個不小心,白河就和其中領頭的一位中年男子撞到了一起。

    “幹什麼?”中年男子身邊,兩名護衛騎士同聲呵斥。其中一人甚至已經把手按在了劍柄上。

    “對不起。”白河急忙回頭表達了歉意,腳步不停,飛快地進了酒館。

    “這老家夥……”一位護衛騎士對白河的道歉很不滿意。他試圖追上去,可就在他身形剛剛一動的時候,一隻手卻緊緊地拉住了他。

    “安斯艾爾大人……”護衛騎士驚訝地回過頭,看向站在中年貴族身旁的一個青年騎士。

    “等等!”

    安斯艾爾衝護衛搖了搖頭。

    這時候魯克等人也已經栓好了馬。幾人一邊罵著急躁的白河,一邊從安斯艾爾等人身旁走過,微笑著報以歉意的眼神。

    直到魯克等人走進了酒館,安斯艾爾才鬆了一口氣,將目光轉向身旁的同伴。

    “怎麼?”被白河不小心撞上的中年貴族皺了皺眉頭,問道,“安斯艾爾,你認識他們?”

    中年男子正是斯科特。而除他和安斯艾爾之外,同行的還有查爾斯以及另外兩個雷諾家族成員。

    這次雷諾公爵和斯科特秘密南下盧利安,作為家族在盧利安的負責人,查爾斯和安斯艾爾自然是要負責迎接聯絡等各項事務的。

    原本事情進展順利的話,雷諾最多在盧利安待上兩天就會返回帝都。可是,里奧的失蹤讓這一次南方之行無限制地拖延了下來。

    在阿道夫的接風晚宴上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斯科特就非常不滿。不過,既然父親雷諾公爵都沒有說什麼,他自然也只能按捺性子等待著。

    身為家族決策的核心成員,查爾斯和安斯艾爾都知道,從一開始,斯科特就極力反對雷諾來盧利安。

    要知道,三十多年來,戰斧騎士團和雷諾家族的利益,早已經跟唐納德牢牢捆綁在一起,不可分割。

    帝國的貴族勢力圈,不是傭兵在酒館裏喝酒打架的友誼,也不是平民們為了一個兩個銀索爾起的糾葛。從某種程度來說,這就是一個個複雜的,盤根錯節的圈子。是靠著權勢,利益和血脈連接在一起的。

    別說那些已經屹立百年,有著根深蒂固的傳統和盟友的家族,就是那些新晉的小貴族,在進入貴族世界的第一天,都已經被貼上了標簽。

    他的領地在哪裏,他的靠山是誰,他和誰是利益共同者,站在哪一個陣營,統統都已經被固定了。這一切就如同你的親生父母是誰一樣,不是誰想要改變就能夠改變的。

    以貴族的規則來看,不同的圈子之間的隔閡遠遠超過了死亡之海的海溝!

    若非被逼到了絕路,否則,沒有誰膽敢輕易破壞這個規則。一旦破壞,不但意味著他原來的盟友會成為死敵,家族內部也很容易分崩離析。而更重要當時,他和他的家族會被貼上背叛者的標籤。

    縱觀歷史,從來沒有哪一個被貼上背叛者標籤的家族得到過好下場。運氣好的或許還能安穩紅火幾年,然後才在貴族世界共同的鄙夷和提防之下衰落,運氣不好的,恐怕立刻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場。

    況且,雷諾家族背叛的人,是統治帝國三十年的唐納德!

    斯科特不知道,一旦消息傳開,帝國會引發怎樣巨大的地震,但他很清楚家族將為此付出何等慘重的代價。

    首先是家族內部的分裂。

    三十年來,雷諾家族作為唐納德一系最重要的頂級貴族之一,一直都是各大家族爭相示好的對象。為了和雷諾家族攀上關系,這些家族紛紛讓自家子女與雷諾家族的子女聯姻。

    父親雷諾那一代還好,從斯科特這一代起,家族就有好些旁支子弟和其他家族通婚並且生兒育女。而到了安斯艾爾這一代,子弟中的血脈傳承,已經和那些家族密不可分。三姑四舅七嬸八姨,關系錯綜復雜。

    就如同榕樹林裏的一棵棵榕樹,無論是枝葉還是地下的根系,早就糾纏在了一起。

    一旦轉換陣營,這些根系怎麼辦?

    全斬了?

    其次,就是家族的產業。

    一個頂級家族,分支旁系和麾下效忠領主騎士,少則數百人,多則數千人。像蘭裏斯家族這樣的龐然大物,單單是旁系家族就多達數千人,更別提效忠的領主騎士和幾個劍聖門下開枝散葉出去的弟子門生了。

    而這些人,或直接或間接,都靠家族產業養著,不然早就分崩離析了。

    雷諾家族的產業中,領地稅收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來自於礦石,武器以及棉花,木材等商品貿易。而這其中,大部分產業都是與人合作的。

    至於合作者,毫無疑問,大部分都是唐納德一系的家族。例如巴諾家族就和雷諾家族有著武器交易合作。雷諾家族的礦石有一部分賣給巴諾家族,而巴諾家族生產的武器,也有一部分由雷諾家族銷售。

    隨著這次老巴諾一死,家族的武器貿易鏈條頓時就斷了好大一截。家中的執事們前前後後忙碌了一個多星期,才勉強將約定要交的貨補足,而接下來的生意,可以預期的降幅達到了兩成。

    這跟家族叛離陣營所受到的打擊還不能比。

    一旦得到消息,那些追隨唐納德的合作家族,會毫不猶豫地把原本屬於雷諾家族的份額給吞下去,一個銅撒尼都不會給。同時,唐納德會向他勢力範圍內的城市發布指令,任何膽敢和雷諾家族交易的人都要承受他的怒火。

    在帝國五大騎士團當中,戰斧騎士團的財力並不算雄厚。如果再遭這麼一場劫難,斯科特很難想像未來騎士團的前景會多麼渺茫。

    而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是,斯科特一直都不認為跟著皇室有什麼好果子吃。

    三十年來,唐納德之所以能在索蘭帝國一手遮天,就是因為他夠狠。無論是政治還是利益,膽敢與他為敵的家族都已經覆滅了,無一例外。

    那些被燒毀的城堡,那些被掛在樹上和絞刑架上的屍體,那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小孩,那被一輛輛馬車拉走的金銀財寶,那被丟在泥濘地上踐踏的旗幟,無不在警告著那些試圖與他為敵的人。

    別看最近一段時間,皇室在和唐納德的鬥爭中似乎占據了上風,可斯科特知道,那只是因為唐納德還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而已。

    而他越是隱忍,下手就越毒。

    愛德華一世最好不要犯什麼錯誤,也別給唐納德什麼機會,不然的話,斯科特完全能夠想象他的下場。

    斯科特並不喜歡唐納德,甚至從某種角度來說,他恨這個人。

    可是,非得在愛德華和唐納德之間二選一的話,站在家族的立場,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唐納德。

    很少有人知道唐納德巨大的陰影中隱藏著何等強大的力量。也很少有人明白他的手段有多狠。在這樣的情況下,父親卻決定投靠皇室,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他真的懷疑父親的腦子已經被燒糊塗了。

    這些年來,唐納德讓沃茨一幫人往騎士團裏摻沙子的事情,父親難道不知道嗎?這難道不是他為了避免受到猜忌,而故意放任的結果嗎?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到了現在來改弦更張?

    而且在斯科特看來,雷諾家族之所以能夠屹立於帝國貴族之巔,憑借的不是陰謀詭計,而是精銳的騎士,是優秀的指揮官,是一場接一場的勝利和不計其數的軍功。

    戰斧騎士團才是家族的根本。

    只有不斷的取得勝利,才能夠站得住腳說得起話。雷諾家族是這樣崛起的,未來也必然要走同樣的路。如果因為這次轉換陣營而導致騎士團傷筋動骨,不需要多了,只要一場敗仗,家族或許就一蹶不振。

    這對於從小將父親視為偶像,並且立志要建功立業名垂青史的斯科特來說,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尤其是在即將與魔族展開一場曠世大戰的現在!

    因此,這斯科特來得就很勉強,三天來的訓練,也都是迫於父親的權威。

    私下裏,他不但對盧利安的軍隊不屑一顧,對那些新招收的傭兵更是嗤之以鼻。他不認為一群烏合之眾能夠在即將爆發的大戰中起到什麼作用。尤其是南十字星騎士團這種完全以傭兵為班底的軍隊更是一個笑話。

    若是把他們打散分插到正規軍隊中或許還好,讓他們自己組合在一起,妄圖靠著幾天臨時抱佛腳的訓練就上戰場,那簡直是異想天開。有這樣的時間還不如好好訓練自家騎士團,抓緊時間戰備呢。

    原本斯科特還能忍耐。可一天天過去,到現在已經整整三天了,依然沒有那個該死的小子的蹤影,這一下,斯科特就壓制不住自己的火氣了。

    眼見斯科特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查爾斯和安斯艾爾今天幹脆把他拉出來逛逛慕尼城,喝喝酒,去一下心頭的煩悶。

    而沒想到的是,在風暴酒館門口,卻遇上了這麼一件事。

    被人撞一下,對於家教嚴格的斯科特來說,完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算安斯艾爾不拉住自己的護衛騎士,他也會出聲制止。

    可他沒想到,安斯艾爾似乎認識對方中的某一個人,而且看他的神情,竟然異常敬畏。這對於一個雷諾家族的三代子弟來說,可不常見。

    在斯科特和查爾斯的注視下,安斯艾爾說道:“斯科特叔叔,您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起過的羅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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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去軍營


    “羅伊?”斯科特一楞,點了點頭。

    在一次餐後的閒聊中,他聽安斯艾爾講述過他來到盧利安之後發生的故事。

    正是因為追隨那個名叫羅伊的少年,原本只是家族旁支子弟的安斯艾爾才橫空出世,成為了家族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躋身家族核心圈。

    而後來,安斯艾爾又因為在慕尼城雨夜一戰中,對查爾斯及時的建議,使得家族從一場災難般的慘敗中全身而退,更得到了阿道夫的友誼,為家族在盧利安的經營立下了大功,如今已經是父親雷諾也分外看重的人。

    可以說,沒有羅伊,就沒有如今的安斯艾爾。

    只可惜,那個近乎傳奇般的少年已經死於神罰之下,原本斯科特在聽了關於他的事跡之後還感覺頗對自己的脾氣和胃口,想要跟他見見面呢。

    此刻聽安斯艾爾忽然又提起羅伊,斯科特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怎麼?”

    “如果我沒認錯的話,剛才進去的那幾位老騎士當中,有一位是羅伊的護衛騎士魯克先生,”安斯艾爾說道,“上一次,就是在這個暴風酒館,我親眼見過他。”

    說道這裏,安斯艾爾的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魯克如同一顆流星一般自天邊飛射而來,將受傷的羅伊抱在懷裏的一幕。

    那恐怖的氣勢和威壓,讓安斯艾爾感覺就如同面對一座飛來的大山。

    而當珀西等人趕到之後,魯克就離開了。再然後,全城的人都看到了席林等人和背叛的貴族掛在樹上的屍體。

    直到現在,也沒有人確定這件事究竟是誰幹的。

    可安斯艾爾清楚,這絕對是魯克做的。為了給羅伊報仇,他把所有人殺得幹幹淨淨。

    安斯艾爾沒想到,自己今天會在這裏遇見魯克。而當這個老人笑容滿面和他的朋友走進酒館的時候,一個一直隱藏在心底深處的念頭忽然浮現出來。越來越強烈的確定感,讓安斯艾爾覺得喉嚨有些發乾。

    不久之前的慕尼城雨夜,安斯艾爾在阿道夫大公府邸上看到索格的那一刻起,他就下意識地將羅伊和里奧聯系了起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向查爾斯提出了不要低估阿道夫決心的建議。

    不過,這一切他從未跟任何人說起過,而是小心翼翼地埋在心裏,並且仔細地觀察著,試圖證實自己的判斷。

    答案在深淵惡魔之戰過後揭曉了。

    尤其是當看到入城儀式上,阿道夫親口證實為里奧製造的那一百套天變魔裝的時候,他幾乎能夠肯定自己沒有猜錯。那個相貌雖然有了極大的變化,可同樣有著一雙幽藍深邃眼睛的青年,就是羅伊。

    要知道,力量風暴魔裝,可是他跟隨羅伊征戰峽灣的時候親自穿過的。哪怕看起來有所不同,但核心的東西卻瞞不過他。

    因此,當看見魯克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就拉住了意圖找對方麻煩的護衛。

    “哦?”聽到安斯艾爾的話,查爾斯驚訝道,“你是說,他就是上次殺了火王劍聖弟子和席林的……”

    安斯艾爾點了點頭。

    查爾斯倒吸一口涼氣。這些事情,他可是聽安斯艾爾講過的。

    在斯科特困惑的目光中,查爾斯附耳低聲講述。越聽,斯科特的目光就越驚訝。

    等到查爾斯講完,斯科特眼睛微微一瞇:“走,我們進去。”

    ###

    風暴酒館裏,熱鬧非凡。

    一進門,眾人就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熱氣和喧囂。避讓開幾個醉醺醺出門的傭兵,安斯艾爾必須放大嗓門讓一位女招待幫忙找了個位子,一行人才從淩亂的酒桌和擁擠的人群中擠過,在角落裏坐了下來。

    隨便點了些酒,斯科特等人立刻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五六桌之外的一幫老騎士的身上。

    如今的盧利安已經是越來越繁華,越來越熱鬧。不同身份的人們從帝國的四面八方湧進這裏來尋找機會。這其中,自然也不乏一些年齡比較大的傭兵和騎士。

   他們當中,有些是某位領主的臣屬。從外表看來,這一類老騎士通常都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衣著考究,鬍鬚和頭髮都經過精心修剪,靴子更是幹淨錚亮。雖然年齡已經不小,可他們依然保持著標準精悍的身材。

    只要看他們那雙乾淨而穩定的手和他們身上的佩劍就知道,招惹他們絕對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而另一些,則是四處流浪的傭兵或自由騎士。

    這類人的模樣看起來可就五花八門了。除了部分自由騎士或傭兵中受人尊敬的【老馬】之外,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穿著不成套的甲胄,牽著渾身是泥的瘦馬,髒兮兮的臉上,鬍子和頭髮油膩膩的,看起來異常落魄。

    這種人大多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四處飄泊,浪跡天涯。信奉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賺的每一個金路郎都花在了酒杯,賭桌和女人的肚皮上。沒錢了就去任務堂或別的什麼地方接活兒,提著腦袋玩命。

    年輕的時候還好,年齡一大,日子就不怎麼好過了。

    長時間的落魄,深刻的改變了他們的模樣。除了髒兮兮的衣服和亂糟糟的鬍鬚之外,這類人最顯著的特征就是那雙渾濁的眼睛。在他們的眼中,你可以看到可憐,麻木或者狡猾,但看不到任何自信的神采。

    通常這兩種人完全屬於兩個世界。很少會湊在一起。

    不過,魯克那邊的一群老騎士卻似乎有些不一樣。

    他們一共十二個人。年齡最小的看起來大約五十多歲,最大的,看起來恐怕有七十歲了。

    每一個人似乎都來自不同的地方,穿著打扮也不同。有些看起來像是貴族紳士,有些看起來像來自某個商團護衛隊,還有些看起來似乎是從海船剛下來,身上還帶著點魚腥味,更有一位穿著北部高原民族特有的羊皮外套。

    如果讓你猜測他們的職業的話,你得出的答案絕對是五花八門。傭兵,貴族騎士,軍中統領,莊園主或地底世界的某個行走在暗處的執行者……除了年齡之外,你很難從他們的衣著和外表找出相同的痕跡。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一群老人,卻聚集在了一起。

    而且看他們彼此的關系,也特別奇怪。無論是衣著考究看起來地位比較高的,還是衣著寒酸看起來比較卑微的,彼此之間都沒有任何的高低之分。他們興奮地交談著,互相摟著肩膀灌酒。

    那彼此之間的眼神,那神態和動作,讓你很難相信,他們是來自不同階層的人。

    而更重要的是……

    “這幫人不一般。”看了一會兒,查爾斯忽然開口道。

    在家族中,查爾斯並不以戰鬥力見長,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學會如何判斷一個騎士的實力和危險程度。而這種能力,原本就是統領著戰斧騎士團的雷諾家族天生的。大多數情況下,只需要看一眼,他們就知道有些人能不能為敵。

    查爾斯不知道魯克身邊的這些老騎士來自哪裏,可他知道,這些老人中的任何一個,比這間酒館裏的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危險。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就像是面對一群懶洋洋曬著太陽打盹的老虎,你本能地就知道激怒牠們的後果有多麼糟糕。

    斯科特神色凝重地緩緩點頭。

    相較於查爾斯,身為聖域強者並且統領著家族核心秘密衛隊的他能看出的東西更多。

    而這,也恰恰是他最奇怪的地方。

    要知道,雷諾家族的情報機構觸手遍及整個大陸。別說索蘭帝國,就是龐貝帝國,斐烈帝國乃至於混亂之地的各大家族,各大勢力,斯科特都有準確而細致的資料。對其中值得警惕注意的強者,了若指掌。

    這種近乎過目不忘的能力,一直都是斯科特最隱秘也最值得驕傲的地方。

    可現在,看著那邊的這十幾個老人,任憑他如何在腦海中搜索,竟然也找不出能夠和他們匹配的資料。

    他們究竟是誰,來自哪裏?

    這樣的一群人怎麼可能如此默默無聞?

    正想著,忽然,鄰桌一群人漸漸放大聲音的爭論,引起了眾人的註意。

    “我就不信,咱們盧利安那麼多優秀的將軍,還訓不出一支隊伍來。別的不說,就說咱們慕尼城衛隊和巴伐利亞騎士團,比誰差了?斐烈人入侵,連普魯行省都一敗塗地。咱們楞是打贏了……”

    “別嚷嚷。好好說話。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要說驕傲,我也一樣驕傲。可那時候不是索菲婭小姐在嗎?現在她去了帝都組建火凰軍團,咱們盧利安的這些將領板著手指頭算,在帝國排得上號的有幾個?”

    “是啊。我聽說,這次就連法諾將軍也拿這些傭兵沒辦法。這幫家夥實力是沒得說,可那性子卻是一個比一個古怪,一個比一個火爆。況且,他們幹了這麼多年的傭兵,戰鬥習慣已經根深蒂固,很難改過來。”

    “瞧瞧,我早說什麼來著?以前開戰,投軍的傭兵也不少,可為什麼咱們歷年來只有烏合軍?為什麼不早把他們組織起來單獨成軍?這就是原因。傭兵的性格和習慣,根本就不可能訓練改變!”

    “那這麼說來,咱們盧利安招的這批人,只能拆散了用了?”

    “這是最好的辦法。”

    “可南十字星騎士團怎麼辦?我聽說那位里奧先生,未來也是要北上抗擊魔族的。如果完不成訓練,那恐怕要吃大虧。”

    “誰知道呢?”

    ……

    一時間,眾說紛紜。

    隨著這一桌的議論,四周的其他酒客也都被吸引了過來。不管認識不認識,許多人開口就插話進來,顯然也熱衷於這個眼下最熱門的話題。

    聽到這些,斯科特冷哼一聲。

    顯然這些人並不知道,盧利安招募的傭兵的訓練問題,已經隨著雷諾家族的接手而解決了。如果不是那個名叫里奧的小子一直不出現,南十字星騎士團的訓練,也早就啟動了。

    而另一邊,魯克一桌的老騎士們也都停止了交談,聚精會神地聽著大夥兒的議論,不時彼此交換一個復雜的眼神。

    “魯克,這事兒你知道嗎?”米肖放下酒杯,低聲問道。

    眾人的目光中,魯克搖了搖頭。他離開慕尼城的時候,南十字星騎士團的征召工作也才剛剛完成。訓練還沒開始。

    “看來,咱們的小少爺遇見了一點麻煩。”米肖若有所思地道。

    “小少爺不在城裏?”白河忽然回過頭來,詫異地看著魯克。他剛剛從議論的人口中聽到,這十幾天來,里奧一直沒出現過。

    魯克苦笑道:“這些天我到處找你們,哪會知道這些事情。”

    “那現在怎麼辦?”白河問道,“咱們就這麼幹等著?”

    “我先去找法諾問問。”魯克想了想,說道。

    他正要起身,卻被米肖一把拉住。

    “等等……”米肖道。

    “怎麼?”魯克疑惑地道。

    “阿道夫和他手下的那個法諾,知道你的身份?”米肖問道。

    “嗯。”魯克點了點頭道。

    “那行,咱們一起去。”米肖一拍桌子,說道,“如果能找到小少爺自然最好,如果找不到,咱們也別幹等著了。幹脆都去軍營。”

    “軍營?”眾人一楞,隨即眼睛一亮。

    “對啊,”白河興奮地道,“訓練這種事情,對別人是麻煩,對咱們這幾個算什麼?什麼傭兵沒法訓,放屁,那是他們根本不懂。比起傭兵來,我看那些什麼正規軍才是狗屁,三大帝國沒幾支軍隊我看得上眼的。”

    “就是,再好的兵,也被那幫外行訓成傻子了。”冷晉贊同道。

    而另一位身材矮壯,闊臉方鼻的老騎士季風也道:“訓不好最好。真要是被他們給訓好了,咱們要糾正過來,可才真的頭疼了。”

    白河霍然起身:“那還等什麼?走!”

    丟錢付了賬,一幫人起身出了酒館。

    酒客們還在議論爭執,許多人大聲嚷嚷,面紅耳赤,渾沒注意這幫離開的老騎士。只有斯科特等人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們,直到被回彈的木門遮住。

    回過頭來,查爾斯見斯科特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樣,不禁問道:“怎麼了?”

    “我總覺得,這幫人有個地方有些奇怪,但究竟是……”斯科特搖了搖頭道。那是他腦海中忽然一閃的念頭,具體是什麼,卻怎麼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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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有所感


     離開酒館,一幫老騎士在魯克的帶領下直奔南門軍營。一路上,所有人的眼睛都在興奮中閃閃發亮。

    雖然隱姓埋名十幾年。可他們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身份。

    無論是孤獨寂寞,還是艱難痛苦,也無論時間有多長,歲月有多久,身為一名為戰爭而生的軍人的血液依然在他們的身體中流淌。並且每每在夜深人靜回憶往昔的時刻,便洶湧澎湃不可抑止。

    他們做夢都想回到那號角聲聲,戰歌嘹亮的日子裏去。做夢都想和戰友們肩並肩站在一起,手握著冰冷的劍柄,呼吸著帶著血腥味的空氣,然後用盡全力發出那聲震耳欲聾地暴吼,擁擠著,奔跑著,踏著泥濘和血水屍體衝向敵人。那才是他們的世界,那才是他們最熟悉,最喜愛的生活。

    因此,在經歷了十幾年的漫長等待之後,再沒有什麼,是親手訓練一支軍隊更讓他們興奮的工作了。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南門軍營。在守衛通報之後,他們被直接迎到了法諾的小院裏。

    魯克的到來,讓法諾非常驚喜。

    要知道,十幾天之前,羅伊和魯克這主僕倆是一起消失的,而如今魯克回來了,是不是就意味著羅伊也回來了?

    法諾親自迎出了門。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一見面,魯克不但反向他詢問了羅伊的消息,而且還提出了一個讓他無比震驚的要求。

    “你們自己訓練?”

    說實話,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法諾覺得自己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以至於他連連咳嗽了好幾聲才止住。

    “是的。”魯克點了點頭。

    看著魯克認真的眼睛,法諾意識到這似乎並不是一個玩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如果換一個人的話,他一定會擰著對方的衣領,把他揪到自己的面前然後破口大罵:“這不是遊戲,混蛋!這是軍隊,這些人是戰士,未來要上戰場的!你懂什麼是訓練嗎,你知道怎麼訓練嗎,你想害死他們嗎?!”

    可是偏偏,面對魯克,這樣的話他一句也說不出口。

    首先,騎士團是羅伊的。而以魯克和羅伊的關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就是羅伊的代表。人家要自己訓練自家的騎士團,身為外人,自己能說什麼?

    其次,盡管自己早在多年前就已經認識了這位金骷髏拍賣行的首席鑒定師,甚至家中的好幾件藏品都是出自魯克之手,可事實證明,自己並不了解魯克。

    直到自己聽尤金說起慕尼城之亂的那個夜晚,魯克是如何暴怒出手,如何將火王劍聖的弟子和一眾叛逃貴族的屍體掛滿慕尼城門外的大樹時,自己才知道,這麼多年來自己居然都看走了眼。

    因此,面對魯克,法諾無論如何也問不出你懂不懂這樣的問題來。

    “這個……”法諾躊躇著,腦子飛速轉動,想著怎麼才能說服魯克。

    他很清楚最近慕尼城裏流傳著怎樣的話題。因此在他看來,魯克一定是在外面聽說了什麼,所以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而要說服魯克,他卻並不能直接告訴魯克關於請斯科特和黑鷹衛隊幫助訓練的事情。

    這件事關系到雷諾家族和盧利安的秘密聯合。在稟報阿道夫之前,並不屬於可以隨意跟人提及的範疇。

    法諾有些為難。他扭頭看了看跟隨在魯克身邊的十幾位騎士,打了個哈哈,轉移話題道:“對了,魯克先生。還沒請教這幾位是……”

    “他們是我的朋友,這位是白河……這位是米肖……”魯克一一為法諾介紹之後,笑道,“這次他們會做為教官,和我一起訓練騎士團。”

    正在和眾人分別握手的法諾,覺得自己的笑容一定很僵硬。

    眼前這幫騎士,年齡最小的都五十多歲了,最大的恐怕快七十了。就騎士這個職業來說,他們都過了巔峰期不說,更重要的是,這幫人衣著各異,明顯來自於不同的地方,有著不同的職業和身份。

    例如那個身材魁梧的老騎士,身上穿著的那件皮袍,顯然是高原民族特有的。而旁邊的小個子,身上還帶著魚腥味……

    這樣一幫人,做教官?訓練騎士團?

    法諾覺得自己已經沒辦法繼續跟魯克交流了,但也沒法拒絕。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面容僵硬地轉過頭來,說道:“好吧,我帶你們去。”

    在將魯克等人帶到南十字星騎士團的營地,介紹給朗德羅等人之後,法諾就迅速離開了。這件事,他必須在第一時間向阿道夫彙報。

    要知道,雷諾大公可還一直待在大公府等著呢。

    這個老人此次秘密南下,有一半的心思都在羅伊和南十字星騎士團這些傭兵的身上。幫忙訓練騎士團,是他給出的好處之一。一旦以此做為突破口和羅伊達成合作,甚至讓南十字星騎士團以某種方式加入戰斧騎士團,那對雷諾家族來說,絕對是如虎添翼。

    而如今,魯克要自己訓練南十字星騎士團,這也就意味著,雷諾想要的合作,失去了一個最好的開始。

    當法諾的身影消失在關閉的營門後,南十字星騎士團營地的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看著眼前的一幫老騎士,傭兵們面面相覷,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包括朗德羅在內,沒有任何一個人認識魯克。直到法諾介紹,他們才知道,這個老人就是里奧的貼身侍衛,也是他的管家。

    這一點,既然法諾將軍證明了,那就沒什麼好質疑的。

    讓大家覺得有些難以接受的是,這位忽然冒出來的管家先生,領著一幫看起來簡直比雜牌軍還雜牌的老騎士,居然要來做騎士團的教官。

    這是出的哪門麽蛾子?

    自從加入南十字星騎士團以來,大夥兒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訓練之中。

    他們知道,傭兵的日子對自己來說已經是過去式了。從今天起,自己將成為一名軍人,一名以戰爭為職業的騎士。

    這種清晰的認知,讓每一個人都憋著一股勁。他們知道自己的責任,也知道自己需要的改變,所有人都很認真,很努力。

    可是,習慣是最難改變的。而更糟糕的是,多年傭兵生活所形成的戰鬥本能,已經不僅僅是習慣的問題了。那些東西已經深入他們的骨髓,成為了他們生命中的一部分。

    因此,訓練的效果很差。他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犯錯,並且總是會自然不自然地出現對戰術的質疑並且打心眼裏產生一種不信任感。

    就像一群狼,某一天忽然要學習老虎的捕獵方式。

    這簡直別扭極了。

    當然,沒有人質疑軍隊這一套戰鬥方式的有效性。

    所有人都明白,只有集群,才能將個體騎士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只有龐大的集群,才能將騎士的衝擊力發揮到淋漓盡致。在這洶湧奔騰的滾滾鐵流面前,任何種族的任何軍隊,都如同洪水面前的籬笆一般不堪一擊。

    可以說,人類能夠延綿至今,這套集群戰術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不然的話,早在人魔百年戰爭的末期,人類就已經隨著魔法文明的殞落而滅絕了。根本不可能堅持到最終之戰。

    可是,理解是理解,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習慣了靈活戰術的大夥兒實在沒有辦法把自己當成一台機器上的一個零件,用一種冷冰冰的毫無變化的方式運轉。

    這十幾天來,所有人都有一種相同的感覺,那就是自己正在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戰爭。

    這次戰爭的對手不是別人,不是什麼強大的魔獸,而是自己。這樣的較量,難度遠遠大於自己以前所經歷過的任何一次戰鬥。一天的訓練結束之後,大夥兒的身體還沒什麼,可精神和心理卻疲憊不堪。

    更糟糕的,是他們的付出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那慘不忍睹的訓練成效,讓所有人都充滿了挫敗感。

    而就在大夥兒一籌莫展的時候,他們從軍營裏的其他人口中,得到了一個讓人為之振奮的消息——阿道夫大公請來了一幫厲害的新教官。

    相較於法諾,尤金,艾弗森等慕尼城衛隊的軍官將領們,這些教官的教導方式更細致,更新穎也更有效。在他們的訓練下,原本困難和進度跟南十字星騎士團差不多的幾個新兵營,如今都已經脫胎換骨。

    這個消息,讓大夥兒都看到了希望。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當今天法諾領著人來到這裏的時候,情況卻似乎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樣。

    看著魯克和十幾個衣著各異的老騎士,朗德羅,雷克,拉裏等人都是面面相覷。他們實在沒辦法把這些人和“教官”這兩個字聯係起來。

    “朗德羅先生,”魯克沒給眾人太多發楞的時間,向朗德羅下令道,“集合所有人,帶上你們的東西,跟我走。”

    “走?”朗德羅一楞,“去哪兒?”

    “這裏可訓練不出什麼好戰士,”在眾人的注視下,魯克和老騎士們都笑了起來,“我們得去個寬敞的地方。”

    ####

    當黑暗從眼前消失的時候,羅伊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大公府。

    房間依然和自己離開的是後一樣。正值下午,陽光斜斜地穿過窗戶,落在地毯上。平靜而溫暖。

    用清水息了一把臉,羅伊出了房間,準備去城堡主樓找阿道夫。

    在穿過副樓通往主樓的走廊時,羅伊發現左側的花園裏一個老人靜靜地坐著。他的身邊擺著一張白色的茶几,上面擺著幾樣點心和一杯茶。一只黑色的刺背地形龍躺在他腳下的草坪,半閉著眼睛享受初冬的陽光。

    而不遠處,幾名黑衣騎士和兩名侍從打扮的陌生人,正無聲無息地侍立著。在看見羅伊經過的時候,幾名護衛騎士目光平靜,面無表情,但身上那細微的鬥氣波動,依然清晰地展示出他們的警惕。

    羅伊有些好奇。

    最開始吸引他的目光的,是那只刺背地形龍。

    刺背地形龍是一種金系地形龍,以後背長著一排自頭部一直延伸到尾巴的尖刺而得名。這種地形龍的體形極小。即便是一只成年的雄性刺背龍,背高也不超過一米五,體長不超過兩米。還沒有一只沙地魔狼大。

    然而,這種地形龍卻相當兇悍暴躁,擁有閃電般的奔跑速度和恐怖的攻擊力和防禦力。一身筋骨肌肉宛若鋼鐵一般堅硬,普通的箭矢或長矛刺在它們的身上,連皮也破不了。

    而牠們的天賦技能,和【隱匿魔豹】一樣,是異常珍貴的【隱身】。可以在發動攻擊的時候,短時間隱匿自己的身形。

    在野外,尤其是叢林中,當你被成群結隊的刺背地形龍盯上,那基本就意味著死亡的降臨。這種可怕的群居動物,能在短短半個禱時之內,將一個防禦堅固的營地撕成碎片。

    在跳躍的火光中,你能聽到的只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能看到的只是忽然破開的柵欄,被憑空撕裂的帳篷,被交錯的幻影挑飛的肢體碎肉和如同雨一般落下的鮮血……

    那種絕望,若非親身經歷,你根本就無法想象。

    因此,在人類馴服的地形龍類的戰寵中,刺背地形龍是最稀有,最珍貴的一種。

    它們的天賦和戰鬥力,讓它們難以捕捉,更難以馴服。哪怕是最專業,名氣最大的捕獵隊和馴獸師,一年中也沒有幾只刺背地形龍可供出售。

    這也是為什麼,羅伊立刻就被吸引住的原因。

    要知道,就連他目前在絕境中九個山頭的領地範圍內,都沒有這種珍貴魔獸的存在呢。

    不過,目光在刺背地形龍身上一掃過後,羅伊的注意力立刻就被那個靜靜坐在椅子上的老人所吸引了。

    相較於刺背地形龍的顯眼,老人看起來就很普通了。

    當他坐在椅子上曬太陽的時候,那滿臉的皺紋,半瞇著的眼睛和佝僂的身軀,讓他看起來和城裏的任何一個老人都沒有區別。

    可是,在這個老人的身上,羅伊卻敏銳地嗅出了一股不一般的氣息。

    這種氣息是如此強大。如同大海一般深不可測。哪怕只是從距離數十米之外經過,哪怕對方只是靜靜地坐著,沒有任何的舉動,羅伊依然感覺自己如同面對一尊魔神,情不自禁地就凝神屏息。

    不過,這還不是羅伊注意到這個老人最重要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出於一種隱約而神秘的直覺,在羅伊看見這個老人第一眼的時候,他莫名其妙地感到一種親近感。

    而就在這個時候,似乎是心有所感,老人回過頭來,看了羅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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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見面


       在看見這個年輕人之前,雷諾已經在花園裡坐了兩個禱時了。

    初冬的盧利安,陽光依舊溫暖,草木依舊青翠,景色依舊迷人。坐在城堡後花園經過了精心修剪的草坪上,沐浴著暖洋洋的陽光,喝上一杯來自北畢諾亞的特級紅茶,實在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不過,這樣的日子,適合三朋四友談笑風生,卻並不適合雷諾。

    自從年輕時,單槍匹馬殺回雷諾家族,清除叛逆,執掌戰斧騎士團以來,雷諾的生活就只跟血與火有關,就只在波詭雲譎的風暴之中。

    他征戰四方,縱橫睥睨,所有的對話,都是憑著浩蕩鐵流和手中長劍完成的。

    他沒有朋友,沒有時間,更沒有興趣和誰曬著太陽說說笑笑。

    他冷酷,孤僻而強硬,就像一把鋒利而冰冷的長劍,如果不是在血雨腥風的戰場上,那麼,就在寂靜幽暗的陳列室裡。

    因此,像這樣連續三天,每天都花上幾個禱時坐在城堡花園裡曬著太陽等待一個人出現,對雷諾來說,實在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就連雷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失去耐性。

    誠然,這次秘密趕赴盧利安,是他十幾年來做出的最重大也是最艱難的一個決定。這個決定關係到雷諾家族的前途命運,而那個名叫里奧的年輕人和他的南十字星騎士團,又是此行的重中之重。

    可是,雷諾更相信命運。

    如果自己等了這麼長時間之後,依然無法見到自己想見的人的話,那就只能說明,這是命運安排好的。

    雷諾不想挑戰命運。

    數十年來,他曾經一次又一次挑戰命運,並且一次又一次贏得了勝利。以至於他一度產生了一種錯覺,認為自己能夠戰勝一切。

    可是,十幾年前的那一天,他卻輸了個徹底。

    輸掉了一切。

    一秒鐘之前,雷諾看著樹上飄落的一片葉子,心裡閃過一個念頭——或許等這片葉子落地,自己就應該選擇離開了。

    如今正是帝國風雲激蕩之際,而他的身份和雷諾家族此刻所面臨的局面,必須在有限的期限內趕回帝都。不然的話,有些事情恐怕就會脫離軌道,偏向自己難以接受的方向。

    而一秒鐘之後,雷諾回過頭,看見了那個從走廊經過的年輕人。

    雷諾可以確定自己以前並沒有見過這個年輕人。

    尤其是這次住進大公府,因為身份特殊的關係,因此阿道夫下達了禁制令。除了阿道夫本人,法諾和卡恩之外,城堡裡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允許靠近後院小樓和花園。

    因此,這個年輕人不會是城堡裡的護衛,僕從,管家一類的任何人。

    但他就出現在了這裡。

    第一眼看見這個年輕人,雷諾就知道,自己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雖然沒有見過里奧,但得到關於這位斐迪南家族繼承人的資料對雷諾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身材單薄,黑髮,一雙漂亮的藍色眼睛,看似羞澀靦腆的清秀外表下,卻隱藏著一種含而不露的鋒芒……如果再加上他出現在守衛森嚴的阿道夫城堡裡這個條件的話,雷諾覺得不可能再有別的答案。

    尤其重要的是,在看見這個黑頭髮的年輕人第一眼的時候,雷諾忽然覺得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於是,雷諾微微一笑,向羅伊招了招手。

    “過來,年輕人。”雷諾叫道。

    ###

    命運,就像一場潤物無聲的春雨。

    你永遠也不知道,她的長袖悄無聲息地拂過的時候,帶來了什麼,又改變了什麼。

    就像此刻的羅伊。

    當花園裡的老人發出邀請的時候,受那種神秘的親切感和濃重的好奇心的驅使,羅伊走了過去。

    然後,他就聽到了一句讓他做夢也沒想到的話。

    “你就是里奧吧?”雷諾伸出手,微笑著道,“我是希歐多爾?雷諾。可以邀請你一起喝杯茶嗎?”

    羅伊握住了雷諾的手。

    儘管竭力控制著自己,但他依然能夠明顯地察覺到自己身體的僵硬。

    希歐多爾?雷諾。

    沒有人知道這個名字對羅伊來說意味著什麼。

    同名同姓的人或許有很多,可是,當此刻看著眼前的老人,握著他的手時,羅伊完全能夠肯定,眼前這個人就是母親薩拉的父親,自己的外祖父!

    他的鼻子,他的嘴巴,幾乎和母親一模一樣!

    羅伊想像過很多和雷諾見面的景象,但他從沒想到這在腦海中反覆上演過無數次的時刻,就以這樣一種方式來臨了。

    對此,他完全沒有準備。

    “戰斧騎士團團長,雷諾將軍?”羅伊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跳不那麼激烈,問道。

    對於羅伊展現出來的緊張,身為聖域強者的雷諾怎麼可能察覺不到。不過,他很自然地將這一切視作一個年輕人見到自己時的正常反應。

    縱橫帝國數十年,雷諾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是帝國金字塔頂端的存在。大部分年輕人見到他的時候,都是手足無措結結巴巴。這其中,甚至包括安斯艾爾這樣的家族旁支子弟。

    而相較於他們,眼前這小子已經算相當沉穩大氣了。

    雷諾點了點頭,放開羅伊的手,笑道:“是我。”

    答案確定了。

    羅伊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這個人。

    一方面,自己在血緣上和外祖父有著斬不斷的聯繫。理應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可另一方面,母親薩拉死後,雷諾的種種表現又讓人憤怒和失望。

    當年,因為一紙婚約,不知道多少人想殺自己。無論是教廷,唐納德,蘭里斯家族還是那些在索蘭政局中有著某種牽連和利益的人,都不願意看到已經搖搖欲墜的皇室多一個強援,同時多一個皇位競爭者。

    那時的自己,就像一塊帶血的肉塊,被丟進了禿鷹群中。

    從毒龍之涎到行蹤洩密,從一路追殺到冰霜河畔,明面是數不清的刀光劍影,暗地裡呢,又有多少人上下其手?

    如果說這其中沒有唐納德的作用,恐怕連傻子都不會相信。

    可即便是自己的女兒慘死,外孫失蹤,雷諾依然是那個雷諾。他依然忠心耿耿地站在唐納德的身邊,就像一尊沒有感情的冰冷雕塑。

    那樣的雷諾,和此刻眼前這個微笑著的親切老人比起來,反差是如此的強烈。

    羅伊很想抓住他的衣領,問一問自己的母親在他的心目中究竟是怎樣的地位。是不是為了家族的利益,他可以犧牲包括女兒在內的一切!

    不過,這些話羅伊終究無法問出口,只是神情淡淡地問道:“您認識我?”

    “坐,”雷諾一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當先坐了下來,笑道:“事實上,我之所以在這裡,就是為了等你。”

    “等我?”羅伊一愣。

    雷諾顯然是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的。他和自己一見面,就稱呼自己里奧,那也就意味著,他等候的是化名里奧的自己。而偏偏,身為里奧的自己,卻和他沒有任何的交集。

    這位唐納德的忠實追隨者,忽然出現在對立陣營的阿道夫大公的城堡裡等候一個素昧平生的小人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的,等你。”雷諾笑道,“開門見山的說吧……里奧先生,我希望與你和你的騎士團合作。”

    “哦?”羅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繞過那只刺背地形龍的時候,他無意地伸出手,想要拍拍牠的頭。

    “別……”雷諾叫道。

    這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寵物。

    這只刺背地形龍,名叫【剃刀】,是十幾年前,雷諾在一次狩獵中偶然得到的。

    當時,一對刺背地形龍在與一隻強大的十階魔獸的戰鬥中死去了,留下了巢穴裡一窩還沒睜眼的幼獸。

    在通常情況下,毫無生存能力的幼獸,是不可能活下來的。它們不但沒有食物,而且還面臨山林中的強敵。在它們長大之前,一隻普通的二三階魔獸就能要了它們的命。

    事實也的確如此,十幾隻幼獸,大部分都死了。

    可偏偏,就這一隻活了下來。

    當雷諾看到它的時候,不過一隻貓般大小的它,正死死地咬著一隻三階狂暴熊的喉嚨,將那體形比它大了數十倍的凶獸活活咬死。

    從來都不喜歡養寵物的雷諾,立刻喜歡上了它。

    他把它帶回來家,親自養育。

    在數十名馴獸師的特殊手段下,【剃刀】早在五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啟了靈封,加上無數珍貴藥材食物的餵養,現在的牠雖然才剛成年,但戰鬥力已經遠遠超過了牠的同類。

    而更重要的是,在雷諾的堅持下,系統的馴養並沒有磨滅牠的野性。除了對雷諾言聽計從之外,牠依然保持著牠的兇狠天性,別說普通人,就算是家族的馴獸師,乃至斯科特等人都沒法靠近牠一步。

    這樣的凶獸,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夠觸碰的?

    更何況,里奧竟然不知死活地伸手去摸牠的頭。那可是任何一隻魔獸的禁區!

    別說剃刀這樣的存在,就算是一隻三階四階魔獸,也絕不可能讓一個陌生人把手放在自己視線看不到,無法控制的致命要害。

    然而,就在雷諾焦急制止的同時,讓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羅伊的手輕輕落在了刺背地形龍的頭上。

    可是,沒有咆哮,沒有憤怒,更沒有撕咬。兇猛無比的【剃刀】竟如同一隻溫順的小貓一般,任由那青年撫摸牠的頭頂。不僅如此,牠還微微伏地了身軀,腦袋在掌心輕輕地蹭著。

    哪怕是再不懂魔獸的人也知道,這樣的身體語言,完全就是親近,歡喜和……

    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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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雷諾的提議


        雷諾無比震驚,四周的護衛騎士們,更是面面相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小子,是怎麼做到的?!

    以剃刀的高傲和兇猛,怎麼可能對一個陌生人如此溫順?!

    摸了摸剃刀的頭,羅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雷諾面帶驚異地重新打量了羅伊幾眼,問道:“里奧先生對馴養魔獸很有研究?”

    “會一點,談不上研究。”羅伊淡淡地道。

    對別人來說,兇猛的八階刺背地形龍或許是恐怖的存在。可對於繼承了獸皇傳承的羅伊來說,別說拍拍這只刺背地形龍的頭,就算讓牠立刻背叛雷諾,也不是什麼難事。

    “能讓八階刺背地形龍俯首貼耳的人,可不是會一點這麼簡單。”雷諾回過神來,一笑道,“平常除了我之外,沒人能靠近牠,更別說摸牠的頭了。”

    “是麼?”羅伊轉過話頭,“對了,雷諾大人,您剛才說要跟我合作,不知道我有什麼是能幫您的。”

    “要搞清楚的是……”

    雷諾還沒有說話,忽然,一個冷傲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不是你幫我們,是我們幫你。”

    羅伊扭頭看去,只見一個臉膛方正,模樣和雷諾有五六分肖似的中年人走了過來。

    而讓羅伊更加注意到的是,在這個中年人身後,竟然跟著安斯艾爾和查理斯。只不過,這兩人遠遠的就停下來了。

    顯然,以他們的身份,根本不敢擅自闖進雷諾的談話圈。而這個中年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雷諾四子一女。

    羅伊不知道這個人是四個舅舅裡的哪一個。不過,無論是誰,從對方的語氣和冷漠的臉色看來,態度並不怎麼友好。

    “斯科特!”雷諾臉色一沉,呵斥道。

    “父親。”斯科特走到雷諾公爵身旁站定,神色恭謹,不過,看向羅伊的眼神依然充斥著一絲居高臨下的輕蔑。

    羅伊皺了皺眉頭。

    “里奧,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兒子斯科特……”雷諾有些歉意地為羅伊介紹著斯科特,以此緩和氣氛。

    “幸會。”羅伊的目光,在斯科特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兩人視線碰撞。

    面對斯科特居高臨下的輕蔑,羅伊嘴角一勾,做出的回應,則是漠然地移開了目光。

    斯科特……那就是三舅了。

    羅伊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了斯科特。但他個性剛烈,從來信奉的都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誰對自己好,那他就加倍的對別人好。可要是誰對自己不好,那他也都是加倍奉還。

    如果換做別人,一個眼神也還不至於讓他生什麼氣。

    可偏偏,這卻是雷諾家族。

    一個和自己有著不可分割的血緣聯繫,卻對母親之死視而不見,對失蹤的自己不管不顧,反倒將自己的未婚妻拿去比武招親的家族!

    如果說,雷諾的和顏悅色,還讓羅伊最多只能神情冷淡的話,那麼,斯科特居高臨下的眼神,則讓他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還擊。

    激怒別人的本事,再沒有誰比羅伊更強了。那冷漠移開的眼神,就如同看見一個冒然插話不知規矩的小人物。

    果然,這種輕蔑無視的眼神瞬間就將斯科特激怒了。

    斯科特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這麼狂。

    做為雷諾家族四兄弟中性格最剛烈的一個,從小到大,斯科特惹上的敵人不計其數。

    這其中,有年少時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豪門子弟,也有成年後戰場上的生死對頭,政治鬥爭中的家族死敵。論身份論地位論勢力論手段,這些人中隨便一個拉出來,都不是普通人能夠想像的。

    可這些人或許會對斯科特恨之入骨,或許會跟他針鋒相對,甚至敢設局痛下殺手,但沒有一個人能夠無視他。

    原因很簡單。

    第一,他姓雷諾。

    第二,他叫斯科特。

    如果有人不理解這兩點所代表的意義的話,那他即便不是白癡,那未來恐怕也活不了太長——蠢到這種程度,基本就沒藥可醫了。

    而斯科特做夢也沒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被一個不知道哪裡鑽出來的小鄉巴佬給無視了。

    這完全是一種赤裸裸的,更激烈十倍的挑釁。

    如果不是父親在場,斯科特可以肯定,自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教訓一下這小子,給他立立規矩。

    斯科特和羅伊的不對勁,雖然細微,但顯然有些影響氣氛。雷諾瞪了斯科特一眼,對羅伊道:“里奧,對斯科特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不過有一點他沒說錯,既然是合作,自然要彼此幫助。”

    “可是……”羅伊掃了斯科特一眼,道:“我好像沒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公爵大人,您會不會是弄錯了?”

    別的人說這樣的話也就罷了。羅伊做夢也沒想到的是,有一天居然有雷諾家族的人說要幫助自己,這讓羅伊覺得有些滑稽,又有些的可悲——自己小時候被人追殺,可沒誰來幫助自己呢。

    “不需要幫助麼?”聽到羅伊的話,斯科特就忍不住冷笑道,“這麼說來,你一定認為你招募的那些傭兵,不用訓練就能變成一支能上戰場的軍隊了?”

    “訓練……”羅伊一愣,“這個不勞公爵大人您費心吧?這方面的事務,我已經拜託給阿道夫大公殿下了。”

    儘管是回答斯科特的問題,可說話的時候,羅伊連看也沒看斯科特一眼。只是對雷諾說道。似乎當斯科特如同空氣一般。

    “你……”斯科特剛一開口,就發現,父親正靜靜地注視著自己,目光冷厲。

    斯科特陡然警覺。

    雖然他性格極端,但雷諾家教極嚴,他從小到大都被教訓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說做到和父兄一樣喜怒不形於色,但基本的控制力還是有的。

    尤其是父親雷諾在身邊的時候,他更是規矩本分,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今天面對這小子的時候,斯科特卻發現自己有些失控了。無論是情緒還是態度,都表現得太過隨意。

    這在以往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斯科特耷拉下眼皮,把嘴邊的話,全都吞了下去。

    眼見斯科特閉上了嘴,雷諾才換了一副臉色,和顏悅色地對羅伊道:“里奧,你或許把訓練的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傭兵和軍中騎士完全是兩種不同的職業,這裡面有許多的難題。事實上……”

    他頓了頓,笑著道:“阿道夫殿下招募的傭兵,還是我們幫忙訓練的呢。”

    “是麼?”羅伊有些詫異。

    身為第一訓練營的學員,又親自上過戰場,對傭兵和軍中騎士的區別,他還是知道的。

    不過在他看來,有法諾和尤金這樣經驗豐富的將領,有慕尼城衛隊這支經歷過戰爭洗禮的隊伍,有艾弗森這種前線拼殺出來的軍官,訓練不是什麼難事。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雷諾居然告訴自己,就連阿道夫大公招募的傭兵,都是雷諾家族幫忙訓練的。

    這可有些出人意料。

    羅伊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這個問題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不久之後,他就要北上前往班德茲。無論是面對魔族,還是面對混亂之地的城邦,盜匪團等各種潛在的敵人,南十字星騎士團都需要在此之前就完成訓練和整合。

    正面戰場,和傭兵們以前的戰鬥環境截然不同。

    雖然這些傭兵都是南方傭兵界的精銳,哪怕不接受任何的訓練,他們的戰鬥力也足以抗衡大部分的對手。可是,在真正的戰場上面對真正強大的對手時,缺乏紀律,戰術,再加上錯誤的戰鬥習慣,卻會讓他們付出慘重的代價。

    一次失誤,或許就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這絕對不是誇張。

    要知道,在叢林山地等地方小隊作戰,軍中騎士比起傭兵來沒多少優勢。可在集群作戰的戰場上,他們的戰鬥力和殺戮效率,卻是傭兵的三到五倍。

    而在一些極端的情況下,這個差距甚至可能擴大到十倍!

    只有嚴格訓練的軍中騎士,才知道怎麼利用有限的距離提升集群的衝刺速度,怎麼在高速衝鋒中保持陣形以提升衝擊力,也才知道面對盾戰士應該怎麼突破,知道面對陣前如林的長矛應該怎麼應對。

    他們知道怎麼切割敵陣,知道怎麼摧毀敵人的抵抗意志,知道怎麼控制節奏,知道怎麼讓敵人在恐慌中四散奔逃,更知道怎麼銜尾追擊,收割生命。

    從小到大,羅伊幹過很多工作,深知任何一門專業都是值得尊重的。那是無數經驗無數教訓無數金錢乃至無數生命換來的。

    而這些,就是職業軍人的專業。也是傭兵所不具備的。如果未來在戰場上,南十字星騎士團因此而付出代價,羅伊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既然成立了戰斧騎士團,既然朗德羅等人選擇了追隨自己,那他們的一切,就已經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不管是什麼,只要能讓他們的戰鬥力增加一分,只要能讓他們在未來的戰場上多一絲活命的機會,自己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羅伊沉默著。

    哪怕從知道雷諾的身份之時起,羅伊就本能地排斥和他們有任何的合作,但這一刻,他也只能沉默下來。

    就算他也不得不承認,就軍事訓練來說,戰斧騎士團實在是最佳的選擇。

    雷諾的眼中閃過一絲期待。這小子既然開始思考,那就意味著自己的第一張牌起作用了。這是一個好的開頭。

    而一旁的斯科特嘴角則勾起一絲冷笑。

    如果不是父親在旁邊,他幾乎就想問一句,小子,剛才你不是誇口說沒什麼需要幫助的麼,現在呢?

    傭兵訓練,是軍事訓練中的難中之難。

    斯科特不敢說雷諾家族是唯一的選擇,但就連阿道夫都解決不了的問題,那麼,至少在索蘭帝國內,能解決的人屈指可數。

    羅伊想了一會兒,開口道:“公爵大人,正如您知道的那樣,我剛剛才回來並不瞭解情況。因此,恐怕我得找大公問問情況再說。”

    “那當然,不過……”雷諾微微一笑,抬起頭向羅伊身後看去,“大公已經來了。”

    羅伊驚訝地扭頭看去,正看見阿道夫大公和法諾急匆匆地穿過副樓門廊,踏上草坪,向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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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拒絕


    “里奧,你回來了?”

    阿道夫走了過來,老遠就欣喜地張開雙臂,給站起身來的羅伊一個擁抱。一旁的法諾也笑著向羅伊點頭致意。

    “你和雷諾大人已經認識了吧?”放開羅伊,阿道夫轉頭看了看雷諾,問道。

    羅伊點了點頭,神情古怪地看著阿道夫道:“已經認識了。剛才正和雷諾大人聊天,聽說我們的訓練好像出了一點問題?”

    咳咳。阿道夫在羅伊的目光下咳了兩聲,臉色微紅,轉頭對雷諾道:“雷諾大人,我想先和里奧單獨談談可以嗎?”

    “當然。”雷諾做了個手勢。

    羅伊起身,和阿道夫走到一邊。阿道夫簡單地將羅伊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包括雷諾和自己之間的協議,也都一一告知。

    對於羅伊,阿道夫完全是當成自己的子侄來看,更何況,在和雷諾家族的秘密合作當中,羅伊和他的南十字星騎士團占據著一個極其重要的位置,因此,對羅伊,阿道夫不會有任何的隱瞞。

    越聽,羅伊就越驚訝。

    之前看到雷諾出現在大公府上,他就已經隱約意識到有問題了。畢竟,雷諾家族身處敵對陣營,哪怕查爾斯和安斯艾爾得到了阿道夫的友誼,雙方的關系也就僅限於一種並不公開的有限合作層面。

    而貴族之間的社交,每一個細節都牽涉到政治。

    如果是查爾斯和斯科特這個等級的人,出現在阿道夫府邸,還沒什麼,可身為家族族長的雷諾出現在這裡,就不正常了。

    因此,在看到雷諾的時候,羅伊就覺得很奇怪。可再怎麼大膽的想像,他也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雷諾家族投靠皇室!

    羅伊心神震動。

    為什麼?

    腦海中的念頭一轉,羅伊立刻為雷諾找到了許多的理由。

    例如沃茨等人對戰斧騎士團的插手,例如斯蒂文森的背叛,例如傳聞中唐納德的猜忌,例如魔族入侵的局面下,盧利安越來越高的價值和雷諾家族的現實利益……

    可是,這些通通都無法說服羅伊。

    母親的死,是深深扎在羅伊心頭的一根刺。要知道,就算是那個時候,外祖父雷諾都沒有和唐納德決裂啊。

    “大公,你相信他?”羅伊開口問道。

    “雖然有些意外,不過這種事情,雷諾公爵既然提出來,那就應該不會是假的。這可關系到整個雷諾家族。”阿道夫認真地道。

    羅伊沉默著。

    對於貴族的規則,他也有所了解。知道在這種事情上,如果雷諾出爾反爾的話,雷諾家族將成為所有貴族唾棄的對象。

    歷史上,假裝投靠然後又背叛的家族並不少。不過,那些都是小家族,是特殊情況下的棄子。從一開始,他們就已經放棄了家族的信譽和榮耀。

    而雷諾家族,絕對不在此列。

    沒有人能讓雷諾這樣的帝國頂級家族做出這樣的犧牲,就連唐納德也不行。

    況且,這樣的投靠,不是雷諾大公空口白牙一句話的事情。其中牽涉著方方面面的關係和問題。

    尤其是按照按照阿道夫所說,雷諾將家族產業都轉移到盧利安來的話,那基本就等同於雷諾把家族的一切都壓上了賭桌!

    這樣的籌碼,不是他想收回去就收得回去的!

    羅伊心情極度復雜。

    一方面,他希望這是真的。畢竟,雷諾家族的倒戈,對於唐納德絕對是沉重的一擊。而對於皇室卻有著極大的幫助。可另一方面,母親之死,又讓他怎麼也無法原諒他們。

    想了想,羅伊問道:“大公殿下,如果我不想和他們合作的話,騎士團的訓練還有別的……”

    羅伊話沒說完,就被阿道夫打斷了。

    “這正是我和法諾過來的原因,”阿道夫苦笑道,“你還不知道,剛才魯克先生去找了法諾,要求由他們自己來訓練騎士團。魯克是你的人,你又不在。法諾當然不能拒絕。現在,他們已經把騎士團拉出慕尼城了。”

    “他們?”羅伊一愣。

    “除了魯克之外,還有十一個年齡和魯克先生差不多的騎士,”阿道夫皺眉道,“怎麼,這些人你都不認識嗎?”

    羅伊心念一轉,立刻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當初魯克找到自己的時候就說過,為了尋找自己的下落,祖父羅蘭派出了許多法林頓騎士團的騎士,奔赴大陸各地。

    而顯然,魯克找到了這些人,並把他們帶來了盧利安。

    羅伊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如果自己猜測的是正確的話,那麼,這些人應該也和魯克一樣,都是法林頓戰士。

    法林頓!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不明白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意義嗎?

    那代表這一場持續了數百年的戰爭,那代表著一群在戰爭中長大,每時每刻都在血與火中廝殺的戰士!

    如果真的是這樣一幫人來到自己身邊,自己還需要為騎士團的訓練發愁嗎?

    在這片大陸上,誰還敢說比三百年來都在戰鬥的法林頓戰士更懂軍事,誰敢在他們面前誇口戰略,戰術,訓練乃至關於戰爭的一切?!

    沒有人敢!

    在狂妄的人都知道,對於法林頓人來說,戰爭已經成為了他們骨髓中的本能。他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專業的軍人。

    羅伊完全能夠想像,當魯克他們來到盧利安並且聽說關於南十字星騎士團訓練的事情後,他們會是怎樣的錯愣。

    自家的騎士團,居然還被訓練這種事情給難住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找到法諾,接管騎士團的訓練權限,對魯克他們來說,完全是不需要考慮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的騎士團將由魯克這些法林頓戰士親自訓練,羅伊就忍不住心跳加速,興奮得難以自持。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一支在法林頓騎士手中調教出來的南十字星騎士團了。

    “小子,這事兒你怎麼決定?”看著羅伊興奮得近乎有些發傻的笑容,阿道夫有些疑惑地問道。

    “魯克怎麼說,就怎麼做。”羅伊毫不猶豫地道。

    “你確定?”阿道夫驚訝地問道。

    雖然知道羅伊對魯克的信任,可他還是沒想到,羅伊會將訓練交給魯克。

    無論如何,他也不認為在訓練一支軍隊方面,魯克能比得上數十年來縱橫天下威名赫赫的雷諾家族。

    “小子,”不等羅伊回答,阿道夫就緊接著說道,“你可得想清楚。訓練這種事情來不得一點馬虎。你瞧,原本我答應幫你訓練你的人,可結果連我們也沒辦法。這事兒到最後,說不定你還得找他們……”

    阿道夫回頭看了雷諾斯科特那邊一眼,為羅伊講了一番軍事訓練的困難,尤其是傭兵訓練的難中之難。

    他最後道:“……現在雷諾公爵主動找到你,提出合作。你不妨聽聽他們的條件。畢竟現在的主動權在你手裏,可一旦你拒絕了他們,日後再想合作,恐怕條件就不一樣了……”

    有些話,阿道夫沒能說出口。

    關於雷諾公爵秘密抵達盧利安,尋求合作的事情,他已經報告了愛德華一世。

    據說聽到這個消息時,愛德華直接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他一把搶過了密信,在反覆讀了好幾次之後,依然抑制不住激動,在書房裏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個圈,連連叫好。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說三十年來皇室和唐納德的鬥爭一直都處於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態的話,那麼,當斐烈帝國入侵的時候,這種平衡就已經開始出現了變化。

    而到了魔族入侵的現在,帝國已經是巨變在即。

    這種巨變,不僅僅是面對魔族的生死存亡之戰,更是帝國政局這個積累了三十年的火山的一次大爆發。

    誰都不知道,當聯軍北上,當效忠皇室的領主貴族們率領大軍和忠於唐納德的領主所率領的軍隊聚集在同一個地方的時候,將會發生什麼。

    大家只知道,哪怕是魔族大軍壓境,哪怕是生死存亡,該發生的,也照樣會發生。

    而這一切,沒有人能夠阻止,包括愛德華和唐納德在內。

    這是命運的洪流破開了早已經搖搖欲墜的堤壩,轟然而下。一切都會被席捲,一切都無法阻擋。

    無論是對立的雙方還是中立方,或左右搖擺的牆頭草,都只能在這洪流的衝刷中祈禱幸運女神的眷顧。

    而在這樣的大變局即將拉開帷幕的一刻,雷諾家族的投靠,無疑將對帝國政局產生極其深遠的影響。

    對皇室來說,這是一個里程碑式的重大勝利。

    且不說戰斧騎士團的到來將對皇室掌握的實力有何等强力的補充支持,就單說這個消息公布之後所引發的輿論,就足以把皇室聲望推向一個高峰。

    而對焦頭爛額的唐納德來說,這將是一次重創。

    當人們震驚的發現,就連身為他的死忠的戰斧騎士團都拋棄他的時候,就會明白,在唐納德强大外衣下籠罩的身軀早已經虛弱不堪。

    這種形象的崩塌,對唐納德這樣的人來說才是最致命的。

    畢竟,這是索蘭帝國,不是唐納德帝國。在某些時候,公理正義是可以被犧牲的。可在某些時候,大義名分,卻是一個讓人們投靠勝利者的好借口。

    愛德華不需要唐納德有多弱。

    他只需要唐納德在貴族領主們的眼中變得不夠强。

    因此,當愛德華得知雷諾家族投靠時,沒有興奮到失態,已經是他極大控制力的結果了。

    在給阿道夫的回信中,他毫不猶豫地給出了他所能給出的所有條件。

    可以說,未來在皇室體系中,雷諾家族得到的,遠比他們在唐納德體系中得到的要多得多!

    不過,在這一切塵埃落定之前,都還存在著變數。

    因此,羅伊的態度顯得尤為重要了。

    早在初到盧利安的時候,雷諾在和阿道夫的交流中就對南十字星騎士團和羅伊展現出了極其强烈的興趣。

    這一點,阿道夫一點都不意外。

    畢竟雷諾家族是以騎士團起家,是以戰爭立足。身為帝國將軍,雷諾要是對四百名榮耀騎士和上百套天變魔裝無動於衷,那他也就不是雷諾了。

    即便是放在整個索蘭帝國的范疇來看,這都是一股舉足輕重的力量。

    得到這股力量,或者與其為敵,將是每一個家族不管願意不願意都不得不慎重考慮的問題。

    而當別的家族目前都只是觀望,只是眼饞,還沒辦法接觸羅伊的時候。只要他能以訓練為契機和羅伊達成合作,雷諾家族就可能捷足先登。

    好處是不言而喻的。

    做為索蘭帝國的首屈一指的家族,他們有太多的辦法來讓一個年輕人產生好感乃至於歸屬感。

    如果日後利用利益,婚姻把羅伊綁上雷諾家族的戰車,戰斧騎士團的實力將隨之上升一個台階。

    這個台階不是普通的台階。

    那將讓戰斧騎士團一躍成為帝國五大騎士團之首!

    當然,以阿道夫對羅伊的了解,雷諾家族的這些算盤很難達成。羅伊這小子可不是什麼沒見過市面的菜鳥。

    這是隻小狐狸!

    以他的智慧和性格,絕不會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任何人。

    更何況,雷諾還不知道這小子的真實身份。如果知道這個“里奧”,其實是羅伊的話,恐怕他就不會打什麼不切實際的主意了。

    畢竟這是艾蕾希婭公主的守護騎士,也是在愛德華陛下跟前都掛了名的人。

    也正因為這一點,阿道夫才很放心讓羅伊和雷諾合作。

    雷諾家族無非能得到一點好處而已。

    他對此並不介意。只要這對羅伊同樣有利就行。重要的是,這將讓雷諾和皇室的捆綁,變得更加緊密。

    當然,這些盤算只在阿道夫的心裡面。哪怕再希望和雷諾家族的合作順利,他也絕不會用羅伊去交換。在阿道夫的心目中,這個少年遠比任何人都重要。如果他不願意的話,自己絕不會有任何的勉强。

    阿道夫的話,讓羅伊沉默了一會兒。

    只不過阿道夫不知道的是,羅伊思考的根本就不是騎士團交給誰訓練,或者雷諾家族開出怎樣條件這樣的問題。

    那是一種複雜的情緒。是血緣,感情和理智的衝突。

    一方面,羅伊很想用最冷漠的態度拒絕雷諾。甚至拱拱斯科特的火,引爆一場衝突,從而大打出手。

    沒有人知道,如果能在這個“舅舅”的臉上替死去的母親狠狠來那麼一拳,會是何等的痛快。更沒有人知道,那種積攢了十幾年的委屈和憤怒,是多麼需要宣泄。

    可另一方面,他又沒辦法無視那種血脈上的聯繫。

    雖然對方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雖然只是說一些並不屬於家人之間的話,可羅伊依然想坐在雷諾的面前,注視著這個老人的眼睛,聽他說話,觀察他的皺紋,他的笑容。

    這其中,也包括斯科特。

    羅伊咬著牙。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自己的親人。

    十幾年來的第一次!

    如果自己是一個普通的離家的孩子,如果沒有他們對母親之死不聞不問,如果沒有他們將自己的未婚妻拱手讓給他人這類事情,自己一定會擁抱他們,告訴他們自己有多麼想念他們,多麼高興見到他們。

    自己好奇他們的一切,也願意把自己的一切跟他們分享,和他們一起在壁爐前聊天,一起喝酒,一起談笑……就像所有久別重逢的人們那樣。

    可偏偏,這卻是雷諾家族!

    沉默了一會兒,羅伊終究不能過自己這一關。

    死去的母親,會原諒如此冷血的父親和兄弟嗎?不會。因此,任何對雷諾家族的接受,都無異於對死去母親的背叛。

    羅伊搖搖頭,開口道:“殿下,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不過,我想我和戰斧騎士團沒什麼需要合作的地方……”

    他頓了頓,一字一頓地道:“無論什麼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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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相逢


  “法諾將軍,”一走出花園,羅伊就問陪同自己一起出來的法諾道,“大公說,魯克大叔領著人出城了,他們往哪邊走的?”

  “出城麼?”法諾搖搖頭,“我半個禱時之前收到的報告只說他們在整理行裝,準備出城。現在……應該還沒動身。你去軍營看看。”

  “好的,謝謝。”羅伊一笑,和法諾告別,展開身形出了城堡,向南門軍營電射而去。

  幾分鐘之後,他就已經到了軍營。

  到了南十字星騎士團的駐地一看,只見人喊馬嘶,一派忙碌的景象。

  騎士們正在準備著行囊。

  從馬背上的東西看來,這顯然不止是一次簡單的出城訓練。

  不過,羅伊現在已經顧不得這些了,他邁步向裡走去。

  羅伊的出現,很快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統領大人。”

  短暫的愣神之後,眾人都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兒,轉身向羅伊行禮。

  說實話,大家雖然通過法諾證實了魯克是羅伊的管家,但在羅伊沒有出現之前,魯克將整個騎士團拉出慕尼城訓練的決定,還是讓大家有些發懵。

  有種連神都沒回過來,就稀裡糊塗跟著人走了的感覺。

  而此刻一看到羅伊出現,大家立刻就有了主心骨。

  越來越多的騎士注意到羅伊的出現。

  大家都紛紛圍了過來,在留出的通道兩側行禮問候。隨著羅伊的腳步,喧嘩而忙碌的駐地,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咦?”

  駐地正面,一座最大的木屋,是騎士團的會議室。

  魯克,白河等人正在會議室巨大的木桌前,圍著一張羊皮地圖比比劃劃,爭論著什麼,忽然間就發現有些不對勁。

  外面似乎太安靜了。

  魯克走到窗口往外看了一眼,眼睛頓時睜大了,驚喜道:“是少爺!”

  他快步向門口走去:“少爺回來了。”

  一聽到這個,白河等人都只覺得一股血液直沖大腦。眾人互視一眼,猛地拔腿向大門湧去。

  一出門,他們就看見了那個從分開的人群中,走來的少年。

  “少爺。”魯克快步走到羅伊身邊。

  “魯克。”羅伊和魯克擁抱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了木屋屋簷下的一群老騎士。

  “少爺,我來給你介紹,這個兒高的叫白河……這傢伙叫米肖,”魯克興奮地拉著羅伊,走到眾人面前,為他一一介紹,“這是冷晉,這是季風……他們都和我一樣,是當年出來尋找你的人。”

  一邊介紹,魯克還一邊為羅伊講述這些人的經歷。

  “白河去的地方,是邊城龍門北面的天雪高原。在哪裡待了十五年。那裡一年有大半年都是大雪封山。但因為通往中央魔獸山脈,因此有很多逃犯,白河一直在那裡打探你的消息……”

  “米肖去的是薩克森行省和西納西裡交界的波托港地下城。哪裡是許多逃亡之人出海避禍的必經之路,他在那裡開了個小店……”

  “季風去的是墨菲家族,給那家人幹了八年管事。負責他們的情報系統。墨菲家族雖然名聲不大,不過消息靈通,和不知堂有很深的關係。借著墨菲家族做跳板,季風進了不知堂,幹到三級執事……”

  聽著魯克的介紹,羅伊的目光,從這一張張臉龐上掃過,眼眶不覺有些濕潤。

  雖然在魯克的介紹中,他們的經歷可以濃縮成一兩句話,可羅伊知道,那短短幾十個字裡面,包含的卻是他們的人生。

  這十一人,分別名叫米肖,冷晉,季風,白河,周定北,張橫淵,徐南行,柯戰,鄒嶺,王鎮魔,石蹈海。

  雖然只是人生中的第一次見面,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對眼前這一張張臉卻沒有絲毫的陌生感。

  因為他知道,早在見面之前,這些人的人生和自己的人生,就已經被一根無形的命運之線緊緊捆綁在了一起。

  當自己在逃亡的時候,他們在尋找著自己。

  當自己在魔獸森林裡狩獵的時候,他們在尋找著自己。

  當自己和奧利弗玩耍的時候,他們在尋找著自己。

  當自己躺在小床上進入夢鄉的時候,他們還在尋找著自己。

  當自己一天天長大的時候,他們也在一天天的老去。這十幾年來,他們的時間,他們的人生,全都投注到了自己的身上。

  羅伊不知道十幾年的等待和尋找,十幾年遠離親人的孤獨是何等的折磨。

  但他明白,自己的生命裡,欠著他們一筆還不清的債!

  而老騎士們注視著羅伊的目光,則又是激動,又是躊躇。

  有魯克的證實,羅伊的身份自然是確鑿無疑的。可是,眼前的這張面孔,卻和記憶中的那些沾不上邊。

  更何況,十幾年苦苦地尋找等候,如今終於見到了人,大夥兒反倒有了一種難以置信的感受。

  似乎是明白大家在想什麼,羅伊道:“走吧,我們進去說。”

  說著,他當先走進了木屋。

  老騎士們都跟了進去。

  而當魯克最後關上門的時候,羅伊解除了身上的禁錮戰甲,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看著這張清秀的臉龐,老騎士們的眼眶一下就紅了。

  “像,和老團長太像了……”米肖喃喃道,淚水模糊了眼睛。

  “這嘴,這鼻子,跟少團長簡直一個模子倒出來的。是咱們漢山家的人,錯不了。”白河咧著嘴,想要哈哈大笑,可出口的聲音卻是一聲嚎啕。

  身高近兩米,體格雄壯得如同一頭大白熊般的老騎士,這一放聲,竟哭得像個孩子。

  冷晉死死地盯著羅伊,似乎視線一刻也不捨得從這張臉上移開。口中只喃喃道:“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說著,他緩緩屈膝,單腿跪伏在地。

  所有的老騎士都跪了下來。

  他們仰頭看著羅伊,淚水陡然湧出眼眶,大顆大顆地落在地上。

  十幾年來,他們無數次地幻想這一刻的到來。

  可漫長歲月的尋找等待,得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時間在侵蝕著生命。

  從壯年到老去,那無聲無息逝去的日子是一劑毒藥,讓人每每回顧,便是痛不欲生。

  而此刻看著眼前的少年,一切都值了。

  這個兩歲就中了毒龍之涎,遭人追殺而流浪天涯的男孩,現在已經長這麼高了!

  他長得那麼英俊,像他的祖父,像他的父親,也像他的母親。更重要的是,他還活著,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

  他在這裡,那麼,過往的憤怒,屈辱……漢山家族和法林頓騎士團所承受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就是希望。

  他在,該還的終究會還回去,該拿的,也終究會拿回來!

  因為他在!

  淚水,在老騎士們滿是皺紋的臉上肆意流淌。許多人心情激蕩之下,都用手死死地攥著拳頭,或扣著地面,一時不能自已。

  羅伊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他快步上前,將老騎士們扶了起來。

  冷晉抓著羅伊的胳膊,凝視片刻,然後狠狠一把抱住了他。

  老騎士們都湧了上去。

  他們一一和羅伊擁抱著,異常用力。

  久久的……

  氣氛肅穆,而又溫暖。

  感受著這一個個堅實的擁抱,羅伊鼻子發酸,心裡卻是一股暖流。

  他瞬間就投降了。

  那自幼在魔獸叢林中磨礪的堅韌和兇狠,那如同一隻野獸般層層包裹的堅硬內心,在這樣的擁抱中完全不堪一擊。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家的情緒才漸漸平復下來。

  羅伊重新變成了裡奧的模樣。

  他走到木桌前,看著地圖,對魯克道:“我聽大公說,你們準備把騎士團拉出城訓練?”

  聽羅伊提起這個,一幫老騎士都來了精神,紛紛圍了上來。

  “……少爺你的騎士團訓練,還用找別人?這不成了笑話了嗎!”周定北道,“交給我們,保證三個月內,還你一支所向無敵的騎士團。”

  “就是!”

  “咱們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咱們知道了,哪還用得著讓別人來插手?”

  “嘿,真要是那樣,咱們以後回法林頓可沒臉見人了。”

  “少爺,你的人讓咱們訓練,不說跟家裡那幫瘋子比,至少三大帝國那些狗屁騎士團,沒幾個是咱們的對手。”

  眾人七嘴八舌,似乎生怕羅伊擔心。

  他們在外面待了十幾年,遠離戰爭,早就手癢難耐。如今雖然不能回法林頓,但有這樣一支隊伍可供自己訓練,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手的。

  羅伊擺了擺手:“你們訓練,我當然放心。不過……”

  “怎麼了?”冷晉問道。

  “我們恐怕沒有三個月那麼長的時間來訓練,”羅伊思考著北面的局勢,心事重重地道:“我這次回來,就是準備儘快北上……”

  說著,他將如今的局勢給眾人講了一番,著重說明了班德茲現在的處境。

  他原本以為自己回來,這邊的訓練已經差不多了。

  可沒想到,阿道夫那邊居然……這完全打亂了他的計畫。

  老騎士們都互視一眼。

  關於魔族南下的事情,他們早就知道了。

  而自家這位少爺在北方還有一處領地和一支軍隊的事情,他們也聽魯克說了。

  但沒想到,局勢已然如此惡劣。

  想了想,冷晉斷然道:“那我們就別耽誤了,乾脆現在就北上,一邊走一邊練!”

  “對啊!”魯克眼睛一亮,贊同道。

  羅伊有些疑惑:“一邊走一邊練?”

  “少爺,咱們法林頓的鐵騎,從來都不是關在訓練場上練出來的,”白河拍拍羅伊的肩膀道,“而是在戰陣廝殺中練出來的。”

  “是啊,少爺,”另一個叫徐南行的儒雅老騎士笑著道:“剛才我們正在商量,到哪裡去找些對手來磨練咱們的隊伍,你既然要北上,那其實再好不過了……”

  他用手點了點桌上的地圖:“從盧利安到混亂之地,何止萬里。這一路上,盜匪橫行。咱們就一路殺過去,最好不過了。”

  老騎士們都紛紛點頭,言說有理。

  看著徐南行微笑的臉龐,再看看一幫老騎士們理所當然的模樣,羅伊忽然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他發現,哪怕遠離了法林頓十幾年,殺戮也已經深入這些老騎士的骨子裡。

  “從盧利安到混亂之地,一路殺過去?”

  換做別人提這樣的建議,恐怕早就當成瘋子了。

  可在他們看來,確實天經地義。

  只要對訓練有好處,他們才不在乎殺多少人,那些盜匪,不過是南十字星騎士團成長的養分和磨刀石而已。

  羅伊現在已經開始為這些盜匪感到悲哀了。

  #######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三天。

  因為定下全團北上,一邊走一邊訓練的策略,因此,被推選為訓練主官的冷晉,乾脆下令放假兩天,讓騎士們準備行囊,同時跟家人告別。

  畢竟,一去經年,再回來就不知道是哪天了。

  在這種情況下,南十字星的動向自然是瞞不了人的,幾乎是轉瞬間,就已經傳得滿城風雨。

  當然,沒有人知道騎士團的具體目標是哪裡,大家只知道,這支連基本訓練都還沒有完成的隊伍,現在就要啟程北上了。

  啟程的時間,甚至還在許多早就已經做好準備的領主之前。

  對這個消息,所有人的反應都各不一致。

  ……

  雷諾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在空魔船上了。展開信隼帶來的情報,他沉默了很長時間,眉頭深鎖。

  良久,他淡淡道:“果然是年輕人啊。”

  語氣聽不出褒貶。

  當時,安斯艾爾就站在雷諾的身邊。

  這一次他將跟隨雷諾回到帝都,加入戰斧騎士團。

  在盧利安,這位旁系子弟已經展現出了他的勇氣和智慧。因此,雷諾認為,他有資格獲得一個更高的起點。

  至於盧利安這邊——既然雷諾已經親自和阿道夫達成了共識,那麼,只留下查理斯一個人就夠了。

  而雷諾親自帶安斯艾爾回去,則是一種態度。

  這意味著,在雷諾家族中,將再沒有人用輕蔑的眼光看安斯艾爾,無論他的出身如何,也無論他的實力高低,都沒有。

  雷諾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因此,站在雷諾身邊的時候,安斯艾爾心頭充滿的,是興奮,也是感激。

  有那麼一刻,有一句話幾乎已經到了他的嘴邊了。

  但他還是最終咽了下去。

  那是屬於羅伊的秘密,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他決定繼續保守下去。

  ……

  斯科特得到消息的時間,還在雷諾之前。

  正在訓練盧利安軍隊的他,眼睛微微一眯,看著南十字星騎士團駐地的方向,冷哼一聲,便撥轉馬頭。

  “舉槍!三角攻擊陣形,我們再來一次……”

  自始自終,他都沒有對此做出任何的評價。

  ……

  “小姐。”

  一身鎧甲的拉爾夫,手按著劍柄,注視著花園鞦韆上靜靜出神的斯嘉麗。

  斯嘉麗手裡捏著一張紙條,目光閃動。

  神情有些羞澀,又有些興奮。

  “小姐!”拉爾夫加重了語氣,試圖打消斯嘉麗的念頭。

  相同的神情,他在斯嘉麗臉上見過很多次了。但沒有一次是好事。

  “拉爾夫,”斯嘉麗扭頭過來,注視著他,目光帶著一絲懇求,語氣卻是不容置疑,“這次你還是跟著我吧。”

  拉爾夫臉色鐵青。

  “親王會殺了我的……”他說著,頓了頓,“夫人也會!”

  斯嘉麗卻已經扭開了頭。

  她微笑著,帶著一絲神往,輕輕在鞦韆上蕩了起來。

  ……

  南門軍營,一個女孩在守衛的帶領下,走到了南十字星騎士團駐地大門前。

  穿過軍營的時候,所有看到女孩的人都會有些輕微地失神。

  這是他們見過的最漂亮,最嬌弱的女孩。那身白色的法袍,穿在她的身上,遠比那些貴族小姐的華麗衣裙更讓人心動。

  朗德羅在收到消息走出來,看到女孩的時候,也有些失神。

  “阿芙?!”

  阿芙微笑著注視著他。

  “你這是?”朗德羅驚喜地迎了上去。

  而在他身後,得到消息的,雷克,拉裡,野蠻人女勇士屠蘇,侏儒術士拉西奧斯,盜賊弗朗哥等人,也湧了出來。

  一看到阿芙,所有人都是倍感欣喜,紛紛將她圍住問好。

  “你怎麼來了?”屠蘇拉著阿芙的手。

  “是來看我們嗎?”雷克笑問。

  阿芙抿嘴一笑:“里奧呢?”

  “看看,”侏儒術士拉西奧斯叫了起來,“我說什麼來著,這丫頭就是來找里奧的……”

  轟!一個雪彈命中了拉西奧斯。

  眾人的笑聲中,阿芙白皙纖細的小手中,還跳動著一個微型冰雪風暴,雙頰緋紅。

  “好了好了。”朗德羅趕緊阻止阿芙。

  “哼哼。”阿芙一撇嘴,威脅地瞪了拉西奧斯一眼,散去了手裡的風暴,問道:“我聽說你們準備北上?”

  “是的。”朗德羅點點頭,“是來跟我們告別的嗎?”

  看著阿芙,眾人都有些感慨。

  當初那支臨時組織起來進入深淵的傭兵小隊,除了阿芙之外,如今都在軍營裡。

  這讓大家每每談及阿芙的時候,都有些遺憾。

  大家可是清楚地記得阿芙在戰鬥中的風姿,記得她釋放的那個十級冰雪女妖,記得她那柔弱無害的外表下,那鋪天蓋地地恐怖魔法。

  毫不誇張地說,這支隊伍能夠在深淵中創造奇蹟,阿芙的功勞要排到第二位。

  尤其是這個女孩和羅伊之間的配合,已經到了心有靈犀的地步。

  往往只需要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會做什麼。

  只可惜……

  然而,惋惜之色才從大家的眼中一閃而過的時候,阿芙已然笑著道:“我這次來,是想跟你們一起走。”

  什麼?!

  大家一時都轉不過彎來,目瞪口呆。

  “怎麼,不歡迎麼?”阿芙依舊笑著,柔柔弱弱地樣子。

  轟地一聲。

  所有人都跳了起來,發出一聲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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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前路


    清晨,城南軍營厚重的大門在八名衛兵用力地推動中緩緩開啟。

    “全團,出發!”

    隨著冷晉的一聲令下,騎士們四人一排,宛若一條長龍,自軍營魚貫而出,斜穿過城南小廣場,拐進勝利大街,向南城門行去。

    領頭的是朗德羅,博龍,雷克和拉裏。

    人人神色肅然。

    廣場四周,道路兩旁,乃至屋頂上,都已經站滿了圍觀的民眾。

    軍營對面的赫拉酒店的陽台上,更有許多貴族遠遠眺望。

    城市在這一刻顯得特別安靜,只能聽見隊伍前行時,馬蹄敲打路面青石,以及長劍鎧甲隨戰馬起伏時的碰撞聲。

    “真的要走了?”

    “不是說連基本的訓練都還沒完成嗎?”

    “誰知道呢?”

    “他們這是準備去哪裏?北上嗎?”

    “我估計應該是去里奧伯爵的封地吧,在安索斯,陛下親自封賞的。聽說以前可是皇家直屬領地呢。”

    “但我可是聽說,北方現在局勢是越來越糟糕了。去封地的話,我覺得倒不如留在盧利安,把訓練完成了再走。”

    “這話我贊同。”

    “是啊,里奧伯爵現在是帝國新貴,騎士團也剛組建。打魔族這種事情,輪著誰,也還輪不著他吧?就連咱們盧利安,不也因為剛跟深淵惡魔打了一仗,被特旨許可延期北上麼?”

    “不知道這裏面有沒有什麼內情啊。我可是聽說,這一段時間,那幫貴族上竄下跳,都等著看南十字星騎士團的笑話呢?”

    “笑話?他們自己的笑話還不夠多嗎?”

    “就是!我覺得,這幫家夥是嫉妒!”

    街邊平民們議論紛紛,間或有人為行進的騎士們鼓掌歡呼。

    而隨著越來越多的南十字星騎士的出現,這歡呼聲也越來越熱烈。

    對於盧利安人來說,南十字星騎士團就是自家的隊伍。

    尤其是其中那幾百名跟著里奧從深淵中走出來的傭兵,更是每一個盧利安人都由衷地感激並尊敬的英雄。

    雖然不知道他們此去何方,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支以惡魔之血祭旗的隊伍,從建立的那一天起,就絕不是為了忍辱偷生而存在的。

    今日送別,未來有一天,當世人再度聽到這支隊伍的名字的時候,必然是她光芒璀璨,橫空出世的時候!

    “保重!”

    “大家要加油啊!”

    許多民眾都隔著護衛,遠遠地伸出手,和馬上的騎士們擊掌,聲聲囑托情真意切。

    而隨著一排排鐵騎滾滾而過,隨著那馬蹄聲,隨著那飄動的旗幟和那如林的騎槍,心情激蕩之下,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帝國萬歲。

    然後是第二個人,第三個人……

    這樣的聲音,一開始宛若淅淅瀝瀝的雨點,後來,就漸漸彙集成狂風暴雨,彌漫開來,響徹雲霄。

    聽著這聲音,赫拉酒店平台上的貴族們神情復雜。

    “哼……”一個來自西北普魯行省的貴族面帶譏諷地道,“一個地方騎士團而已,也配這麼隆重,連帝國萬歲都叫出來了。簡直莫名其妙。”

    旁邊有人附和道:“雖然現在盧利安被稱為小帝都,可終究還是南方鄉下啊。這裏的這些人,有幾個見過世面的?”

    “你們說,這里奧消失了那麼長時間,這一回來就領著騎士團北上,這是什麼打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貴族皺眉道:“他不會真的以為,把這些傭兵湊在一起,就能縱橫天下建功立業了?”

    “那也太天真了吧?”

    “之前收到消息,說他們要北上,我還以為是謠傳呢。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應該不是去打魔族吧?可能去封地也說不定。”

    “嘿,真要敢去前線,那樂子可就大了……我就等著看這小子栽跟斗呢!”

    “我倒覺得,里奧離開盧利安是正確的選擇。你們說他這個所謂的騎士團,成天被咱們盯著,不跟放在火架上烤一樣難受?能訓練出來也就罷了,萬一訓練不出來,那可就成笑話了。”

    “對啊,我要是他,幹脆把隊伍拉到封地去。如果實在訓練不了,幹脆悄無聲息地解散了,也免得在這裏丟人現眼……”

    一幫人七嘴八舌,冷嘲熱諷。

    不過,也有看不過眼的。

    一聲冷笑傳來,不遠處一位長著一臉絡腮鬍的魁梧貴族,看著這邊冷笑道:“各位操的心倒是真多。不知道當時里奧伯爵跟四大家族鬥的時候,或者粉碎深淵惡魔入侵的時候,大家是不是也這麼操心?”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火藥味。

    眾人都皺起了眉頭。他們如何聽不出對方的言下之意?

    那是說里奧以前遇見的困境遠比現在艱難,也同樣闖過來了。如今只是區區訓練,根本用不著別人在旁邊瞎操心。

    “怎麼?”先前貴族中的一個,翻著白眼道,“里奧現在可不在這兒,您想拍馬屁的話,找錯地方了。”

    貴族們都笑了起來。

    “拍馬屁?”那絡腮鬍貴族不屑地道:“前幾天,不知道是誰成天在大公府門前轉悠,上竄下跳,就為了能跟人家見上一面。怎麼,現在都忘了?”

    這話一出口,四周的笑聲頓時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表面聽來,那絡腮鬍針對的只是那翻白眼的家夥一個人。

    可實際上,在場這麼多人,哪一個不是為了見上里奧一面絞盡腦汁,甚至不惜低三下四到處托人求人?

    那些盧利安本地貴族領主的門檻,都快被他們給踏平了。

    一切,都只因為阿道夫麾下那一百名天變魔裝騎士的出現。那天之後,所有人都收到了家族下達的死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和里奧建立關系。

    無論是合作還是友誼,哪怕只是單純地約這位帝國最炙手可熱的魔紋師吃一頓飯,也算他們這些被派遣到盧利安的人的功勞。

    可是,沒一個人實現了。

    那天之後,里奧就消失了。

    而好不容易等他回來,他卻要離開。而他準備去哪裏,幹什麼,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

    正因為如此,在場眾人才多少有些怨氣。

    這番冷嘲熱諷,與其說是操心南十字星騎士團的訓練,倒不如說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嫉妒。畢竟,這其中,可有好多人當初曾經和里奧一起爭奪過傭兵的歸屬。

    惱羞成怒中,那翻白眼的貴族冷哼一聲道:“一個人再厲害有什麼用?我們找他,是因為他魔紋師的身份,不是因為他不自量力建立的這個所謂的騎士團!”

    “是啊!”旁邊有人接口道:“一個好的魔紋師,可不見得就是一個好的統帥。況且,南十字星騎士團這些人,連最基本的訓練都沒完成,上了戰場,根本不堪一擊。”

    “不堪一擊?”這次不等絡腮鬍反駁,一位站在他身邊的中年貴族就笑了起來:“你們仔細瞧瞧人家這陣容,也敢稱之為不堪一擊?”

    那絡腮鬍貴族更如同聽到了什麼大笑話一般,哈哈大笑道:“里奧能給阿道夫一百套天變魔裝,難道他自己的騎士團反倒不裝備?我可是聽說,最近一段時間帝國南方能夠收集到的魔金鎧甲,幾乎全都被盧利安的金骷髏拍賣行給收集了,最終去哪裏,我想不用說了吧?”

    對面的貴族個個啞口無言。

    這一點,哪怕是最嘴硬的人也沒辦法反駁。

    “況且,我們就算拋開天變魔裝不說,也拋開傭兵裏的兩名聖域,五十六個大光明騎士和近四百榮耀騎士不說……”那中年貴族指了指軍營方向:“諾,看看,那些精靈遊獵者,還有那些矮人重甲戰士……”

    眾人的臉色更難看了。

    此刻,正走出軍營的,正是四百名精靈遊獵者和六百名矮人重甲戰士。

    大家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見過這兩個異族的成建制部隊出現在人類的軍隊序列中了。

    而此刻,他們沒出現在教廷的軍隊中,沒出現在皇家軍隊的序列裏,更沒有出現在他們這些世家的私軍中,偏偏出現在了一個小小伯爵新組建的騎士團裏。

    這些異族的加入,意味著什麼?

    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了。

    精靈遊獵者,被譽為遊獵者之王。而矮人重甲戰士,更是重甲戰士中的皇者。

    這是種族天賦所帶來的力量,根本不是靠訓練就能培養出來的。

    他們的加入,也就意味著南十字星騎士團在戰場情報探查遮蔽和重甲步兵方面,已經站到了一個騎士團所能達到的最頂峰!

    頂峰又意味著什麼呢?

    那意味著,你如果跟他們玩戰場情報遮蔽的話,你會被他們玩死。

    數百名來去如風箭術入神的精靈遊獵者,會把你撒在戰場四周的偵查人員屠戮一空,或玩弄於股掌。

    他們會知道你的所有一切,而你,則只會知道他們想讓你知道的。

    這仗還沒打,你就輸掉一半了。

    而如果說精靈遊獵者決定著戰爭之初的話,那麼,在正式對壘的戰場上,一支矮人重甲部隊,更是讓人絕望的存在。

    通常,這些重甲戰士是不會出動的。

    他們的鎧甲太重了,沒有任何坐騎能夠托著他們奔跑衝鋒。因此,在騎士的戰鬥裏,他們往往都只是站在中央主陣中,靜靜地看著。

    但沒有人能忽視他們。

    他們哪怕只站在那裏,其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恐怖的威懾和壓力。

    因為當你的騎士發動衝鋒的時候,你會知道,擋在你衝鋒道路上的這面銅牆鐵壁有多麼堅固。

    在他們面前,你就像拍上礁石的浪花,終究會撞得粉碎!

    而反過來,當對方的騎兵向你發起衝鋒的時候,你不但要應付那些策馬飛馳的騎士,你還要時刻提防著這些矮個子的鐵皮罐頭。

    通常你的所有不詳預感,都會在你陷入混戰的時候變成現實。

    那時候,你會發現,這些高唱著怒戰士之歌的矮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然邁著他們的小短腿,以絕不遜於奔馬的速度衝殺進你的陣列。

    他們不善於長途奔襲,但要論穿著重甲情況下的短途衝刺,他們絕對是天下第一。

    毫無疑問,只要被他們衝進來,那就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

    這幫渾身是血的殺神,會砍掉你的腦袋,砸碎你的顱骨,撞爛你的胸膛,讓你整個人瞬間就會變成一團濺射的血肉。

    這就是精靈遊獵者和矮人重甲戰士的意義。

    他們的存在,足以讓任何一個騎士團的戰鬥力,提升到好幾個檔次。

    “多麼豪華的陣容啊……”中年貴族這時候已經無視了所有人,近乎自言自語般地道,“我真想不到,這樣的一支隊伍,一旦完成了訓練,會是何等的可怕。而就算不訓練……”

    他轉過頭來,臉上的譏諷根本不加掩飾:“在場諸位,又有哪一家,願意跟他們碰一碰?”

    談話忽然就沒了意思。

    氣氛徹底冷了下來。

    ……

    城外一座小山坡上,送行的阿道夫和盧利安的貴族領主們,都靜靜地看著這支走出城門的隊伍,神情複雜。

    羅伊站在阿道夫的身邊。

    “這次的事情,真是……”阿道夫尷尬了好久,終於還是開口道。

    當初他大包大攬地接過訓練任務,到最後卻沒能完成,以至於在羅伊急切北上的時候,只能領著一支幾乎原封不動的“傭兵團”離開。

    這讓他多少有些臉紅。

    “那你少收我一百套天變魔裝做賠償?”羅伊認真地問道。

    “沒門!”阿道夫斷然拒絕。

    一旁的法諾,卡恩等人都笑了起來。

    羅伊手一拋,一枚戒指落到了阿道夫的手裏。

    “兩百套,一套都不少。”他笑著道。

    阿道夫接住戒指的時候楞了一下。四周的領主和將領,也都是一下子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羅伊。

    一些人的眼眶,當時就紅了。

    盧利安內部的人都知道,當初里奧伯爵答應阿道夫的天變魔裝是三百套。在入城式之前,他已經給了一百套,還欠著兩百套。

    不過,知道是知道,大家平常都不會去細想。

    畢竟一百套天變魔裝,已經是常人做夢都無法想像的財富了。

    尤其是真正知道羅伊身份的法諾,卡恩等人,更是明白,一直以來,都是盧利安欠羅伊的。而羅伊對盧利安只有恩,沒有債。

    就算他什麼都不給,他想在盧利安招募傭兵,阿道夫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他能拿出一百套天變魔裝來,完全是給阿道夫的人情。

    至於剩下的兩百套……別看阿道夫那聲“沒門”回答得斬釘截鐵不可商榷,但實際上,羅伊別說不給,就算要把之前那一百套都要回去,他也不會有任何的怨言。

    可如今,羅伊卻給了。

    金燦燦地空間戒指,在空中劃過一道閃亮的弧線,落在了阿道夫的手裏。

    大家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所有人都知道戒指裏裝著兩百套天變魔裝,更知道這意味著,從今天起,盧利安將擁有三百名天變騎士!

    三百名天變騎士!

    一切,簡直就像在做夢一般。

    許多領主貴族,都只覺的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心情激蕩之下,竟然一時不能自已。

    一直以來,盧利安都被稱為騎士的荒漠,再加上阿道夫大公一向與民生息的政策,盧利安的軍力,是帝國四大行省五大公國當中最弱小的一個。

    而自從斐烈帝國入侵以來,盧利安又是屢遭大難。

    毫不誇張地說,惡魔之戰過後的盧利安,別說其他行省公國,就連次一級的貴族領主,也能毫不客氣地踩上一腳。

    大家已經完全能夠想像此去北方,帝國貴族雲集,戰旗如雲的情況下,盧利安的地位是何等尷尬。

    弱者,就要被欺負。

    這原本就是這個世界千百年來顛撲不破的真理。

    然而,當一百名天變騎士在入城儀式上驚艷亮相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被顛覆了。

    沒有人再輕視盧利安。

    那些之前肆無忌憚在盧利安招募軍隊,根本不顧及阿道夫顏面,視規則於無物的世家豪門,當時就呆呆地站在觀禮台上,瞠目結舌。

    大家發誓,這輩子就沒那麼爽過,那麼揚眉吐氣過!

    而且,那些人知道的,還只是那一天的盧利安。沒有人知道,如今盧利安擁有的,是三百套天變魔裝,整整一個中型天變騎士團!

    大家完全可以想像,當這支隊伍出現在北方的時候,將是怎樣的景象。

    那些一向高高在上,以輕蔑地目光俯視盧利安的人,臉上的表情,又會是何等地精彩絕倫。

    而這一切,都拜眼前這個少年所賜!

    眾人激動的目光中,阿道夫緊緊攥著戒指,上前一步,重重地擁抱了羅伊一下。

    “謝謝!”

    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竟分明有些顫抖。

    “不客氣。”羅伊笑著擁抱了他,然後和卡恩,法諾等人一一擁抱作別。

    “好了,”羅伊翻身上馬,“我要走了。”

    說完,他撥轉馬頭,飛馳而去。

    眾人靜立山坡之上,目送著他,看一陣風橫著掠過山坡下的稻田,揚起道路上的塵土,扯著那滾滾鐵騎的旗幟,獵獵作響。

    而少年的背影,便這麼融入進去。

    遠方,朝陽如火。

    一道璀璨的光柱,破開雲層,投射在遼闊的大地上。

    眾人恍惚間,彷彿看到一個波瀾壯闊的時代大門,正在少年的前路盡頭緩緩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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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xyzsiemens 於 2018-3-17 18:26 編輯

第七卷

第一章 暮沙鎮


    一路前行,隊伍很快繞過慕尼城,踏上了通往北方的道路。

    經過五天的行軍之后,南十字星騎士團已然抵達了盧利安北部的最后一座小鎮——暮沙鎮。

    過了這個小鎮,前方就將是一望無垠的盧利安東北戈壁。

    這五天里,隊伍沒有一刻停下來過。

    沒有扎營休息,也沒有埋鍋造飯。睡就睡在馬背上,吃就吃干糧,人不離鞍馬不停蹄。

    不過,隊伍的速度並不快。

    “從我們離開慕尼城的那一刻起,訓練就開始了。”

    這是冷晉對騎士們說的原話。

    “論精力論体質,我們這幫老骨頭肯定不如你們。因此,我們沒有別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我們做什麼,你們就跟著做什麼。”

    冷晉的話輕描淡寫。

    一開始,騎士們都沒感覺有什麼不對。

    畢竟大家都看在眼里——這幫老騎士年齡最小的都五十多了,最大的已經七十多了。

    到了這種年齡,或許斗氣源力和武技並不會因此有什麼下降,但精力体力可就比年輕人差遠了。

    而他們這些正值壯年的漢子,當佣兵風里來雨里去這麼多年,什麼苦沒吃過,什麼罪沒受過?

    雖然不知道老騎士們要怎麼訓練自己,但在大家想來,人家既然對自己都一視同仁,那提的這種要求一點都不過份,完全合情合理。

    然而,誰也沒想到這竟是噩夢的開始。

    最初的訓練,是坐騎配合訓練。

    所有的騎士都要求在行軍的時候,一直處于釋放戰環鏈接戰馬的狀態。

    通常來說,騎士只在衝鋒之前才會釋放戰環鏈接坐騎,使得坐騎在斗氣的作用下体形暴增,大幅度提升力量和速度,爆發出最强的衝擊力。

    平常行軍趕路,大家就算不會輕松到當此成休息,也是能節省斗氣就節省斗氣,誰會沒事釋放戰環?

    可命令就偏偏這麼下的。

    不理解歸不理解,大家還是照做了。

    而緊接著,老騎士們將隊伍分成十二隊,每一隊都由他們中的一人帶領。

    他們要求所有的騎士,都必須和他們的速度一致。不僅是他們快,大家就得跟著快,他們慢,大家就得跟著慢。而且是連戰馬的啟動時間,步伐節奏,乃至身体起伏幅度,馬頭的方向等都必須同步。

    對于大伙儿來說,這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

    畢竟,能加入南十字星騎士團的,實力最低都有著公正騎士的實力。

    哪怕佣兵和軍中騎士的戰斗習慣和方式不同,但自幼接受的騎士訓練,尤其是這種騎术一類的基礎訓練,卻是完全相同的。

    甚至有許多人,騎术遠比軍中騎士更精湛。

    沒人覺得這樣的訓練有什麼難度,甚至沒人覺得有什麼必要。

    不過,很快大家就發現自己錯了。

    這些老騎士的控馬節奏極其詭異,不但速度忽快忽慢,步伐更是變化多端。

    戰馬在他們的控制下,有時候以極細的小碎步前行,馬蹄呈對角線;有時又是前后蹄分別同起同落的中速步;有時候是只看馬腿起伏,卻不見前行的原地踏步;有時候又是從靜止到疾速衝鋒的瞬間彈射。

    而走著走著,他們的戰馬就會橫過身來,如同螃蟹一般地橫著移動。或者以前蹄為中心,一個一百八十度的旋轉,馬屁股甩到前面之后,再接著一個旋轉,馬頭又甩回去,繼續向前行進。

    至于什麼斜線前進,忽左忽右地變向,以及控馬揚蹄蹬踏,跳躍等動作,更是花樣百出,不時就會來一個。

    許多動作,根本就如同戰馬受驚了一般。

    騎士們都快瘋了。

    長這麼大以來,大伙儿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折磨。

    為了跟上老騎士們的動作,他們連吃奶的勁都用出來了,可依然是一塌糊涂。

    尤其是在斗氣激發戰馬的情況下,消耗簡直如同流水一般,平常几個禱時都毫無問題,現在卻是短短一兩個禱時,就滿頭大汗。

    陣形更是亂成一團。

    然而到了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緊緊閉著嘴,沒有絲毫質疑和不滿。

    因為所有人都看見,包括魯克在內的十二位老騎士,全部行走在隊伍的右側領頭位置,稍稍偏離隊伍一點。

    而當他們變幻步法和動作的時候,十二個人,哪怕前后相隔數百米,也整齊得就如同十二個被一條線牽著的木偶一般。

    同時起步,同時轉圈,同時停,同時變幻戰馬的步伐大小,節奏……乃至馬頭馬尾的方向角度都一模一樣。

    從旁邊看上去,簡直賞心悅目。

    而且,這一切就如同他們骨子里的本能一般,做得是那麼地輕松寫意。坐下戰馬完全融為他們身体的一部分,步伐變幻間,靈動得就像舞者起舞。

    這讓許多騎士當時就看傻了眼。

    雖然沒有在軍中呆過,但這點眼力大家還是有的。

    他們完全能夠想象,擁有如此騎术的騎士,在戰場上能進行何等默契的配合,進退趨避會何等靈活,驟然形成的合擊又會是多麼的可怕。

    那一刻,大家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他們是哪里來的?里奧大人怎麼會認識這麼厲害的軍中騎士?”

    沒有人知道答案。

    如果說之前大家還對這些忽然冒出來要訓練自己的老騎士還有所懷疑的話,那麼現在,他們剩下的就只是敬畏。

    而他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咬緊牙關努力跟上。

    一時間,通往北方的大道上,上千名騎士如同幼儿園蹣跚學步的孩子一般,跟在十二位法林頓老騎士的身后學習。

    然而這還只是訓練的開始。

    從那一天起,他們就沒有離開過馬背。

    餓了,就用用水囊里的水就這干糧吃几口,累了,就伏在馬背上打個盹。源力枯竭了,就騎在馬上運功調息,等稍微恢復一點,就繼續訓練。

    原本全速奔馳,不過一兩天的路程,整整拉了五天。

    而五天下來,許多年輕力壯的騎士都已經是頭發蓬亂胡子拉碴,臉色透著憔悴。

    可十二名老騎士,卻依然是神采奕奕,就如同剛從慕尼城出發的時候一般。讓人根本看不出他們已經和大家一樣,在馬背上過了整整五天。

    大家甚至懷疑,再過十天二十天他們也還是這樣。

    這些對大家來說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折磨,對他們來說,簡直就像是吃飯喝水那麼簡單自然。

    這一下,再桀驁的人也沒了脾氣。

    就這樣,隊伍一邊走一邊訓練。當抵達暮沙鎮的時候,騎士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同最初離開慕尼城的時候有了很大的變化。

    隊伍還是那支隊伍。

    甚至從軍容來看,神情憔悴衣著髒亂的騎士們比以前還糟。

    可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現在的隊伍行進間已經少了几分松散。騎士們之間的距離,無論是前后還是左右,都自然而然地保持在一個合適的位置,而且稍有松動,就立刻會變回來。

    就如同有一根根無形的繩索拉扯著一般。

    與此同時,騎士們的動作變得舒緩自然,身体就如同和戰馬長在了一起,無論是行進還是別的動作,都遠比以前顯得更輕松。

    而更重要的是,在他們的身上,已經無形中多了一種摸不到抓不著,但卻能夠清晰感受到的氣勢。

    他們就這麼策馬走著。

    哪怕只是普普通通的中速步行進,從隊首到隊尾,一排排都是隨著戰馬整齊的腳步同起同伏的身影,那種節奏像是海浪,又像是戰鼓。

    鐵蹄的每一步,都給人一種洶涌澎湃的感覺。

    遠遠聽著那蹄聲,就如同被踩中了心髒一般,不由自主就會產生一絲心悸的感覺。似乎只要他們策馬飛馳,鐵蹄如雷,心髒就會不受控制地隨之劇烈跳動,讓人血衝大腦,渾身顫栗,不可抑止。

    甚至心髒都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

    ……

    “羅伊,我們到暮沙鎮了。”

    冷晉策馬從隊伍前列返回,在羅伊的身旁勒住戰馬,報告道。

    “可以扎營休息了嗎?”羅伊問道。

    看著羅伊期待的眼神,冷晉和旁邊的魯克等人都笑了起來。

    冷晉點頭道:“我們今天就住暮沙鎮。第一階段訓練到這個程度就差不多了。反正路程還遠,我們有的是時間。”

    羅伊驚喜道:“真的?那我去告訴他們。”

    說著,羅伊也不等冷晉回話,就急匆匆地一催馬,飛馳向隊列中的朗德羅等人。

    片刻之后,行進的隊伍就爆發出一陣響徹云霄的歡呼聲。

    不少騎士都縱聲狂吼,大喊大叫。那模樣,活像一幫終于重獲自由的囚犯一般。如果不是紀律,恐怕這時候大家早就跳下馬躺在地上了。

    老騎士們笑盈盈地看著被騎士們簇擁著的羅伊,都是相視而笑。

    目光中有喜愛,也有欣慰和自豪。

    “怎麼樣?”魯克笑問道,“咱家少爺不是我吹牛吧?”

    “行了行了,”冷晉笑罵道,“這個問題你都問了我們多少回了。沒吹牛,沒吹牛行了吧。”

    眾人都笑,紛紛點頭。

    要知道,身為法林頓公國的未來繼承人,漢山家族的唯一血脈,羅伊的身份在老騎士們的心目中那是貴重無比。

    而即便是在這個騎士團,他也是所有人效忠的對象。

    可是,從離開慕尼城開始,羅伊就沒有仗著自己的身份享受什麼特殊的待遇。

    當游獵者走在隊伍兩側,當一幫矮人戰士笑嘻嘻地看稀奇,當魔法師們都坐著馬車,跟在后面的時候,他卻自始自終騎馬走在騎士當中,和大家一同接受訓練。

    如果要選一個最優秀的學生的話,那麼,冷晉等人會毫不猶豫地把票投給自家小少爺。

    羅伊學東西實在太快了。

    同樣的動作,同樣的要求,他只花了一天時間就已經達到了。

    他坐下那匹長毛瘦馬簡直跟他心靈想通。許多步法一教就會。而且做出來更輕靈,更詭異,甚至給人一種精靈游獵者的感覺。

    這可是騎在馬上啊。

    以至于大家都懷疑,羅伊以前是不是就掌握了類似的技巧。

    而即便很快就學會了,五天來,羅伊也沒有下過馬。

    他就靜靜地走在隊伍一側,有時會加入隊伍中,和騎士們一起訓練,講解並演示技巧的關鍵地方。

    這個騎士團,除了三四百高階騎士曾經和羅伊在深淵里並肩作戰,是生死與共的交情外,剩下的其他人,都是從各個佣兵團來的,對羅伊並不熟悉。

    他們之所以加入南十字星騎士團,一半的原因是因為那些高階騎士是他們的朋友,兄弟,隊長,乃至團長。

    而另一半,則多少是受了天變魔裝的誘惑。

    至于羅伊,大家並沒直接接觸過。

    而且在南十字星騎士團組建之后,羅伊就離開了很長時間,因此,他們中的不少人,看這位統領的目光,都多少有些觀察審視的意思。

    不過几天下來,再沒有人還保留那樣的目光了。大家在訓練中向他請教,和他說笑,態度都親密而尊敬。

    這些,老騎士們都是看在眼里的。

    對于自家的這位小少爺,那是一万個滿意。

    ……

    ……

    暮沙鎮與其說是一個鎮,倒不如說是一座小城。

    從盧利安到北方,一共有三條路。而穿過東北戈壁,斜切過薩克森行省,是進入帝都平原最近的路線。

    如果不走這里的話,從帝國東北方向來的商隊,就必須繞一個大圈,從盧利安西北方向的貴族聯盟領地經過。

    那會多上接近一個月的路程。

    因此,位于戈壁邊緣的暮沙鎮,地理位置就非常重要了。

    無論是離開盧利安,還是從北方而來,穿過茫茫戈壁進入盧利安的人們,都會選擇在這里休整准備。

    年長日久,暮沙鎮也發展得越來越大。

    原先這里只有數百居民和一支不足百人的衛隊,而現在,這里已經有超過三千常住人口和一支三百人的騎兵。

    鎮里的街道兩側,密密麻麻都是旅舍,餐館和酒館。

    而除此之外,還有車行,有拍賣場,賭場,妓院,馬場,倉庫……甚至還有一個小型的任務堂和一座小教堂。

    畢竟這里還是盧利安的地盤,因此,南十字星騎士團一到,立刻就有當地的守備官迎接,安排食宿。

    羅伊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吃了頓熱飯之后,才鑽進了搭在鎮中央空地上的帳篷。

    這里是冷晉他們設立的臨時指揮所。

    帳篷里,老騎士們正圍在桌子旁,同暮沙鎮的守備官討論著什麼。

    桌子上鋪著一張羊皮地圖,上面畫了七八個紅色的圓圈。

    “羅伊,你來了正好,”冷晉見羅伊進來,把他讓到桌子邊,指著地圖道:“我們剛才商量了一下,接下來,恐怕我們要在暮沙鎮呆上十几天時間。”

    “十几天?”羅伊一愣。

    他原本以為騎士團會在短暫休整之后就繼續啟程。

    畢竟,魔族兵鋒日益逼近班德茲。如果時間耽擱太久的話,很難說到時候會出什麼問題。自己可等不了這麼長時間。

    “為什麼?”羅伊問道。

    “剿匪!”冷晉道,“騎士訓練,實戰才是磨刀石。我們第一個階段的訓練,只是打個基礎而已,想要讓這些佣兵改變他們的戰斗習慣,適應軍隊作戰方式,就必須進行大量的實戰磨練。”

    說著,他扭頭指了指暮沙鎮的守備官:“正好,守備官先生告訴我們,暮沙鎮周圍一共有七個大型盜匪團,戈壁深處的小股盜匪更是不計其數。我們就拿他們開刀,用半個月時間全都掃了。”

    羅伊張大了嘴,扭頭看去,那守備官苦笑著擺手道:“伯爵閣下,這可不是我的提議。”

    這位守備官名叫哈頓,身形微胖,是一位低等盧利安貴族。

    他在暮沙鎮擔任守備官一職已經三年了,對周邊情形了若指掌。因此被冷晉他們叫來詢問。

    而一聽到關于附近盜匪的問題,哈頓心里就有些打鼓。

    很顯然,這些老騎士是在打盜匪的主意,不然的話,他們問這些干嘛。

    沒想到果然如此。

    其實對哈頓和暮沙鎮來說,盜匪的確是一個大問題。

    這些盜匪盤踞在從暮沙鎮以北的戈壁中,時時刻刻都威脅著通往北方的商道。

    多年來,盧利安不知道有多少商隊,都葬身在茫茫戈壁中,對盧利安的經濟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對此,阿道夫大公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早些年,他就屢次派人前來剿匪。

    可是,這些盜匪可不是普通的盜匪。

    能夠盤踞在荒蕪的戈壁中,在烈日干旱風沙暴雪中,都能夠生存這麼長時間,不被剿殺,也能從跟其他盜伙的火並中活下來,甚至日益强大的,全都是最凶狠的悍匪。

    他們騎术超凡,通常一人雙馬,來去如風。在廣袤的戈壁上,轉戰數百上千公里對他們來說都是家常便飯。

    平常他們就在臨近商隊行進路線的地方游蕩,一旦發現獵物,就如同狼一般扑上去。而一旦發現危險,他們則遠遁千里。

    他們不但熟悉戈壁地形地勢,知道每一個飲水點,而且狡兔三窟。

    更麻煩的是,這些盜匪彼此之間還有聯系。有時候遇見單靠自己拿不下來的獵物,他們還會互相合作。

    平日里,更是互通消息。一有風吹草動,保管方圓百里之內,連一個盜匪都找不到。

    正因為如此,當年來剿匪的盧利安軍隊,耗費了大量的軍費糧草,只零星抓了几十個盜匪處死了算是交差。

    等軍隊離開,不到一個月,盜匪又死灰復燃。

    不過,總算是懾于阿道夫大公,尤其是索菲婭小姐的威名,這些盜匪再也不敢靠近暮沙鎮。活動區域,都限制在北部的戈壁里。

    那里已經不算是盧利安境內了。

    這樣安穩了几年,而最近,哈頓發現,暮沙鎮周邊的治安形勢似乎有惡化的跡象。

    兩年前斐烈帝國入侵,這附近的盜匪就增加了不少。而后魔族入侵,索菲婭又去了帝都執掌火凰軍團,阿道夫大公自顧不暇,這里的盜匪就呈爆炸式的增長。

    尤其是最近一段日子,受北方難民潮的影響,越來越多的人把盧利安視為最后的安全堡壘。不光是貴族們先期派人南下,各大商行,財閥以及一些富豪,也大量向盧利安轉移資產和家人。

    哈頓甚至聽說,就連一些平民,也開始打來盧利安的主意了。

    要知道,千里戈壁一直都阻礙人們來到盧利安的最大障礙。沒有錢,買不到一張馬車票,或得不到護衛的保護,想要穿越戈壁根本就是找死。

    可即便如此,哈頓也聽說戈壁北面如今已經聚集了大量的平民。其中一些人正在組織著,試圖徒步穿越。

    原因很簡單,因為其他行省,已經開始餓死人了。

    就像是沒有水草的羚牛群,為了生存,無論前方是高山還是大河,也無論是獅子還是鱷魚,它們都只能一往無前。

    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條路上的盜匪正飛速地膨脹著。

    這里有無數的獵物供他們襲擊。

    哈頓很希望有人能夠把這些盜匪團都打掉。可是,這並不包括這支聽說連最基本的訓練都沒完成的所謂騎士團啊。

    哈頓倒不怕他們有什麼危險。

    畢竟,數百名榮耀騎士上前名公正騎士,哪怕都是佣兵,也是一股可怕的力量了。

    哈頓只怕,這幫家伙在這里亂掃一通,結果盜匪沒打到自己走了,留著暮沙鎮和四周的人們受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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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0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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