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編】 裁決 《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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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六十九章　 塵埃落定

　　這個時候再看里奧，每一個人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這小子，好狠！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沃茨和老巴諾糊裡糊塗就命喪黃泉。

　　而更可怕的是，里奧都沒有沾手。

　　他是這場戰役的英雄，主動襲擊他的卻是對方。而殺了沃茨和老巴諾的，更是早已經臭名昭著的摩頓。

　　當眾行兇，殺了人，都還置身事外，這是何等高明的手段。

　　一些了解內情的人，此刻不禁回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個慕尼城雨夜，都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這時候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小子年紀輕輕看起來人畜無害，卻殺得幾大家族丟盔卸甲。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在深淵裡，他能領袖群雄。

　　一股電流，順著眾人的後背往上爬。

　　片刻的寂靜之後，山谷裡，忽然爆發出一陣喝彩聲。

　　領主貴族們還有些裝模作樣的矜持，不太方便對於同為貴族的沃茨和老巴諾的死發表什麼意見。而下面的將士們可不管那麼多，一個個都拍著巴掌齊聲叫好，歡呼聲喝彩聲山呼海嘯一般。

　　對這幾個人，大夥兒早就恨得咬牙了。

　　從他們下令讓戰斧騎士團關鍵時刻撤退的那一刻起，數萬將士，就沒有一個不想殺了他們的。

　　即便後來惡魔撤退了，大夥兒也都憋著一口惡氣。

　　而如今，這口惡氣吐出來了！

　　殺得好！

　　說起來慢，實則整個過程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情。就連羅伊和斯蒂文森之間，都還保持著戰鬥的姿態。

　　當熱血騰地一下被點燃時，將士們紛紛拔出了長劍。

　　洶湧的人潮，黑壓壓的向中央壓迫而來。每一個人都對斯蒂文森虎視眈眈。尤其是十二位聖域，更是在第一時間就衝了過來。四位聖騎士將斯蒂文森團團圍住，魔法師們目露兇光，毫不掩飾猛烈地魔力波動。

　　沃茨和老巴諾帶來的幾十名護衛騎士，連劍都沒拔出來就被繳了械。而在戰斧騎士們抱著膀子的冷漠注視下。斯蒂文森直接選擇了投降。

　　在被押下去的時候，斯蒂文森扭頭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查爾斯和安斯艾爾。

　　此刻，這兩位雷諾家族成員，正站在阿道夫的身旁。雖然他們在這一戰當中並沒有起什麼作用。可是斯蒂文森知道，他們贏了。

　　他們再一次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而且，這一次他們得到的回報，恐怕比慕尼城之夜的那一次還要豐厚！

　　斯蒂文森有些後悔。

　　他很清楚這兩位無論實力還是智慧，在家族中都不算出眾的叔侄是怎麼青雲直上的。如果自己當初聽他們的勸。藉著他們的氣運，這一次說不定就是完全不同的結局。

　　只可惜，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後悔藥這樣的東西。

　　斯蒂文森被押下去之後，摩頓也離開了。他面無表情的穿過人群，身形幾個起落，就已經消失在山谷出口。在這一過程中，沒有人阻攔他。大夥兒甚至還有意無意地轉開了視線，忽略了他的存在。

　　只有四百多名倖存傭兵，目送著摩頓的背影，直到消失。再回過頭來時。大夥兒面面相覷，一時竟不知道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

　　身為深淵之戰的親歷者，他們比其他人更清楚摩頓的兇橫霸道和可怕。

　　也因此，當看見摩頓居然配合里奧殺了沃茨和老巴諾的時候，他們所受到的震動，也遠比其他人更強烈。那種感覺，就像看見一隻兇惡的雄獅幫助一隻牧羊犬咬死了攻擊羊群的狼一般。簡直難以置信。

　　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論黑心，論陰險，論兇殘，摩頓在傭兵界都是出了名的。當初在守護塔裡。大夥兒是聯合在一起才將這個傢伙給逼走的。可什麼時候，他就成了里奧手裡的一把刀？而里奧，又是用什麼手段，才能控制這樣一個傢伙？

　　在此之前。大夥兒都認為自己已經很了解里奧了。不過，直到現在他們才發現，自己的這位救命恩人身上，實在還有太多的秘密。

　　幾分鐘之後，血祭通道的光門已經徹底消失。而封閉的深淵，也隨即開啟。當巨大的入口再次出現在人們眼前的時候。阿道夫在歡呼聲中宣布，班師回城。

　　幾個禱時之後，勝利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大陸。

　　那一天，大陸南方各地焦急等待結果的的領主貴族們全都歡聲雷動，擊掌相慶，大宴賓客，慶賀這場幾乎已經逼近到家門前的災難的結束。

　　而消息不那麼靈通的平民們，反應雖然慢了一點，但卻更加熱烈。

　　街頭巷尾，到處都是議論的人們。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瘋傳。無數人自發走上街頭，歡呼雀躍，高喊著帝國萬歲的口號，沿街遊行。

　　一時間，身為戰役統帥的阿道夫大公的聲望如日中天。及時馳援，並且不惜釋放禁咒的亞伯拉罕也是人人讚譽尊崇。

　　而更有一個名字，如同流星一般橫空出世，閃耀帝國。

　　里奧？費迪南德！

　　這個來自隱秘家族的年輕人，率領數百傭兵在深淵之中完成了一場不可思議的逆轉，並成為了這場奇蹟般的勝利的締造者。可以說，他以一人之力挽救了整個盧利安乃至整個大陸南方。

　　而除了那場惡鬥之外，人們還津津樂道於他的許多傳聞。例如慕尼城那個雨夜，例如他獨狼魔紋師的身份，例如戰爭最後，沃茨和老巴諾之死。

　　一時間，這個名字成為了人們熱議的中心。無論是貴族的舞會上還是平民的小酒館裡，誰要是沒聽說過這個名字，都會被鄙視落伍。

　　唐納德在收到消息之後，狂怒地拔劍將書房的書桌一劈兩段。

　　里奧？費迪南德這個名字至少被他咬牙切齒的念了超過三十遍，每一次，都似乎恨不得咬碎了吞下肚去。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僅僅在書房裡待了不到一個禱時，就不得不焦頭爛額的召集心腹親信商議善後工作。

　　沃茨是他的心腹智囊，掌握著他不少秘密，有許多沉在水面下的工作都是沃茨經手的。而他一死，也就意味著這一部分完全失控。如果不想被人趁亂抓住把柄或反擊的話，唐納德就必須盡快處理問題。

　　而巴諾家族，更是唐納德最重要的資金來源之一。如今兩代繼承人相繼橫死，巴諾家族的崩塌已經成了必然。

　　幾乎在老巴諾之死的消息傳出的第一時間，就有超過一半的上下游合作夥伴宣布終止於巴諾家族的合作。五個禱時之內，有五個巴諾家族直系成員和超過三十名重要家臣遭遇了襲擊。

　　多年的野蠻擴張，使得巴諾家族明裡暗裡仇人眾多。如今一有機會，這些仇家全都冒了出來。一時間，烽煙處處。無數懸掛巴諾家族紋章標誌的店鋪被砸，商隊被劫。幾個礦區的設施更是盡皆損毀。

　　如果不是唐納德動作快，就連巴諾家族的大本營也差點被人付之一炬。

　　而更讓唐納德難堪的是，兩個重要手下的死，使得他的威信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和挑戰。陣營內部，他已經聽到了不少讓他不怎麼愉快的聲音。如果不能盡快壓下去，恐怕後果還會更加嚴重。

　　在唐納德焦頭爛額的時候，索蘭皇宮則是歡聲笑語。

　　在最初收到從盧利安傳來的緊急戰報時，皇宮議事大廳一度鴉雀無聲。

　　貴族領主們在震驚於這一戰近乎於奇蹟般的轉折時，許多人看向愛德華一世的目光，也在悄悄發生變化。

　　那是一種莫名的敬畏。

　　他們發現，兩年來，無論什麼事情，似乎只要沾上盧利安三個字，這位帝國皇帝總能化險為夷。

　　再糟糕的狀況，到了最後也會變成他的好運氣。

　　這樣的氣運，讓許多人甚至有一種汗毛倒豎不寒而慄的感覺。

　　於是，喧囂混亂的軍事會議，迅速以一種讓人難以置信的平和氣氛結束了。之前還爭權奪利，吵得不可開交的貴族領主們，一個個都變得謙和有禮。對於愛德華一世和薩芬的部署，幾乎是無條件的支持。

　　而在會議結束之後，愛德華還來不及從這突如其來的驚喜中回過神來，他就接到了另外一份戰報。

　　握著這份艾蕾希婭親自書寫的密信，愛德華至少楞了足足十分鐘。

　　然後，他就笑了起來。

　　那是薩芬這輩子都沒見過的開懷大笑。

　　消息，從索蘭帝國向大陸各地蔓延。在教廷山，教皇尼古拉斯二世在聽了戰報之後，沉默了很久。幾位恰好在場的紅衣主教發誓，那是他們在那位矮小老人臉上看見過的，最凝重的神情。

　　而在聖女殿，在蘭里斯家族，在龐貝帝國皇室，在斐烈帝國皇室……人們的反應也不盡相同。有愕然，有驚訝，有慶幸，有輕鬆。但無論對這件事抱著怎樣的態度，有一點卻是相同的。

　　那就是，他們不得不用更重視的目光，去探究盧利安這個近乎於奇蹟般的勝利背後，隱藏的某種徵兆。

　　很多人已經隱約感受到了，一種命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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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七十章　 魯克蘇醒

靜謐的房間里，羅伊守在魯克的床前。

    深淵龍根調制的藥劑，已經在魯克的身体里發揮作用了。大量的光明之力被吸收，調和。魯克旺盛的血氣開始變得平靜，燃燒的生命力也重歸平衡。

    只是，他還沒醒過來。

    陽光穿過窗戶，灑落在地毯上。又一陣歡呼聲，從城堡外傳來。

    現在距離那場戰爭結束，還不過十二個禱時。因為記掛著魯克的病情，所以羅伊先一步乘獅鷲趕了回來。而阿道夫的大軍，還在回城的路上。

    不過即便如此，慕尼城也已經成了歡樂的海洋。

    劫后余生的人們走上街頭，慶賀這場戰爭的勝利。巨大的歡呼聲就如同海潮一般。哪怕是在大公城堡深處也能夠聽見。

    羅伊靜靜地看著沉睡中的魯克，腦海中，又浮現了在魔法塔里看見的畫面，同時回蕩著一聲吶喊。

    “法林頓！”

    這個名字，被不同的聲音叫響。

    或粗豪，或清朗，或暴烈，或沉著……

    而這些聲音的主人——那些黑頭發的騎士們，舍生忘死地與魔族搏斗。一批人倒下了，又一批人頂上去。一代人老去了，又一代人成長起來。

    看著魯克有些花白的頭發，羅伊忽然覺得眼角有些濕潤。

    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一天起，誤會，就他對那個名叫法林頓的地方充滿了抗拒。在他看來，那里距離自己是那麼的遙遠，生活在那里的那些和自己有著共同血脈的人們是那麼的英勇，卻也是那麼的冷酷無情。

    他們將自己的孩子從母親的懷抱里奪走，讓他們在冰天雪地嚴寒酷暑中摸爬滾打，讓他們自幼學習如何戰斗。如何殺人。

    他們在軍營里長大。他們的身体上，每一寸都滿是傷痕。他們不會哭泣，在他們的字典里更沒有溫情。他們只是一群麻木的。背負著罪名的戰士。他們從出生到死去，唯一存在的價值就是戰斗。

    就連他們的親人死在了身后。他們也不會回頭看上一眼。

    羅伊其實不恨祖父羅蘭大公，也不恨這些戰士們。他只是覺得，從母親凋零在冰霜長河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和自己再也沒有關系。

    自己的身上雖然流著相同的血脈，但自己不過是一頭被拋棄的孤狼而已。

    是威廉爺爺養育自己長大，是冰雪風暴和危機重重的魔獸森林，教會了自己生存的本領。就連精靈，矮人這些一起生活過的異族。也比他們親得多。

    如果非要說有一點什麼情緒的話，那就是悲哀。

    為他們悲哀，也為自己悲哀。

    這樣的情緒，羅伊一直深深的壓在心底。直到魯克的出現，直到在魔法塔里看見那些畫面，他才猛然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麼離譜。

    當自己流落大陸的時候，祖父為給自己復仇，背棄了永不離開法林頓的誓言，單槍匹馬。殺得梵丁堡血流成河。三十六名高高在上的紅衣大主教，一夜之間，竟隕落超過一半。如同土雞瓦狗！

    一時間，風云激蕩，天地變色。

    為了隱藏這個秘密，那一年，教廷直接封閉了梵丁堡。几大教廷騎士團傾巢而出，四處抓捕異端，發動清洗，挑動叛亂，轉移視線。

    不過。他們瞞得了普通民眾，又怎麼瞞得了消息靈通的貴族？

    雖然大伙儿都諱莫如深。但當年之事，至今依然為人津津樂道。對于那位老人。對于發林頓，他們有的，就只是無比的敬畏。

    而在祖父羅蘭被俘之后，法林頓的回應，更是生猛霸氣到令人發指——他們僅僅打開了通往救贖大陸一方的城堡大門，一騎不出，就迫使教廷和天國的興師問罪偃旗息鼓。對羅蘭的處置，也只是囚禁罷了。

    每每想到這個畫面，羅伊就覺得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燃燒，每一滴血液都在沸騰。

    那種血脈和靈魂的共鳴和驕傲，讓他難以自己。

    是的，祖父羅蘭一向以冷酷無情著稱。是的，他一開始就不贊同父親和母親的婚事，甚至極力反對。是的，在父親戰死之后，他一度想把自己從母親的懷抱里奪走，像每一個傳統的法林頓男人那樣，讓自己在軍營里長大。

    不了解他的時候，羅伊有一万個理由恨他。可當真正了解他，羅伊此刻卻只覺得鼻腔發酸，眼眶發紅。

    他的確沒有陪伴自己，沒有寵溺，甚至沒有一個溫和的笑容。

    可是，他屠了整座梵丁堡！

    那才是這個獅子一般的老人表達溫情的方式！

    而且，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放棄尋找自己。為了自己，一批又一批像魯克這樣在法林頓生活了一輩子的騎士，脫下象征榮耀的戰袍，奔赴他鄉，隱姓埋名。

    整整十六年，他們都在一刻不停地打聽自己的消息。

    這讓羅伊覺得，自己真特麼是個混蛋！

    淚水奪眶而出。恰在這一刻，魯克睜開了眼睛。

    “哭什麼？”老人眼中的迷茫消失之后，沒問自己的情況，倒是先皺了皺眉頭，“法林頓的男人可不會哭。”

    羅伊手忙腳亂地抹去了眼淚，否認道：“我可沒哭。”

    魯克笑了笑，閉上眼睛。催動功法運行了一圈斗氣，發現自己身体沒有大礙之后，坐起身來。

    “我在哪里？”

    羅伊將他扶在床頭靠著，為他后背墊上一個枕頭，說道：“在阿道夫大公府。”

    他知道，自從為自己抵擋了那道天罰之后，魯克的記憶，就停留在峽灣軍營，對于這段日子以來的事情，都一概不知，于是將經過都說了一遍。

    對于魯克，羅伊沒有任何的隱瞞。

    除了因為最終戰場事關重大，而奧斯汀的存在又沒有得到他的許可。因此沒說之外，其他的，包括禁錮戰甲改變相貌和身份。包括和几大家族的衝突，包括深淵一戰。乃至諾伊奧坦斯魔法塔的經歷，都一一講述。

    一開始，魯克還嘴角含笑，靜靜地聽著，到后來，眼睛就越睜越大。最后都坐不住了，直起身來，一臉目瞪口呆。

    羅伊經歷之奇。讓他難以置信。

    “等等……”到最后，魯克都已經應接不暇了。

    “你是說，你現在的追隨者，有一只比蒙？”他問道。

    羅伊點了點頭。

    魯克倒吸一口涼氣，干脆把腳放下來，坐在床邊，盯著羅伊的眼睛：“還有三只骨龍？一只十二級惡魔？”

    “嗯，”羅伊一臉靦腆地點了點頭，把之前說過的話又重復一遍，“另外還有八只十一級惡魔。七十二只十級惡魔。”

    魯克張大了嘴，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另外，你還是精靈的聖靈之子和矮人的擎雷者？”

    盡管羅伊一直覺得自己的臉皮夠厚。這時候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再沒有誰比他自己更清楚這些稱號是怎麼來的了。

    什麼聖靈之子，什麼擎雷者，都是弓靈和斧靈的作用。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也是事實。

    見這小子又點了點頭，魯克已經完全無語了。

    自從找到羅伊，他就知道，別看這位少爺表面看起來身体單薄，一副人畜無害甚至有些迷糊好欺負的模樣。可實際上，他一點都不簡單。

    論實力。他魔武雙修，戰斗力遠超同齡人。論機敏。他比老狐狸還狡猾。而論藏在水面下的力量，他更是不聲不響拉起了一支匪軍。

    魯克不知道這不是從小在魔獸森林里生活養成的占山為王的習氣，但少爺能折騰，能扒拉，他是早就見識到的。

    可他還是沒想到，自己睡了這麼兩三個月，自家這位少爺，又折騰出這麼大一筆家當。

    錢就不說了。

    如今的羅伊雖然算不上富可敵國，但比起苦哈哈的法林頓騎士團來說，不知道富了多少倍。几大家族的贖金，夠他揮霍十輩子了。

    就算養支軍隊，也是綽綽有余。

    而實力，更是大幅度暴漲。如今的他，單獨面對一名初級聖域也不落下風。他的斗氣，他的武技，他的魔法，他的領域分身，足以讓任何一個對手頭疼。

    如果再加上他的追隨者……魯克覺得，任何膽敢跟這位少爺為敵的家伙都是蠢貨！

    而如果自己沒有算錯的話，少爺今年，才十八歲！

    緩緩平復了一下心情，魯克把思緒，轉移到了如今的局面上。魔族入侵，意味著那道捆在法林頓騎士團身上的枷鎖，已經解除了。原本，這個時候，無論是為了法林頓，還是為了羅伊的安全，他都應該回去。

    不過，在聽說了羅伊的經歷之后，魯克卻有了與之前不同的想法。

    的確，身為漢山家族的繼承人，羅伊回歸法林頓，似乎是天經地義。尤其是在這個亂世之中，他的出現，對于法林頓騎士團來說意義重大。可是，那樣的他，其實反倒被限制住了。就像一匹過早加上馬鞍的小馬，這對他不是什麼好事。

    反倒是在沒有法林頓的牽絆，自由自在的情況下，他一直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野蠻生長。

    魯克無法想象，如果再給他一段時間，他會做到怎樣的程度。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那一定超出自己的想象力之外。

    而如今的法林頓雖然很强大，堪稱天下第一騎士團，但魯克深知這支隊伍的危機。或許，讓法林頓騎士團多一個兄弟，多一股可以互相依靠的勢力，才是最好的選擇。

    況且，羅蘭大公……

    想到這里，魯克對羅伊道：“少爺，你有什麼打算？”

    羅伊沉默了一下，說道：“我准備去北方，先解決班德茲的事情。”

    魯克點了點頭。

    通過羅伊之前的講述，他知道，如今魔族入侵，兵鋒直指聖索蘭。為此，索蘭皇室已經下令全國動員。各大行省領主們的軍隊正日夜兼程北上集結。就連阿道夫也會在短暫的休整之后領軍出發。

    這一仗已經是不可避免。天下風起云涌，而對羅伊來說，糟糕的是，班德茲的位置正在戰區之內。因此，他必須盡快趕去。

    魯克微微一笑，說道：“那麼，少爺，我覺得你應該征召一支屬于你自己的軍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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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七十一章  　更強大的匪軍

　　「軍隊？」羅伊一楞，隨即反應過來。

　　顯然，魯克說的不是匪軍。

　　如今亂世開啟，班德茲又處於風暴邊緣，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捲進去。如果僅僅靠匪軍目前的力量的話，是很難在夾縫中生存下來的。因此，在位於大後方的盧利安徵召人手，組建一支軍隊，是非常必要的。

　　而這支軍隊，將和班德茲一道，組成一個更強大的匪軍。

　　不過，羅伊皺了皺眉頭，說道：「我沒有徵召軍隊的資格，況且，現在在盧利安徵召人手，也不太合適。」

　　徵召軍隊，是貴族領主在自己領地上擁有的權力。而羅伊雖然現在有著費迪南德家族繼承人的身份，但這不過只是身份的掩護而已。

　　自羅曼皇朝之後，費迪南德家族就銷聲匿跡了。既不是索蘭帝國皇室的臣屬，也沒有自己的領地。甚至家族紋章都沒有在皇室紋章院登記。因此，從本質上來說，他只是一個平民，沒有徵召軍隊的權利。

　　而從另一個方面來說，當初羅伊之所以能拉起匪軍，是因為匪軍成員大多都是失去了鬥氣的榮養營廢人。他們來自於帝國各地，不屬於盧利安。追隨羅伊，完全是因為信任，恩情和志同道合。

　　可要張榜徵召，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騎士加入軍隊，報酬是一方面，前程才是最重要的。若不能積累軍功，若不能靠手中的騎槍長劍搏一個功名，搏一塊采邑領地，搏一份給子孫後代的榮華富貴，誰願意給一個平民小子賣命？

　　更重要的是，這裡是阿道夫和他麾下領主們的領地。

　　在這裡徵召軍隊，和把手伸進別人的口袋裡掏錢也沒有什麼區別。這樣的事情，是很犯忌諱的。尤其是在如今盧利安剛剛經歷了惡魔戰爭，損失慘重的情況下，自己這麼做似乎不太合適。

　　「我的少爺……」知道羅伊的顧忌。魯克笑了起來，搖搖頭道：「如果換成別的人這樣幹，我相信阿道夫大公會毫不猶豫地把他生吞活剝了。不過，如果是你的話……去和阿道夫大公談談。你會得到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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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房間，羅伊變成里奧的模樣，一邊思考著魯克的話，一邊信步穿過廊橋，走上了大公城堡的城牆。

　　見到這位年輕的傭兵。巡邏騎士和衛兵們都恭敬地行禮問好。

　　大夥兒都已經聽說了發生在前線的戰鬥經過，因此比誰都明白，如今慕尼城的所有歡呼所有熱鬧，都是因為這個一臉和氣的黑頭髮青年。如果不是他，就連大公殿下只怕也要兇多吉少。

　　轉悠到大公城堡的南面城牆，羅伊趴在雉碟上，向下方的城市街道看去。

　　街道上，人潮湧動。

　　慶賀的人們成群結隊，載歌載舞。

　　吉賽人的馬戲團在公開表演，酒館的老板和夥計們笑呵呵地把庫存的酒都搬到了街頭。男人們勾肩搭背。開懷暢飲。女人們則三五成群，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就算不時罵一聲泥猴一般的孩子，臉上都帶著笑意。

　　貴族紳士們趕赴宴會的馬車，在擁擠的人群中緩緩挪動。不過，無論是車廂裡的主人還是駕駛座上的馬車夫，都個個笑呵呵地平易近人，一點也不著急的模樣。

　　他們知道，因為這場勝利而刻意舉辦宴會的主人，是不會在乎客人因為遊行而遲到的。而且他們已經想好了，等到了地方。一定要跟大夥兒吹噓一下街上的盛況。這可是挑動氣氛的好話題。

　　而現今，阿道夫的軍隊還沒有進城呢。

　　沒人知道等英雄們走進城門的時候，會是怎樣熱烈的景象。反正，這會兒大家就已經開心得快瘋了。

　　羅伊靜靜地看著。嘴角不禁勾起一絲微笑。

　　自幼在深山野林裡長大，直到十歲才來到人類世界，從骨子裡來說，羅伊並不算一個善於和人打交道的人。他習慣孤獨多於習慣社交，他習慣在風雪中奔跑多於習慣在擁擠的街道上行走。

　　可是，他打心眼裡喜歡這樣的世界。這樣的生活。

　　他喜歡看每一個人臉上的笑容。喜歡從這些笑容去推測他們的幸福。無論是路邊追逐的孩子，還是咋咋呼呼紅光滿面的胖大嬸，也無論是路口杵著拐杖白髮蒼蒼的老人，還是魁梧壯實龍行虎步的傭兵……

　　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著不同的生活。在平常，他們或許為了一筆收入開心，或許為了窘迫的衣食而憂愁。而如今，他們都在笑著。

　　為了一個共同的理由。

　　這讓羅伊感覺到發自內心的喜悅和驕傲。一時只覺得自己所經歷的所有艱險，所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值了。

　　而魯克的話，也在他的心裡生根發芽。

　　既然生逢這個沒有任何人能夠獨善其身的亂世，既然命運讓自己走上了這條路，背負著這個責任，那麼，自己就沒有回頭的可能。

　　自己能做的，就是努力的走下去，披荊斬棘。

　　不過，自己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要在亂世中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要將魔族趕出斷天山脈，想要挑戰教廷和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敵人，自己就必須不斷的壯大。弱肉強食強者為尊，才是這個世界的法則！

　　是的，自己應該打造一支強大的軍隊。一個可以在這個世界，實現自己的意志的力量！

　　而這對自己來說，並不是遙不可及。

　　矮人和精靈兩個部族，已經遷徙來了慕尼城。自己手上，又有星王，三隻骨龍和一支以班克薩爾為首的小型惡魔軍隊。再加上絕境裡的資源，斯嘉麗等人的贖金，以及自己打造的天變魔裝……

　　羅伊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正計算著手中所掌握的資源，不知不覺間，一個窈窕的身影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後。

　　「很熱鬧。」

　　羅伊扭過頭去，只見艾蕾希婭正微笑著站在自己的身旁。

　　「是啊。」羅伊笑道。

　　艾蕾希婭是和他一起乘獅鷲先回到大公城堡的。在羅伊照顧魯克的時候，她已經洗過了澡，換了一身衣服。

　　現在她穿著一身式樣簡單的白色長裙。長裙的衣領，裙擺和袖子上繡著淡藍色的小碎花。波浪般的長髮垂在左側肩頭，腳下穿著一雙水晶涼鞋。可就是如此簡單的打扮，就已經讓人為之驚艷了。

　　那被寬鬆的法袍遮擋的曲線一露出來，立刻讓她的誘惑力百倍上升。儘管羅伊很快就垂下眼睛，但那裙擺下修長筆直的小腿和如同藝術品般精緻的白皙腳趾，也讓他覺得頭暈目眩，心跳加速。

　　咳咳……羅伊有些窘迫。

　　看他的樣子，艾蕾希婭露出一絲捉狹的笑容。

　　雖然平常並不以自己的美麗為傲，但艾蕾希婭也見多了男人看見自己時的模樣。對別的人的目光，她或許並不在乎，但對於自己的這位守護騎士，她卻多少有一絲小女孩的虛榮和得意。

　　「能陪我走走嗎？」艾蕾希婭問道。

　　「當然。」羅伊點頭道。

　　艾蕾希婭嫣然一笑，當先向城牆石梯走去。羅伊隨即跟上，和她並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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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七十二章 　 盛大遊行

　　「羅伊，當初你跳崖之後，是怎麼活下來的？」艾蕾希婭好奇地問道。

　　雖然一直都有關於羅伊的消息，不過，艾蕾希婭還是很好奇他的經歷。時間如梭，一晃就已經兩年了。

　　走在羅伊的身邊，艾蕾希婭又彷彿回到了波拉貝爾。

　　「那天，我掉進了一條河裡……」羅伊陪著艾蕾希婭，一邊散步，一邊講述著兩年來的經歷。

　　從被追殺誤入絕境一直到現在。羅伊只略過了一些不方便也沒必要談論的秘密，將整個經歷都大致說了一遍。

　　艾蕾希婭饒有興致的聽著。

　　相較於她了解的信息，羅伊自己的講述自然更清楚更具體。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許多自己以前從來都不知道的事情。

　　誤入絕境，美丁城之戰……一樁樁一件件，每每聽到驚險處，艾蕾希婭都情不自禁的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覺得手心裡全是汗。而當聽到羅伊終於安然無恙甚至因禍得福的時候，她的臉上就會不自覺地露出欣喜的笑意。

　　聽羅伊說完，艾蕾希婭長舒一口氣，一時頗有些心馳神往：「沒想到你的經歷竟然這麼曲折。」

　　羅伊笑了笑，問道，「你呢？」

　　「我？」艾蕾希婭嘆了口氣，「我就簡單多了。」

　　「平日裡，我大部分時間都在聖女殿，」艾蕾希婭沿著通往花園的小道往前走，「每隔半年，才有幾天的假期回皇宮探望父皇和母親……」

　　隨著艾蕾希婭的講述，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簡單，枯燥，甚至有些壓抑的生活，浮現在羅伊的眼前。

　　其實，對於艾蕾希婭的處境，他並非一無所知。

　　身為帝國公主，艾蕾希婭無論在上層的貴族領主中。還是在下層的平民百姓中，都是萬眾矚目的明星。

　　大家熱衷於議論公主的一切。她的美麗，她的穿著，她說過什麼話。和誰跳過一支舞，會出席哪一場宴會或儀式，等等等等。

　　自然，關於她在聖女殿的一切，更是焦點話題。

　　大街小巷都在傳言。自從奧古斯都晉升聖騎士之後，聖女殿對索蘭皇室的態度就有了很大的變化。如今殿中分作兩派。一部分堅持聖女殿的傳統和中立，而另一部分，則認為聖女殿應該與蘭里斯家族結盟。

　　後一派的人，對艾蕾希婭造成了不小的壓力。在這些人的眼中，艾蕾希婭的存在，已經成為了一個換取利益的籌碼。

　　由此可見，艾蕾希婭在聖女殿裡的處境並不樂觀。

　　不過，羅伊還是沒想到，艾蕾希婭承受的壓力竟然這麼大。本應該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她。如今卻像一隻籠中鳥。

　　別人艷羨她的尊貴身份，嫉妒她的美麗，卻不知道，正是這些，如同一條條繩索一般捆綁著她，讓她艱於呼吸。

　　她必須出席各種公共場合併保持自己的微笑；她必須做出犧牲，以盡力維持聖女殿對皇室的支持；她必須保持沉默，由著其他人對自己的生活指手畫腳。她還必須在未來的某一天，如同花瓶一般被人爭奪。

　　這就是帝國公主的命運。

　　所有的一切，似乎從她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了。

　　這時候，羅伊終於明白，為什麼兩年之前，艾蕾希婭會有那樣的一場旅行了。對於她來說。那是她進入金絲鳥籠之前，最後一次自由飛翔。

　　聽著艾蕾希婭的講述，羅伊忽然覺得，從小流落山林浪跡天涯的自己，其實並不是最慘的那一個。

　　自己的童年，遠比艾蕾希婭快樂多了。

　　不過。讓羅伊沒想到的是，隨著艾蕾希婭的話匣子打開，兩人之間的聊天節奏，徹底進入了「公主的傾訴」時間。

　　羅伊完全接不上話了。

　　一開始，艾蕾希婭的話題還僅限於經歷，可她平常實在少有傾述對象，而對羅伊又全然不設防，因此，一聊起來，就停不下來了。

　　常常說著說著，她就想起某個有趣的話題，然後就拐到一邊去了。等到再拉回來的時候，又忘了自己之前說到哪裡了。

　　每到這個時候，她就吐吐舌頭，一臉的不好意思。

　　不過，等到羅伊提醒她之後，她又興高采烈地唧唧喳喳。皇宮裡的趣事呀，聖女殿的老師啊，怎麼學習魔法呀，簡直事無巨細。

　　就連某天不小心崴了腳，或者某次被一位聖女殿的同學擠兌急了，暗中作弄對方的事情，也都說給羅伊聽。

　　以至於到了最後，羅伊發現，艾蕾希婭就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

　　這時候的她，再不是那個端莊微笑的公主，再不是那個讓人仰望的大陸第一美人。她的一切，都隨著這些瑣碎小事而變得清淺，透明。

　　那有些囉嗦的小抱怨和不時爆發的清脆笑聲，讓她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鄰家女孩。

　　說說笑笑，兩人不知不覺就穿過花園，經過走廊，沿著主樓弧形的城牆走到了大公城堡的大門。

　　又一陣熱烈的喧囂聲從外面傳來。

　　艾蕾希婭側耳聽著，眼中忽然閃過一絲亮光。

　　她一拉羅伊的手：「我們出去看看！」

　　羅伊一楞，還來不及同意或反對，就已經被她拉著出了城堡大門，沿著山坡道路向山下跑去。

　　到了城市街道，艾蕾希婭就如同放飛的鳥兒一般。她戴上了一面精巧的女妖面具，遮住了鼻子以上的部分。然後不由分說拉著羅伊就擠進了人群。

　　街道上，正舉行花車遊行。

　　一輛花車從兩人面前駛過。隨著魔力的驅動，花車上不斷綻放出百花齊放的幻象。花叢中，五個穿著五色舞衣的女孩，正隨著美妙的音樂翩翩起舞。成百上千的幻象蝴蝶纏繞在她們身邊飛舞盤旋。

　　而這僅僅是第一輛。在後面，還有數十輛各種各樣的花車，更有鼓手，號手，舞者乃至於小丑組成的隊伍。

　　這些原本只在神蹟日上才能看到，而為了慶賀惡魔之戰的勝利，全都出動了。一時間，只是滿眼花團錦簇，讓人應接不暇。

　　艾蕾希婭興奮極了，如同一條靈活的魚兒般在人群中游走。

　　「快看，小丑！」

　　「哇！」

　　「這邊這邊，羅伊，你快看。」

　　羅伊就像一個扯線的木偶一般，跟著艾蕾希婭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亂竄。奔走時，陽光迎面灑下來，讓他有些看不清這個斑斕的世界。但他能看見艾蕾希婭的側臉，她的耳廓，還有細小的茸毛。

　　而那張女妖面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在艾蕾希婭嘴角的笑容襯托下，呈現一種放肆的妖異。

　　面具是貴族女性常用的飾品。幾乎每一個貴族女士的空間戒指裡都有自己的面具。

　　羅伊不知道艾蕾希婭為什麼會選擇這樣一張面具。可這時候，他忽然有一種感覺，似乎沐浴著陽光的女妖，才是她最真實一面。

　　盛大的遊行，在幾個禱時之後迎來了高潮。

　　阿道夫領軍入城了。

　　隨著一支支威武雄壯的騎士隊伍經過，人們徹底瘋狂了。無數的鮮花如同雨點一般撒過去，帝國萬歲的歡呼聲響徹雲霄。

　　而這個時候，艾蕾希婭和羅伊，也已經到了大軍入城的南門。

　　兩人並肩站在人群中，看著策馬入城的阿道夫，聽著身旁人們激動的叫喊聲，不禁相視一笑。而當羅伊重新扭頭把目光投向阿道夫時，卻沒注意，艾蕾希婭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他。

　　直到羅伊有所察覺的再轉過頭來，艾蕾希婭才飛快地移開目光。

　　她的耳朵有些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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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七十三章 　 靜夜

　　直到夜深人靜，艾蕾希婭才如同小偷一般，輕手輕腳的走進房間。儘管小心翼翼，但房門的嘎吱聲，還是清晰可聞。

　　更何況……一直等候在房間裡的蘇珊，抱著膀子，沒好氣地看著一臉尷尬，雙頰暈紅的艾蕾希婭。

　　下午的時候，這位公主殿下說去花園裡散散步，可沒想到，等自己去找她的時候，整個城堡都沒有了她的蹤影。自己找了整整一個禱時，最後才聽守衛說，她和那個名叫里奧的先生一起出了城堡。

　　知道有羅伊陪著，蘇珊倒是不擔心她的安全。可她還是沒想到，艾蕾希婭竟然到現在才回來。而且，看她的樣子，居然還喝了酒！

　　「你看看你！」蘇珊一邊擰著熱毛巾，一邊抱怨，「成什麼樣子了。」

　　艾蕾希婭坐在床邊，搖晃著雙腳，抿著嘴直笑。

　　和羅伊一起看了阿道夫入城之後，兩人又跟著幾近瘋狂的人群加入了遊行。然後，他們在中途離開了隊伍，逛街，看馬戲，吃各種小吃，最後還去強者大街的小酒館裡喝了幾杯甜甜的朗姆酒。

　　今夜的慕尼城，是徹夜的狂歡。

　　大大小小的酒館裡擠滿了各色各樣的人們。有衣冠楚楚的貴族紳士，有穿著亞麻布衣服的平民，有帶著氈帽背著褡褳的商人，還有身材魁梧性子粗豪的傭兵。大家聚在一起，熱鬧非凡。

　　艾蕾希婭平常並不喝酒。

　　可在那樣的氛圍下，端著一大杯朗姆酒，然後在大夥兒的起哄聲中一飲而盡，竟然讓她覺得很過癮！

　　如果不是羅伊攔著，只怕她現在早就已經醉倒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艾蕾希婭擦著擦著，就把臉蒙在熱毛巾裡笑出了聲來。

　　「怎麼了？」蘇珊好奇地問道，沒好氣的臉上也不禁浮現了一絲笑意。她都不記得自己有多長時間，沒見過艾蕾希婭這麼開心了。

　　艾蕾希婭臉上紅撲撲的，眼睛有些發直。酒精的作用讓她看起來有些遲鈍，又有些神采飛揚。就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這一刻，什麼公主，什麼聖女殿。所有的煩惱似乎都不翼而飛。

　　「羅伊……」艾蕾希婭吃吃笑著，「那傢伙，把整個酒館的人都喝倒了……他還跟人打架……哈哈哈哈……」

　　「打架？怎麼回事？」蘇珊急忙追問。

　　隨著艾蕾希婭顛三倒四的敘述，好半晌，蘇珊才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因為慶賀勝利，今夜的酒館人特別多，氣氛也特別熱烈。一開始，艾蕾希婭和羅伊還躲在角落裡看熱鬧，可到最後，大夥兒都喝開心了，一起拉著手載歌載舞，他們自然不會掃興，也加入其中。

　　雖然用面具遮擋了半張臉，可艾蕾希婭的美麗。依然成了整個酒館的焦點。尤其是在她在歡呼鼓掌的人群包圍下，跳了一段獨舞之後，局面就更控制不住了。幾乎所有人都在起哄，許多酒客還故意在做遊戲的時候聯合起來，每每把目標集中在艾蕾希婭身上，讓她輸了一次又一次。

　　唱歌，跳舞，喝酒三樣任選，玩得不亦樂乎。

　　艾蕾希婭知道大夥兒的作弄並沒有惡意，加之心情放鬆。就多喝了幾杯。

　　不過，一旁的羅伊看不下去了。身為艾蕾希婭的同伴，如果這個時候他不挺身而出，酒館的其他男人都不會答應。因此。他不但把後來該艾蕾希婭喝的酒全都擋下了，而且還主動出擊。

　　一開始，那幫資深酒客和身強力壯的傭兵們，都沒拿這個身材單薄的小子當回事。可沒想到，這小子喝酒簡直就是個無底洞。就連大夥兒聯合起來車輪戰，也輸了個灰頭土臉。至少有十幾個人當場就被灌趴下了。

　　而喝醉了酒。以這幫粗豪漢子的性子，若不打一架簡直辜負了如此美好的夜晚。

　　先是一幫鬥酒的傭兵內訌，然後波及了整個酒館。女人們或尖叫，或拍手，或咯咯直笑，男人們一臉興奮，紛紛加入戰團。不管眼前是誰一拳頭就揍過去。一時間拳腳交錯，亂作一團。

　　戰鬥，迅速蔓延到了整條強者大街。

　　人們成群結隊，哈哈大笑著彼此飽以老拳。

　　原本羅伊並沒有參與。可隨著艾蕾希婭一拳頭揍翻了一個衝她傻笑的醉鬼之後，他就被拉下了水。

　　然後，艾蕾希婭就躲在羅伊的身後，看他橫掃四方。

　　酒館裡打架，是沒人用鬥氣戰環的。可羅伊的打架技巧何等豐富，肉體力量又何等恐怖。

　　一個人撲上來，被他揍翻。兩個人撲上來，又飛了回去。然後是三個，五個……到最後，這個黑髮小子簡直成了這場混戰的明星。就連那些常常在酒館裡打架的老手，也都紛紛栽倒在他面前。

　　打完架，羅伊拉著艾蕾希婭就跑了。兩人一路笑著跑回了大公府。

　　聽完艾蕾希婭的講述，蘇珊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你們真是……」

　　搖搖頭，她都不知道怎麼形容才好。又擰了一把熱毛巾，遞給艾蕾希婭，才想起那個詞來，嗔道：「胡鬧！」

　　艾蕾希婭咯咯地笑了起來。

　　「還笑，」蘇珊白了她一眼，說道：「陛下的特使，已經來了。是紋章院首席紋章官薩蒙德閣下。」

　　「啊？」艾蕾希婭驚訝地站起身來，「薩蒙德大人親自來了？」

　　「是啊！」蘇珊沒好氣地道，「要不我怎麼急著到處找你呢？」

　　艾蕾希婭咬咬嘴唇，眼中流露出一絲喜意。

　　毫無疑問，作為愛德華的特使，薩蒙德的到來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宣布皇室對這場戰爭的有功之臣的獎賞。

　　而更進一步來說，褒獎的重點，就是羅伊。

　　艾蕾希婭知道羅伊立下的功勞有多大。可她還是沒想到，父親竟然派了薩蒙德……不，肯定是薩蒙德大人自己主動請纓來的。

　　要知道，在聖索蘭帝國，紋章院的地位可高居政閣所有部門之上。

　　這個機構，掌握著所有貴族家族的紋章，印記，族譜記錄，身份甄別和爵位升降等事務，不但權力極大，而且地位超然。用一句最簡單的話來說，就算愛德華一世退位，唐納德登基稱帝，紋章院也還是那個紋章院，首席紋章官也還是那個首席紋章官。

　　如果唐納德敢對紋章院下手，代表所有貴族階層，由來自於不同地區不同勢力的貴族組成的紋章院長老們，立刻就會讓唐納德後悔。

　　因此，雖然薩蒙德一直都支持皇室，但愛德華一世對薩蒙德尊敬有加，從來都不會對他發號施令。

　　所有人都知道，如此薩蒙德的身份，代表著皇室特使的最高級別了。而要他出動，那一定是出於愛德華的請求，更是出於他自願的。

　　這一次，為了羅伊，薩蒙德竟然親自擔任特使。這讓艾蕾希婭驚訝的同時，也對他所帶來的旨意內容，充滿了期待和好奇。

　　「薩蒙德大人怎麼說？」艾蕾希婭急切地問道。

　　「還能怎麼說？」蘇珊笑了起來，說道，「這一次，薩蒙德大人帶來的賞賜非常豐厚。具體有什麼，明天會公布。不過，說是要把以前欠羅伊的，都給他補上。」

　　「難道不應該嗎？」艾蕾希婭道，「從他在波拉貝爾救了我起，他為帝國立下了多少功勞？再豐厚的獎賞也都是理所當然！如果不是那次莫名其妙的天罰，這些早就應該是他的了。更何況這次……」

　　「好好好，」蘇珊捂嘴笑道，「我覺得，最重要的是他還是我們公主殿下的守護騎士。憑著這一點，賞賜就該再翻倍！一會兒我就找薩蒙德閣下說去！」

　　艾蕾希婭白了蘇珊一眼，也笑了起來。

　　她坐回床邊，擺動雙腳，一臉喜滋滋的模樣，顯然是為羅伊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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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七十四章　 幫他折騰

“那麼……”蘇珊眼珠一轉，坐在了艾蕾希婭的身邊，“你今天和他在一起，有問過他以后的打算嗎？他會不會跟咱們回帝都？薩蒙德閣下說，陛下非常想見他一面。而且現在陛下也正是用人之際……”

    艾蕾希婭臉上的笑意消失了，輕輕搖了搖頭。

    “他不去？”蘇珊驚訝地道。

    一直以來，羅伊都游歷在皇室的視線之外。可是，這個波拉貝爾的小雜役從被艾蕾希婭冊封為守護騎士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和索蘭皇室休戚與共密不可分。蘇珊還記得，他還是皇家騎士團的榮譽騎士呢。

    如果說，第一次是被亞歷克斯*得跳崖失蹤，第二次是加入第一訓練營學習，第三次又遭遇天罰音訊全無，導致羅伊無法受到皇室的保護的話，那麼現在，他跟隨艾蕾希婭回到帝都，正是順理成章。

    無論他加入第一訓練營總營學習，還是接受陛下的別的安排，都比他漂泊在外好得多。

    至于他的身份，有索蘭皇室和亞伯拉罕的共同保護，根本不是什麼問題。要說異端，魔法公會里那麼多研究空間魔法和亡靈魔法的魔法師，哪一個不是一被抓住就會綁上火刑柱的異端？

    他們到現在，不也活的好好的？

    教廷的手，就算能伸進帝國，在帝都也翻不起風浪！

    況且，羅伊還有另外的一個身份。只要他不承認，誰也拿他沒辦法。貴族的事情就是這樣，有些真相就跟禿子頭上的虱子一樣明擺著，那也沒人戳破。大家睜一眼閉一眼，誰也不會沒事趟渾水。

    因此，蘇珊認為，只要艾蕾希婭一開口，羅伊肯定會接受。可沒想到，此刻一問，艾蕾希婭卻是搖頭。

    “不是。”艾蕾希婭幽幽道，“是我沒跟他提。”

    蘇珊不解地問道：“為什麼？”

    “我聽他說了他的好多事情，”艾蕾希婭道，“原來。他在北方靠近混亂之地的邊緣，買了一個名叫班德茲的鎮子。那里有兩千多名跟著他逃出波拉貝爾的平民，還有他的朋友和部下。

    而那個地方，正在這次魔族南下兵鋒的范圍內。他跟我說，他准備在盧利安招募一支軍隊去班德茲。”

    “招募一支軍隊？”蘇珊目瞪口呆。“他想干什麼？和魔族作戰？天啦，那只是一個聽都沒人聽說過的小鎮而已。他要安置那些人，難道還沒地方嗎？”

    艾蕾希婭有些出神地看著床頭燭台跳躍的火苗，說道：“他說，當初他們就是因為斐烈帝國入侵盧利安，避難去的班德茲。沒想到現在魔族卻從北方來了。其實無論搬去哪里，最后都沒人能獨善其身。”

    她扭頭看著蘇珊道：“所以，他不想逃了。艾瓦隆大陸很大。可神賜大陸已經被魔族占據了，救贖大陸再大，也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班德茲是他和他那支名叫匪軍的軍隊的家。他們會抵抗魔族，至少在失敗之前，他們不會放棄。”

    “這個家伙……”蘇珊苦笑著，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對于羅伊，蘇珊是發自內心的欽佩，甚至有些崇拜的。這不僅僅是因為羅伊和艾蕾希婭的關系，還是因為，她几乎是親眼看著他從一個無法修煉斗氣的小雜役，一步步走到現在這個高度的。

    每每回想兩年前的波拉貝爾，蘇珊就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一樣。

    那個時候。站在一旁看著羅伊，湯姆和安德魯打架的她，只不過覺得這是一場鄉下孩子的在陽光，塵土。狗叫聲中爆發的鬧劇而已。

    他們精力旺盛，衝動，好斗，頭腦簡單，粗魯無知。

    這樣的鄉下小子，別說跟艾蕾希婭和自己。就是跟隨便一位低級貴族騎士比起來，也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們會生活在這個世界最底層市井中，在某一天長大，放棄他們無用的幻想，選擇一個能養活自己的職業，然后找一個姑娘，結婚，生子，老去。他們人生最輝煌的時刻，或許是婚禮的時候站在教堂里，一臉傻笑。

    當時，若非艾蕾希婭請求，蘇珊絕不會出手參與。她會皺皺眉頭拉著艾蕾希婭離開，然后扭頭就忘記那幅畫面。

    可是，她做夢也沒想到，命運女神卻讓其中的一個男孩，走上了這個時代最華麗的舞台，並且綻放出最璀璨的光彩。

    回想羅伊經歷的那些磨難，蘇珊覺得，如果換做是自己的話，恐怕早就被那恐怖的風浪和漩渦所吞噬了。

    而羅伊沒有。

    相反，那些苦難磨礪造就了他。

    他就像一塊毛鐵，經過了千錘百煉，經過了鑄形淬火，如今已是鋒芒畢露。尤其是深淵惡魔這一戰，讓蘇珊第一次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不知不覺之間，這個小雜役已經成長到足以和斯蒂文森這樣的聖域强者抗衡的地步了！

    可是……蘇珊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

    剝去那些外人眼中的榮耀外殼之后，誰也不能忽略一個事實，那就是如今的羅伊只不過才僅僅十八歲！

    他不是一位成熟的有著豐富經驗的貴族，更不是一位指揮千軍万馬的將領。他的强大只是他個人的强大。他的斗氣，他的魔法，他的機敏，可以讓他在戰場上如魚得水，可以讓他屢屢反敗為勝。

    但那並不意味著他可以指揮一支軍隊，去和無數的敵人作戰。

    一個出色的戰士和一名出色的統帥完全是兩回事。他根本想象不到，當帝國大軍云集，當魔族如同潮水一般涌來，當混亂之地的各個勢力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時候，那會是怎樣可怕的漩渦。

    那是大勢。

    是成千上万的人都只能身不由己隨波逐流的動蕩和慘烈。

    那個漩渦的力量，遠比入侵盧利安的斐烈軍和深淵惡魔更可怕。那種力量，根本不是憑借個人的實力就可以抗衡的。就算是最强大的聖域强者，投進去也不過只是濺起一團水花的小石頭而已。

    一個不慎，就會被那漩渦吞噬，被撕得粉碎！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想要征召軍隊去北方，簡直就是瘋了！

    不過，蘇珊只是想想，就嘆了口氣，沒有再跟艾蕾希婭繼續這個話題。她和艾蕾希婭一樣了解羅伊。

    這個家伙，別看一副拘謹憨實人畜無害的模樣，可那性子，卻是剛烈堅韌，百折不撓。他既然決定了的事情，那就一定會去做。

    而且這家伙命硬的很，跳崖死不了，天罰死不了，就連遭遇十二級惡魔都死不了。

    天知道這家伙一頭扎進北方那個漩渦中心的時候，會折騰出什麼來。

    蘇珊甚至隱隱覺得，自己的期待，還多過擔心。

    “那麼……”蘇珊看著艾蕾希婭，問道，“你怎麼想？就任憑他去折騰？小姐，他可是你的守護騎士啊。有哪一個守護騎士會像他這樣，跟野馬似的。”

    野馬的形容，讓兩人都同時笑了起來。

    要知道，選擇守護騎士是女人一生中除了嫁人之外最重要的事情。這是誓言和約定，是柔弱的女人面對這個殘酷世界的依靠，是騎士遵從保護弱小和女性的美德，磨礪內心的必經之路。

    兩人之間，無關愛情，卻比愛情更堅定。無關利益，卻比任何財富更重要。

    大部分貴族小姐，都會在年滿十四歲的時候，就擁有自己的守護騎士。當她遭遇羞辱，當她遭遇危險，當她孤立無援的時候，守護騎士就會出現在她的身邊，用他的劍和盾，為她抵擋一切。

    在帝都貴族子弟圈中，許多小姐都和自己的守護騎士出雙入對。她和他親密無間，分享秘密和快樂，保持忠誠和友情。

    無論是舞會，還是外出狩獵，一位實力强大威名赫赫的守護騎士的陪伴，總讓她們的笑容中多几分光彩和驕傲。

    從這一點來說，羅伊這個守護騎士，實在不怎麼合格。

    說他是一匹野馬，一點也沒錯。

    “他本來就是野馬，”艾蕾希婭笑著笑著，有些出神地道，“不過，我反倒覺得，更廣闊的空間，更沒有束縛的自由，對他來說會更好。這兩年以來他雖然不在我身旁，但他為我所做的，遠遠超過了任何一個守護騎士。”

    艾蕾希婭眼中閃爍著晶瑩的光芒：“他讓我驕傲。”

    蘇珊靜靜地看著艾蕾希婭。

    良久，她嘆了口氣，說道：“好吧。就由著他折騰吧。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領軍作戰可沒那麼簡單……”

    “這些我想過了，”艾蕾希婭嫣然一笑，打斷了蘇珊的話，“既然他一直都在支持我，為什麼我不能反過來支持他呢？他要折騰，我就幫他折騰！別的我或許幫不上忙。可至少，在某些方面，我有比他更多的資源和權力……”

    “你是想？”蘇珊困惑的問道。

    艾蕾希婭嘴角勾起一絲弧線：“我要把皇家騎士團第六營調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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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七十五章　 蟬

   
    蘇珊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第六營？！”她驚叫道，“你瘋了嗎？”

    眾所周知，皇家騎士團是聖索蘭皇室的直屬騎士團，是愛德華手中最忠誠也最精銳的一支武裝力量。

    這個騎士團一共有十二個營，每一個營的編制和職責都不一樣。

    最精銳的是第一和第二營，這兩個營的榮耀騎士都超過兩百人，其中更各有數十名大光明騎士乃至聖域強者坐鎮。他們的職責，是守衛皇宮。有他們在，皇權山就是一座最堅固的堡壘。

    而鎮守帝都的第三營，第四營和第五營，則是兵力最龐大的。每一個營的人數都超過了一萬人。三個營的總規模，就占了整個皇家騎士團包括文職和後勤人員在內的七萬多人的一半。

    至於其他各營，則分別負責治安，巡查，以及帝都周邊幾個重要關隘的駐守工作。

    只有第六營是一個例外。

    在帝都，皇家騎士團第六營，一直都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一百多年前，索蘭建國的時候皇家騎士團其實只有五個營。直到立國之後的第二年，才成立了第六營。而當初成立這個營的目的，並不是為了作戰，而是處於一個並不值得炫耀的原因——皇室需要一支儀仗隊。

    正因為如此，哪怕後來擴充到了近三千人，第六營在皇家騎士團里的地位也顯得很尷尬。在計算皇家騎士團兵力的時候，大家都只會計算十一個營。而歷年戰役，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內，這個營從無戰功。

    在皇家騎士團里，第六營地位最低，完全就是一個擺設。而人們也因為他們漂亮的儀仗制服，將其戲稱為花瓶騎士營。

    自從十幾年前，愛德華一世登基之後，這位並不講究排場的皇帝，就一度下令改革第六營。除了保留三百人的儀仗隊。以顧及皇室的體面之外，其他的第六營騎士則分派執行保護皇室成員出行的任務。

    而兩年前，艾蕾希婭在南方遇險之後，愛德華一世出於父親對女兒的疼愛。幹脆將第六營劃歸給了艾蕾希婭統屬。除了名義和編制上第六營還屬於皇家騎士團之外，事實上，這個營已經成為了公主的私軍。

    蘇珊知道，艾蕾希婭對第六營有絕對的控制權。可她沒想到，艾蕾希婭竟然要把第六營給羅伊。

    這何止是幫著他折騰。簡直就是幫著他翻天！

    要知道，再怎麼花瓶，這也是皇家騎士啊。他們的身份，他們的地位，隨便一個出去，都能讓大部分小領主畢恭畢敬。

    蘇珊不知道羅伊買下的那個名叫班德茲的小鎮究竟有多大，但她知道，有這樣一支軍隊駐紮在班德茲，那個小鎮，將是索蘭帝國第一闊氣的小鎮。別說帝國邊境那些鄉下領主。就算是王公大臣，也沒有這樣的待遇。

    她直直的瞪著艾蕾希婭，良久，她呻吟一聲，敗下陣來。

    從艾蕾希婭清澈的眸子里，她看見的是一個算不上深思熟慮，但平靜，且絕不會更改的決定。

    夜深了，蘇珊幫躺好的艾蕾希婭蓋上被子，吹熄了蠟燭。打開房門，準備離開。

    房門的嘎吱聲中，艾蕾希婭一雙晶瑩的眼睛，註視著天花板。

    月光如水般。灑在床前。

    “蘇珊……”艾蕾希婭的聲音，在空靈的月光中顯得有些清冷，“你會不會覺得，我太任性了？”

    “今天嗎？”蘇珊笑了笑道，“有點。”

    從艾蕾希婭偷偷和羅伊跑出去，喝酒打架。到她決定任由羅伊去班德茲，甚至還把皇家騎士團第六營都給他……這讓蘇珊覺得，她何止是任性，簡直就是瘋狂。

    “明天，我們就要回去了，是嗎？”艾蕾希婭道。

    蘇珊沈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她和艾蕾希婭是偷偷跟著亞伯拉罕跑來盧利安的。而之所以偷偷來，並非是因為她們要躲著愛德華一世，而是她們要躲開聖女殿。

    如今，無論艾蕾希婭走到哪里，哪怕是回皇宮，聖女殿都會派人跟著。表面上是保護，可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那幾位傾向蘭里斯家族的聖女殿高層，決不允許艾蕾希婭脫離她們的掌控。

    除非艾蕾希婭叛出聖女殿，或者愛德華和聖女殿宣戰，否則的話，身為聖女殿弟子的艾蕾希婭就必須按照她們的意願行事。

    當然，她們現在並不逼迫艾蕾希婭做什麼。她們只是保證她什麼也做不了就行了。

    艾蕾希婭當初之所以加入聖女殿，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皇室處境艱難。身為公主的她，必須做出犧牲，以換取聖女殿對索蘭皇室的支持。

    事實上，愛德華一世也的確是憑借這一點，才力抗教廷和唐納德的雙重重壓，重振皇權。再加之聖女殿中，艾蕾希婭的師父和其他不少人對她都不錯，因此，她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叛出聖女殿的事情的。

    況且，哪怕拋開別的不說，加入聖女殿，也是她的承諾。

    身為貴族，她的教養不會允許她選擇背叛。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不想讓那些失去了艾蕾希婭蹤跡的聖女們趕來盧利安，如果不想讓聖女殿因為這件事鬧得天翻地覆，那麼，艾蕾希婭最好盡快回到帝都。

    蘇珊是最了解情況的人，也因此，她比誰都感到難受。

    此刻，靜靜躺在床上的艾蕾希婭，就像是一只即將飛進鳥籠的金絲雀。對她來說，這短暫的自由和任性，已經快結束了。

    寂靜中，艾蕾希婭卻忽然笑了起來。

    她雙手抓著被子邊緣，蒙住了鼻子，只露出亮晶晶地眼睛。

    “蘇珊，今天我很開心。”

    “我覺得我像一只蟬。在土里埋了那麼久，終於飛了起來。”

    她轉過頭，沖蘇珊微微一笑。

    “晚安。”

    “晚安。”蘇珊輕輕的說著，走出房間，帶上了房門。

    當房門關閉的一刻，她靠在走廊墻壁上，只覺得鼻子猛然一酸。

    艾蕾希婭不過是自由的生活了一天，去參加了遊行，去喝了酒，去打了架。這種對於普通人來說，再平常不過的日子，對她來說，卻已經是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了。

    是的，她是蟬。

    那種埋在黑暗的土里，三年，五年，乃至整整十七年，才會獲得生命最後短暫自由時光的小蟲。

    蘇珊捂著嘴，淚水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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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七十六章　  脊樑

　　羅伊穿過走廊，打開房間門的時候，嘴角還帶著一絲忍不住的笑意。

　　「揍他！」

　　「啊！這邊這邊，小心！」

　　艾蕾希婭清脆的尖叫聲，似乎還迴盪在耳邊。

　　那時候，正跟人打作一團的自己只要一回頭，就能看見她紅撲撲的臉蛋。每當有人撲上來，她就躲在身後高聲尖叫，提醒自己。而每當自己把對手放倒之後，她就歡呼雀躍，興奮不已。

　　最好笑的是，後來跑出酒館時，她拉著自己急急惶惶一路飛奔的樣子，活像一隻被追趕的兔子，似乎生怕那幫傢伙又追上來了。

　　「很開心？」

　　一進門，羅伊就發現，房間裡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阿道夫，法諾，卡恩，亞伯拉罕等十幾位貴族領主和聖域強者，正聚集在客廳裡談笑喝酒，等待著自己。

　　被這十幾雙眼睛盯著，羅伊臉上不禁有些發燒。

　　「大家這是……」他走進房間，訕訕地問道。

　　「有個傢伙把公主殿下拐帶走了一天，」阿道夫板著臉道，「我們想看看，這傢伙會不會把她送回來。」

　　話一說完，他自己倒是先笑了。

　　眾人一陣莞爾。

　　阿道夫的貼身侍衛長老卡恩和羅伊早在美丁城的時候就是熟人，當下笑著走過來，倒了一杯香檳端給他。

　　「敬我們的英雄。」阿道夫舉杯道。

　　眾人一齊舉杯，轟然道：「敬我們的英雄。」

　　羅伊有些靦腆地向眾人舉杯致意，一飲而盡。阿道夫將酒杯放到侍者托盤裡，對羅伊道：「來，里奧，我給你介紹一下。」

　　他領著羅伊走到亞伯拉罕身邊一位身材如同標槍一般挺拔精悍，眉毛如同劍一般鋒利的中年男子面前：「這位是皇家聖騎士，羅賓。」

　　「久仰大名！」羅伊趕緊道，「很高興認識您。」

　　這位名叫羅賓的騎士，正是那位一人一槍橫掃數百飛行惡魔的幽藍戰甲騎士。

　　當時。羅賓戰鬥的時候，羅伊還在深淵裡，並沒有看到他的雄姿。後來出來的時候，這位皇家聖騎士已經是傷痕累累。渾身都是鮮血和泥土。

　　不過，對這個名字，羅伊可不陌生。

　　在聖索蘭帝國，皇家聖騎士羅賓，絕對是赫赫有名。

　　他精通槍術。一手狂風槍施展開來。真如同狂風掃落葉一般，凌厲無匹。而他的領域也是很少見的風屬性領域，變化多端，威力無窮。尤其是當他的身形融入領域狂風中的時候，簡直神出鬼沒，變化莫測。

　　自二十年前，羅賓加入皇家騎士團以來，一直忠心耿耿，是愛德華手下最為得力的大將之一，一桿騎槍橫掃八方。威震帝都。槍下不知道葬送了多少亡魂。

　　如今，羅賓已經是皇家騎士團第三營統領，負責帝都城防，位高權重。羅伊沒想到，他竟然也跟隨亞伯拉罕來了南方。

　　而倒回去幾年，這位先生可是他和湯姆這樣的鄉下男孩最敬仰的偶像。他們做夢都想成為羅賓這樣的聖騎士，手持騎槍，縱馬馳騁，如同風一般從密集的敵陣中掠過，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因此。當此刻見到真人，羅伊顯得有些激動。

　　羅賓笑了起來，張開雙臂擁抱了羅伊，說道：「別跟我用敬語。什麼久仰大名啊？這次要不是你，我這大名就得刻在墓碑上了。」

　　他放開羅伊，在他胸口捶了一拳：「救命之恩這樣的話，我就不說了。從今天起，里奧你就是我羅賓的兄弟。」他環顧四周，惡狠狠地道。「不管誰，想要對你不利，都得問問我羅賓手裡的風神槍答不答應。」

　　眾人都笑了起來。

　　阿道夫笑罵道：「你惡狠狠的看著我們幹什麼？難道這裡就你是知恩圖報的好人，咱們都是恩將仇報的壞蛋？」

　　「是啊，羅賓你什麼意思……」

　　「太無恥了。」

　　羅賓也笑，解釋道：「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嗎？我這兄弟不光天賦卓絕，而且機敏狡猾。那些對他不利的傢伙，一個兩個都被他玩死了。我一時半會找誰發狠去？大家都熟，將就……」

　　他話沒說完，就被一位身材瘦小的騎士轟開了：「將就個屁，滾蛋……」

　　推開羅賓，瘦小騎士站到羅伊面前，迫不及待地對阿道夫道：「殿下，別理他，該我了。」

　　阿道夫笑著對羅伊介紹道：「這位，也是皇家聖騎士，皇家衛隊一級統領，帝國二等將軍，克洛特伯爵。」

　　羅伊肅然起敬。

　　離開深淵之後，他聽說了發生在深淵入口外的戰鬥，知道當時局面有多麼危險，戰鬥有多麼慘烈。

　　而這位克洛特先生，是其中最英勇的一位。

　　在戰鬥中，他的一隻胳膊斷了，骨頭幾乎是徹底粉碎，兀自勢若瘋虎死戰不退。十餘次捨身衝擊惡魔的攔截。到最後，渾身上下的戰甲都損毀了，大小傷口二十一處，鮮血淋漓。

　　即便是戰後接受了神術師的治療，此刻他的一隻胳膊，依然用繃帶固定在胸前。沒有幾個月的時間，恐怕難以恢復。

　　畢竟，盧利安教廷的神術師，等級最高的也不過是一位驕陽魔導師而已。能將克洛特斷成幾十截且幾乎粉碎成沙的手臂骨頭恢復到現在的程度，都已經是竭盡全力了。

　　對克洛特，羅伊自然心存敬意。

　　人類之中，的確有很多敗類。一些人自私自利，為了保全自己不惜出賣同伴，背後捅刀子。還有一些人兇殘冷酷，他們欺凌弱小，發動戰爭，洗劫城鎮，殺人盈野。

　　可是，在這個種族中，更多的卻是像克洛特這樣的人。

　　他們或許深居簡出少言寡語，他們或許貌不出眾氣質平常。他們遵從法律，道德和內心的指引，過著最平凡的日子。但在生死存亡之際，卻總是這樣的人，毫不猶豫的挺身而出。

　　在很多人看來，這種人就是傻子。

　　可羅伊喜歡這樣的「傻子」。一個「傻子」多的種族，會遠比一個「聰明人」多的種族更偉大！

　　這些傻子，才是人類的脊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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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七十七章  　兄弟

　　站在克洛特面前，羅伊有一種同類之間的天然認同感。

　　「很高興認識您，克洛特閣下。」羅伊向克洛特行禮，說道，「您的英勇讓我由衷的敬佩。」

　　「說這些恭維話幹什麼！」克洛特一瞪眼：「小子，我的命可是你救的。你拿羅賓當兄弟，就不拿我克洛特當兄弟？雖然我比你大了那麼幾歲……」

　　旁邊傳來一陣哄笑，有人叫道：「克洛特，你可以當他爺爺了。」

　　眾人哈哈大笑。

　　事實上，克洛特今年只有四十八歲，比起羅賓來還小一歲。不過他身材瘦小，長相又顯老，看起來活像一個六十多歲的小老頭。大夥兒總拿他的年齡開玩笑，這時候自然也不放過。

　　「呃，別管大多少，」克洛特自己也笑了起來，瞪了一幫朋友一眼，然後嚴肅地對羅伊道：「聽著，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克洛特的兄弟了。兄弟，親兄弟！明白嗎？就是誰要敢說你一句壞話，我就活撕了他的那種！」

　　羅伊一下子楞住了。

　　如果說，之前羅賓那一聲兄弟還沒讓他當真的話，那麼此刻克洛特重覆這個字眼的時候，他忽然意識道，他們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轉頭看去，視野中，羅賓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一股暖流湧上了羅伊的心頭。

　　雖然房間裡不過十幾個人，可在場的每一個，不是帝國頂級貴族，就是頂級強者。在這種場合下說的話，對羅賓和克洛特這樣的人來說，就是承諾，就是誓言。

　　他們寧願死，也不會背棄的誓言。

　　這句話一出口，也就意味著，日後無論自己面對的敵人有多麼強大，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出手相助。

　　兄弟這個詞。對於騎士的意義，是永不背棄的生死盟約。如果有兩個聖域強者是這樣的關係的話，那麼，當你試圖對付其中一個的時候。也就意味著，你必須同時對付另一個。

　　除非你將兩個人都殺死，否則的話，只要活著一個，他都會如同復仇的狼一般。捨生忘死，直到咬開你的喉管。

　　為了彼此，他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而克洛特的話，也讓房間裡的氣氛忽然變得安靜下來，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都變得鄭重其事。

　　「還有我。」一位法神走了出來，站在克洛特的身邊，向羅伊微笑著道：「如果你不介意多一個哥哥的話。」

　　「這位是魔法殿首席長老，門農法老！」阿道夫介紹道。

　　「兩個！」又一位法神走了出來。

　　「這位是皇家法神坎波斯……」阿道夫飛快地道。不過，他還沒來得及介紹完，就聽一個又一個聲音響起。一位又一位強者走了出來。

　　「三個，還有我。」

　　「四個！我！」

　　「五個……」

　　到最後，除開亞伯拉罕之外，其他十一位聖域強者都站了出來。

　　大家看著發楞的羅伊，彼此交換了一個微笑。

　　這並非是他們商量好的。

　　事實上，這十一位聖域平日裡都身負要職，分處各地。哪怕同為皇家騎士，或者同為魔法殿法老，也並不經常聚在一起。甚至其中好幾位都是這次受到亞伯拉罕的召集，才第一次見面。

　　不過。男人的友情，有時候只需要一個契機，就能延續一輩子。

　　而在戰爭中並肩作戰，就是所有契機中最容易讓兩個素不相識的人成為知己好友的一個。

　　因為。他們共同經歷的是生死，是彼此托付後背的信任。

　　更何況，這一次的戰爭，是與入侵的深淵惡魔的戰爭。是一場涉及種族生死存亡的危機，足以永載史冊的曠世之戰。

　　對於一位戰士來說，能夠參與這樣的戰役。本身就是一種幸運。能夠活下來，還能夠獲取勝利，更是幸運中的幸運。

　　而相同的經歷，不但讓他們熟悉了彼此，更讓他們認識了這個為他們帶來這一切的黑髮青年。

　　因此，當羅賓開口的時候，大夥兒心頭都是一動。而當克洛特也說出相同的話時，大家都已經打定了主意。

　　首先，這是他們對里奧的回報。

　　慕尼城雨夜之後，儘管其他幾大家族都選擇了妥協，可里奧依然遭受了老巴諾委託的黑暗行刑者的暗殺，那麼，對老巴諾和沃茨的死，唐納德又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因此，他們要以這種方式，保護里奧。警告那些明裡暗裡的敵人。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那就閉上嘴，管好自己的爪子。

　　不然的話，誰敢向里奧伸手，就等同於向他們宣戰！

　　其次，這也是他們的投資。

　　毫無疑問，里奧是他們所見過的最驚才絕艷的天才。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他必然成為和歷史上那些偉大的名字比肩的強者，甚至，他還可能超越那些名字，踏上更高的高度。

　　拋開感情不說，單單是這份天賦，就足以讓任何一個人投資了。

　　客廳裡，一時鴉雀無聲。

　　不光羅伊有些受寵若驚，就連阿道夫，也有些發懵。身為盧利安公國的國王，廣袤土地和千萬民眾的統治者，就連他想要招募幾位聖域強者，或者得到他們的友誼，也不是那麼容易。

　　火蜂堂經營這麼長時間，也不過只招募了一個西蒙而已。

　　而如今，這十一位聖域，卻和羅伊結下了生死盟約。這簡直……

　　阿道夫轉頭跟身邊的幾位盧利安貴族和將領們對視一眼，心跳都同時加速。在此之前，沒有人會想到這一切。而今，他們忽然發現，自己正在見證一個強大的聯盟的形成。

　　一旦這十一位聖域強者和羅伊成了兄弟，那麼，也意味著他們彼此之間也聯繫在一起。

　　這將是一股極其可怕的力量。

　　要知道，他們不僅僅是聖域強者，還是身份顯赫的貴族，是擁有領地和私兵的領主，更是肩負要職，手握大權的將領和官員。

　　無論是皇家將領，宮廷法神還是魔法殿法老，哪一個手裡沒有龐大的資源，哪一個沒有遍及天下的學生，哪一個沒有忠心耿耿的部下？

　　他們或許不願意爭權奪利，或許不會因此改變帝國的政治局勢，但他們的聯合，依然足以讓原本在帝國上層毫無根基的羅伊，扎下遠比一個豪門大族更深的根。

　　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和艾蕾希婭，乃至愛德華的庇護！

　　阿道夫忽然覺得有些眼紅。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問道：「要不，我也算一個？」

　　一說這話，眾人都笑了起來。氣氛頓時變得活躍起來。而在笑聲中，羅伊也回過神來。

　　心頭一股暖流湧動，他俯身向十一位聖域強者行禮，誠懇地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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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七十八章 　交易

沒人能夠准確的說出，人生究竟是什麼。

    是一場戲，是一場盛大的旅行，是一次艱辛的長途跋涉，是只為最璀璨時刻綻放的煙火，還是那風雪中的足印，只在這世界停留片刻就被覆蓋，被抹平，了無痕跡。

    但無論是什麼，幸運的是，你存在過。並且，在這生命的途中，你能遇見許許多多和你同行的人。

    你的父母，你的妻子，你的孩子。

    還有你的朋友。

    沒有他們，你走的路再平坦，再廣闊，也不過是一段孤寂的旅程。而有了他們，你腳下的路再危險，再艱辛，你也充滿了勇氣。因為你知道，只要你抬起頭，他們就在身邊，歡聲笑語。

    只不過，人生的路上，能夠尋找到几個交心的朋友很難，能夠尋找到親如兄弟，可以彼此托付后背的至交更難。

    而今夜，羅伊有了十一個。

    酒杯，在通明的燈光下一次又一次碰撞在一起，美酒蕩漾著，隨著轟然大笑聲拋灑在空中。

    笑聲穿過窗戶，穿出很遠，很遠。

    夜色中的城堡城牆上，几名衛兵的身影，在窗戶的燈光中隱約可見。聽著那爽朗的大笑聲，他們臉上都帶著笑意，胸脯挺得老高。

    這是勝利后的夜晚。

    每一個人都為之喜悅，為之自豪。

    不知道過了多久，客廳里才安靜下來。大部分人都已經喝得酩酊大醉，回房休息去了。房間里，就只剩下羅伊，阿道夫，法諾，卡恩和亞伯拉罕五個人坐在沙發上小酌。

    “呼……”阿道夫毫無形象地伸長了腿，伸了一個懶腰。眼睛有些出神地看著天花板，“真像是做夢一樣啊。”

    “二十多個禱時之前，我站在戰場上。身邊，一個又一個騎士策馬衝向惡魔。又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那時候，我怎麼也想象不到，我現在還能坐在這里喝酒，慶賀我們的勝利。”

    想起了那慘烈的戰役，想起了戰死的將士。他臉上的笑容和眼中的光芒，漸漸消退了：“我們贏了，可是，盧利安也打殘了。”

    眾人都是一陣默然。

    是的，現在冷靜下來，大家都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盧利安打殘了。

    自從和斐烈帝國的戰爭結束之后，阿道夫花了几個月的時間積攢起來的軍隊，在這一戰中損失了超過三分之一。而更嚴重的是，這三分之一損失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長騎士級別的精銳。

    而這些損失，不是短期之內可以彌補起來的。

    這也就意味著，接下來就要出兵北上抗擊魔族的盧利安，將在帝國聯軍中，處于一個很弱勢的位置。

    而弱勢，往往就代表著被欺負。

    拋開法林頓公國不算，帝國四大行省五大公國，數以千計的大小貴族領主，關系盤根錯節，分不清的恩怨情仇。雖然所有人都面對著共同的敵人。但這並不表示他們就能夠團結一心合作無間。

    他們會在聯軍中爭奪控制權；會以各自的利益和立場對戰术布置指手畫腳；會出于自私，畏懼或仇恨而按兵不動；也會在后勤，在情報等看似細微卻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地方扯后腿。

    事實上，惡魔戰爭森等人的做法。就是這種現象的一個縮影。

    因此，在帝國聯軍中，手中掌握的實力就代表著話語權，代表著資源，權力，以及更多低級貴族的擁護。

    雖然不能保證所有人都服從你。但至少可以保證，在沒有把握能夠滅掉你之前，你的對手會有所忌憚。

    而在聖索蘭帝國，盧利安的軍事實力原本就排在最后。一直以來都被稱為騎士的荒地。這一次再遭重創，處境自然會更加艱難。

    大家現在就完全能夠想象，未來帝國聯軍組建的時候，兵少將寡的盧利安軍會受到何等的排擠甚至是欺壓。

    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就像狼群里最羸弱的那只狼或者遷徙的角馬群中的那些老弱病殘一樣，進食的時候它們只能排在最后，危險的時候卻第一個被拋棄。弱肉强食强者為尊，才是這個世界的法則。

    當然，愛德華不會坐視不理。剛剛受到了惡魔戰爭恩惠的南方貴族，也會對阿道夫報以善意和支持，但打鐵終究還得自身硬才行。

    面對唐納德，面對明里暗里的敵人，面對未來戰爭中可能出現的各種狀況，盧利安最需要的，就是自身的强大。

    沉默中，卡恩開口道：“殿下，如今前來盧利安的騎士每天都有不少，我們抓緊時間征募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卡恩的話，讓阿道夫和法諾臉上，都浮現一絲苦笑。

    卡恩這位老騎士，是阿道夫自幼一起長大的侍童，如今雖然身為阿道夫的侍衛長，位高權重，受人尊敬，但他其實並不過問軍事。他的職權范圍，只局限于阿道夫及家族的安全。

    也因此，他並不明白，這一戰對盧利安來說意味著什麼。

    在這場戰役中，阿道夫總共投入了一万名公正騎士。可事實上，這根本不是盧利安公國能夠擁有的力量。

    阿道夫麾下軍隊，加上從屬的領主貴族私軍在內，能夠湊齊的公正騎士只有不到三千名。這也就是說，其他的七千多公正騎士，都來自于佣兵團，商團財閥等各大勢力以及自由騎士。

    說直白一點，這些人都是從盧利安這個大池子里撈起來的。而盧利安這個池子，又是大量汲取了帝國南方，乃至遠從帝都而來的資源。

    而在戰斗中，公正騎士這一中堅力量的損失，卻是最為慘重的總計死傷近六千人。

    那可是十個大型騎士團的長騎士規模啊！

    卡恩以為，如今盧利安還有很多人可以招募，卻並不知道，為了這一戰，阿道夫已經是涸澤而漁了！

    法諾苦笑著為卡恩解釋了一番。

    聽了法諾的話，卡恩皺眉道：“雖然如此，可活著回來的騎士也不少啊。他們現在都還在慕尼城，沒來得及離開，咱們怎麼不招攬招攬？”

    “你以為就咱們盧利安在招攬他們嗎？”法諾搖搖頭道，“說實話，如今魔族入侵，這些佣兵也好，自由騎士也罷，想要加入軍隊的人並不少。不過，加入軍隊不是問題，加入哪一支軍隊就是問題了。”

    他喝了一口酒，嘆氣道：“只要是正常人，都會選擇實力更雄厚的領主。未來在聯軍中，更安全，后勤保障更好，也有更多建功立業的機會。我們原本還不錯，但這一戰過后，別說兵力，就是財力恐怕都……”

    法諾沒有再接著說下去。

    這一仗打下來，光是數万將士的撫恤金，就是一筆天文數字的虧空。哪怕阿道夫坐擁盧利安一省之地，也不是那麼容易消化的。

    卡恩張著嘴，呆了好一會儿，才惋惜道：“那這麼說來，我們就只能眼看著這些人被別人招攬過去了？”

    “招募還是要招募的，但能有多少人應征，那就不用太指望了。”法諾苦笑道，“據我所知，我們今天剛剛回城不到半個禱時，就有好些家族的人找上門去了。薩克森，西納西里，普魯，還有四大家族……”

    聽到這里，羅伊忽然心頭一動。

    他抬頭看去，阿道夫正皺著眉頭，喝著悶酒。

    “大公殿下，”羅伊想了想，開口道：“我想和您做一個交易，不知道您願不願意？”

    “交易？什麼交易？”阿道夫一愣，旋即沉下了臉，不悅道，“你這是什麼話？有什麼要求你盡管提，難道我會拒絕不成？還需要什麼交易！”

    “不一樣的，”羅伊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道：“我知道，以現在盧利安的處境，我這個要求有些不太合適。不過……”

    他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不過，這倒引起了眾人的興趣。卡恩笑道：“小子，你有什麼話直接說好了。你是咱們盧利安的子弟，這兩年又立下這麼多汗馬功勞，咱們可沒把你當外人。談什麼交易，也不怕殿下生氣。”

    “對啊，”法諾打趣道，“殿下可是想把索菲婭小姐嫁給你呢，如果你同意的話，整個盧利安都是你的。”

    眾人都笑了起來。

    阿道夫點頭道：“對，怎麼樣？小子，你不會認為我的索菲婭配不上你吧？”

    羅伊耳朵都紅了。這種話題里，一個毛頭小子面對几個樂呵呵的老家伙，只能是被調戲的命。

    他急著轉開話題，心一橫，干脆道：“我可以為盧利安打造一個天變騎士團！”

    笑聲戛然而止，還樂得合不攏嘴的眾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然后飛快地轉化成驚愕。

    刷地一聲，阿道夫，法諾和卡恩三人都霍然起身。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