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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y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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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搬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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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2 16:28: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仙人之禍老頭挺客氣,不光自己吃喝,還不忘招呼梁辛和青墨一起。

    吃喝了一會之后,東籬先生放下了筷子,也不等梁辛開口,就直接笑道:“銅川府里的修士都是我殺的。初到客棧時,見你們兩個身負修為,倒是的確想殺了你們,不過先看你為了些錢財急的抓耳撓腮,又給十一拿了糖,便打消了念頭。”

    說完,東籬先生頓了頓,才繼續道:“再后來,看你為了這份庖廚小利忙前忙后,愁眉苦臉,算是真正確認了,你這娃娃空有修為卻沒有道心,哈哈,沒有道心就不算是修士,你又不曾恃強為惡,我又何必殺你!”梁辛和青墨對望了一眼,目光里都藏著几分后怕,一個月前他倆不知不覺的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卻還懵然無知。

    梁辛還有點不服氣,小聲嘀咕了句:“我是修士……”

    東籬先生扑哧一聲就樂了:“沒有道心就會被凡情牽絆,被凡情牽絆就會眷戀人間,這樣的人力量再大,終歸也還把自己當人。我不殺人,只殺那些把自己當成天道,為禍人間的修士。”

    東籬喝了口酒,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剛才我在客棧察覺這里有喪物出沒,好奇之下就趕來看看,順道聽聽你們斷案子……娃娃,年紀小,心眼卻挺靈活!”

    梁辛苦笑著搖搖頭:“其實也不怎么難猜。我能想到,那些修士高人自然也早就想到了,您倒是要小心些。”

    東籬先生哈哈大笑,毫不在乎的回答:“不錯,現在銅川府里的修士都懷疑我是凶手,他們想報仇,可更好奇我到底為何要把他們引來這里,全都耐下心思等我開課!”

    梁辛啼笑皆非的‘啊’了一聲,已經猜出了誰是仇人,還要等仇人講完課在動手,修真道的學習風氣未免也太濃厚了些。(

    東籬先生明白梁辛的疑惑,臉上還是那副笑呵呵的表情,但聲音卻陰森了許多:“急著來找我報仇的都死了。剩下的人便不敢輕舉妄動了,他們之間想來也彼此商議過,反正要等門宗里的高手來馳援,干脆就等到我開課、看看我到底要鬧什么名堂。”

    東籬先生拎起桌上的酒壇子,大笑著揚長而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又留下了一句:“當初不曾殺你,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你的眉目氣質,依稀之間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人。”話音落處,人影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面面相覷的兩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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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二天上午,梁辛准備打開門做生意,不料剛從后院走到前堂就嚇了一跳,一個年齡和自己相若的少女,坐在店堂里,兩只手掌疊在一起放在桌上,墊住尖尖的下頜,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自己。

    日饞還沒開業,此刻門窗緊閉。梁辛嘿的嘆了口氣。這些日子銅川府遍地高人,想要潛入店堂也不是什么難事,至少,進來一個漂亮少女,總比一早起來就看到個橫眉立目的老道強。

    一邊笑著搖頭,梁辛一邊望向少女,看了兩眼之后,忍不住又看去了第三眼……

    草原來的牧民商人,每逢酒酣就會高聲大唱,其中有一首曲子唱的是凝立于湛湛清露間的精靈,梁辛雖然聽不懂歌詞,卻也能覺出曲調的俏皮與悠揚。

    在看到這個少女之后,梁辛真就覺得,那首歌唱得就是她……

    牧民的長袍,卻赤著白皙的雙足;下頜墊在手臂上,卻惹出了唇角的一抹笑意;秀發烏黑直垂,卻映出冰晶雪白的皮膚……還有長長的睫毛,每一次眨眼間,都會輕輕的剪斷她的目光。

    好看,讓梁辛打從心眼里覺得開心。

    少女坐直了身體,兩只白玉般的小手搖了搖,說道:“我可沒偷東西,打從我進店,它就一直盯著我呢。”說著,清亮黝黑的眸子一轉,望向了柜台。

    梁辛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羊角脆好像一尊財神似的坐在柜台上,忠心耿耿的盯著少女,連眼睛都不眨。

    梁辛伸手把羊角脆抱在了懷里,擺放板凳准備開門,嘴里問道:“吃飯還是有事?”

    少女也跳起來,一點不見外,忙前忙后的給梁辛幫忙,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語氣卻好像是老熟人似的:“你是三步修士,怎么會在這里開飯館?”

    少女一眼就看穿了梁辛的本事,修為自然比他高出不少,梁辛知道瞞不了,干脆點頭承認,笑著回答:“開飯館也不錯,熱鬧的很。”

    少女手腳麻利,一會就幫梁辛干完了活,這才說出來意:“中午我要請客,你多備材料,可別得罪了我的貴客……”說著半截,突然眼睛一亮,忙不迭的喊著:“別動別動,你身上有只虫子!”

    說話之間,少女伸手在梁辛的脖子上輕輕一捏,梁辛只覺得好像有根刺被突然拔出來了,略帶疼痛。隨即少女打開了大門,大大的伸了個懶腰,輕輕的走了。陽光透過,襯得整條人影都有些透明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頗為熱鬧,還有几個書生,正指揮著工人搭建木台,准備六天之后給東籬先生開課使用。

    梁辛的眼睛卻始終盯著少女**的雙足,直到她消失不見。

    這時青墨才溜溜達達的從后面出來,滿臉嚴肅的說道:“這個女人有古怪!”

    羊角脆鄭重點頭,梁辛卻失聲笑道:“這還用你說!”,羊角脆再度鄭重點頭……

    到了中午顧客上門,和往常一樣,有一桌天策門的弟子,另外還有五六桌壯漢,除了牧民就是豪杰,一直到午時將過,少女才再度飄然而至,卻是一個人來的。

    梁辛迎了上去,笑著問:“不是說請客嗎?客人呢?”

    少女咬著嘴唇看了看日饞中正大呼小叫拍桌子砸板凳的顧客,小聲的問他:“怎么才這么几桌人?”跟著又嘆了口氣,嘟囔了一句:“那就是他們吧!”

    說完,少女挪動腳步,走到几個牧民的桌前,直接坐在了空座上,對著同桌的人微笑點頭。

    見到一個漂亮女孩突然坐過來,几個牧民都是一愣,其中一個老頭笑呵呵的問她:“丫頭,怎么做到了我們的桌上?”

    少女聞言露出了一個愕然的表情,隨即在不知不覺里,那份愕然又變成了委屈,小聲的回答:“請客啊!”說完頓了頓,還是那么委屈的回答:“我也不叫小丫頭,我叫琅琊。”

    牧民嚇了一跳,紛紛的笑出了聲:“狼牙?小姑娘怎么起了這個名字?”

    少女笑而搖頭,眼睛亮晶晶的:“不是狼牙,是琅琊,同音不同意的,琅琊台的琅琊。”

    牧民們本來就漢語不靈,那跟得住這段繞口令,都滿臉憨厚的笑了,其中的老者直接揮了揮手道:“你要我們請客,你想吃什么,盡管去點。”

    不料琅琊又噗嗤的笑了起來,搖頭道:“錯了錯了,是你們想吃什么,就盡管去點,我請你們吃飯!”

    這下几個牧民徹底愣住了,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了,琅琊費力的伸出胳膊,用春蔥般的食指,在對面的桌角輕輕一點,跟著滿是神祕的對同桌說:“拍桌子也有竅門的,拍這里,便是老板請客了。想吃什么就隨便點。”

    牧民將信將疑,其中一個人伸手敲了敲琅琊指點的位置:“就是這里么……”話還沒說完,桌子嘩啦一聲,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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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2 16:29: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人間滋味
其他几桌客人都聽見了琅琊和牧民的話,愣了片刻之后立刻拍桌子打板凳的要她要來指點,琅琊巧笑倩兮,一一走過有食客的桌子,伸手在桌子上隨意一點,之后只要他們一拍,桌子便會呻吟一聲,坍塌散架!

    琅琊的這一指,不僅破青墨留在桌子上的法朮,也會掉了桌子的接榫。

    最后,琅琊對著梁辛滿是歉意的笑了笑,認真的囑咐道:“下午你多備些材料,晚上,我還要請客的。”

    說完,淡香飄散,赤足少女離開了日饞。

    當天晚上,琅琊如約而至,塌了九張桌子。

    再轉過天來,日饞的客人爆滿,琅琊一進門就引來了一陣歡呼……第三天、第四天……到了第五天晚上琅琊進門之后愣了愣,日饞偌大的店堂里,只擺了三張桌子,一大群客人正圍住柜台吵吵嚷嚷,要求掌柜的趕快把桌子都搬出來。

    琅琊笑的挺開心,走到梁辛跟前,吐著舌頭小聲問道:“怎么?賠不起了?”

    梁辛搖頭苦笑:“不是,已經打出去的招牌不能改,想不出辦法只好干到賠光為止。”

    琅琊皺起了眉頭:“你這人,怎么這么頑固,明擺著賠錢就別干了!”她的語氣里透著一股心疼,好像整天禍害日饞的另有其人似的。

    梁辛嗅著琅琊身上淡淡的香氣,笑的一點也不開心:“每天這么賠,心疼的睡不著……不過咱總得知道為什么會賠!”一邊說著,一邊認真的看著琅琊的眼睛。

    琅琊眨眼,同時剪斷了兩個人的目光,伸手一指店堂里稀稀落落的三張桌子:“不怕賠錢,你倒是把桌子擺出來啊。”

    梁辛用力的一跺腳,怒道:“你當我想丟臉啊?木匠鋪忙不過來了!”

    話音剛落,正踏入門口的庄不周立刻開口搭腔:“其實……我們也可以做桌子來著。”說完才迎上梁辛恨恨的眼神,愣了片刻之后擠出了一絲干笑,拽了拽身旁宋恭謹的袖子,哥倆趕忙轉身走了……

    即便如此,最后三張桌子也沒能保住,沒搶到座位的人意興闌珊,酒足飯飽的眉花眼笑,自然也少不了對琅琊一番感謝,另外還不忘催促著梁辛快去置辦桌子。

    到了深夜,所有的客人都離開了,琅琊卻沒走,跟著梁辛一起唉聲嘆氣的手勢殘局,赤著白皙的雙足跑來跑去,忙得不亦樂乎,每次彎腰拾撿,長長的黑發都會從肩上滑下來,蕩起几分清涼……

    等一切都忙活完之后,梁辛又從柜台后面拎出半壇子‘百家酒’,笑著問琅琊:“喝不喝?”

    琅琊搖搖頭,有些遺憾的回答:“我不能喝酒的,醉的很快。”隨即走到柜台旁邊,單手托腮望著梁辛,呵氣如蘭的輕笑:“我這几天害你賠錢,你怪我么?要不……我去把這几天白吃你家酒菜的人都殺了,當做給你賠罪?”

    晶瑩剔透的少女,滿目驚喜的望向梁辛,仿佛自己想到的是一個絕好的主意。梁辛嚇了一跳,他倒有七成把握,只要自己一點頭,這個琅琊真會跑出去殺人,不是為了他梁辛,純粹是為了自己好玩,從頭到尾,琅琊只是在自己玩,梁辛不過是個撞在槍口上的倒霉蛋罷了!

    梁辛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之后呼出了口悶氣:“說說吧,為什么捉弄我。”

    琅琊輕輕一笑,說道:“我就是不明白,一個三步修士,殺人放火干些什么不好,偏偏要在這里開個飯館。”

    說著,琅琊挺起胸膛,有些開心的點點頭:“連著五六天,看你果然著急的不行,這才知道,原來你是真心實意的開飯館……可到底是為什么呢,燒火做飯、跑堂上菜很好玩么?”

    梁辛嘆了口氣,他本來只想追問真相,可在琅琊面前,又忍不住想多說上几句:“日饞從生意慘淡到顧客上門,再到有了點名氣,都是我一點一點干出來的。其中雖然耍了些小手段,但歸根結底,我家的酒不兌水,我家的菜用料鮮,沒有對不起客人。問心無愧之下,我自然在意自己的心血。它生意好我開心,它生意不好我會著急。至于你說的好玩、不好玩,沒有關系的,我既然開了這座日饞,就要把它做好,即便你天天來搗亂,我也只有再想法子,不會就那么半途而廢。我小時候不敢做夢,更不敢奢求正經做人的滋味,可現在這些得失起落之間,便是人間滋味了,我不管酸甜苦辣,只要嘗過便是快活。”

    說完,梁辛突然失聲而笑,搖頭道:“你是個斷滅凡情的修士,說了這些你也不懂的!”修士也有自己的性格,有的愛說笑,有的易發怒,有的和藹可親,也有深沉嚴肅,不過無論他們是笑是怒,心境大都不會有絲毫變化,眼前的少女總是巧笑倩兮,可她在她心里,根本就不會在意周圍發生的一切。

    隨即梁辛頓了頓,把話題又拉了回來:“你來日饞搗亂,不會就只是納悶我為什么開店這么簡單的,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里,就請你坦誠相告吧。”

    琅琊的表情,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清淡了,清脆的聲音,得好像敲彈細瓷,悅耳動聽:“我來日饞,自然還有別的原因,不過……都等明天,東籬先生講課之后再說吧。”說話之間,她又開心了起來:“這場大熱鬧,可不能錯過去!”

    轉眼之間,梁辛已經到銅川一個月零十天,明日,就是東籬先生公開講課的日子!

    最后琅琊拍了拍雙手,對著梁辛、青墨點了點頭:“走了,明天來找你們一起聽課!”

    話音落處,身影已經沒入了長街盡頭。青墨晃著肩膀走過來,扛了梁辛一下,恨恨的說:“這丫頭讓咱賠了買賣,你不把她娶了就別叫梁磨刀了!”

    羊角脆鄭重點頭……

    第二天轉眼而至,銅川第一次迎來飽學鴻儒在坊間開課,此處的居民雖然大都是商人、工匠、和兵戶后代,可趕上銅川府頭一遭‘被講課’,也都起了個大早,興沖沖的趕來湊熱鬧。

    還未到開課的時間,鐵鞋大街上就已經來了不少閑人,梁辛心里挺憋屈,如果不是沒桌子了,今天應該加賣一次早飯……

    琅琊腳步輕快,從長街的遠處走來,離著老遠就沖著梁辛揮手打招呼,路上的行人也談笑議論,這位‘纖足少女’接連几天在日饞‘請客’,也成了銅川府的笑談,認識她的人著實不少。

    琅琊進了店堂,也不跟兩位掌柜的客氣,跑去廚房盛了三碗粥,捧出來一人一碗,三個人就站在日饞門口,一邊喝粥一邊等著東籬先生、憨子和一群學子。

    鄰居庄不周挺有眼力價,招呼著宋恭謹一起,倆人給日饞里搬進來了張桌子,笑的挺客氣:“坐著吃,坐著吃……”說完,也自己跑到后廚去盛粥,梁辛和青墨都無所謂,羊角脆掰著爪子,都記下了。

    卯時將過,辰時即至,終于長街盡頭人群微亂,東籬先生宣葆炯,帶著一眾門下弟子遠遠走來!

    當梁辛再把目光拉回到講台附近的時候,才恍然發現,就這么一轉眼的空子里,大街周圍,東一簇西一簇,多出了不少羽冠青袍,背負長劍的修士,正彼此微笑點頭的打招呼。

    放眼望去,到場的修士足足有數百之眾!

    琅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小聲對著梁辛笑道:“有不少可都是名人呢!”

    梁辛趕忙低聲問道:“有沒有東海乾的人?”

    琅琊隨口答道:“東海乾現在自顧不暇,哪還有閑心管這里的事情。”

    梁辛松了口氣,同時也有些疑惑,追問道:“東海乾怎么了?”

    琅琊充滿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東海乾出了那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梁辛和青墨一起搖頭,異口同聲道:“快說!”

    “我再盛碗稀飯去。”琅琊美滋滋的跳起來,跑向后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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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2 16:30: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乾山之難東籬先生宣葆炯緩緩登上了臨時搭建的講台,不過沒有開始講課,而是按照中土讀書人的規矩,整肅衣衫,帶領一種弟子忙忙叨叨的布置供台,一一擺放天、地、君、親、師五座神位,准備拜禮。~~~~~~

    憨子十一不干活,就站在東籬先生身后,肩膀上依舊扛著那個巨大的箱子。

    琅琊在梁辛不住口的催促下,慢悠悠的開口:“四年前,東海乾的高人們不知發了什么神經,要在臨海的峭壁上修建一座望天台。這座台閣的設計無比復雜,又地處險要,普通的民間工匠做不來,東海乾便通過兩位國師,向朝廷要人來干活。”

    大洪皇帝向往仙道,不敢怠慢,當即征召了大批能工巧匠和開山勞工,浩浩蕩蕩的發往東海乾,這個工程惹起的動靜,比起五年前苦乃山開山破煞也毫不遜色,只不過曲青石和柳亦從未提過,梁辛自然也不知道。

    琅琊總算把第二碗稀飯喝了個底朝天,這才心滿意足的嘆了口氣,繼續道:“差不多三個月前,望天台初見規模。適逢吉日,東海乾的諸位長老率領弟子,到新台閣祭天,誰也沒想到,轟的一聲巨響,突然山崩石裂,望天台所在的整整半座山崖就此消失不見!”

    青墨愣了愣,愕然道:“怎么回事?有敵人來襲?一個神通毀了半個山崖?”

    琅琊笑著搖頭,明眸皓齒在清秋時分搖起了一份春光:“不是神通,是火雷……大洪火雷!事后調查推測:趁著工程之際,有精通土木之人,測出了那片山崖十几個受力之處;有精通開洞之人,趁著工程之便鑽洞挖山;還有掌管火器的大洪官員,將大批的火雷偷運到那里!只等著東海乾眾人齊聚望天台,便點燃了引信。(至于這些人具體是誰,為什么針對東海乾,可都還沒查到。”

    梁辛的心中早掀起了驚濤駭浪,東海乾的崩山,與苦乃山的礦井坍塌如出一轍。

    只要東海乾還在,青墨的頭上就永遠懸著一柄利劍,參與擊殺南陽真人的三兄弟也難逃干系。梁辛當然知道他的兩個結義兄長,都是膽大包天手段激烈之人,為了兄弟、妹妹和自己,真要策划一場大爆炸也不是不可能,削去半座孤崖的同時,更一舉端掉了大半個乾山道。

    梁辛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就是自己兩位兄長干的。

    青墨壓根就沒想都這些,只顧著追問道:“東海乾的傷亡怎樣?”

    琅琊眉飛色舞,好像說到了極大的開心事:“爆炸不算什么,但引起的山崩塌陷著實可怕,乾山道這下傷亡慘重,光長老就死了三個,傷了七個,四步以下的弟子傷亡更是不計其數!出事之后乾山道掌門朝陽真人顧不得再突破玄機境,被迫出關主持大局,向朝廷興師問罪,嘿,要不是銅川府的事情古怪蹊蹺,我現在還留在皇城看熱鬧呢!”

    她剛說完,突然略帶意外的咦了一聲,笑道:“老先生干啥呢?”

    高台上,東籬先生已經擺放好了天地君親師五座神位,卻沒有跪拜,只見老先生大步上前,抬起腿一腳把‘天’字神牌從長几上踹了下去,同時嘴里大喝:“陰晴風雨全憑一己好惡,高高在上不理凡情,你懶得看我一眼,我又何必拜你!”

    東籬先生又對著‘地’字神牌抬起了腳,猶豫了片刻又放下了腿,但還是伸手把這座牌位擺放到了一邊,大笑道:“你倒是宅心仁厚,來者不拒,既養出了人畜食糧,也滋生了毒蛇猛獸,像你這種濫好心,和鐵石心腸也沒什么區別,不拜不拜。”

    梁辛三人都又驚訝又好笑,走出飯館擠進人群,羊角脆動作麻利,騎到了梁辛的脖子上,爪子牢牢箍住他的腦門。此刻的鐵鞋大街已經人滿為患,除了那些修士身邊格外清靜之外,就連牆頭、房檐、樹杈上都坐滿了人,梁辛在頭前開路,總算擠到了一個好位置。

    而此刻東籬先生嘴角含笑,舉起了‘君王’神牌,全不當回事的一揮手,將神牌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啪的一聲,木棱四濺,牌位粉碎。

    這下所有趕來聽課、圍觀之人都齊刷刷的驚呼了一聲,東籬先生砸天地神牌,最多大伙都當他發瘋了,但也沒人來管,可當眾砸碎‘君王’神位,便是藐視朝廷,不敬皇帝的大罪,從此全天下的差役捕快都要來拿他了。

    而東籬先生還意猶未盡,指著地上的牌位笑罵:“人間帝王不思匡護人間,只一味想著修天悟道,我桀狂半世,豈會對著你磕頭,反過來還差不多!”

    他的話音剛落,人群之中已經有好几處響起了大膽、無禮、逆賊等等叱喝,有公人打扮的官差,也有便衣探查的青衣密探,亮出官牌分開人群,向著講台沖過來,要當場緝拿東籬先生。

    東籬先生雙目一瞪,對著沖來的差人斷喝了一聲:“退下!”

    其他人只覺得老先生的嗓門挺大,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常,可那些分散在四處的官差卻如遭雷亟,身體顫抖了几下之后軟到在地,就此昏迷。

    東籬先生沒再動‘親’‘師’兩枚神牌,而是帶領著弟子,按照古禮一絲不苟的拜祭起來。有些膽小怕事之人見東籬造反,不敢再看下去,偷偷的溜走了。

    銅川民風彪悍,又明白法不責眾的道理,大多數人都還留在原地,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都大感興奮。

    三五成群的修士們則面色清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左琅琊,右青墨,頭上騎個猴的梁辛卻總覺得好像哪有些不對勁,細細思索之下恍然大悟,來看熱鬧的人雖多,但近在咫尺的天策門卻大門緊閉,沒有一個弟子出來看熱鬧。

    東籬先生總算做完了古禮,卻絲毫沒有開始講課的意思,而是對著身后的弟子微微點頭,輕聲道:“擺上來吧。”弟子答應了一聲,從背后的書簍中取出了另一只牌位,小心翼翼的把它擺放在長几上,東籬先生雙膝跪倒,對著這個牌位重重磕頭,沉穩而桀驁的老頭子,在跪拜時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在台下的梁辛也看清楚了牌位上的銘文,一列金粉大字赫然正中:梁公一二之靈!

    天空艷陽高照,梁辛卻只覺得陰風繚繞,他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會在這里看到先祖的牌位,更想不通東籬先生居然認識自家先祖梁一二,這么算起來的話……東籬先生宣葆炯也是個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

    同時梁辛也恍然明白,東籬先生說過自己的眉宇氣質,與他的一位故人相似,他老人家的故人,原來就是害的后輩淪落罪戶,几乎永世不得翻身的梁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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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2 16:31: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短調鏗鏘東籬先生還沒開始講課,可這番拜祭就已經驚世駭俗了。閱讀更快最新章節請到(藏在人群里的官差都被他一聲斷喝震昏,猶自未醒,其他人則興致勃勃,低聲議論不休。

    一場大哭之后,東籬先生終于止住了悲聲,緩緩的站起來,對著台下一眾百姓拱手行禮,先自報家門,身后的一眾弟子也一一上前行禮,一番俗禮之后,東籬先生終于朗聲開口:“今日老夫講課的題目,叫做仙禍!這個題目之下,含著兩層意思。第一,老夫要說一說,仙人為禍人間,可惡可恨可殺;第二……”說著,東籬先生把目光投向在場的諸多修士,聲音低沉了許多:“諸位修仙的高人,你們即將大禍臨頭!”

    說完,又仰天打了個哈哈,好像糊弄小孩子似的,對著一眾修士擺了擺手:“你們莫著急,我先給銅川府的諸位父老講過第一重意思,再來告訴你們,壓在你們這些修士頭上的,究竟是什么樣的大禍!”

    梁辛和青墨對望了一眼,這才知道東籬狂傲,這堂課竟然被他分作了上下兩節,上半節課講給平民百姓聽,下半節將給一眾修士來聽!

    東籬先生在說完之后,對身后的一眾弟子點點頭,輕聲說了句:“開始吧。”

    第一個弟子年紀很小,不過才十三四歲的年紀,走到台前看著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顯得手足無措,緊張之下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嘴唇哆嗦著說了兩句什么,台下有潑皮大笑著喊道:“說的什么,聽不清,咱們可讀不懂唇語!”

    東籬伸出手,穩穩按在了年幼弟子的肩膀,那個孩子急促的呼吸著,終于鼓足勇氣,嗓音几乎有些嘶啞的叫道:“我是中州人士,爹娘祖上都是農民,日子過的雖然清苦,可也其樂融融,不成想我十歲那年,兩群修士追打,把我家的村子夷為平地,爹娘用身體死死壓住我,我才得以僥幸活命,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仇人是誰。”娃娃說著,眼淚噼里啪啦的向下掉,眼看就要大哭出來了。

    東籬先生對著台下淡然冷笑:“在修士眼中,凡人就是螻蟻,將心比心,你們在追逐、逃跑的時候,腳下有個蟻穴,會小心翼翼的躲過去么?死了,活該!”

    這時第二個弟子顫巍巍的走了上來,是個滿臉皺紋的老頭,看上去比著東籬先生還要老上二十歲,一邊渾濁的喘息著,一邊吃力的開口:“我是平遙州人士,自幼讀書卻學無所成,年老時開了間私塾,每日里教娃娃讀書。市井之間的孩子,耳濡目染,難免學來些陋習……三年前,一位急著趕路的仙長路過私塾,他老人家在半空急掠而過,滾蕩著風雷著實威風,這時有個孩子不懂事,捂住了耳朵喊一句:妖怪王八蛋。那位仙長陡然止住了神通,冷笑道:這般年幼便口吐污言穢語,長大了也是個禍害!說話之間一揮手,嘭,娃娃的頭便爆開了。”

    台下本來已經漸漸安靜了下來,可聽到這里,所有人都忍不住低低的驚呼了一聲。

    老年書生慘然而笑:“我實在想不明白,仙長他老人家自己也說這個孩子年幼,既然年幼就難免無知,說臟話應該懲戒,可老朽以為,罰他不許吃午飯,再打他二十個手心,也就足夠了。嘿嘿,可仙長卻不這么想啊。”

    說著,老頭子又把話鋒一轉:“我住的那個鎮子,著實不怎么樣,讀書人少,習武人多,是有名的刁民之地,平白無故的死了個孩子,大人們都紅了眼……跟著也喪了命,整整七十三條人命!這些人都是老朽的街坊鄰居,有的請我喝過酒,有的和我賭過錢,有的跟我罵過架,還有一個借給我三吊錢我還沒還,一眨眼的功夫啊,全都死了!”

    東籬先生再度冷冷的點評:“將心比心,你走在路上,突然看見一只螞蟻沖著你搖頭擺尾,耀武揚威,自然會一腳踩死它。死了,活該!”

    第三個弟子三十多歲,身材魁偉臉膛黝黑,說起話來嘎嘣脆:“我是東北黑龍州人,祖祖輩輩在深山老林子里挖野參,十年前我爹挖抓到一棵千年老參,那他娘的是無價之寶……”

    這個大漢唾沫橫飛,越說越跑題,從人參的價值一直扯到了怎么挖參,直到東籬瞪了他一眼,他才恍然大悟,臉色轉眼憤怒:“我們兄弟六個,連同老爹挖到了這個寶貝,笑的合不攏嘴,下山的時候突然被人攔住,要我們把寶貝交出來,我呸!老林子里的人參客沒有好惹的,更何況我們一共七個人,他才一個人,當下我們几個一擁而上,倒沒想著要他狗命,只想捶他一頓出出氣,沒想到他是個修士。”

    說著,大漢猛的伸手裂開衣襟,在他心口的位置上赫然蜿蜒著一道猙獰的傷疤:“結果不用說,我們父子七個只覺得眼前寒光一閃,胸口一涼,全都趴下了,那個修士從我爹懷里取出人參,大搖大擺的走了,他們都死了,我沒死是因為心臟長在了右面,這才留下了條性命。老子……學生,學生想不通,他要是亮出修士的身份,我們哪敢造次,就算再怎么不甘心,也得乖乖的把人參交給他。可他就寧可伸手殺了我們,也懶得、也不屑對我們亮出身份么?”

    東籬先生在此點評:“將心比心,要是几只螞蟻抗著個金元寶趕路,你還不是上去奪走元寶,螞蟻要是不服,還不是一腳踩過去,難道踩之前還要報上姓名籍貫?死了,活該!”

    第四個學生,第五個學生,第六個學生……

    東籬先生宣葆炯的弟子不多,全部加起來也就二十多人,每個人的出身都不相同,更是來自五湖四海,但都有一個共同之處:曾經深受修者之苦,身邊親友傷亡殆盡,只有自己僥幸活命。

    每個人說完自己的經歷,東籬先生都會以‘將心比心’做開頭,以‘死了,活該!’做結尾。

    銅川府沒有什么讀書人,卻不缺市井豪俠、無賴潑皮,聽著這些學子一個一個報上自己經歷的慘禍,人人動容,再聽到東籬先生只能用‘苛刻無情’來形容的點評,不少人都面露忿怒。

    這些人不敢直接去罵修士,可對老頭子宣葆炯卻不用客氣,終于台下有個人,在東籬先生點評的時候,指著他破口大罵:“老匹夫,你怎么不死,你死了也是活該!”東籬先生卻放聲大笑,他的笑聲甫一出口,便陡然高漲,仿佛一陣煌煌天雷,毫不留情的夯入所有人的耳鼓。

    大笑聲中,東籬先生朗聲說道:“不錯,我也該死,因我也是個修天練氣之人,只要是在人間行走,卻不尊人間律法、恃強自重,不把凡人放在眼中的修士,便統統該死!”

    說著,老先生突然換了一副神情,抬頭之間,束住頭發的書生巾霍然炸碎,滿頭花白的長發無風而舞,聲勢駭人,伸手怒指台下的眾多修士,忿聲道:“我該死,你們更活不得!正邪修徒?五道三俗?一線天?九九歸一?哈哈,你們這些忘根忘本,自以為是的修天之徒,出身人間卻視凡人如蚍蜉螻蟻,其實你們才是狗屁一團!”

    說到這里,東籬突然將手伸進懷中,摸索了片刻后,居然摸出了一小錠銀子,隨手拋給台下的梁辛,笑道:“掌柜的,買酒!”

    砸了神牌罵皇帝,震暈差官斥修士……開課之中掏錢買酒,東籬先生,宣葆炯!

    五斤一壇的烈酒,封泥一碎便酒香四溢,東籬先生湊到鼻端嗅了嗅,大笑道:“十五年的老白汾,不錯,不錯!”隨即微微仰頭,如長鯨吸水般,一口氣喝掉了半壇,大大的打了個酒嗝,突然放聲高歌:

    “修仙修仙,酒色財氣皆可拋,只因怕死求長生!”

    “修仙修仙,七情六欲除干淨,父母妻兒臭皮囊!”

    “修仙修仙,修得己身忘天地,管你國破山河殤!”

    “修仙修仙,為金丹焚天煮海,為証道鐵石心腸,只為一己之私,我去他媽的凡情凡心凡人凡間,一腳踏過,你躲不開,死了,活該!”

    “修仙修仙,修的是個,唯!我!獨!尊!”

    短歌唱罷,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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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2 16:32: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將心比心東籬先生緩緩的吸了一口氣,眼中的狂傲一掃而空,只剩下滿臉疲憊,聲音也低沉了許多:“修士,神通驚天,卻沒有一顆凡人之心。(在他們眼中,只有天道。天道無情,所以修士便無情。凡人的喜怒哀樂,在他們眼中還不如一朵云彩來的好看;凡人的哭號慘叫,在他們耳中還不如一陣風聲來的響亮;凡人的生死大事,在他們心里還不如一句法咒來得重要。”

    東籬先生沉默了一會,才繼續說道:“這,便是你們心里敬若神明的修士了。凡間律法在他們眼中,脆弱的還不如一根棉線。試想,這樣一群‘人’,他們已經不把凡人當做同類,而凡世間也根本沒有能夠約束他們的力量,偏偏他們還與凡人共處一片天地……”

    “平心而論,”東籬先生的聲音愈發柔和了,臉上的甚至挂起了淡淡的笑容:“修士很少故意殺害凡人,大都是在爭斗中催動神通波及凡人。不過……”

    老先生在輕輕低訴中,突然又增大了音量:“無心之過,便不是災禍了么?洪水決堤,暴雨連天,火山噴發,地震山崩,這些災難也不是誰刻意主使的,還不是一樣吞噬人命,還不是一樣攪得民不聊生?仙人之禍,修士之禍,與洪水猛獸,沒有一星半點的區別!”

    東籬先生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舉起酒壇,把剩下的半壇酒一飲而盡。

    從開始講課到現在,從頭到尾說的都是大白話,既沒有咬文嚼字,也不曾引經據典,更沒有駢四儷六,只要不是聾子和外國人,全都能聽得懂他說的話,再加上那二十多位弟子的親身經歷,這堂課講到這里,已經足夠了。

    台下的百姓們個個動容,神態各異,有的皺眉不語,有的面色驚惶,更多則是在竊竊低語,議論著東籬剛剛說的話,而修士們都無動于衷,甚至有几位修為深、地位高的老者還面露微笑。(ww.)

    東籬先生喝完酒,混不成體統的用袖子一抹嘴巴,聲音與表情同時平靜了下來,對著台下的眾多修士微笑點頭:“諸位道心堅定,好像根本沒聽出來我在罵你們似的。”

    修士之中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女人,輕飄飄的踏上了兩步,對著東籬先生冷冷說道:“又哭又罵,又笑又叫,這堂課講的倒是熱鬧,不過我有件事還不明白。四十天里,整整二十三名修士在銅川遇害,都是道友殺的吧。這些人有的是路過,有的是查案,不可能都得罪過你,亂殺無辜之人,也配在這里悲天憫人?凡人的性命是命,修士的性命便不是命了么?”

    中年女子一走出來,琅琊就忙不迭的用手指頭捅了捅梁辛,脂玉似的臉膛上壓抑不住的興奮,小聲說:“她是羅掃!大理州羅家的四執事之一。三十年剛突破了海天境,是五步修士。”

    羅家也是一個修真門宗,這二三百年里人才輩出,雖然沒能列為‘九九歸一’,但實力也不容小覷。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這才死在銅川的二十三名修士中,倒有四個人是羅家的弟子,這些年里羅家事事爭先,想要晉升一級與九九歸一平起平坐,想不到在這次銅川慘案里,倒拔了個頭籌……

    東籬先生不耐煩道:“你這個女人實在不懂事,下面這么多神仙都耐著性子挨我的罵,就是為了聽我講‘仙禍’這第二重意思,好不容易捱到現在,我該說正題了,你卻跳出來興師問罪?”

    這時另外一群修士中,有個眉清目秀的年輕道人,對著羅掃施禮笑道:“仙姑稍安勿躁,東籬老賊今天難逃公道,倒不妨聽他把話說完。”

    琅琊做解說盡職盡責,又剛忙對梁辛交代:“這個小道士叫寂滅,是鑼鼓山的散修,年紀輕輕就到了四步大成的修為,天資著實驚人呢!”

    羅掃哼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東籬先生點了點頭,跟著笑道:“不錯,這堂課剛講了一半,諸位要想聽下去,就別再胡亂開口了。否則,每說一字,我便殺你們其中一人!”老頭子說話的時候滿臉和藹,殺修士在他嘴里,就仿佛今天的酒淡了,菜咸了一般輕松。

    “不過……”東籬先生語氣一轉,又望向了羅掃:“你剛才問我的事情,也著實蠢笨的可以了。”說完,他伸出手,似乎有些猶豫著,胡亂的指向了一名修士。

    隨著他的手指,東籬身后的憨子十一突然面露猙獰,巨大的身軀急掠而起,向著被東籬先生選中的修士一掌拍下!

    啪,一聲悶響。

    那個修士根本還不知道怎么回事,整個人就已經被憨子一掌,像根釘子似的直直被砸進了地面……發髻與路面平齊,片刻之后,咕嚕咕嚕的輕響,血沫子輕飄飄的從縫隙中擠出來,染出了些許微紅。

    再看憨子十一,已經回到了東籬先生身后,肩膀上猶自扛著巨大的木箱。

    東籬先生還是笑呵呵的望著羅掃,甚至有些漫不經心的回答:“我既然替凡人出頭,你們就應該明白,修士的性命在我眼里,不如一片樹葉來的更重,我想殺哪個就殺哪個,既不想跟你們講道理,也沒道理可講。”

    隨即老頭頓了頓,又恢復先前點評弟子們經歷慘禍時的那副冰冷語氣:“將心比心,你們能把凡人當做螻蟻,我便能把你們看做虫豸,哪個長得不順眼我就一腳踩過去。死了,活該!”

    被憨子一巴掌釘入地面的修士,是個小門宗掌門,直到此刻他身后的同門才反應過來,目眦盡裂的瞪向東籬,卻攝于憨子十一的狠辣不敢上前拼命,身體顫抖著嘶聲怒罵:“老賊,瘋子,羅掃問你話你卻殺我家掌門……”

    說著半截,那個喊話的修士就不由自主的放低了聲音,因為東籬和憨子十一正一起伸出手指,算著他說過的字數,最后東籬哈哈一笑,說了句:“十六個字!”

    話音落處,憨子十一再度躍起,身法快得根本無法用目光捕捉,修士們大驚失色,紛紛亮出法寶,招呼著同伴后退,可耳朵里卻不停的傳來啪啪啪啪的悶響……

    不過彈指功夫,憨子十一已經回到了東籬先生的身后,好像從未動作。

    青石鋪就的大街上,又平白多出了十余處與路面平齊的‘發髻’……十几名修士,無論修為高低,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就被十一拍進了地面!殉難者中,甚至還有兩個五步高手!

    與從同時風雷滾動,劍光回蕩,修為高的修士已經催動真元高高躍起,自上而下,虎視眈眈的盯住了東籬。

    低階子弟也在師長的喝令下,取出法寶結住法陣,各個雙目赤紅,神色間卻掩飾不住的慌張:站在東籬身后的憨子究竟是什么人,在場的修士無論修為高低,都擋不住他隨意一掌。

    隨心點選,胡亂殺人!憨子屠修士,根本沒有規律可循,完全是看誰不順眼就跳過去拍死誰,先前曾經開口說話的羅掃和鑼鼓山散修寂滅,反而沒事。

    修士們劍拔弩張,隨時都會發出雷霆一擊,可沒有一個人敢再說話!

    東籬根本就不看他們一眼,只是皺眉看著地面上那一團團黑色的發髻,回過頭對著憨子十一笑罵:“說好只殺十六個的,怎么多殺了三個?下次數清楚。”

    憨子咧嘴,做了個傻呆呆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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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2 16:33: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大難臨頭聽課的平民們終于回過神來了,東籬先生哪還是什么飽學鴻儒,他根本就是個專門屠戮修士的瘋子殺神!眼看著雙方修士又要大打出手,就算這些平民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現在也被嚇破了膽子,四下里逃散而去,整座鐵鞋大街轉眼亂成了一團

    而平民四散潰逃的時候,難免有慌不擇路之人,一頭扎進了修士們布下的法陣之中,若放在平時,必然是一道劍光人頭落地,可今天這些斷滅凡情的修者,卻都小心翼翼的避開了亂跑的凡人!

    梁辛也帶著兩個丫頭一只猴跑回了自己的日饞,扒著門縫往外看。

    他倒是不害怕會受牽連,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東籬先生敢以‘仙人為禍人間’為題開課,就肯定有把握不會殃及聽課的平民。不過平民百姓都跑過了之后,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一個猴站在兩撥修士中間,未免顯得有些太尷尬了。

    青墨的臉色很有些蒼白,低聲問梁辛:“這個東籬是不是有些太……他就是個瘋子!”

    梁辛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東籬先生前面的課,講的他熱血沸騰,几乎和所有的平民百姓一樣,都不知不覺的恨死了那些為禍人間的修士,可隨后東籬出手狠毒,他對修士的行為只能用‘濫殺無辜’來形容,未免又有些太霸道了。

    梁辛有些猶豫的回答:“或許……東籬只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吧?”跟著又搖了搖頭:“他殺修士,不像只是為了凡人出頭,倒更像是……給自己報仇吧。”

    一會的功夫,原本人頭攢動的鐵鞋大街就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數百修士,和東籬先生這一行二十余名學生在對峙。

    東籬先生這才好整以暇的滿意的點點頭:“諸位既然來聽課,老朽自然不能辜負大伙,還要勞煩大伙多些耐心,盡量少開口打斷我。閱讀更快最新章節請到(跟著,放開了聲音緩緩說道:“海陵黃渤郎,以身養劍三十三年,大功告成之日遭人襲殺,靈劍失蹤。”

    “千丘道四位太上護法,采集萬朵‘沙紅提’,釀出一壺厚土瓊,當夜四護法慘死,仙酒丟失。”

    “水墨城七位畫匠,入牢山繪圖,以求領悟絕嶺之勢,至今下落不明。”

    “大道堂掌門閉關十年,參悟神通,莫名其妙死在了結界之內。”

    ……

    梁辛聽的滿頭霧水,忍不住問身邊的兩個少女:“他說啥呢?”

    青墨卻滿臉的嚴肅,低聲回答:“懸案,每一樁曾轟動一時,都是最近這三百年,修真道上的無頭案。”

    梁辛啊了一聲,恍恍惚惚的猜到了東籬的用意,果然,老頭子連說了几樁懸案之后,突然加快了語速:“海陵黃渤郎,死于萬劍宗掌門之手,他的靈劍現在就被萬劍宗當做護山大陣的中樞,若不信,帶上黃渤郎的尸骨去一趟萬劍宗的山門,靈劍自有反應。”

    “千丘道的厚土瓊,能極大的提升修為,但飲過此酒的人,會在腳心處留下三道枯黃的印記,千丘道的諸位神仙不放去趟望空山,請那里的高人脫下鞋襪來辨別一下。”

    “水墨山城的畫匠,功法自有獨到之處,雖然遇襲但死前也在凶手身上留下了几道永遠也擦不掉的墨跡,偏巧在東海乾掌門的胸口,就有那么一灘黑漆漆的墨印,至于他老人家為什么要殺那七位畫匠……這便要問問東海乾的高人,究竟在牢山做了些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

    ……

    東籬先生口若懸河,越往下說,案子就越大,有些不僅牽扯到了‘九九歸一’中的大門宗,甚至還涉及到了一線天和‘五大三粗’!尤其可怕的是東籬先生不僅指出了凶手,還連帶擺出了不容辯駁的証據,只要被害的門宗稍加求証,就能真相大白。

    就連青墨都有些失神的長嘆了一口氣:“這次事情可大了!”任誰都能想明白,如果這些案子的真相真如東籬先生所說,那后果會是什么。

    梁辛把手心里的冷汗在褲子上抹了抹,隨著這些真相被一一揭開,各大門宗之間憑空增加了無數化解不開的仇怨。

    這些仇怨從五大三粗、一線天到九九歸一再到下面的那些小門宗,盡數被牽扯其間。東籬先生不管門宗,不管修為,把大批的修士引到銅川,就是為了借他們的口舌,把今天所說的事情,傳到修真道上去。

    說到底,老頭子布下的局沒什么稀奇,但卻牢牢占住了四個字:欲罷不能!

    所有在場的修士都明白他要讓修真道自相殘殺,可又有誰能對他的話無動于衷?

    苦主是一定要報仇的,而凶手為了保命,說不定便會先下手為強。

    這一次是真正的長篇大論,修真道上四十五件懸案,竟然都被他查出了凶手,而那些和他對峙的修士們,早已經變得目瞪口呆,東籬先生所說的每一件懸案都曾引起軒然大波,不知多少修士曾經仔細調查最終卻不了了之。就算東籬先生手眼通天,想要憑借他一人之力,徹查出這些案子的真相,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東籬先生把所有的案子說完,又想了想確定再無遺漏之后,輕輕的咳嗽了一聲:“諸位要是聽好了,記好了這些事情,老朽就要問一句了,”老怪物呵呵呵的笑了起來:“我說修真道要大禍臨頭,還算貼切吧?”

    這根本就是句廢話,修真道基本太平了四百多年,再加上中土修真之風甚濃,就算是小門宗,也有千八百號人。而門宗之間,也有親疏好惡,四十五件凶案,一旦掀起仇殺,很快就會變成諸多勢力的對決,到了那時候,如果八大門宗不出手彈壓,修真界的諸侯亂世便會到來。

    可八大天門自己,也被這些案子扯了進來……

    琅琊對著梁辛撇了撇嘴巴,做了個驚訝的表情,但眉目之間卻蘊滿掩藏不住的笑意:“這個老頭子,真是太狠了。”

    而東籬先生卻好像覺得,自己說的這些事情還不夠分量似的,又呵呵笑著說道:“諸位啊,你們現在也身在險地,大難臨頭,想要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恐怕不容易呢。”

    曲青墨躲在門后面,聽的直吸溜涼氣,轉頭瞪著梁辛道:“老頭兒要大開殺戒?殺這些修士?”

    梁辛搖頭笑罵:“胡說!東籬先生要是把這些修士都殺了,那才真是瘋了。他把修士們引來聽課,是為了把這些懸案的真相傳出去,讓修真道自相殘殺。”

    這時候東籬先生對著憨子十一低聲交代了几句什么,憨子點了點頭,突然跳下高台,快的好像一陣急風,一頭撞進了‘日饞’的左首鄰居,不周棺材鋪!

    庄不周和宋恭謹打從一早就跑進日饞中喝稀飯,現在就在梁辛身后。此刻見到釘人不眨眼的煞星跳進了自己的鋪子,庄不周也滿是意外的驚呼了半聲。

    旋即,一聲女人的怒嘯,夾雜著憨子的怪叫,從不周棺材鋪中沖天而起;同時刺眼的金光透過大門、窗櫺和磚瓦縫隙直透蒼穹,仿佛有一個太陽,正緩緩從棺材鋪中升起;還有爆豆般響成一片的激斗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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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2 16:33: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雞犬不留
五道:鑑火道宗、承天道宗、榮枯道宗、流連道宗、指夕道宗。

    三俗:金玉堂、離人谷、卸甲山城。

    這八大天門高高在上,地位無可動搖,正邪決戰之后,八個門宗各自派出一位弟子,共同組成‘一線天’長老會,作為他們在修真界的代表。而五道三俗自身則隱遁深山,不再與其他的修士見面。

    顧碎就是一線天的成員之一,她是金玉堂的代表。玄機境大成的修為,距離突破逍遙境成為六步修士,也只差一線之隔了。她心里算計著,再有十年,至多十五年就能得以突破,到了那時金玉堂便會把她召回……

    一個多月前,銅川出了一個無名殺手,不分青紅皂白只要見到修士便殺。‘一線天’本就是‘五大三粗’留在世間的耳目,對這樣的事情不會怠慢,顧碎便趕到了銅川。

    顧碎的修為不錯,心思上更有可取之處,否則也不會被金玉堂派到‘一線天’之中,在進入銅川之后并沒有急著動手,甚至銅川修士都沒人知道她已經來了。始終隱藏在暗中,監視著東籬先生的一舉一動。

    直到不久之前,東籬先生一口氣公布出四十五件修真道上的懸案,顧碎才大吃了一驚。她只知道三件案子的內情,東籬都說的絲毫不差!

    今天東籬先生所講的事情,只要一傳出去,修真道必然會掀起連番亂戰,這是身在‘塔尖’的八大天門絕不允許的。

    修真道現在,還不能亂。

    顧碎翻手從懷中取出三只形狀相同,但卻顏色各異的木鈴鐺:一紅,一黑,一白。

    三只鈴鐺,是情況緊急時,一線天的長老與八大門宗聯系的方式。

    紅鈴:本人有難,速派高手。

    黑鈴:情勢險惡,方圓千里內所有弟子赴援。

    白鈴:大禍已出,屠滅此處,雞犬不留!

    顧碎先撿出了黑色的鈴鐺,可是在猶豫了一下之后,最終一咬牙,撿出白鈴,微微用力之下,悄無聲息的將之捏碎!她選擇了屠城,不管東籬先生究竟用什么辦法查出了這些案子,今天只要和他接觸過、聽過他講課的人,便一個也不能活。

    修真道上門宗林立,又經過數百年的休養生息,就算小門宗之下有個千八百的弟子也不算稀奇,為了大道安昌,毀掉眼前這几百名修士也不算什么……至于銅川府中的凡人,顧碎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

    捏碎白鈴之后,顧碎再從門縫里望向外面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種看死人的目光,白鈴傳訊,雞犬不留!

    可就在顧碎剛站起來,准備悄悄離開的時候,那個用手掌把人當做釘子拍的憨子,突然一頭撞了進來……直到此刻,顧碎才明白,東籬先生早就知道藏身此處,自己做所的一切,都被對方看到了眼里!

    顧碎想不通,東籬老頭子為什么要等到傳出屠城訊號之后,才動手抓她?難道……直到她被憨子一頭撞碎胸口的時候,顧碎終于恍然大悟:

    東籬這么做,是因為有把握對付五大三粗發動的屠城神通!而當最后這些修士們逃出銅川之后,散出去的消息便不僅是那四十五樁懸案真相,還會再加上一條:八大天門為了遮掩真相,不惜屠城以滅口!

    從此之后,八大天門的聲望一落千丈,千百門宗再不敢真心依附!

    可是,東籬憑什么認為自己能擋住那些毀天滅地的大神通?他憑什么!

    -------------------------

    片刻之后,憨子左肩扛著木箱,右手掐著個矮胖的女人,從棺材鋪中大步走了出來。(www.)

    胖女人渾身上下穿金戴銀,珠光寶氣,看上去氣度不凡,但嘴巴里一口一口的鮮血狂涌,身體篩糠般的顫抖著,已經重傷奄奄,命不久矣了,卻猶自死死的盯住東籬,用盡全身的力氣,嗚嗚的嘶吼著:“老賊,你憑什么?!”

    棺材鋪子的老板庄不周,腦袋搖晃得能把撥浪鼓氣死,一個勁的念叨著:“這女人我不認識,我不知道她藏在我鋪子里……”

    琅琊好像誰都認得,馬上把顧碎的身份告訴了梁辛,而梁辛在融會貫通,想清楚前因后果之后,也冒出了與顧碎同樣的疑問:東籬先生,你憑什么?

    梁辛能想到的事情,在場的修士中也有不少人想到了。同樣,梁辛的困惑,也是這些修士的困惑。

    東籬先生智珠在握,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微笑著對修士們說道:“這便是層次了,哪個層次都有自己的眼界,凡人不把螻蟻的性命當回事,你們這些修士不把凡人的死活放在心上,而五道三俗比起你們更是高高在上,自然也不會珍惜你們的性命。剛剛我說的四十五樁懸案,你們已經聽到了耳中記在了心里,他們便不會再容你們活下去。我現在才殺這個婆娘,就是為了讓你們看看,你們敬若神明的五道三俗,殺你們的時候連眼睛都不會眨一眨。”

    說著,東籬伸手一指天空,滿不在乎的笑道:“來了,很快!”

    一蓬火紅色的邪云,正從天角盡頭,飛快的扑向銅川城,只不過眨了眨眼的功夫,梁辛便能看清楚,天上的火云,由是無數頭身長愈丈紅色巨大怪鳥組成!

    利爪、尖喙、翎毛流火!

    怪鳥扑到銅川的上空,盤旋片刻之后,陡然振起一陣尖銳刺耳的長鳴,隨即雙翅一斂,仿佛一陣滅世的流星火雨,向著鐵鞋大街俯沖下來。

    修士們的臉色盡數蒼白,有些心志脆弱的人已經忍不住顫聲哀號:“鑑火道宗,離離翔羽殺陣!”

    東籬先生又恢復了狂態,漫天銳鳴依舊遮不住他的狂笑,大袖一抖,厲聲喝道:“這一陣由我來打!”隨即雙手結印,雙手結印,吐氣開聲暴喝道:“冰銳斗!”

    話音落處,空氣猛然跳動起來,一道百余丈的巨大冰凌凌空而現,自下而上,斜挑火鳥的陣勢!上流火,下延冰,兩股巨力甫一碰撞,便爆發出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嘶鳴!而此刻即便是最鎮寧的修士,也忍不住發出了嘶啞的低吼,就憑這一道冰錐神通,東籬先生的修為便穩穩踏在六步、逍遙境內。

    火鳥的碎尸、滾燙的血液,噼里啪啦的從半空中摔落,修士們或撐起法寶,或催動神通,拼命抗住著一陣火雨。

    敢來銅川查案的修士,修為大都不低,其中也不乏玄機境大成的五步修士,可級別之間,越往高出差異就是越大,六步修士的力量,與五步比起來,一個是天一個是地,如果不是東籬先生出手,在場的修士絕對扛不下這道離離翔羽殺陣。

    這一陣,以冰御火,難分高下,而天角盡頭,又炸起滾滾風雷,一塊看上去比著銅川府也不小的巨大原石,轟轟烈烈的砸向了鐵鞋大街。

    所有的修士都面露驚駭,承天道宗的‘青山壓頂殺陣’!

    東籬先生傾盡全力對抗者漫天火鳥,早已臉色蒼白,見巨石襲來嘴里又大喝了一聲:“十一!”

    憨子瓮聲瓮氣的答應了一聲,把已經被他捏死的顧碎隨手一扔,卻仍舊扛著他的木箱,同樣裹挾起一陣風雷,轟轟烈烈的沖向了半空中的巨石!只聽到轟然一聲巨響,憨子十一竟然以血肉之軀,硬生生的撞碎了那塊堪比堪比城池的大石!

    巨石被撞得紛紛碎碎,爆碎成整天蔽日的煙塵,憨子也摔回到地面,胸口急促的起伏著,哇哇哇連噴三口鮮血,重重的摔倒,木箱卻完好無損,依舊被他牢牢抱住。

    梁辛哪見過這樣的斗法,徹徹底底的被驚呆了。而修士們還沒來得松一口氣,一陣鏗鏘的金屬交擊聲,再度響徹天地,由千萬支飛劍匯聚而成的劍龍咆哮而至,直指鐵鞋大街!

    金玉堂,萬劍朝宗殺陣。

    此刻就連道心最堅定的修士,也忍不住破口大罵:“五大三粗,豬狗不如!”而四步以下的低階弟子已經淚流滿面,放聲大哭!他們不是怕死,而是徹底被這八大天門連番喚出的殺陣嚇破了膽,嚇失了神,嚇丟了魂!

    劍龍咆哮,搖頭擺尾,眼看就要毀滅所有生機的剎那,正抵擋著火鳥的東籬先生再度斷喝:“天策,刀無量,殺!”

    嘭!一聲震裂乾坤的巨響。

    霍!一陣雄壯威武的怒吼。

    始終緊閉大門的天策門,高高的圍牆轟然崩塌,全部七百弟子,身著白袍,臂扎紅巾,正列成一個北斗大陣,只有掌門鄭小道,自己孤零零的占住北極星位。

    所有弟子都揚起手中的長刀,向著天上的劍龍,一刀,虛斬!

    整齊划一的劈斬之下,仿若神明顯靈般的,一道淬厲得足以斬斷今生來世落花流水的勁銳刀鋒,忽然出現在鄭小道的掌中,氤氳著森森冰冷,對著萬劍朝宗,席卷而去!

    神劍,哀鳴。刀鋒,璀璨。

    無數柄金玉飛劍爆碎成刺目的寒光,劍龍肉眼可見的被層層擊碎,而天策門的刀陣,也同樣層層崩塌,一排排天策弟子好像突然被抽干了精血,膚色蒼白,軟軟摔倒!

    梁辛几乎瞪掉了自己的眼睛,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天策門竟然有這樣威力磅礡的陣法,如果四十天前他和人家動手的時候,天策門擺出這座刀陣,他只有魂飛魄散的份。

    就憑著這些凡人弟子,合力之下竟然能擋住一道來自天門的殺陣?

    劍龍段段散碎,刀陣層層崩潰,直到最后鄭小道一口鮮血狂噴,也如他門下弟子般軟到在地,半空里最后一把飛劍也隨之粉碎。几乎與此同時,東籬先生也回蕩冰錐,擊潰了漫天火鳥……

    東籬、憨子、天策弟子,連擋悟道三俗三道決絕殺陣!

    銅川府的天空,終于又歸于平靜,就在所有人都顫抖著松一口氣的時候,東籬先生發出了一聲冷笑:“還差一陣,枯榮道宗,柳暗花溟殺陣。”

    五大三粗,八大天門之中,有四個門宗擁有遠程襲殺的道法,分別是已經現身的鑑火道宗,離離翔羽殺陣;承天道宗,青山壓頂殺陣;金玉堂,萬劍朝宗殺陣。還有一樁襲遠殺陣:枯榮道宗,柳暗花溟。

    事出倉促,這四道殺陣也來不及蓄力就草草出擊,威力大抵相當六步修士的全力一擊,其中已經被化解的前三個殺陣,不過只有六步中游的水平,而最后的柳暗花溟,卻足以轟殺逍遙境大成的宗師高手!

    規律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來的最遲的,便是最凶狠的!

    另外那四個天門,雖然實力不弱于同伴,但不擅這種萬里之外的轟殺。

    此刻三陣已過,只還差一劫。

    日饞之中,琅琊嬉笑,露出了一排編貝般的細齒,點頭應和道:“這個老東籬,早就算准了一切!”

    梁辛點點頭正想說什么,天空中突然飄起一陣草木淡香,隨即天突然黑了下來。

    天空里不知何時飄來一片厚重的烏云……這次,是貨真價實的雷雨烏云,遮住了所有的陽光,把銅川府都籠罩在沉甸甸的黑暗之中。

    東籬先生臉色几乎有些透明了,巨頭看著天上的烏云,神情里似乎有些期待,喃喃的說了句:“第四陣,該你了。”說完之后,仿佛想起了什么,急匆匆的走回高台,看到梁一二的牌位并未損壞,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擦拭了一番之后,小心翼翼的收到了懷中。老先生渾身上下都氤氳著森森的冷暈,梁辛還以為他又在凝功做法,琅琊卻看出了端倪,皺眉道:“東籬先生剛才凝化的冰錐消耗太大,連本源法力都用上了,現在真元散亂,有些溢出體外……老先生修習的精冰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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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2 16:34: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柳暗花溟烏云壓頂,銅川城內一片寂靜,空氣仿佛也變得濃稠了起來,緊緊裹住每個人的身體,讓人恨不得拼命地大口喘息。

    猛然,一連串紫弧閃過,強光之下眾人驚愕發現,天上那一團濃云,赫然是片柳葉模樣,而正在其中猙獰而舞的閃電,便是這片葉子的脈絡!隨即悶雷滾動而過,大雨!瓢潑大雨!

    就在淋漓的雨水砸在地面的瞬間,冥冥中陡的炸起了一聲嘶嗥,隨即青磚崩裂土石翻滾,無數巨大的藤子仿佛噴涌般從地下鑽出,搖頭擺尾好像惡龍怒蛟,向著一眾修士狠狠的扑了過來。

    而東籬先生的臉上,此刻只有興奮,在癲狂中嘶聲的大吼:“宋紅袍!”話音落處,一聲淒厲而尖嘶的大笑沖天而起,一個身披紅袍的大頭矮子從天策門中一躍而出!

    而梁辛此刻被驚得徹底呆住了,這個矮子就是宋紅袍,自始至終藏在天策門中?

    東籬隨身帶著梁一二的牌位;宋紅袍是梁一二的仇人;東籬和宋紅袍是并肩而戰的朋友?

    宋紅袍是個侏儒,頭大如斗,身體細小,四肢短粗,五官更是擠成了一團,丑陋到讓人不想再看第二眼,可偏偏穿著一件顏色鮮艷,只有新郎官、狀元郎才會身著的大紅袍,更顯得丑惡猥瑣!

    宋紅袍甫一現身,立刻在空氣中彌漫出一股劇烈的惡臭,一頭扎進了無邊的藤海!

    梁辛的眼中,只有一道火紅色的的身影,如電般在藤海中穿梭,所過之處,一根根比著參天古樹還要更粗大的長藤寸寸枯萎……再仔細看,藤子上密密麻麻的爬滿了一層嫩綠色的肉虫,一轉眼虫子就吮干了長藤中的汁液。~~~~~~

    曲青墨瞪大了眼睛,看著密密麻麻的虫子,腦門上跑過一溜雞皮疙瘩,駭然道:“這是什么法朮……”

    琅琊的額頭上也正頂著一派雞皮疙瘩,打著激靈回答:“這不是法朮……是蠱!”

    暴雨依舊,長藤搖擺,可自從宋紅袍現身之后,先前天地中的厚重便被一掃而空,身著紅袍的大頭矮子,仿佛一把腥臭的刀,輕輕一划便撕破了所有的窒悶。

    雖然被那些綠色的肉虫攪得心思翻騰惡心不已,但所有人都定下心來,誰都看得出,宋紅袍定能破掉最后的殺陣。

    梁辛眼神閃爍,心里猶豫著,是不是要出去和東籬先生相認,可就在這一失神的空子里,外面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呼,剛剛還宛若蠱神轉世,淬厲暴虐的宋紅袍,倏地一個跟頭重重摔落在地,几次掙扎著想要爬起來都沒能成功。

    已經被打得萎靡不振的長藤,見敵人一下子失去了力量,立刻興奮的抖動起身體,從四面八方向著他奔襲而去。

    本來面色平靜的東籬先生乍見變故,不敢置信的驚叫了一聲,雙手迅速盤結,一連捏出了十几道法印,拼出全身最后一點力量,喚出一片璀璨冰錐,一路擊碎暴雨迎向長藤。

    十一雖然是個憨子,但此刻也反映極快,飛快的縱躍而去,在冰錐的掩護下拼命救出了宋紅袍。

    柳暗花溟殺陣在稍稍受挫之后,再度化作毀天滅地的木法神通,暴雨更濃,除了鐵鞋大街之外,一條條長藤從銅川府的各個角落里開始蜿蜒鑽出,如果再沒有高手阻止,銅川城必將毀于一旦……

    宋紅袍滿身泥水,身上仍散發著濃濃的惡臭,臉色卻蒼白的發灰,無力的躺在十一的懷中,對著東籬先生慘笑著搖了搖頭:“不行了,和我想的……不一樣,你的如意算盤現在打不響了,逃命去吧。”

    本以為能夠打一陣的宋紅袍,只打了半陣就敗了……

    修士們盡數大嘩,不約而同的望向了東籬先生。這個老頭子一身修為,更算無遺漏,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中,特別是一口氣抵擋了三場決絕殺陣,不知不覺里那些修士已經把他當成了主心骨。

    可很快,所有人都失望了,東籬先生根本就不曾看他們一眼,臉上挂著滿滿的頹喪,連身體都有些微微的佝僂,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几十歲。

    周圍,天崩地裂,土石翻飛,張牙舞爪的長藤匯聚成綠色的洪流,所過之處灰飛煙滅!東籬先生卻連頭都不抬,只顫抖著雙手,自十一的懷中接過了宋紅袍,顫聲問:“你還好?”

    宋紅袍翻起了怪眼,滿面虐戾的看看周圍,突然嘆了口氣,咳嗽著笑道:“好個屁!”

    數百名修士開始還困守在東籬等人身旁,現在總算明白,始終把一切捏在手心里的東籬先生,竟然敗了,敗在了最后一刻。他留在最后才使用的一把刀,毫無征兆的斷了。

    一時間法咒嘹亮,劍光回蕩,修士們結成大隊落荒而逃,想要依仗神通沖出‘柳暗花溟’的籠罩范圍,片刻后所有人的身影,都湮滅在無邊的綠色怒潮之中。几乎與此同時,嘭的一聲悶響,日饞的大門碎裂,梁辛背著邪弓,挎著包袱,扛著羊角脆,左手庄不周右手宋恭謹,身后跟著兩個少女,一起沖出了店鋪。他家店鋪中,也鑽出了無數青藤,蜿蜒瘋長,再晚走片刻就會被徹底纏住。

    梁辛也同樣臉色倉皇,一路縱躍著直奔東籬先生跟前,頓足怒道:“還不逃走?”說話之間,飛起一腳,把一根斜橫揮至的長藤踢碎。

    東籬先生很有些奇怪的看了梁辛一眼,仿佛他在說胡話似的,咧嘴做了個僵硬的笑容:“逃走?殺陣已成,而我們几個盡數脫力,嘿嘿,銅川府完了,誰也活不了!”

    宋紅袍則瞪了梁辛一眼,聲音干澀的罵道:“滾蛋,少在這里羅嗦!”

    憨子十一還是那副無動于衷的樣子,把巨大的木頭箱子緊緊的摟在懷中,嘴巴里喃喃念叨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梁辛二話不說,放下黑白無常,跨上前伸手‘搶’過宋紅袍,往自己的后背上一搭,跟著左手攙著東籬,右手撐著憨子,大吼道:“走,走走走!”

    不料東籬和身后的大頭矮子一起笑了起來,矮子陰陽怪氣的問東籬:“宣葆炯,你從哪認識的傻小子?”

    東籬則對著梁辛笑道:“走?誰也走不了。殺陣之下,生機已斷……”

    話音剛落,眼前突然人影晃動,前后一共九個戴著金屬面具的灰袍人,奮力突破長藤殺陣,圍住了他們!梁辛還沒來得及反應,少女琅琊就素手一揮,沉聲道:“咱們走!帶上他。”隨即又一指梁辛。

    九個灰袍子齊聲應諾,其中一個人上前就來抓梁辛,不過一看他左手一人、右手一人、背后一人、頭上還騎著個猴,一時有些發呆,不知該怎么下手了。

    青墨則一臉的詫異,即便周遭情勢險惡,也忍不住從心眼里往外拱出來的好奇心,問琅琊:“他們都是你的手下?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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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2 16:35: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灰袍鐵面九個能夠穿越藤海,一路殺到鐵鞋大街的灰袍鐵面,不用問也是了不起的高手,卻全都聽少女琅琊的指揮。~~~~~~

    梁辛猜不透琅琊的身份,更猜不透琅琊為什么始終跟在他身邊,試著耍青皮,道:“他們不走我不走。”說著,用下巴划了一圈,把周圍的人全都圈了起來。

    琅琊似乎挺大方,雖然清秀的眉目之間已經挂起掩飾不住的焦急,還是微微一揮手,對著九個鐵面手下道:“把他們都帶上,一起走!”

    宋紅袍急忙嘶啞著嗓子大吼:“還有小道,帶上鄭小道……”

    人影晃動,几個重要人物都被灰袍鐵面負在了背后,連黑白無常也一起占了便宜,隨后九個高手踏住位置,三三輪替,催動著神通向著關外一路殺去。

    天上地下,到處都是擇人而噬妖藤,或纏卷或揮砸,而九個灰袍子仿佛也有用不完的真元,一道道法朮毫不停歇的打出去,始終壓住陣法,腳下縱躍如風,竟真的從無盡的長藤之中,硬生生的開了一條道路出來。

    東籬先生越看越是驚訝,皺眉問被九個灰袍子牢牢護在中間的琅琊:“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東籬的修為,早已踏入了玄機境,雖然還沒到大成的地步,但也處在中游,一眼就能看穿普通修士的修為,這九個灰袍子之中,有七個是五步大成的修士,另外兩個更加驚人,已然堪堪跨入了六步修士的行列!可即便如此,他們能否沖出殺陣,也只是占了個五五之數。

    面對東籬先生的詢問,琅琊卻抿嘴一笑,搖頭不語。

    整個銅川,此刻已經盡數被綠野湮滅,眾人所過之處,滿眼都是染血的青藤!

    先前逃竄的修士早已不見了蹤影,梁辛心里明白,憑著那些人的修為,在銅川府中絕沒有生機可言了。修士如此,更何況城中的平民百姓……人們哭鬧喧嘩著四處逃散,可歸根結底,他們是從一根藤子逃向另一根藤子,銅川城內根本就沒有了活路!

    宋紅袍趴在一個灰袍鐵面身后,不停的翻著一雙凶眼,四下里打量著周圍的慘況,時不時伸出黑紫色的舌頭,舔一舔嘴唇,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梁辛的臉上,嘿嘿的怪笑道:“小子,你是誰,大呼小叫的要救我們?”

    東籬先生也有此問,跟著一起點了點頭。(

    梁辛問東籬道:“記得不久前,你曾說過我和您老的一位故人長得有几分相似,您的那位故人,就是梁一二梁大人吧?”

    東籬先生愣了愣,反問道:“你怎么知道?”

    梁辛大笑:“先生,您老認識梁風習習么?”東籬還沒說話,宋紅袍就怪聲搭腔:“那個小鬼么?臉上好大一塊金錢斑,當年跟在大人身邊的那個梁風習習?”隨即大頭侏儒加重了語氣:“小子,你到底是誰!”

    東籬先生的應變奇快,兩句話的功夫已經連續轉了七八個念頭,臉色陡然驚愕:“你是……你也姓梁,你是梁大人的……”

    梁辛笑著點了點頭,同時心里也挺郁悶,也不知道自家先祖當年的人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這些高人一提起梁一二,就滿臉欽佩,可誰也沒想著去罪戶大街救自己出來,還是老叔最好!

    這時候,一行人已經沖到了城關邊緣,周遭的長藤也愈發密集了起來,銅川府的厚重城牆爬滿了猙獰的裂紋,妖藤搖頭擺尾的從縫隙中鑽出來,拼命的拱動著身體!

    九位高手都被越來越洶涌的藤海壓住了速度,暴喝里一道道足以穿金裂石的神通砸出去,卻只能豁開一條小小的縫隙。

    每一步都走得艱難無比,好在出城在即,這座殺陣的威力,大都在城池之內。

    梁辛、青墨、黑白無常等人正咬牙切齒,跟著灰袍子一起使勁的時候,天空中的悶雷音量驟然增大,宛如一頭亙古惡獸嗷嗷咆哮著,從九天之上一路跑進了眾人的耳鼓深處!

    以梁辛三步修士的修為,都被這道炸雷震得氣血翻騰,再看青墨更是臉色蒼白。

    九個灰袍子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好像嗅到了危險的狼。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整座大地都簌簌劇烈抖動起來,似乎有什么可怕的怪物正在沖破桎梏,從地心深處扑出來。九個高手也想到了什么,彼此間突然發出了一連串急促的呼哨聲,每個人都高聲喝唱道法真訣,奮起全身的修為,拼命的轟擊長藤,只求能夠快一步離開此處。

    東籬先生見多識廣,澀聲笑著:“這便是柳暗花溟的可怕之處了,長藤滾蕩之后,便是坐化春泥,殺陣籠罩之處盡數化作塵土飛灰。”跟著又望向大頭矮子宋紅袍:“就是因為這一場最難打,所以才請你出手。”

    宋紅袍嘿嘿冷笑,而其他人都已經顧不上多說什么了,九個灰袍子全力出手,可速度還是提不上去,琅琊走在他們中間,輕輕咬了咬嘴唇,素手一番亮出了一把長長的銀針,隨即身形晃動,把銀針分別插入了九個鐵面人肋下!

    長針入體,九個灰袍鐵面同時爆發出一聲淒慘的長嗥,而痛苦的嘶吼之下,每個人的氣勢都在瞬間暴漲,喚出的道法神通,威力又何止大了一倍有余!

    東籬先生無比驚訝的咦了一聲,望著琅琊道:“邪朮?!”

    琅琊盈盈一笑,莫名其妙的答了句:“彼此!”

    篩糠般顫抖的大地、震裂蒼穹的炸雷、下瘋了的暴雨、道法神通的鳴嘯,還有凡人百姓臨死前的哭號慘叫……梁辛心里不是滋味,卻不知道究竟應該把這一切,歸罪于修真道、八大天門,還是歸罪于策划這一切、最后卻功虧一簣的東籬先生。

    終于,身邊的壓力霍然一輕,眼前的景色也明亮了許多,一行人終于擊穿了長藤的阻隔,沖出了銅川府。琅琊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輕松,不住口的催促著屬下繼續狂奔。

    脫離了鋪天蓋地的長藤,九位灰袍鐵面同時做法,凌空虛度疾飛如電,奮力想要遠離銅川府,梁辛只覺得兩耳生風,眼前的景象飛快掠過,在大約半柱香的功夫之后,遽然一聲震天價的大響,從他們身后傳來,回頭望去,只見一座邊關重鎮,此刻正爆起沖天的煙塵,肉眼可見的巨大氣浪向著四下里橫掃而過,轉眼就追上了眾人……

    淒厲的風聲,几乎扯斷骨頭的大力,隆隆的巨震……

    梁辛只覺得天旋地轉,身不由己的隨著狂風的打著旋子,也許下一刻就會被撕扯得粉碎……

    不知過了多久,天地間終于再度恢復了清寧,眾人也早都自半空里摔落到地上,梁辛緩了緩神,急忙去看青墨……青墨也被狂風旋得夠嗆,連幻形的道法都被打散了,現在又變回了面團團的甜丫頭,兩只大眼睛現在還有點對不上焦,看著黑無常說:“梁辛,你別晃……”

    黑無常斷了腿白無常折了手,哥倆都疼暈了過去,鄭小道猶自沉沉昏迷,十一還在緊抱著自己的木頭箱子,東籬和宋紅袍倒是沒什么事,九位青袍鐵面盤坐在地,琅琊正背對著梁辛,低著頭不知在鼓搗些什么。

    梁辛看到大伙都還活著,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跟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兩只手忙不迭的在身上摸索,陽壽邪弓還在,跨在包袱里的養鬼無心瓶還在,可頭上的羊角脆卻不見了。

    -----------------

    長吐一口濁氣,銅川的情節,寫得太累的。

    從梁辛出山開始,就一直在給這場大亂造勢,具體寫成了什么樣子,說實話自己是看不出來的,可其間花的心思,絕對是我碼字以來最吃力的一次。

    還有就是宣葆炯從拜祭到最后功虧一簣、一敗涂地,我在一個配角身上用上了全部的筆力,也算是缺心眼界的奇葩了……

    還是那句話,希望你們能夠喜歡。看到**的時候,覺得過癮了,我就沒白缺這個心眼,呵呵。

    另外說一句,我知道大家都盼著東籬能夠翻盤,我也曾經很猶豫,想要寫出一段絕地反擊的大爽情節,可最終還是放棄了,我相信并且肯定,正面角色會迎來最終的勝利,可不代表他就不會失敗,而且就這個故事來講,絕地反擊,現在還不是時候。對失望的同學們說一聲對不起。或許這是我成績不好的原因之一吧。

    最后送給宣葆炯、宋紅袍和梁辛十四個字吧,算是我對他們的承諾和安慰:

    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挂云帆濟滄海!

    也和我的兄弟姐妹們共勉。

    (話說,我沒背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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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2 16:35: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九龍搬山乘風……長風……我背錯了,你們鄙視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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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梁辛急的只想跳腳,幸虧琅琊及時轉過身來,羊角脆正口眼歪斜的躺在美少女的懷里……當神通的余波襲來時小家伙一下沒抱穩,眼看著就要被卷入氣浪,琅琊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了它。

    回頭眺望,偌大的銅川城已經化為烏有,恐怖的神通也盡數消散,只有浩浩蕩蕩的煙塵浮土,在半空里飄蕩,被風兒趕著掠向了遠方。他們是向著出關的方向逃跑的,此刻已經身處草原的邊緣,不過梁辛現在對綠的東西可沒有一點好印象。

    大頭矮子宋紅袍費力的湊到鄭小道身邊,用竹針從他的關節要害中挑出怪虫,收進特制的盒子,這才長長的吐出口濁氣……

    九個灰袍高手都被鐵面遮住臉,看不到神情,不過從微微顫抖的身體看來,他們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琅琊小心翼翼的幫著他們拔掉肋下的銀針,隨即九個足以開宗立派的神祕修士就像泄了氣的皮球,立刻癱軟著倒在了地上。

    琅琊卻好像沒事人似的,收起銀針,對著梁辛笑道:“這是門霸道的法子,能短時間內激發修士的元力,不過事后輕則重傷,重則斃命。”

    這九個人是他們的救命恩人,雖然冷冰冰的一言不發,梁辛也照樣對他們充滿感激,關切的問道:“那他們……不會死吧?”

    琅琊輕笑搖頭:“不知道!”語氣里滿是淡漠,根本就不把這些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梁辛皺了下眉,他厭極了這種神情,就在這短短的一天工夫里,到處都是這種混不把別人性命放在眼里的神情!修士對凡人的,老東籬對修士的、還有八大天門當做兒戲般的屠城!

    青墨的注意力卻放在了‘邪朮’上,很有些吃驚的看著琅琊:“你是邪道中人?”

    銀針奪引,裹蕩真元,這門邪朮在几百年前,曾經讓正道修士吃盡了苦頭,論起名氣,恐怕比著‘天下人間’的魔功也小不了多少。(

    琅琊笑著點了點頭!

    這四百年里,正道得以休養生息,而邪道也在暗中壯大,單就銅川府中這次現身的九個灰袍鐵面,實力便足以讓天下修士大驚失色了。

    梁辛和青墨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的目光都是既驚訝又迷惑,不明白琅琊為何會找上他們。琅琊此刻似乎還不想多說,臉上轉眼撩起一份明媚的笑意,對著青墨道:“這里的邪道妖人,可不止我們這十個人。”說著,竟把目光望向了東籬先生。

    東籬先生則報以微笑,緩緩的開口:“正道邪道,都是你們這些中土修士的說法,與我們無關的,當年你們聯手殺盡了我的門人,現在落魄了,把我們往邪道上划,嘿,宣葆炯才懶得理會這些!”

    梁辛的腦子又被他們攪亂了,聰明人都愛說半句話,不知是打哪傳承下來的毛病……

    琅琊卻嘻嘻一笑,不再理會宣葆炯,對著梁辛說道:“你們先敘舊吧,等你們說完了,我還有事找你。”說完自己溜達到遠處,看風景去了,跟著好像有想起了什么,興高采烈的跳進了長草之間……

    九名灰袍鐵面,現在也恢復了一點力氣,費力的站起來,緩緩的離開了,自始至終,他們也沒開過口,說過一言半語。

    東籬矍鑠,紅袍丑陋,不過兩個人在望向梁辛的時候,神情里都透出一股親切,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尤其宋紅袍,越看就越開心,到最后干脆嘎嘎的笑了起來:“別說,這小子好真有點像大人!”

    隨即宋紅袍的丑臉上,又凝起了一片虐戾,凶狠的盯著東籬:“姓宣的,這么多年里,你都沒管梁爺的后人?”要不是侏儒現在沒有力氣,看樣子現在就要跳起來動手了。

    東籬先生苦笑著搖頭:“我又怎么知道!快三百年里我始終不曾入世,就根本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后人的情形!”

    宋紅袍還是不依不饒,又瞪著三角眼盯了東籬先生半晌,最終才一揮手,恨聲罵道:“算了!你先把你這邊的事情給娃娃交代清楚,然后我再說我這邊的。”

    東籬嘿了一聲,神情之中也是無比的懊惱,干脆也不再辯解,而是轉過頭問梁辛:“你聽說過摩羅院么?”

    梁辛當然聽說過!七百年前,正邪唯一一次聯手,就是為了剿滅得到玲瓏玉匣、深處極北冰原的邪教摩羅院。

    而這位東籬先生宣葆炯,就是七百年前那一役的漏網之魚了。

    七百年前的宣葆炯,是摩羅教中最出色的少年高手,但少年輕狂,不小心釀出了一場大禍,被摩羅教除名之后趕出山門,卻由此躲過了不久之后正邪聯手的扑殺,保住了性命。

    摩羅教地處偏荒,無論修行還是法朮,都與中土流派大相徑庭,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區別便是,他們的修煉也和梁辛一樣不需要道心。按照中土修士的境界划分,即便宣葆炯的修為翻了天,他沒有道心也悟不出天道,遲早會走火入魔,根本就不能算作修士。

    雖然被趕出了摩羅教,宣葆炯在得知門宗被毀之后,還是決意報仇,可憑著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挑得動中土修真道,宣葆炯也只能搏殺一些落單的普通修士泄恨,直到多年后他遇到了梁一二。那時洪太祖已經平定天下,梁一二正籌備建立九龍司。

    說道這里,宣葆炯突然頓了頓,隨即笑問梁辛:“九龍司下屬四個院子,其中實力最強的便是搬山院,梁辛,你可知道,搬山兩字,有什么隱喻么?”

    宣葆炯伸出手指,在地上划出了一個大大的‘仙’字,臉上的神情卻著實的興奮,笑道:“仙字,去山,便是人了。搬山搬山,搬的不是山,而是仙!搬山之意,便是要將神仙趕出人間!!”

    說著,宣葆炯揮掌把‘仙’字旁邊的山抹掉了,只剩下一個大大的人字旁,繼續道:“當年洪太祖為人桀驁,不信鬼神不拜天道,他言:人間帝王,便要匡護人道!梁大人更是不滿修士禍害人間,便成立九龍司,其在其轄下設了搬山院。搬山院只有一個職責:管你神仙鬼怪,敢讓凡人受苦,便必殺無赦!而搬山院的訓誡只有八個字:大道朝天,各走一邊!說的就是人間不會去干擾仙道鬼境,那些妖魔仙神也別來禍害人間,大家各行其道,互不干涉。”

    這時候一直旁聽的宋紅袍也忍不住怪笑著插嘴:““俗話言: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沒有搬山院之前,那些修士和妖魔誰也不理會凡人的死活,一番爭斗下來,山塌地陷殃及無辜,還有煉魂的妖人專門收集世人精血。可九龍司搬山院立世之后,誰敢在人間撒野,大人便會統御手下就殺上門去,砸塌了他的洞府,活撕了他的神獸,不打到那群王八蛋形神俱滅誓不罷休!看哪個還敢恃強自傲,不把別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大洪王朝九龍司轄下搬山院,管的不是凡人俗事,而是專門對付修士的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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