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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y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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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搬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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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9 19:28: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青衣規矩
梁辛找到為首的青衣,問道:“你們有什么打算?”

    現在青衣的首領是個大漢,叫做熊大維,聞言露出了個黯淡的笑容,回答道:“職責所在,必須要回去復命的。

    梁辛卻搖了搖頭,翻手亮出了自己的游騎命牌,道:“眾青衣聽令!”青衣游騎,緊迫時有調用同門之權。

    青衣們先是一愣,隨即全部挺起了胸膛,迅速編入隊列,對著梁辛低喝:“請大人示下!”因為他們都是聾子,所以回答的參差不齊,卻依舊鏗鏘有力!

    梁辛學著曲青石的口吻,沉聲道:“征召你等追隨本官,助我差辦要務,見令如錦繡!”說著,把手中的命牌高舉。

    梁辛可不放心讓他們再返回鎮寧府,一來國師還有可能再派殺手,州府青衣的實力,還難以對抗修士;二來,這些人雖然不重要,但說不定就會對曲、柳脫罪產生幫助,時刻帶在身邊,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用上。

    一眾青衣又何嘗不明白梁辛的意思,眉宇間的黯然一掃而空,紛紛點頭領命,但有几個重傷員無法隨隊,梁辛也只好命人把他們送回鎮寧。余下的青衣,一共還剩下二十三人。

    這邊在安頓青衣的時候,黃瓜和磨牙早把滑竿抬來了,笑呵呵的問道:“梁爺……三哥,咱去哪?”此刻坐在滑竿上的,當然是賊眉鼠眼一臉愜意的羊角脆……

    梁辛可有些躊躇了,心里明白應該和來接應高健的青衣游騎碰面,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動,想辦法給兩位義兄翻案,可他哪知道怎么聯絡同伴啊。梁辛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還站在黃瓜肩膀上的雪尾云雀,心里琢磨著,實在不行就在云雀的腿上拴根繩,然后把云雀放到天上去,來的游騎追著這鳥就能找到自己……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一個切金斷玉般的聲音,冷冰冰的從他身后傳來:“誰是高健?”梁辛趕忙轉過身,回頭一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自己身后七步之處,正冷冷的打量著所有人。

    少女一襲白色長裙,脖頸和臉頰的皮膚若冰雪般白俏,頭發卻烏黑光亮,長長的垂順下來,直披腰際。眉毛雖細但卻是挑起了兩梢劍鋒,清涼的眸子里也沒有一絲溫度。

    相比之下,曲青墨的美麗,是粉嘟嘟的好像個瓷娃娃;琅琊的美麗,俏皮多變仿佛草原上的精靈;而眼前的白衣少女的美麗,更像一支透明卻鋒銳的冰錐!

    梁辛心里驚訝,雖然他身負重傷,但身體對外界的敏銳感知還在,平常人想要悄無聲息的靠近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少女右手一翻,亮出了自己的命牌,和高健一樣她也是青衣游騎,聲音依舊冰冷清脆的問道:“誰是高健,還請相見。”

    梁辛有些詫異,沒想到這次派來的游騎,竟然是個冰雪少女。

    黃瓜和磨牙趕緊撂下滑竿,走上几步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事情的經過說明,同時梁辛也把自己的命牌遞給少女查看。

    羊角脆看看沒人抬它了,老大委屈的從滑竿上跳下來,爬上了梁辛的脖子。

    少女始終沒做聲,直到聽完了事情的經過,才對著梁辛微微一點頭,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小汐。”說著,伸出右手對黃瓜肩膀上的云雀一招,鳥兒聰穎,立刻跳了過來。

    少女小汐取出一小張羊皮紙,用指甲在上面迅速划了几個字,隨后將其綁在云雀的腿上,鳥兒振翅高飛,轉眼消失不見,自始至終,她居然都是只用右手,左手一直籠在長袖中,不曾露出來。

    咕嚕,梁辛吞了口口水,做賊心虛的問小汐:“剛才……寫的啥?”

    小汐淡淡的答道:“沒能和高健接應上,需將此間的情況稟告大人得知。高健療傷前說過,要你暫時替他?”

    一個梁辛兩個童子一只猴一起點頭……

    這么滑稽的情形,小汐依舊沒有一絲笑意,說道:“再新的訊令到來之前,你我配合,翻案。”

    梁辛自然是用力點頭,跟著還是有些不放心,追問了句:“你給指揮使傳訊……提到我了沒?”

    小汐略略皺眉,打量了梁辛一眼,點頭道:“當然。”

    梁辛這下算是踏實了,情不自禁的抬起頭仰望天空,心里打定主意,最近要提起精神,看見白尾巴云雀靠近,先出手把它打下來……

    少女小汐雖然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黃瓜和磨牙哥倆臉皮厚,對望了一眼之后,各自踏上一步,齊刷刷的跪倒在小汐跟前,大聲說:“小童兒拜見仙子!”

    小汐側身,讓過了他們的跪拜,淡然說道:“不用拜見,起來吧。”

    兩個小厮當然不肯起來,黃瓜還用眼神對梁辛示意,這時候需要有人罵他們一句:要啥見面禮兒啊!梁辛不理,假裝沒看見。

    黃瓜跪了一會,眼看著小汐根本不理會他們,還是灰溜溜的爬起來了,快步湊到小汐跟前,沒點心肺的笑道:“爺曾經對我們說過,青衣游騎都有一技之長,咱們爺擅查案,梁爺一身橫功夫,仙子您老有什么……”

    小汐緩緩的在不久前的戰場上移走著,似乎在驗証著剛剛梁辛等人說過的惡戰,聞言頭也不回的回答:“殺人。”

    磨牙現在也湊過來了,張開嘴正想搭腔,聽見小汐的話立刻閉上了嘴巴。

    而梁辛卻苦笑了起來,心里已經有些明白了,如果小汐說是真話,那陰錯陽差之下,事情不對頭了!

    高健是查案的頂尖高手,所以指揮使最先將他派來鄞州;跟著指揮使也發現事情危急,其中更有大險惡,又把戰力最高的小汐調過來支援高健。這下兩位游騎一文一武,配合起來自然是珠聯璧合天衣無縫。

    可指揮使也沒算到,高健這么快就做繭去了,現在剩下一真一假兩個游騎,全都是打手出身……說不得,為了兩位義兄,梁大人也只能勉為其難,打架的時候不后退,動腦筋的時候更要大步向前了。

    梁辛想了想,走到小汐跟前,把他和高健分析到的情況,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果然,少女小汐只是哦了一聲,完全是一副關我何事的模樣,過了片刻之后她還怕梁辛不明白,又補充了句:“殺人,我來,其他的事,莫煩我。”

    說完之后,小汐頓了頓,又輕聲補充了一句:“另外,指揮使的意思,當翻案不可為、曲青石和柳亦必死無疑之時,九龍司几百年的規矩不能壞在他的手上。”

    梁辛一時沒反應過來,追問道:“什么意思?”

    “九龍青衣,就算真犯了彌天大罪,也輪不到別人來行刑!”

    梁辛皺眉望向小汐,最終還是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如果真的要死,曲青石和柳亦一定會選擇死在自己人手中,這便是九龍青衣了。‘自己人,自己殺’,這是梁一二定下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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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9 19:28: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取道鎮山


梁辛現在一肚子苦水,就算想按照高健囑托的那樣,把他們三兄弟苦乃山對抗南陽,因而與東海乾結仇的隱情說出來,現在也沒人聽了。無奈之下梁辛只得再問小汐:“指揮使那邊,還有沒有什么特別的消息?要翻案,光憑著我手頭上的線索不夠!”

    小汐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耐煩,不過最終還是開恩似的點了點頭:“大人已經探知,柳亦和曲青石,分別由兩位國師押解,另外還有皇家內廷的高手隨行,兩隊人馬應該已經匯合一處,正趕往鎮山浩蕩台。”

    兩位義兄既沒有被押解京都,也沒有被送上東海乾,他們給抓去了位于內陸的鎮山。

    鎮山,并不算多險峭雄偉,也沒有太多的靈氣盤繞,但是它的位置,距離京師不遠,正好坐落在中土中央。當年洪太祖開國之初,就在鎮山修建了一座浩蕩台,以示大洪國運宏昌,永享天下。皇家每有重大禮儀時,皇帝必會御駕出行,趕往鎮山浩蕩台祭天,久而久之浩蕩台就變成了祭神謝天的所在,也是皇家尊敬神仙、修士的象征。

    東海乾和朝廷當初便約定,在浩蕩台共審罪犯。

    梁辛總算得到了些有用的消息,心里微微松了口氣,既然是共審,那這段時間里,兩位義兄的性命總算無礙了。

    這時小汐突然轉過身,看著梁辛冷冷的說道:“你最好對我的實力有個底,免得配合起來麻煩。”說著,伸手指了指海棠已經和血肉爛泥沒什么區別的尸體,繼續道:“我發揮倒極致,也只能和他同歸于盡。”

    梁辛本來沒指望她能怎樣,倒是聞言之后,心里著實吃了一驚,愕然問道:“你能和海棠戰成平手?”海棠已經踏入了玄機境,就算放在修真道上,也能排名高手之列。

    小汐卻搖了搖頭,面無表情的回答了句:“不是平手,是同歸于盡。

    梁辛也不再多問什么了,這個女孩子長的晶瑩剔透,可說起話來太吃力,跳到滑竿上大手一揮,大聲道:“出發,取道……鎮山!”

    磨牙和黃瓜各自答應了一聲,啪啪啪的給自己打上神符,扛起滑竿就走,他們兩個跟隨高健日久,自然也學到了打符之朮。

    一眾青衣也紛紛上馬隨行。小汐也給自己選了匹戰馬,衣袂飄飄跟在眾人身后三箭之地,并不肯混入隊伍。

    兩個小厮抗著滑竿,把速度壓在眾人齊行的程度上,黃瓜在前面,跑了一段路之后,忍不住回頭問梁辛:“三哥,咱們追過去干嘛?還是要劫囚?”

    梁辛搖頭,他現在也是一腦袋糨糊,全沒什么計較,只是苦笑道:“先趕過去再說吧,看看有沒有什么機會!”說完,屏氣凝神,又開始運功療傷。

    中土廣漠,自西北鄞州至內陸鎮山,全途共計四千七百里,按照他們現在的腳程,全力趕路之下也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時間。梁辛本來要在十天內趕回大司巫處,可現在也全顧不得了,只在心里祈求老天垂憐,保佑大司巫能夠救回青墨。

    滑竿本來是件了不起的寶貝,全力催動之下能夠日行千里,可必須有高健親自主持,黃瓜和磨牙的打符之朮火候不夠,最多只能發揮出滑竿的三成速度,算起來比青衣快馬也差不多。

    一行人就此上路,兩個小娃娃扛著滑竿在前,二十多騎虎狼般的青衣緊隨其后,最后則是個冷若明冰霜的白衣少女,所過之處引人側目……

    梁辛也不管那套,抓緊時間運功療傷,和以前一樣他的本源一動,七蠱星魂就立刻忙活起來,仿佛不把本源引到岔路上就不肯罷休似的。

    一個白天轉眼過去,晚上在青衣的引領下,他們進入九龍司特設的驛站修整。小汐不肯進入驛站,自己在外面休息。

    兩個童子跑了一天,撇著嘴不停的叫苦,這時候梁辛抱著羊角脆,笑嘻嘻的湊過來問道:“先前高爺跟我夸過,你們兄弟倆的拳腳功夫也頗有可取之處。”

    黃瓜滿臉得意,晃了晃蘆柴棒似的小胳膊,笑道:“這可不是我們爺胡亂夸口,別看我們哥倆年紀小,可一般的練武漢子,四五個別想近身。”說著,也不用梁辛再問,跳起來打了一套鐵線拳,拳腳到處霍霍生風,果然有几分架勢。

    磨牙從旁邊看的心里癢癢,也笑著跳出來:“黃瓜,來讓哥哥打一頓!”兩個娃娃插招換式,就在房間里大打出手,乒乒乓乓的拳腳聲大作。

    這兩個孩子手腳靈活出拳老辣,要說能對付三五個壯漢或許有些夸張,但一兩個大人,還真難以制服他們,梁辛從旁邊看著,正想夸上兩句,忽然周身一冷,一股淬厲的殺意轉眼彌漫!

    梁辛大吃了一驚,可還沒來得及出言提醒,遽然一陣刺耳的嘯叫聲划破夜空,耳朵里只聽到轟的一聲巨響,整座驛站都炸碎開來!

    一條白色身影,身后襯著一輪剛剛挑起明月,仿若天外飛仙,向著早已嚇傻的童子們飛擊而至!梁辛驚駭交加,振聲怒吼中橫身擋在兩個小厮跟前,顧不得身負重傷,探手應向了敵人。

    跟著梁辛只覺得手里一冷,對方與自己交擊的瞬間,突然卸去了力道,白色的衣裙飄擺,靜靜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直到這時梁辛才看清,出手突襲的居然是小汐。

    小汐皺眉,看了看梁辛和兩個童子,冷冰冰的說:“半夜不睡覺,動起拳腳來,很有意思么。”說著,從梁辛的掌中抽出右手。她的左手依舊藏在袖中。

    黃瓜和磨牙兩個人抱在一起,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嘴唇哆嗦著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

    梁辛驚魂稍定,一指自己身旁的羊角脆:“本來我請兩個童子試試小猴的口水……”說著,舉目四望這個驛站都已經崩塌了,一跺腳苦笑道:“就算真有危險,你也不用把房子炸了吧!”

    小汐聞言,面露不解,有些納悶的看了小猴子一眼,梁辛從旁邊抱起羊角脆,把它前后兩次用口水吐人之后引發的反應講了一遍。

    兩個童子一聽就來了興致,也不嫌骯臟,湊到梁辛身邊踴躍報名,非要小猴子啐自己一口不可,黃瓜還顛顛的把自己的包袱翻出來,摸出一個黃瓜塞給羊角脆。

    羊角脆大喜,接過黃瓜,撅嘴向著磨牙吐了口口水……

    磨牙被一口啐中,果然像梁辛預料的那樣,小臉立刻變得猙獰起來,打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咆哮,抬手一記沖天炮打向身邊的黃瓜。

    黃瓜反應極快,雙手一架,正想像往常那樣一腳踢回去,不料胳膊上一股大力涌了過來,比著磨牙的應該有的力氣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驚呼中四仰八叉的向后摔去。

    磨牙雙眼赤紅,呼呼的喘著粗氣,一拳打飛了黃瓜之后,雙拳亂舞成一團,眼前看到誰就打誰。

    梁辛立刻搶上,接下了磨牙的亂打,一會功夫之后磨牙就恢復了清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覺得手足酸軟,力氣被消耗掉了十之**,可是卻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剛剛發生過什么事了,他最后的記憶,是猴子揮舞著黃瓜啐了自己一口……

    這下就連小汐都面露驚訝,望著梁辛問道:“你這猴子……什么品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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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望風而逃


梁辛拎起羊角脆,左看右看,它除了沒尾巴,長得和苦乃山天猿沒有絲毫的區別。羊角脆倒是很享受梁辛的擺弄,肚子腆得老高,示意主人給撓撓……

    這時候青衣衛們也饒有興趣的圍攏了過來,羊角脆在梁辛的指點下,又‘啐’了兩名青衣,和磨牙的反應一樣,這兩名青衣也神智全失卻力氣暴增。

    現在算是徹底肯定了,一旦被羊角脆的口水吐中,上到五步修士,下至稚童少年,都會變得瘋狂起來,同時力氣也會變大,但持續的時間并不會太長,恢復清醒后便會疲勞脫力。至于其中的原因,也只有等兩位義兄的事情了結,返回苦乃山去問問葫蘆師父了。

    而羊角脆在啐出四五口口水之后,也變得精神萎頓,連身上的皮毛都黯淡無光了,可把梁辛給心疼懷里,心里琢磨著明天如果路過城鎮,一定給它買几個羊角脆吃,光吃黃瓜沒營養……

    第二天黎明,眾青衣再度啟程,向著內陸鎮山趕去。

    對修士而言,身體的傷害即便再嚴重,只要本源根基未曾受損,便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海棠和尚的手印只是將七蠱星魂擊潰,并未傷及梁辛的本源。

    每一個大周天,受損的內臟就會被修復一些,路上梁辛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療傷上。雖然因為七蠱星魂的搗亂,讓他運轉心法的速度慢了不少,但是身體也康復的比較迅速。大約七八天之后,他的傷已經復原了五成。

    這天正趕路的時候,走在前面的黃瓜揚起了鼻子,使勁嗅了嗅,回頭笑道:“三哥,有雀子。”

    梁辛一時間有點發懵:“什么雀子……”話還沒說完就反應了過來,嚇得一下子從滑竿上跳下來,仰著頭拼命的在天空里踅摸著,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這鳥抓在手里,羊皮紙上寫的啥誰也不給看。

    黃瓜滿臉古怪的看了梁辛一眼,咯咯的笑道:“還遠呢,總要過一會才能飛過來。”

    正說著白衣小汐催馬趕上來,兩根纖纖細指壓出了下唇,打出了一個響徹云霄的清亮呼哨!

    梁辛全身蓄力,撒腿跟在小汐身后奔跑,同時后臀坐低隨時准備跳起來去抓鳥,乍一看好像只蛤蟆站起來跑步似的。

    而此刻黃瓜突然止住了笑聲,眉心鎖成一團,不停的嗅著空氣,小臉上的疑惑之色漸漸濃重,過了一會之后猛的變成了怒色,對著梁辛道:“雀子動不了,不是飛的……三哥,咱們家的雀子被人捉了!”

    話音落處,駿馬長嘶,所有人都勒住了坐騎。磨牙不用吩咐,立刻趴在地面上,閉起眼睛仔細傾聽了起來。

    梁辛等人正馳騁在官道上,西側是一望無際的沃土良田,密密麻麻種滿了高粱;右側則是無名的連綿小山,時值正秋,滿山紅葉正綻放的絢燦,遠遠望去仿佛一抹落于凡塵的紅云。

    過了一會,磨牙終于捕捉到了敵人的聲音,跳起來伸手指著東側的山嶺大聲道:“這邊,七里處,應該是一個人!”

    話音落時,白色身影如電掠起,小汐扑躍而起,向著磨牙指點的方向掠去。梁辛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小汐的胳膊,低聲道:“一起去,誰也不得掉隊!”

    說話的功夫眾青衣已經舍掉馬匹,快步沖下官道,三人一組彼此掩護著急速潛行。小汐身上都冒著寒氣,垂下眼皮看了看梁辛正抓著自己胳膊的手。

    梁辛趕忙放開手,嘿嘿訕笑著也不敢多說啥,追著青衣們而去。小汐冷哼了一聲,跟在了梁辛身后,沒再單獨去追。

    青衣彪悍,雖然不像小汐那般縱躍如飛,但行進的速度也絕不慢。

    小山連綿,但并不算陡峭難行,在行進了三四里之后,磨牙又復聽地,這次他的臉上也現出了迷惑:“對方沒走,就留在了原地,好像刻意等著咱們……就一個人,錯不了的!”

    而黃瓜則皺著眉頭:“一股花粉香氣,是女的?”

    又追了一段之后,在紅葉密林之中,突然出現了一片畝許的空地,兩個童子示意敵人就在其間,眾青衣不用吩咐,散做半月之形,緩緩向著前方包圍了過去。

    梁辛和小汐對望了一眼,各自屏氣凝神,走入了空地中。

    赤足玲瓏,白皙水嫩,正從一根老樹枝椏上垂下來,一蕩一蕩的……一個素衣少女,正坐在樹上望著梁辛,妖女琅琊!

    梁辛只覺得氣血上涌,蓬勃的怒氣直沖胸肺,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憤恨,目光死死盯住正撅起紅紅的嘴唇、有些委屈的琅琊,口中問小汐:“她的修為應該是海天境大成,你殺的了她么?”

    琅琊清澈的眸子一轉,上上下下開始仔細打量小汐,表情愈發的委屈了,她手中擺弄著一頭雪尾云雀,雀子不停的掙動著翅膀,徒勞的努力著,想要逃脫桎梏。

    小汐的身體微弓,好像一只正要獵食的白貓,嘴里淡淡的回答:“四步大成?和她同歸于盡還是沒問題的。要殺么?”

    梁辛恨恨的說道:“我幫你,她應該還有傷。”

    小汐突然笑了,一個笑容之下,遍布的冰冷仿佛瞬間被擊碎,對著梁辛道:“那便好辦了。”

    躲在暗處的磨牙和黃瓜卻對望了一眼,兩個童子都是一頭霧水,這位游騎小汐,對上五步海棠能同歸于盡,對上四步妖女也是同歸于盡?

    琅琊坐在樹上好整以暇,望著小汐問道:“同歸于盡?除非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寶貝。”說著,她也笑了,俏皮的模樣立刻躍然而出,甚至潛伏在周圍,心性早已磨練得淬厲陰狠的青衣們,也差點忍不住回應著她來咧嘴笑一下。

    跟著琅琊又滿是好奇的追問:“到底有沒有,是什么寶貝?”

    小汐又恢復了先前的冰冷,脆生回答了六個字:“死時便會知道!”

    琅琊咯咯而笑,用眼角夾了小汐一下之后便不再理她,轉頭望向梁辛,挑著眉毛問道:“她是你的女人么?長得一般,脾氣更不好,比起面團團的粉娃娃差遠了。”

    她的話剛說完,梁辛遽然做了個撤退的手勢,同時暴喝了一聲:“大伙快跑!”一拉躍躍欲擊的小汐,撒腿就跑!

    乍見妖女時,梁辛滿心憤慨,可稍作冷靜之后一顆心便沉了下去:琅琊是邪道中大有來頭之人,她帶在身邊的九個灰袍鐵面,只要有一個人在,只要這個人恢復了三成的力氣,在場眾人就全都要死!

    磨牙的聽地**雖然犀利,可高深修士想要瞞過他的耳朵,也不會是什么難事。

    梁辛不怕拼命,可青墨應該死不了,兩位義兄卻還等著自己去救。

    哄……九龍青衣,陰戾如狼迅猛如鷹,隨著梁辛一聲令下,跑的也快如流星閃電……

    妖女琅琊仿佛被一百個臭雞蛋同時砸中似的,本來笑嘻嘻的表情瞬間僵硬,張著小嘴愕然愣住,眼看著一群人越跑越遠,終于哭笑不得的喊道:“我想辦法救曲青石啊!還有柳亦!”

    梁辛驚呼了一聲,立刻兜轉了回來,小汐寸步不離他的身邊,其他人則被梁辛留在了原地。

    琅琊依舊晃著自己的嫩足,見梁辛回來,拍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嚇死我了,真怕你就這么跑了。”

    梁辛不和她廢話,開門見山的問道:“你能救他們?”

    琅琊一笑,神情好像在向大人顯擺自己得意的玩具:“我的能力你知道,救他們雖然有些麻煩,但也不是做不到呢。”

    梁辛一伸手,抓著琅琊的渾圓的腳踝,直接把她從樹上給拽下來了:“怎么救?”

    琅琊先是驚呼了一聲,隨即咯咯的笑成了一團,伸手推開梁辛,笑道:“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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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章 天下人間


了一會之后,琅琊才站直身體,卻沒直接回答梁辛,而是伸手一指面無表情的小汐,對梁辛道:“救人之后,我要殺她。”

    “放屁!”梁辛的唾沫都快噴到妖女的臉上了。

    而小汐卻同時道:“你要能幫曲青石和柳亦翻案,我便給你殺也無妨。”

    梁辛略帶驚愕,看了小汐一眼,后者淡淡的說:“翻案,便是救了整個九龍司,我愿意換。”

    妖女琅琊根本就不看小汐,滿是失望的望著梁辛:“既然你護著她,我便不會殺她,但是這件事情做起來很難……”說話的時候,她的食指始終在輕輕的轉著,每次轉滿一周,都會點向梁辛。

    梁辛不耐煩和她這么繞彎子,不等她說完就點頭:“能翻案,我隨你怎么擺弄都成!”梁辛心里明白,妖女做作這么久,歸根結底是要奪自己的‘石脈’。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妖女不調用高手直接把自己抓走,不過這筆‘買賣’無論怎么做,最終的價錢還是他自己。

    琅琊大笑點頭:“我一直說你是個聰明男人呢!”

    梁辛突然覺得開心了起來,笑了。

    妖女未必可信,可至少是一線希望,一想到柳黑子的眉飛色舞,一想到曲青石那張長滿了老年斑的臭臉,梁辛真就笑出了聲,還有曲青墨經過了一圈生死輪回,再見柳亦時,不知是會流眼淚,還是依舊不理不睬,媽的,活著真好!

    琅琊看著梁辛笑,俏臉上都是納悶,情不自禁的看了小汐一眼,小汐面無表情,卻聳了聳淡薄的肩膀。

    梁辛也懶得解釋什么,笑著把話題拉了回來:“可我不明白……”

    正說著半截,就被琅琊搖頭打斷了,妖女親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現在咱倆合伙,我自然會讓你知悉根底,可別人要聽么……也無妨,不過聽了之后便要死的。

    小汐轉身就走,冷冰冰的留下了一句:“大路上等你們,梁磨刀,記得云雀上的傳令!”一行人都隨著她撤了出去。

    林子里只剩下了梁辛和琅琊。

    琅琊揚手,把先前從云雀腳上解下的羊皮卷遞給了梁辛,吐出粉紅的舌頭笑道:“那個白衣服的女娃子厲害的很,我可救了你一命,你怎么謝我?”

    羊皮卷上只有三個字:假游騎

    梁辛雙手一搓,羊皮紙化作飛灰,目光炯炯的望著琅琊:“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琅琊放飛了手中的云雀,舒舒服服的坐在了地上,還是那副笑吟吟的樣子,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身份:“我師父,是邪道的三大首領之一,銅川府里的那些灰袍鐵面,都是我師父的手下,不是我的人。”說著,雙手抱起膝蓋,把臉頰貼在了貼在了膝蓋上,淡淡的說道:“你也是修行之人,當知‘斷滅凡情’這四個字吧。”

    梁辛點點頭,也坐了下來,不料琅琊突然挪動身體湊了過來,和他并肩而坐,螓首柔柔的枕在了他的肩膀上:“事情簡單的很,我從小心性虐戾,卻天賦極高,師父收了我做弟子,順便把我的爹娘‘斷滅凡情’掉了。”

    “現在我早已過了撣心境,自然不再覺得父母還有什么值得依戀,不過……我只明白一件事,我的東西,不許別人去碰的!殺我父母,和扔掉我的布娃娃沒什么區別,碰了我的東西,便犯了我的忌諱,會死人的。”說著,琅琊突然抬起頭,調皮的沖著梁辛的耳朵吹了口氣,跟著笑道:“我就是這樣的人,你最好能記清楚!”

    妖女的聲音清脆而恬靜,梁辛卻覺得渾身都乍起了雞皮疙瘩,心中苦笑著,修士斷滅凡心本來已經匪夷所思了,這些邪道中人更是偏佞到了極處。

    天天想著肉好吃、酒好喝的梁辛,根本就沒法去理解。

    琅琊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么不妥,笑道:“我師父也知道他得罪了我,不過他修為了得,我還不是得盡心盡力的給他辦事?邪道就是這樣了,人人之間都有些仇怨,但是上面有老大約束著,沒有好機會便要忍住,呵呵,如非如此,當年邪道又怎么會一敗涂地。”

    梁辛搖搖頭,還是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他們。

    琅琊的眼睛亮了起來:“不過我命好,尋到了一個機會,自然要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便是苦乃山的那條石脈了!”

    說到這里,琅琊突然岔開了話題,問梁辛:“你聽說過‘天下人間’么?”

    梁辛皺起了眉頭,覺得這四個字似曾相識,尋思了片刻之后恍然大悟,這事還是五年前在猴兒谷的時候,小丫頭青墨講給他的。

    當年正邪惡戰,一個老魔頭融合了‘生、老、病、死’這四門絕技,創出‘天下人間’的大神通,曾一度殺得正道門宗人仰馬翻,后來老魔頭將這門神通傳給了弟子謝甲兒,而謝甲兒又將其發揚光大,改命叫做‘天上人間’。而老魔頭則看破天下,遁世逍遙去了。

    最后謝甲兒被十三蠻合力狙殺,邪道由此沒落,可老魔頭卻還活著。

    最近這几百年里天下太平,正道休養生息,邪道也在生根發芽,現在一共分成了三支人馬,琅琊的師父就是其中一支的領袖。邪道中人天性虐戾,還沒對付正道,三支力量便開始互相傾軋,雖然沒有大規模的火拼,但是也絕談不上團結。

    琅琊的師父想要統一邪道,于是窮盡數十年,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當年創造‘天下人間’的老魔頭隱居的洞府。這下琅琊的師父大喜過望,只要能得到‘天下人間’的神通功法,他的實力必然暴增,邪道眾人以強為尊,勢必人人歸心。

    老魔頭應該早已不在人間,但是守洞法陣依舊犀利有效,琅琊的師父想盡了辦法也不能通過法陣,不過他也發現,想要破陣便需要至純的惡土之力。

    再后來的事情,梁辛便能融會貫通了,苦乃山凶根石脈現世,琅琊的師父派竹五來苦乃山,只等罪戶們挖到石脈盡頭,他便會出手殺敲走一塊凶煞石根……

    這時梁辛皺了下眉,有些不解:“這個凶煞石脈這么重要,你師父就不親自去,至少也要調遣高手坐鎮,怎么就派了個竹五來?”竹五的修為雖然不錯,但是和那九個灰袍鐵面比起來,連人家的頭發絲都不如!

    琅琊答道:“三個邪門互相牽扯,互相監視,師父要是調派高手,其他兩個邪門便會有所察覺,反而會把事情弄糟。”

    苦乃山的凶根石脈,并沒有引起其他修士的注意,在當時的情形之下,一個能夠統御蠻族的竹五,足以辦好這趟差事了。而竹五只是個小腳色,他的行動不會引起其他人注意,可沒想到陰錯陽差之下,石脈被梁辛給吞了,竹五則身遭慘死。

    不過竹五臨死前,也給梁辛種下了銘心刺,給同門留下了線索!

    梁辛拍著自己的腦袋,這次算是徹底明白了,對著琅琊點了點頭:“你的野心,也不小啊!”

    琅琊嘻嘻一笑,做出了個無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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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大慈悲調


琅琊的野心,自然不小!

    在銅川府,她意外的感應到了竹五留下的‘肉中刺’,這才來到了日饞,并在見到梁辛之后,出手幫他拔掉了這個法朮。

    這下就連她的師父都不知道,梁辛就是尋找苦乃山石脈下落的關鍵。從那時起,琅琊就已經准備‘獨吞’梁辛,甩開師父自己去老魔頭的洞府,尋找‘天下人間’的功法。

    梁辛想清楚了其中的關鍵,站起伸了個懶腰,借勢離妖女遠一點,走開几步之后這才回過頭道:“所以你要對付我,只能自己動手,不能調用你師父的力量。”

    在草原上,琅琊要從梁辛處得到石脈的下落,自然不能讓師父的灰袍鐵面在側,所以她才遣開那九位高手,同時也取信了宋紅袍和宣葆炯。妖女機關算盡,最后卻還是忽略了青墨敢于拼命的狠辣和梁辛的邪弓……

    琅琊略略調養了几天之后,生怕就此失去梁辛的蹤跡,顧不得傷勢未愈,急匆匆的出來尋找梁辛,隨即發現他正要去救兩位義兄。

    這時梁辛突然大笑了起來,臉上盡是愉悅:“你這么急著現身,是怕我冒冒失失的去劫囚?”

    琅琊點點頭,神情有些委屈,幽幽的說道:“以你的修為,要是去劫囚的話必死無疑,我又怎么舍得看你被那些正道中人殺死呢。”梁辛身上系著‘天下人間’的絕世魔功,琅琊自然不能讓梁辛死掉。

    琅琊被梁辛一箭擊中,傷的著實不輕,不僅戰力大打折扣,而且在短時間里也無法動用那道奪取惡土之力的手印。最開始的時候,她還想著追上梁辛之后先把他制住、抓走,等自己傷愈之后,再奪他的‘石脈’。可她對白衣小汐頗為忌憚。

    她看不透小汐的根底!

    隨后,琅琊又打算動用師父的力量,想辦法將曲青石和柳亦兩個人劫走,再用曲、柳二人來要挾梁辛。閱讀更快最新章節請到(但是在派人打探之后,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說著,琅琊伸出軟軟柔柔的手指,敲打著自己的眉心:“事情遠比你們想的要嚴重,這次三堂會審,會有真正的高手壓陣,來自五大三粗的高手!”

    梁辛吃了一驚,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

    琅琊的臉上也顯出了迷惑的神情:“我也不知道,區區一個東海乾被炸,怎么會把八大天門都驚動了。正道中人嚴陣以待,想要劫囚,就必須去求師父派遣心腹高手來相助,這樣一來的話,以師父的心智,一眼就能看透我這點小私心……”

    琅琊岔開了話題:“不過,如果想翻案的話,應該還有機會的,我心里有個計划……”說著,她閉上了嘴巴,抬起頭眼巴巴的看著梁辛。

    梁辛無奈,又走回到她身旁,蹲下,和她四目相對:“說!”

    琅琊笑的好像一條漂亮的小狐狸,壓低聲音,一邊在地上划拉著,一邊說出了自己的計划。

    梁辛的表情先是驚訝,跟著變成了喜悅,最后又開始皺眉沉思,和妖女一起在地上划拉著,仔細研究著其中的可行性,小心的填補著其中的漏洞,遠遠望去,一對少年男女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讓人說不出的愜意。

    半晌之后,梁辛終于站起身來,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隨即又對著琅琊點頭道:“拜托了!”

    琅琊的眸子清澈明亮,素手一揮擺出了一副豪邁的樣子,粗聲道:“包在我身上!”

    言罷,兩個人同時大笑了起來。

    笑過之后,梁辛的心里輕松了許多,又問琅琊道:“還有件事我不明白。”

    琅琊陰戾狠毒,但心地冰雪聰明,明白梁辛想要問什么,開口道:“我敢與你做這筆交易,自然不怕救人之后你會反悔。等翻案之后,你自然會知曉為什么。”

    說完,妖女站起身,向著林子之外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又站住了,回頭笑道:“其實,只要我愿意,大可以只奪力,不殺人,你要乖才好。”隨即,在連串的笑聲中,琅琊縱躍而起轉眼消失。

    ------------------

    算下時間,此刻距離‘三堂會審’還有兩個多月,時間上完全來得及,翻案的事情,梁辛暫時幫不上什么忙,前面都交由琅琊去處理。

    兩位義兄的案子突然出現了轉機,梁辛的心里說不出的舒服,回到官道上時,看見一眾青衣連日趕路之下都面露疲憊,梁辛面露愧疚,快步走到大伙跟前,笑了笑說:“趕路辛苦,找個地方大家修整兩天,咱們養好精神再出發!”

    兩個小厮立刻大聲歡呼,青衣首領熊大維看懂了梁辛的唇語,走上來對他說:“咱么炯弟還能僵直……”梁辛琢磨了一下,這才明白對方說的是‘咱們兄弟還能堅持。’他們盡數耳聾,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這些天下來,腔調愈發的古怪了。

    梁辛心中暗嘆,搖頭道:“聽我的便是了,不用多說。”

    熊大維也不再說什么,對著梁辛點點頭,露出了個粗獷的笑容:“多切!”然后回頭對著手下做了几個手勢。青衣們全都面露輕松,他們大都有傷,這些天里日夜兼程的趕路,都辛苦的很了。

    小汐也沒多說什么,她只管對付厲害敵人,其他的都交給梁辛去安排。

    一行人也放慢了速度,沿著大路緩緩而行,小汐催馬趕上,先問了問雀子上的傳令。梁辛當然不敢說實話,瞎扯了几句指揮使囑托完事小心云云。

    小汐皺著眉頭看了梁辛一眼,似乎有些懷疑,不過最終也沒多說什么,而是伸出手向著西南方向一指:“再往前走几里會有條岔路,通往一個叫做‘解鈴’的小鎮子,你要想修整便去那里吧,是自己人的地方,會放松些。”

    梁辛痛快的答應,兩個童子尤其興高采烈,圍著小汐問解鈴鎮的緣由,小汐不搭理他們。

    正說笑的時候,磨牙突然閉上了嘴巴,大耳朵微微的跳動,跟著手腳麻利的往地上一趴,只聽了片刻就跳起來,伸手指向他們的身后,對著梁辛道:“大慈悲調,有人唱著大慈悲調趕路!”

    青衣們全都臉色一變,百戶熊大維一揮手,兩名青衣翻身下馬,隱入官道下的長草間,向著來路方向潛伏而去。

    其他人也都嚴陣以待,連寡婦勁弩都端在了手里。

    梁辛雖然不知道大慈悲調是什么,可也明白遇到了敵人,和小汐并肩走到隊伍最后,凝神望向遠處。

    不久之后兩個去查探的青衣回來了,走到几位首領跟前低聲稟報:“司天監大隊人馬,看樣子只是路過,不像沖著咱們來的。”

    小汐冷哼了一聲,沒說什么。

    又過了一會功夫,一陣古里古怪的調子,隱隱從大路的盡頭傳來,聽上去就好像咬住了舌尖,嘴唇不停嗡動而發出的聲音,歌聲明明拗口難聽,可聽得時間稍長卻讓人心底清寧。古怪的歌聲越來越響亮,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歌聲已經從遠遠的呢喃變成了漫天回蕩的轟鳴!

    梁辛也愈發的覺得這歌聲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聽過,片刻猛的想起,不久前在兔几丘,海棠和尚就是哼著這樣的調子來殺人的。

    只不過,海棠哼得調子很收斂,可現在的梵唱簡直變成了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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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鴉雀相爭


大慈悲調雖然古怪卻是朗朗梵唱,久聽之下清心扶氣,可再怎么廣博浩然的調子,如果唱成煌煌天雷,也會讓人覺得心煩意亂……

    一支司天監的隊伍,終于出現在大路的盡頭,梁辛遠遠望去,滿心的驚訝!

    不是因為對方人多,也不是看見了什么可怕的敵人,讓梁辛駭然的是這支隊伍,相比于他們的人數而言,排場實在太大了。

    二十名紅袍大漢趕在隊首,不停的催動法朮引水潑街;二十名紅紗少女素手翻揚,白色花瓣洋洋灑灑,隨風飛舞;二十名紅袍僧人面露微笑,嘴唇嗡動,不見怎么用力卻把大慈悲調唱的驚天動地!

    六十人之后,是一頂比著屋子也不小的赤紅大龕,其中端坐著一個白袍子老僧,看上去六七十歲的樣子,正閉目養神,龕下橫六縱九一共十五根長杠,每杠由四名童子扛住。

    隊伍的最后是一支百人馬隊,騎士們全都身穿白袍,腰挎長刀,額頭上梳著發箍,馬隊中豎起几十面大旗。

    秋風過,旌旗滾蕩,發出扑啦啦的烈響,盡數都是司天監的旗號。

    梁辛就是個沒見過市面的山溝娃子,哪見過這樣的陣勢,被人家驚得目瞪口呆,不僅一點不嫌司天監的人惡俗張揚,相反還攢了滿心眼的羨慕,琢磨著有一天自己發達了,也要這么大張旗鼓……羊角脆也把眼睛瞪得溜圓,和它主人一個心思,看看老僧的大龕,又看看人家暫時借給他們的滑竿……

    梁辛看的津津有味,低聲問小汐:“這個老和尚,別就是國師吧,這么大的場面。”

    小汐搖頭,她認得這個和尚的:“他是國師座下,七位親傳弟子中的第三位,法號琉璃,這個妖僧天性喜歡擺排場,司天監中就屬他的名氣最大,不知為什么來了這里。”

    龕中的老和尚白面無須,眉宇間盡是慈祥,在他的隊伍靠近眾青衣的時候,老琉璃緩緩睜開了眼睛,對著梁辛等人微笑著點了點頭。閱讀更快最新章節請到(

    兔几丘的惡戰,是九龍司與司天監暗中的較量,平時相見時,大家都還是朝廷差官,自然不能直接把刀子殺過去。

    青衣們錯動腳步,讓開了半條道路,琉璃笑的更慈祥了,對著熊大維點頭說了句:“多謝了!”

    他一開口,梁辛只覺得后頸好像被人吹了口涼氣似的,再看身邊的小汐,白淨光潔的額上也冒出了一溜雞皮疙瘩,這個老和尚的嗓音,赫然是個脆生生的童子音。

    熊大維聽不到對方的聲音,臉上沒什么表情,點頭回禮之后回到了梁辛的身后。

    就在這時候,黃瓜又提著鼻子嗅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天空之中就傳來了一聲惶急的鳴嘯聲,一只雪尾云雀從遠處奮力拍著翅膀,搖搖晃晃的飛著。

    現在的梁辛目力驚人,雖然相隔甚遠,但還是能看清楚,這只雀子的毛色不純,雖然也是雪尾云雀,但不如自己以前見到那些漂亮,也不是剛才琅琊放走的那只。

    梁辛平時見到的,都是指揮使大人專用的雪尾云雀,自然不是凡品,現在天上的這頭,則是普通青衣之間用來聯絡的。另外這只雀子羽毛凋零,飛的歪歪斜斜,好像還受了傷的樣子。

    黃瓜皺眉,不明白這頭雀子怎么會如此狼狽,立刻打了個響亮的呼哨召喚它,雀子聽見哨聲,立刻精神一振,正要俯沖下來的時候,空中突然又傳來了一陣嘎嘎的難聽叫聲,四頭黑色的大烏鴉從遠處電射而至,向著云雀抓去!

    烏鴉的個子極大,雙翅展開足有兩尺,比起鷹隼也毫不遜色,磨牙和黃瓜眼尖嘴快,異口同聲的驚呼道:“金眼胡鴉!”

    論體型,云雀根本不是胡鴉的對手,但云雀的身形更加靈活,又知道救星盡在眼前,一時間力氣大增,在空中左右輾轉,險而又險的躲避著攻擊。眼看著就要沖出包圍的時候,突然又是一聲嘎嘎的怪叫,又一頭胡鴉猛的從琉璃和尚的身邊沖天而起,一頭撞上了云雀的肚子。

    另外几只胡鴉飛快的趕上來,揮動利爪,小小的雀子發出了一聲哀鳴,身上迸出了鮮紅的血花!

    白衣小汐遽然爆發出一聲清冽的怒叱,縱躍而起,宛若一只決絕的白燕,向著琉璃和尚扑去。

    而梁辛從青衣衛手中搶過一把繡春刀,暴喝里七蠱星魂滾滾運轉,抬手將刀子奮力擲向天空!

    刀光如電,淒厲鳴嘯著划破長空,可准頭實在差勁,歪了足有几丈的光景,不過即便如此,也足足嚇了五只胡鴉一跳,扁毛畜生身處高空,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會有能力傷及它們,而雀子則趁著它們一疏神的空子,雙翅并攏從高空直接向著青衣衛俯沖了下來。

    再說小汐這邊,毫無征兆的向著和尚發起突襲,司天監的隊伍絲毫不亂,護在大龕后面的馬隊中,同時躍出七八個人影,各自亮出長刀應向小汐。

    就在敵人的長刀堪堪劈到的時候,小汐低吼了一聲:喪!

    話音落處,一道白色精芒從她右手間急閃而出,宛若一道精准而犀利的閃電,飛快的從几名敵人之間掠過,又回到了小汐的袖中。青衣們只覺得眼前紅白燦爛,敢向著小汐出刀的人,全都被精芒炸碎了腦殼,只剩下一排腔子猶自扑躍著,又飛了几尺之后才嘭嘭嘭的摔落在地!

    雖然一擊搏殺了几個敵人,小汐沖襲的勢子也隨之受阻,身子一蕩落到了旁邊。

    几乎與此同時,雀子也俯沖而至,梁辛高高躍起,小心的把它接住,他雙腳剛一落地,琉璃老僧龕前的那二十名紅衣僧人數,突然錯動腳步,無聲而迅捷的將他包圍了起來。

    這些和尚隨時都會翻臉動手,可嘴里依舊高唱著大慈悲調,吵得梁辛頭大無比。

    而二十三名青衣也擺好了沖擊的陣型,只待梁辛一聲令下,他們便要殺入敵陣!

    先前還歌舞升平,轉眼劍拔弩張。

    梁辛看了看手里的云雀,鳥兒的脖子軟塌塌的,脛骨折斷眼見活不成了。

    大龕中的琉璃老僧終于皺起了眉頭,臉上的慈悲之意卻更盛了,側頭望向小汐,尖聲道:“不過是些不懂事的畜生互相糾纏,你卻想殺我?”

    小汐毫不避諱,認真的點點頭,聲音清冷得很:“九龍司的雀子死了,也是要償命的。”

    琉璃愣了愣,露出了個啼笑皆非的表情,隨即尖聲大笑了起來:“九龍司果然霸道啊!只不過霸道的久了,眼界也就狹隘了,忘了頭上的天了!”

    老和尚的笑聲清脆的毛骨悚然,一邊大笑著,一邊給手下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可以動手殺人了!

    在琉璃眼中,面前的青衣不過都是些普通人,只有那個鄉下小子修為,也不過是個勉強踏入聲色境的三步修士,這樣的對手,當然不值得他親自動手。

    可沒想到的是,他的手下還沒動,鄉下小子突然躍起,輕輕松松的就沖出了他座下二十名弟子的包圍,揮舞著雙拳向他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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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 左手睚眥
  
  論修為,琉璃比著他大師兄海棠要差得遠了,不過也穩穩的站在四步、海天境上。。
  
  面對梁辛的迅猛撲擊,琉璃單手擎天,口中念出了一個字︰障!
  
  話音落處,一蓬濃烈的金色光芒從天而降,牢牢籠住了他的巨龕。隨即琉璃輕輕的嘆了口氣,目光慈悲的望向梁辛,好像再看著一隻馬上就要撲入火堆的飛蛾。
  
  梁辛的身體與金光甫一接觸,立刻發出了一聲怪叫,忙不迭地翻身後躍,只見他身體與金光障接觸的地方,都冒起了裊裊青煙,衣服化作枯灰,可皮膚卻還是黑裡透紅,健康的很。
  
  梁辛驚駭交加,要不是七蠱星魂及時運轉,替他化解了金光的力量,現在他的身體有一半都該變成焦炭了。
  
  琉璃見梁辛沒被燒死,也略有些意外,可讓他更沒想到的是,梁辛吃過了金光障的苦頭之後竟然不退反進,接踵七拳,打在了他的金光屏障之上。
  
  每一拳都輕飄飄的,力道沒有一絲稀奇,只不過在金光障上蕩起了一層不起眼的漣漪,可七拳之後,七道漣漪彼此勾連在一起,蕩漾出的赫然是一道北斗星陣,旋即巨力爆發,足以抵擋三步修士任何神通的金光障轉眼散碎!
  
  漫天金光就像個肥皂泡似的碎裂於無形,而一聲清冽叱喝卻衝天而起︰喪!
  
  小汐飛撲而至,右手再度放出白色精光,向著琉璃的光頭激射而去。
  
  琉璃森然冷笑︰「不自量力!」單手一探,自刻不容緩之間竟然捉住了那道精光,隨即『精光』發出了吱吱的怪叫,奮力的扭曲起來,原來是一條通體批滿銀色鱗片的小蛇!
  
  在捉住銀甲小蛇的同時,琉璃的另一手五指相結,捏成神通手印,揮動間裹挾著滾滾風雷,毫不留情的向著小汐的面門扣了下去。
  
  小汐表情突然變了,好像有些譏諷,又有些興奮,雙唇輕輕並在一起,低聲吐出了一個字︰「奪!」旋即,始終籠在袖中的左手,伸了出來!
  
  五根手指,縴長而柔軟,好像剛剛綻放的花蕾,曼妙的一展一轉,摀住了對方的手印。琉璃的眼中露出喜色,可臉上還沒來得及擠出一絲笑意,就猛地爆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
  
  琉璃踉踉蹌蹌的向後退去,一旁的梁辛則愕然瞪大了眼楮,一時間都忘了出手追擊敵人。
  
  片刻之前,小汐的左手微轉,好像摘桃子似的,就把老頭子的手,從他的手腕上摘了下來!
  
  鮮血自斷腕出瘋狂的噴湧,琉璃疼的亂跳亂叫,銀鱗小蛇趁機掙脫桎梏,尾巴搖晃著又撲回小汐的袖中。
  
  而小汐的動作不停,趁著敵人心神散亂的片刻,又奪下了琉璃那顆圓滾滾的光頭!
  
  --------------
  
  梁辛和兩個童子不知討論過多少次,小汐為什麼要把左手藏在袖子裡,黃瓜猜她的左手只是削鐵如泥的鉤子,磨牙猜是一隻蓮蓬口的暗器,梁辛猜不出只好說小汐六指……
  
  這一仗,幾乎還沒打就結束了,一個照面之下妖僧便被兩位遊騎合力擊殺,其他的人哪還敢抵抗,有馬的催馬,沒馬的撒腿,哄的一聲四散而逃。
  
  小汐扔掉了手裡的人頭,揚起左手,對著梁辛把五根手指一一捏起,握成拳頭再度收攏回袖中,冷冰冰的說︰「數清楚,不是六指。」
  
  梁辛臊紅了臉蛋子,趕緊岔開話題,指著琉璃和尚的屍體,苦笑道︰「倒是留下活口啊!」
  
  小汐搖頭︰「我只會殺人!」隨即又問到︰「雀子傳來的是什麼事情。」
  
  梁辛這才想起正事,趕忙撿回雲雀的屍體,取下羊皮卷一看,上面的字跡潦草︰解鈴鎮,十萬火急,援!後面則是個梁辛看不懂的古怪印記,應該是青衣身份的象徵。
  
  小汐一看之下,神情驟然變得虐戾起來,揮手道︰「隨我去付援,解鈴鎮!」說著翻身上馬,眾青衣齊聲喝應,立刻催馬疾馳,緊緊跟在小汐的身後。
  
  事情再清楚不過了,不遠處的解鈴鎮上,有青衣陷入危殆,所以放出雲雀,期盼著能搬來救兵。而攻擊青衣的人也不言而喻,定是國師麾下的司天監。
  
  司天監的高手見到雲雀飛天,便放出胡鴉去追……這個琉璃和尚,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也是趕往解鈴鎮的。
  
  打這樣的仗,對梁辛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可九龍司的事情,他總捨不得不管,這幫子身著青衣惡名昭著的人,可個個都有曲青石和柳亦的影子!
  
  解鈴鎮並不算太遠,距離他們只不過十幾里的路程,梁辛也不再坐滑竿,快步奔到小汐的身旁,問道︰「你說過解鈴鎮是咱們自己人的地方,怎麼回事?」
  
  小汐也不隱瞞,直接對梁辛說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十年前,小汐還是個小女孩,跟隨著指揮使來過此處。據她所知,九龍司將一個重要人物,隱藏在這座小鎮上,同時也有不少青衣高手,隨著這個重要人物一起到小鎮隱居,以便貼身護衛。
  
  除了普通的青衣高手之外,指揮使還專門指派了一名青衣遊騎常駐小鎮,足見他們要保護的人有多重要!
  
  小汐知道的也只有這麼多,說完之後,冷冷的說︰「司天監不知道打得什麼主意,不過這麼重要的人,決不能落進他們手中的。」
  
  梁辛點了點頭,一邊琢磨著一邊開口︰「對國師而言,現在的頭等大事應該是曲、柳二人的案子,可他們還調集重兵,來惹解鈴鎮的麻煩。我尋思著,這裡的事情,應該和東海乾的案子有什麼關聯。」
  
  小汐沒理他。
  
  梁辛這才想起來,這個少女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談論案情的,呵呵笑著又緊跑了兩步,指了指小汐籠在袖中的左手︰「你的左手……怎麼回事。」
  
  小汐有些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梁辛趕忙辯解︰「待會免不了又是一場惡戰,我總得弄清楚你的戰力,還有……殺人的習慣。」
  
  小汐這才開口︰「我的左手,是睚眥爪!」
  
  梁辛愕然,試探著重複了邊︰「鴨子爪?啥意思?」
  
  睚眥,龍之七子,生性剛烈,嗜殺好鬥。
  
  睚眥爪,也是一種天眷神力,不過比起烈焰、石拳、手刀之類的力量要強大的太多了。
  
  小汐便是身負睚眥爪之人,從出生起,她的左手就力氣極大,而且抓到什麼都會奪下來,小汐自己根本就無法控制它。
  
  等到小汐大了些,睚眥爪的力氣愈發的恐怖起來,後來還是指揮使發現了她的天眷之力,千方百計尋來秘法,用一道已經失傳的哭困咒,封住了睚眥爪的大部分力量,小汐這才能勉強用自己的左手。
  
  梁辛點了點頭,又伸手指著小汐右面的袖子︰「那條小蛇……」
  
  小汐怒道︰「你煩不煩!」
  
  梁辛樂了,愈發覺得小汐長得,果然是極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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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八章 解鈴小鎮
  
  馬蹄如雷,一路馳騁,沒用多少時間,解鈴鎮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盡頭,黃瓜提起鼻子,磨牙趴在地上,兩個童子把自己的能力發揮到極致,隨即兩人的臉上都顯出了迷惑的神情。
  
  磨牙先開口︰「沒聽到敵人的蹤跡,倒是鎮子上敲鑼打鼓唱大戲,歡笑嘈雜熱鬧的很,好像在趕集或者節慶。」
  
  黃瓜也點頭道︰「烤肉香、苞谷香、燒酒香,不像有敵人襲擊的樣子……」說著,娃娃一拍腦門,笑道︰「今天是十月初十,秋收之末,大豐節啊!」
  
  中土內陸的習俗,每年十月初十為慶祝豐收的大豐節,這一天就宣告一年的辛苦農耕終於結束,農戶們將收拾農具、攏好牲口,準備度過冬閒時節了。
  
  小汐冷哼了一聲︰「敵人應該已經到了,否則那幾隻胡鴉從何而來,大家都小心些,咱們進鎮!」說著,一抖韁繩走在最前,帶領眾人進入瞭解鈴鎮。
  
  青磚灰瓦的民居,樸實卻乾淨的鋪子,高高的牌樓和公德杯,這裡和普通的北方小鎮沒有一星半點的區別。不過因為大豐節的緣故,人人臉上含笑,忙碌了大半年,接下來的三四個月即將安逸閒散,圍著爐火斗小牌,喝著燒酒吹牛皮,到了晚上外面寒風呼嘯,婆娘們被自己的漢子抱上了床……這樣的日子讓人想一想就忍不住開心。
  
  鎮子的大道變成了臨時的集市,本地的花布、南方的胭脂水粉、北地的皮毛燒酒……這可是年前最大的節集了,不少小販都風塵僕僕的趕來,狠狠的賺一筆之後,好攢下本錢再準備春節時的大集。
  
  小鎮熙攘,熱鬧,大人說笑孩子亂跑,根本沒有一絲險惡的跡象。
  
  一眾青衣都滾鞍下馬,牽著馬匹緩緩而行,臉上也是笑呵呵的神情,但目光裡的那一絲銳利卻不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不止集市熙攘,小鎮上處處都有熱鬧,兩個小娘子在台上依依呀呀的唱著戲文;虎背熊腰的大漢正呼呼生風的打著太祖長拳;滿臉橫肉的屠戶,把養足了秋膘的牲口當街宰殺,叫賣鮮肉;還有潑皮們張羅的賭檔、賣神仙藥的江湖騙子、把幾十隻不停飛上天的雜耍班子……
  
  梁辛目不暇接,不停地東張西望,張著嘴一路傻笑著走了過去,黃瓜和磨牙也看的興高采烈,不過他們比梁辛強,還沒忘了自家的任務,磨牙低聲問同伴︰「怎麼沒人來接應咱們?」他們幾個人雖然是便裝,但二十三名青衣可都穿著官袍。
  
  黃瓜滿臉鄙夷,撇了他一眼︰「沒聽小汐姐說麼,這裡的青衣都是暗樁!暗樁,懂不?見到自己人也假裝看不到。」
  
  這時小汐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樑辛,低聲道︰「發訊號吧,通知鎮上同僚,咱們是接到求救後趕來的。」
  
  梁辛神色不變,淡淡的說︰「你發!」
  
  小汐斜忒了他一眼,也沒再多說什麼,右手從袖中取出了一片綠油油的樹葉。這片葉子,還是剛剛她在路上隨意摘下的。
  
  朱唇輕並,扣在濃綠的樹葉邊緣,說不出的好看,隨即,一個簡單、悠揚卻又古怪的調子清揚而起。片刻後,不遠處的戲台上,鑼鼓家什突然猛地大響了幾聲,小汐飄目望向戲檯子,認認真真的看了一會戲,這才對著梁辛微微一點頭︰「行了,我們過去!」
  
  說著,小汐在頭前引路,向著鎮子的中央位置走去。梁辛緊緊跟在她身後,他沒發現的是,自從小汐吹響了葉子,小鎮上的許多人,都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戲台上的兩個小娘子轉身下台,換上了個黑臉老生;正大吼著買定離手潑皮伸手狂抓頭皮,接連做出了幾個隱秘的手勢;殺豬的屠夫換了一把刀;正湊在酒肆前喝酒的閒漢打了酒嗝,把手中的酒碗扣在了櫃檯上,他的手指修長、乾淨、有力……
  
  小汐的腳步不停,本來熙攘的人群隨著她的到來,有意無意的讓開了一條道路,不久之後,眾人便來到了一座還算威武的大宅門前。
  
  大宅上頂著一面金光匾額︰鎮北鏢局
  
  鏢局的看門漢子正倚在石獅子上,百無聊賴的嗑瓜子,見到一群青衣衛大步走來,忙不迭的扔掉手中的瓜子,賠上笑容客氣的問長問短,看上去和普通的鏢局子沒有任何區別,既想弄清楚官差們的來意,又不敢得罪了人。
  
  熊大維踏上一步,伸手把漢子堆了個跟頭,梁辛剛忙想去扶,被小汐直接捏住胳膊拉進了鏢局。
  
  漢子摔倒之後,露出了個憤憤不平的表情,拍拍爬起來,撒腿追趕眾人……
  
  鏢局院子裡,正有不少人正舉石鎖,練刀槍,見到大群青衣突然闖入,一時間都有些傻了眼,情不自禁的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小汐連眼神都錯動一下,繼續大步前行,二十三名青衣衛則停下腳步抽刀側立,沒再隨著小汐進入內院。
  
  看門的漢子一路小跑著,躬身哈腰,不停的賠笑著搭話,直到進入內院之後,他好像突然換了個人,臉上的笑容一掃而空,換而沉穩陰戾,翻手亮出了自己的命牌,同時說道︰「請兩位大人示下命牌!」
  
  小汐和梁辛沒都說什麼,把自己的命牌遞給了他,看門漢子驗過之後,眼圈突然紅了,對著他們認真點頭,沉聲道︰「請隨我來!」說著,揮手對著空氣裡做出了一個手勢。
  
  梁辛莫名其妙,小汐卻知道,如果沒有這個手勢,她們再往前走一步,便會迎來毫不留情的襲殺!
  
  穿過跨院進入廳堂,其間瀰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聞上去就好像有個蹩腳廚子,正把一隻醃了幾年的鹹魚放在篝火上燒烤,鹹腥中裹雜著一絲惡臭……
  
  越往裡間屋走,這種味道就越強烈,直到眾人快步走進內堂,磨牙和黃瓜來兩個少年異口同聲的驚呼,小臉瞬間煞白!
  
  內堂之中,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名身材魁梧的壯漢,只不過,他全身都已經被燒灼成焦糊一片,五官幾乎已經黏在了一起,重傷的皮肉大面積的潰爛,正有噁心的膿水不停身處,在大漢的胸肺間,更敞著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
  
  大漢聽見有人來了,搭在椅背上的手微微動了動,吧嗒一聲,命牌從他的指間跌落在地,小汐立刻強上兩步,俯身撿起他的命牌,略作查驗之後,回頭對著梁辛微微點頭。
  
  隨後,永遠都白衣若雪的少女,絲毫不嫌骯髒,用仔細的縴手握住了大漢那隻滿是潰爛濃汁的手,領著他摸索查驗她的遊騎命牌,淡淡的說道︰「我們來了,請你放心!」
  
  咕咕咕……大漢的口中,泛起了一陣吃力而難聽的笑聲,嘶啞的回答︰「還好,等到了!」
  
  梁辛站在旁邊,臉色青佞。他不敢想,一個已經傷成了這樣的人,究竟是靠著什麼樣的念頭,才能強撐著不死。
  
  九龍司,青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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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9 19:31:3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麻雀老號
  
  大漢微微點了點頭,脖頸之間發出了喀喀的鈍響,彷彿再稍稍用力,腦袋便會掉下來,引著眾人進來的青衣搶上幾步,對著他低聲道︰「爺,一共來了兩位遊騎,還有大隊的兄弟們,這趟差事絕不會辦砸的,您安心修養……」
  
  大漢的身體突然開始劇烈顫抖,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奮力把已經粘連、粘合的眼皮撩開了一條縫隙,渾濁的眸子轉動,看了看小汐,露出了一個只能用可怕來形容的笑容,嘶聲笑道︰「哈哈,原來是個漂亮女娃娃,辛苦你……」話還沒說完,一股惡臭的濁氣從他的喉間鬆散湧出,就此氣絕身亡!
  
  小汐腳步輕移,取出一方白帕,蓋在了大漢的臉上,默默的悼念了幾句之後,才轉過身,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仔細說清楚。」剛剛引路的青衣名叫趙慶,官拜青衣百戶,他本來是個副手,但現在主官身亡,解鈴鎮上的青衣由他指揮。
  
  趙慶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十年前,咱們兄弟一共三百四十人,隨著黎總鏢頭調派此處……」說道這裡微微頓住,搖頭苦笑︰「是千戶,黎角大人,咱們這些年裡一直以總鏢頭相稱,一時改不了口。」
  
  小汐搖頭︰「無妨,總鏢頭即可,你繼續說。」說完之後彷彿又想起了什麼,追問了句︰「你家主官名叫黎角?!」
  
  趙慶的臉上露出了一份自豪,點頭道︰「不錯,就是黎角!」說著,轉頭望向了焦糊的大漢屍體。梁辛也覺得這個名字耳熟,隨即想起,當年在和柳亦閒聊的時候,後者提到過這個名字。
  
  黎角,在最近幾十年裡,幾乎可以算作九龍青衣中的傳奇人物,二十歲時,他單槍匹馬殺入江南十二連環塢,力斃十二名賊首,一戰成名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北關惡匪驚馬堂、平遙邪教領路門、百色妖山上的吃人廟、南海流寇追雲島……十幾年間,黎角連破大案,親手誅殺無數巨寇妖人,在同僚中威望極高,又得指揮使大人的器重,就連皇帝都常常提到此人。
  
  指揮使有意培養他成為三大院之一的掌櫃,可黎角卻不願被朝堂束縛,做到千戶之後說什麼也不肯再往上走了,始終遊走在地方,再後來此人隱形潛蹤,漸漸淡出了眾人的視線,想不到被指揮使派到這裡來做了暗樁。
  
  除了戰功卓著之外,黎角還有一個身份︰黎家機關術傳人。他是設計機關的大行家!
  
  梁辛和小汐對望了一眼,一個功名爍今的暗樁,還有一個潛伏著的遊騎,三百四十位精幹青衣……在解鈴小鎮上歸隱的,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青衣力士趙慶繼續說道︰「要保護的人,是『麻雀』老號的程掌櫃,這個老頭子究竟是什麼人,總鏢頭不曾提過,咱們也沒問過。」
  
  麻雀老號是做商舖,大米白面、衣料五金、茶葉藥材,林林總總什麼買賣都做,表面上看商舖與鎮北鏢局關係密切,每有大筆貨物需要運送,程掌櫃都會託付給鏢局。
  
  在暗地裡,所有青衣的佈置,也都是圍繞著麻雀老號而展開的,這十年來始終平安無事,直到昨天晚上,『總鏢頭』黎角的蟈蟈死了。
  
  梁辛一再警告自己要沉住氣,要學小汐那樣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變色,結果在聽到這裡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呃?
  
  羊角脆趕忙配合主人,瞪眼張嘴擺出了副吃驚模樣。
  
  趙慶被遊騎和猴子逗得哭笑不得,搖頭道︰「總鏢頭的蟈蟈不是凡品,它有個名堂,叫做『知天命』。這種蟲子能夠預測災禍,據說是指揮使大人特意尋來,配給總鏢頭的。」
  
  這種怪蟲具體怎麼來使用,梁辛不得而知,不過想來應該和莊不周的養鬼瓶有異曲同工之效。
  
  蟈蟈一死,小鎮上必有重大災禍,黎角不敢怠慢,傳令手下嚴加戒備,他自己則帶著趙慶等一干手下出鎮去查探。
  
  說道這裡,趙慶的臉上露出了一份古怪的表情,恐懼、憤怒、無力和真真切切的狠毒!
  
  「甫一出鎮,我們便陷入了敵人的埋伏,對方用的是妖術……」
  
  從開戰到逃回小鎮,趙慶根本沒能看到對方的樣子,他們是被一座妖陣困住,四面八方殺來的,都是手執木刀、不懂疼痛的稻草人藤甲兵。
  
  惡戰中的凶險不必多說,青衣一個接一個被殺,黎角迫不得已中引出了藏在身體中的天眷離火之力,以神火破陣,這才逃回到鎮子裡。
  
  黎角渾身的焦糊,是因為以身為媒,引火退敵而傷的。
  
  梁辛點了點頭,大抵明白了,司天監的人在小鎮之外布下了妖術陣法,只許進不許出,所以他們進鎮的時候一路暢通。想到這裡的時候,梁辛忍不住一挑眉毛,今天是大豐節,附近的商販、村民紛紛湧進小鎮,按照司天監的設計,這些人豈不是誰都無法離開這裡了?
  
  趙慶等人護著奄奄一息的黎角逃回來,立刻放飛雲雀向外求援,梁辛等人也因此與國師三弟子琉璃惡戰了一場,隨後趕來。
  
  梁辛弄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又皺眉問道︰「鎮上的遊騎是哪位?」
  
  不料趙慶卻吃了一驚︰「鎮上還有遊騎麼?」
  
  即便在青衣中,遊騎的身份也是絕大的機密,別說趙慶只是個普通的青衣衛,恐怕就連他的主官黎角都不知道,鎮上始終還有一名遊騎在暗中策應。
  
  跟著,趙慶又顯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對梁辛等人說了一件剛剛發生不久的事情。
  
  黎角重傷,敵人要進攻小鎮,今天又適逢大豐節,進鎮的外人很多,青衣們分成多支小隊暗中刺探外來者的身份,不久之後,便有一支小隊失蹤了。
  
  小汐皺眉︰「失蹤了?什麼意思?」
  
  梁辛倒是反應的比較快,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這支小隊發現了奸細,但是奸細的手段厲害……」
  
  趙慶點了點頭︰「不錯,這些兄弟發現了可疑之人,在跟蹤的時候,被對方滅口了。」
  
  青衣們立刻發動起來,全力尋找混入小鎮的奸細,可是在他們找到奸細的時候,愕然發現對方已經被人殺了,死相慘烈,全身都被人打成了篩子。
  
  說著,趙慶從懷裡掏出來一份度牒,梁辛看不懂上面彎彎曲曲的篆字,直接遞給了小汐。
  
  小汐看了一眼,面現驚奇︰「是國師的五弟子,白毫和尚。」
  
  國師的五弟子,至少也是三步修士,解鈴鎮中能讓其伏誅的,便只有那位暗中策應的遊騎了。
  
  趙慶的神情似乎輕鬆了一些,於普通的青衣衛而言,有三位遊騎坐鎮,再險惡的情勢也足以應付了。
  
  小汐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他不肯露面就算了,情形危急時總會出手的。」隨即又岔開了話題︰「敵人已經包圍了小鎮,為什麼還不攻進來?」
  
  趙慶吐出了一口悶氣︰「遲早的事情,先圍後打,等他們佈置好攻勢,便會出手了。」說著,他又冷笑了一聲︰「咱們在這裡經營了整整十年,機關埋伏隨處都有,貿然攻進來,就算是神仙也得先吃上幾個大虧。」
  
  小汐看了梁辛一眼,梁辛趕緊開動腦筋,一邊思考著一邊開口︰「差不多,司天監沒急著攻入小鎮,應該是在等琉璃的增援,結果誰也沒想到,琉璃被咱們給殺了,有這個變數在,最後誰輸誰贏還說不好 !」
  
  小汐想了想,明白了,梁辛的話乍一聽有道理,細一想其實是廢話……
  
  趙慶從一旁問道︰「那現在,咱們是守鎮還是突圍?」
  
  梁辛笑了,搖搖頭沒回答,而是對著趙慶招手道︰「帶我們,去找程掌櫃。」
  
  趙慶答應了一聲,頭前引路。
  
  隨著梁辛一起來的青衣見他們出來,也想跟上,梁辛卻搖頭制止,對著熊大維道︰「你們留在此處,多加小心。」
  
  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分,小鎮上依舊熱鬧著,麻雀老號距離鏢局近的很,走不多遠就到了。
  
  麻雀老號的門臉不大,櫃檯後面坐著兩個年輕活計,看上去無聊的很,偶爾還低聲抱怨兩句掌櫃的苛刻,大豐節也不給放假……
  
  梁辛等人直接來到內堂,落座等候,自有裝扮的青衣進去通報,片刻後,一個呼嚕呼嚕的水聲響起,一個白鬍子老頭,抱著個水煙壺,溜溜躂達的走了出來,對著梁辛和小汐微笑點頭︰「老朽程不嵐,見過兩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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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9 19:32:07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石破天驚


麻雀老號,程掌柜,程不嵐。~~~~~~

    老頭子清瘦,須發皆白,但腰板挺直精神矍鑠,特別是一雙眼睛靈活的很,一看就是個精明之人。他身上穿著團花馬甲,左手大拇指上套著一個碩大的翡翠扳指,水煙壺雖然泛出些舊色,可其間鑲嵌著几個爍爍發光的貓眼寶石,很有些富貴氣。

    梁辛又有點羨慕了,覺得程掌柜氣派……

    小汐開門見山,直接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在此隱居。”

    程不嵐笑了,露出了微微泛黃的牙齒:“想知道老朽的身份,回去問你家指揮使!”

    趙慶苦笑,梁辛皺眉,磨牙黃瓜瞪起了大眼珠子,小汐到時無所謂,居然還點了點頭,好像挺認同程老頭的話,又問道:“你有什么本事?”

    程不嵐把水煙壺放在桌上,雙手一攤:“廢人一個!”說完,又意猶未盡的補充了句:“我若有本事,也不用你們來保護了!”

    小汐依舊點頭,對身邊的趙慶吩咐道:“如果援兵不能及時趕到,迫不得已需要突圍時,把他敲暈。”

    程老頭吹著胡子瞪住小汐,小汐毫不示弱的回瞪,一雙俏目能把普通人凍死。

    趙慶被夾在中間難做人,低頭咳嗽了一聲,忙不迭的岔開話題:“咱們……還能有援兵么?”

    梁辛微笑著接過了話題:“會有!需知解鈴鎮上,還隱著一位游騎!”趙慶這才恍然大悟,從昨夜開始情勢突變,黎角釋放云雀,暗中的青衣游騎肯定也發出了他的求援訊號。

    鎮上青衣的任務一下子明確了起來,盡力死守,待援!

    小汐和程老頭比賽瞪眼睛,贏了,乘著大勝之勢又問道:“你可知解鈴鎮上的游騎是誰?”

    程不嵐哼了一聲,又抄起水煙壺,咕嚕咕嚕的吸著,根本不回答。

    小汐還是滿臉的無所謂,說道:“程先生,從現在起,你不得離開我身邊三步遠。

    說著,她突然笑了,這是梁辛第二次看小汐展露笑顏,白衣素面冰雪冷漠中,這一笑卻驚艷四方:“若有違,我便敲掉你的膝蓋。”

    程不嵐手一顫,被煙嗆到了,費力的咳嗽了起來,最后終于倒出了一口黏痰,啪的一聲吐到了地上。

    仿佛冥冥中自有默契,隨著老頭子的痰落地,天空中遽然炸起了一聲悶雷般的大吼!

    小鎮上不只有青衣,還有普通的鎮民和來趕節的村民、小販,四下里異響大作,一時間所有人都愣在了當場,仰起頭茫然、毫無目的的尋找著什么。

    一個悅耳動聽的聲音回蕩而至:“國師座下,二弟子,鈴鐺!”

    緊跟著,一個蒼老而雄壯的聲音怒喝道:“國師座下,四弟子,鏗鏘!”

    第三個聲音是稚嫩的童音,親熱和友善,還蘊含著一股笑意:“國師座下,六弟子,歡喜。”

    梁辛咋舌,算一算,短短几天里,他先后摻和著,殺了大弟子海棠、三弟子琉璃、小弟子佟兵郎,老五白毫也被鎮上的游騎狙殺,國師座下一共七位親傳弟子,剩下的三個竟然全到齊了。想著想著梁辛就樂了,要是這一仗打勝了,國師可就‘絕后了’。

    二、四、六三人先是報名,隨即頓了片刻之后,齊聲斷喝:“這便進入解鈴鎮了,凡人叩拜吧!”

    話音落處,大慈悲調大作,就好像一萬只蚊子,哼哼唧唧的湊到一起,拼命往著大家耳朵里鑽!

    趙慶回手握刀,神情驚怒:“雜碎們要強攻!”說著,跨步沖到院落中,從懷中掏出一只竹筒似的事物,揚手拋向空中。

    竹筒迎風,啪的一聲爆碎開來,一蓬璀璨的焰火綻放開來,在昏黃的天色中顯得分外刺目,隨著這道炮令,青衣衛在解鈴小鎮中的十年布置盡數發動!

    事情再簡單不過,司天監的援兵已經被梁辛斬殺,而青衣的援兵遲早都會趕來,國師的弟子們自然不肯再耗下去,臨時布置了一番之后,就此發動猛攻。

    炮令、梵唱、煌煌怒喝、百姓驚呼……梁辛看了小汐一眼,后者對著他微微點頭:“這里由我守著,你放心去外面增援。”

    梁辛也不再廢話,快步走到街上,只見人流慌亂,大人孩子四處亂跑,熱鬧的小鎮已然亂成了一團,可細看之下,每條‘亂流’中,都會有些強壯的漢子正奮力控制著局勢,努力把眾人引入街邊的店鋪、民居……

    梁辛翻身上房,站在高處仔細的查找敵情,跟著眼前人影一晃,趙慶也躍了上來。

    這個片刻前還驚怒交加的青衣漢子,在釋放炮令之后已經鎮靜了下來,手里居然還拎了壇老酒,對著梁辛晃了晃:“先喝酒看戲!死一個混蛋喝一口酒!”說著,伸手拍開封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笑道:“這是程老頭的寶貝,我愣搶的……”

    話還沒說完,遠處呼哨聲驟然大作,梁辛目力精強,凝神望去,正有數百人縱躍如風,向著小鎮沖來。

    看打扮,這些人都是司天監的護衛,人人嘴唇嗡動催動咒法,細看中他們周身都漾著微微的綠色光芒,顯然都有真元護體,小鎮中的青衣衛們,卻只顧著疏散、引導人潮,根本沒有列陣迎敵的意思。

    梁辛疑惑的看了趙慶一眼,低聲提醒:“這些人修為雖然淺薄,可也都有真元相護,單靠激弩埋伏恐不易抵……”

    他的話還沒說完,天空里突地划過一道道巨大的陰影,同時滾滾的風雷激蕩,梁辛抬頭一看,忍不住啊的驚呼了一聲!一只只比起小房子也不遜色的巨大石塊此刻正震裂長空,仿佛天崩地裂般,向著敵人兜頭砸下!

    趙慶放聲大笑:“這是咱們的第一道機關,石破天驚!”

    一共七十七台投石機,并不是在小鎮之內,而是設立在小鎮之外五里處,被小心的隱藏、保養。投石機早已校對的精准無比,開動之下只要敵人觸碰機括,巨石便會從天而降,封住入鎮的道路!

    轟、轟、轟!巨大的石塊從天而降,毫不留情的夯入正通過大路進鎮的敵人之間,第一撥敵人也不過是些一步、二步的低階修士,如何能扛得住巨石轟擊,轉眼間鮮血潑灑,殘肢碎肉四下紛飛,恍惚間梁辛仿佛聽到國師弟子正在尖嘯怒罵,搞不清住,怎么會有這種攻城鏖戰時才會被用到的大家伙。

    趙慶笑的淚花翻涌,伸手指著轉眼被蕩平、埋葬的敵人,大吼道:“用死人下酒,好的很啊!總鏢頭在天上也得笑抽了肚子!”言罷,仰頭痛飲三大口,把酒壇子遞給了梁辛!

    第一次接觸毫無懸念,司天監派出的百余人,盡數變成了肉泥……

    解鈴鎮位于田野之間,并沒有城牆、衛河,不過想要進出鎮子,也只有正東和正西兩條大路,其他的地方都是荒草荊棘,普通人難以通過。不用說,這些荊棘荒地之下,早就被青衣布下了可怕的禁制,敵人如果不走大路,只會引發新的機關,死的絕不會不被巨石夯在更好看。

    巨震之后,小鎮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被引入了店鋪中,青衣肅穆備戰,百姓們則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全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老鋪里的磨牙也被剛剛的場面驚呆了,坐在地上連吞了几口口水,這才回過神來,忙不迭的趴回地面仔細傾聽,一直聽了半晌,才皺起了眉頭:“水聲?”

    几乎與此同時,突然一連串的激流崩裂聲轟鳴,屋頂上的梁辛放眼望去,小鎮之中,數十口水井几乎同時炸住沖天的水柱!

    水花四濺中,一個個身著水靠,斜背長刀的水鬼縱躍而出,伸手揭掉遮掩在口鼻上的避水咒,彼此呼哨著,沿著長街急行,向著麻雀老鋪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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