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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y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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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搬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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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9 19:09:4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帝星紫薇
大司巫似乎不愿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么,伸手一指沉睡中的青墨,語氣里又恢復了原先的清淡:“十天之后,我會施巫救人,如果她還有親人的話,最好在我施法前趕來,和她見上一面。

    梁辛立刻就急眼了,老頭子的話聽起來,好像對救青墨根本沒什么把握。

    大司巫冷笑了一聲,繼續道:“你好歹也是個修行之人,當知道,不管什么樣的法朮,都存在著失敗的可能性!”跟著老頭子又擺了擺手,示意梁辛稍安勿躁:“救她的這個法朮,我以前用過一次,也是有些把握的,我要你找她親人過來見面,不過是以防萬一,是番好意。”

    梁辛也不再耽擱,立刻告辭起身,羊角脆和他寸步不離,鄭小道和十一卻都還萎靡的很,不宜再繼續奔波,梁辛拜請大司巫暫時代為照顧,后者痛快的點頭答應。

    梁辛帶著羊角脆就此啟程,剛走了不久,后面就又一團巫風追了上來,一個看上去身份頗高的老年巫士趕過來,對梁辛道:“大司巫吩咐,由我護送你們在草原來去。”說話之間,巫風一卷將梁辛包裹起來。

    黑風里,還藏著個鄭小道。

    梁辛先是大喜道:“請前輩送我們到苦雁關。”跟著才問鄭小道:“你怎么也跟來了?”

    鄭小道笑嘻嘻的回答:“你已經奪了我的七蠱星魂,好人做到底,干脆我再送你一樣寶貝……”

    護送他們的巫士修為了得,巫風速度快得驚人,只用了大半天的功夫,就把梁辛從大司巫的住所送到了草原的邊緣,視線盡頭,重鎮苦雁關巍峨聳立。

    老年巫士收斂巫法,對梁辛道:“便到此了,我在這里等你回來。”

    鄭小道神情委頓,坐在長草間沒有起身的意思,無力的揮手道:“我跑不動,你早去早回……”

    梁辛點點頭,向著苦雁關趕去。一邊跑著,心里一面默算時間,天黑前就能找到大哥柳亦,青衣之間自有傳訊的手段,再等二哥曲青墨從州府趕來,也不過耽擱三天左右,時間完全趕得及。(www.)

    不過青墨的父母家人大都遠在京師,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十天之內過來的……

    銅川府毀于一旦,苦雁關也受到了波及,往來的行人大都臉色倉皇,生怕這無妄之災不知什么時候就會落在自己頭上,梁辛的心里百味雜陳,對凡人而言,仙人之禍固然可恨,可東籬為了毀掉修真道,釀出慘禍卻更可怕!

    搬山本身沒有錯,可為了搬山去搬山,和為了百姓去搬山,根本就是兩回事了……梁辛沒有先祖的雄心博愛,腦子里只有一團漿糊……

    問路,找青衣千戶所自然不在話下,不多時就找到了地方,可到了人字院在苦雁關的衙門,自然不容一個鄉下小子亂闖,梁辛跟做賊似的,偷摸把宋紅袍留給他的那面‘青衣游騎’命牌亮了亮。

    果然,見到游騎命牌的青衣衛立刻變了臉色,緊跟著說出了一個讓梁辛異常驚怒的消息:千戶柳亦,在七天之前被京里派來的人抓走了!

    現在的千戶衛中,新官還未上任,大小事宜都有一名百戶暫時代理,具體柳亦犯了什么事,被抓到哪里,百戶根本不知情,更不敢過問。

    梁辛的眉角都在輕輕的跳著,略一琢磨之后,讓本地青衣備車,他要去州府鎮寧。

    柳亦七天之前就出事了,曲青石不可能沒有動作,梁辛心里明白,此刻二哥要么正在籌划著救人,要么干脆……和柳亦一起被抓了。無論怎樣,這趟州府是一定要去的。

    趁著本地青衣幫他備車的空子,梁辛跑回草原找到送他過來的巫士,可對方面無表情,不肯入關去幫忙,鄭小道現在根本就幫不上忙,只囑咐梁辛萬事小心。

    梁辛沒辦法,回到苦雁關,就此出發,坐著馬車趕往州府。

    州府鎮寧城,距離苦雁關七百里之遙,梁辛本來有傷在身,全力奔跑之下反倒還不如奔馬來的更迅捷。這才安排大車,一邊趕路一邊運功療傷。

    游騎身份特殊,苦雁關的青衣不敢怠慢,行程上安排的妥妥當當,馬車從外表上看上去普通,內襯也談不上豪華,但行駛途中卻異常的平穩。每隔八十里便會有驛站換馬。柳亦的事情,現在根本沒人能夠說得清,梁辛也不再多想,收攬心神專心致志的運轉土行心法,盡力療傷。

    修行之人療傷的過程,實際上就是催動真元沿著經脈游走,以真元之力來修補受損身體的過程。

    現在在他的身體里,真正被煉化、能夠與他的身體契合用來療傷的真元,也只有自己這五年里以‘土行心法’煉化的那四分之一,所以梁辛沒敢招惹七蠱星魂,只是催動著自己的本源之力,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本源之力一動,七蠱星魂就好像突然被刺激似的,各自帶領著惡土之力,追著他的本源力亂跑……

    一時間七蠱星魂在他身體里四處亂竄,梁辛嚇了個滿頭大汗,可他的修為淺薄,一旦催動心法,就非運行下一個圓滿的大周天不可,半路里強行收功會被真元激蕩,受傷更重。

    額頭上挂起一滴滴豆大的汗珠,梁辛卻恍然未覺,此刻在他心里,只有一個感覺:轉!

    一切都在轉:每一只星魂都自己都在轉;七只星魂之間互相圍轉;七蠱星魂繞著他的本源之力團團打轉……

    這八道真元無論怎么打轉,彼此間都絕無交匯或者觸碰,可要命的是,七蠱星魂在游轉之間,會產生出奇怪的引力,几次都險些將梁辛的本源力引入歧途,要不是梁辛及時控制住,非釀成大禍不可。

    梁辛就感覺,自己駕馭著一只小舟,在四下里都是漩渦的激流中行駛,稍不留意就會粉身碎骨。想要活命,就只有不斷的試探著,使用全身的力氣穩住小舟。

    梁辛不敢有絲毫的懈怠,把全部的力量都放在引導真元上,一寸寸的緩慢行進,本來一個時辰就要能運轉一個大周天的心法,這次被他足足運行了大半個晚上,才最終行功完畢。

    再睜開眼時,梁辛才發現自己身上大汗淋漓,好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再看羊角脆,小猴子在車廂里待得無聊,跑到外面看車夫趕車去了,車夫每吆喝一聲,羊角脆就跟著咧嘴傻樂……

    梁辛微微皺眉,翻身躍到車頂,仰望星空。

    天將破曉,正是繁星最璀璨的時候,梁辛找了半天,最后還是在車夫的指點下總算找到了北斗七星……邊盯著中宮北斗,梁辛的手指一邊在車頂上輕輕的指點著,同時的體會身體里的星魂之力。

    看了一會,梁辛指著北斗七星正對著的一棵明亮的大星問車夫:“那顆星星叫啥?”

    車夫抬頭看了一眼,笑著回答:“那是星魁紫薇,又稱帝星!北斗七星便是圍著紫薇打轉的。”

    梁辛哦了一聲,盯住天空若有所思……

    直到天色破曉,梁辛才再度回到車里,從座位下面取出青衣早就預備好的食盒,胡亂吃了些東西,隨即又閉上了眼睛,開始第二次運轉土行心法。

    想救人,就有可能打架,要打架就得先養下力氣,別說搗亂的只有七蠱星魂,就是三萬八千四百六十九蠱星魂,梁辛也要再運功療傷,柳亦在等著他去救。

    第二個大周天、第三個、第四個……第六個大周天之后,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同時梁辛也發現,自己的本源之力比著從前也略略強大了那么一絲。真元是每一個修煉之人的根本,即便發生了一絲一毫的變化,主人也能立刻察覺。

    隨即梁辛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七蠱星魂的搗亂,讓原本順行流暢的真元元轉變成了逆水行舟,雖然過程變得艱難而凶險,可對自己的本源之力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鍛煉。

    梁辛也不知道是該發愁還是欣喜,低下頭再去摸食盒……

    正吃東西的時候,執缰的車夫回過頭道:“大人,鎮寧城已經在望,我們到哪里。”

    梁辛想也不想,直接吩咐道:“人字頭,鄞州鎮撫司!”

    馬車奔馳,自苦雁關出發后第三天的黃昏時分,梁辛終于趕到了鄞州的州府,鎮寧城。

    即便在心里求了一千遍佛祖,一萬遍神仙,梁辛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曲青石也被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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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9 19:12: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 真假游騎
曲青石被抓,與柳亦在同一天,抓捕者都是直接從京師派來的。被抓之后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

    他不用腦子也能猜出個大概,曲青石和柳亦都是膽大狠辣之人,四個月前東海乾被炸多半與他們兩個有關,否則誰還用大洪火雷去對付修士。這件案子做的驚天動地,說不定兩位兄長留下了什么馬腳,被朝廷追著蛛絲馬跡查到了他們身上…...

    可是沒有人知道,曲、柳二人究竟被押往何處,梁辛要救人,是該追向京城,還是直接去探東海乾?

    在人字院鎮撫司中,梁辛暴跳如雷,啪的一聲把跟前的四方條案拍了個粉碎,厲聲問:“誰能查出來,人被抓到哪去了!”

    圍在梁辛面前的,大都是鎮撫司中的重要人物,青衣游騎的身份特殊,甚至可以說,梁辛的每一句話,都代表著九龍司總指揮使的意思,几個高級青衣各自苦笑搖頭。

    羊角脆騎在梁辛的腦袋上,也跟著揚起下頜,雙眼微閉,擺出了一副大人很生氣的模樣。

    突然,梁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盤踞在胸口上的七蠱星魂緩緩的轉動了起來!

    梁辛不會神通,但五年的修煉,也讓他的感覺異常靈敏,就在剛剛,突然一股凌厲的殺機籠罩住了他,感覺上就好像有一把出鞘的利刃,正抵在他的眼前。羊角脆是天生的妖獸,此刻也大大的瞪起眼睛。

    周圍几個青衣官員卻懵然無知,一個個都在搖頭苦笑。

    跟著一個聲音,仿佛一條流淌的沙線,緩緩的灌入梁辛的耳鼓深處:“速速出來,我有線索。”說話之間,殺意略略弱了一些。

    這種傳音入密的功夫,梁辛的二哥曲青石也會,不過距離至多也就在三五丈左右,離得太遠便做不到了。

    梁辛略略猶豫了一下,也沒再多說什么,快步離開了鎮撫司。~~~~~~

    邁出大門之后,殺意便消失于無形,跟著一個掌柜模樣的中年白淨胖子笑呵呵的走過來,一拍梁辛的肩膀,說道:“先別問,跟我來!”

    梁辛跟在他身后,開始心里還有些狐疑,胖子長得白白淨淨的,怎么看也不想能催動凌厲殺氣、自鎮撫司外施展傳音入密的樣子,可在走了一段路之后,梁辛親眼看見,胖子趕路時一腳踩在中一只螞蚱,可再抬起腳來,螞蚱卻沒有一點損傷,雙翅一振跳跑了。仿佛剛剛掠過它身體的只是一片落葉!

    轉過了兩條街,胖子領著梁辛走進一家客棧,直接上二樓回到房間。房間沒什么稀奇的,只不過貼著牆壁,擺放著一個不小的物件,被紅布蓋著看不出是什么。

    梁辛這才沉聲問道:“你是誰?找我什么事?”

    胖子先舉起茶壺咕咚咕咚一通牛飲之后,跟著出了一口氣,笑道:“給我看看你的命牌!”說著,他自己也翻手亮出了一塊命牌。

    梁辛一看,臉不自由自主的就紅了……胖子的命牌和自己這塊一模一樣,這次假青衣碰上真游騎了。

    胖子在仔細驗過腰牌之后,笑著問:“在下高健,兄弟怎么稱呼?”

    “梁磨刀!”

    “……好名字……”高健的笑容假的很,搓了搓手心之后,表情突然庄重了起來,低聲喝道:“梁磨刀,你好大的膽子!”

    梁辛惦記著曲青石和柳亦,沒什么好心情和胖子磨牙,翻起了白眼珠子,一點不客氣的瞪著對方。

    白胖子的眼睛狹長,毫不示弱的回瞪梁辛,呵斥道:“這件案子大人交派給我,你在鎮撫司里大喊大鬧,還亮出了身份,真要壞了事,到時候算誰的!”

    游騎都是與九龍司指揮使單線聯系的,彼此之間從沒有過交集。胖子高健并沒有懷疑梁辛的身份,而是怕梁辛胡鬧壞了他的事情。

    一聽到‘案子’兩個字,梁辛又翻臉了,青墨受了重傷在前,要是柳亦和曲青石也出了事,他就真要殺人了!

    高健一見梁辛神情陡變,立刻飄身后退,皺眉道:“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沉不住氣!還想跟我動手不成。”

    梁辛伸手輕拍羊角脆的屁股,小猴子會意,趕忙伸手緊緊抱住她的腦袋,梁辛這才沉聲道:“曲青石到底被帶去了哪里?”說話之間,身子微微前傾,七蠱星魂陡然流轉,全身蓄力一觸即發。

    胖子高健卻愣了愣,罵道:“我要知道這些,還查個屁!”

    梁辛的身子都快扑出去了,這才猛地領悟了高健的話,忙不迭止住勢子,愕然道:“你也不知道?”

    高健滿臉狐疑,上下打量著梁辛,在猶豫了片刻之后,最后還是信任了他的命牌。

    游騎這個職位,并沒有固定的數量,所以自九龍司成立以來,一直是任命一名游騎,便會鑄造一面命牌。游騎退役命牌必須追回并銷毀,而不是直接傳給下一任,這中間沒有倒手的環節。

    每一面命牌,何時派發、何時收回并銷毀,都記載的清清楚楚。可宋紅袍是梁一二真正的暗棋,根本就沒上卷宗。

    除此之外,在游騎命牌的鑄造,都是由大名鼎鼎的煉器公冶家來負責,鑄造時都會融入游騎的精血、加持法朮,平時這塊命牌水火不侵堅硬無比,可一旦游騎身死,命牌便會崩裂,在無法使用,所以只要持有命牌的人,必然是游騎無疑。

    在梁辛的催問下,胖子高健緩緩的開口了:“這次抓走曲、柳兩位大人的,是司天監的人。”

    梁辛啊了一聲,他就算再怎么孤陋寡聞,也知道司天監的職責是責觀測天象、推測氣象、推演歷法,司天監就不能算是個衙門,根本沒權力抓人,更何況還是抓九龍司的人。

    高健卻搖頭道:“你還不知道,半年前國師奉聖旨入主司天監,為大洪推衍氣運,只要克主妨聖的事情,司天監有專行獨斷之權。”

    這次來抓人的,就是司天監中的人,而且還帶了皇帝御賜的龍符。

    可這件事,一直到曲青石和柳亦被抓走,九龍司才得到消息,至于具體的罪名、被抓到哪里去,九龍司指揮使和所有人一樣,都懵然無知。

    說到這里,高健咧嘴一笑,細瞇瞇的眼睛里卻寒光閃爍:“自從梁一二大人起,三百多年里,咱們九龍司就一直護犢子,即便有青衣忤逆,也是咱們自己抓自己審自己殺!”

    梁辛以前也聽曲青石這么說過,當時他還詫異,要是這樣九龍司豈不是沒人能管的了了,朝廷怎么可能允許這樣的一個這么重要的衙門獨大,無人制裁。

    當時曲青石笑道:“也不是那么簡單,每一件案子都會有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監審和復查,每一件都是鐵案,就是在形式上變了個花樣,不過這個花樣一變,咱們九龍司的面子可就大了!”

    可這次九龍司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里,直到人被抓走了,鎮寧與苦雁的人字青衣亂成一團,上面才剛剛得到消息,指揮使大人如何能夠不怒。

    而司天監的人也沒給出任何解釋,九龍指揮使一邊把事情告上朝堂,另一邊則千里傳訊,調派附近的青衣游騎高健,暗中追查這件事。

    梁辛不僅咋舌:“這件事關系到國師,大人也敢查?”

    高健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笑道:“我不管這些,反正大人讓我查我就查唄,不過……你急赤白臉的跑來鎮寧,倒是為的什么?看樣子你要是追到了曲大人的下落,拔出刀子就得去救人!”

    說著,高健走上了兩步,正視著梁辛的雙眼,表情似笑非笑:“小子,你要殺官劫囚?造反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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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9 19:18:2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三章 聞風聽地
梁辛恩了一聲:“曲、柳二人于我有恩,人我是一定要救的,不過,劫囚只是萬不得已時的下下策。

    高健挑了挑眉毛:“怎么說?”

    梁辛如實回答:“司天監動用了龍符,絕對是件大案了。真要辦下來,不光曲、柳兩人要問斬,恐怕連他們的家人也會連坐。劫囚救得了他們兩個,卻救不了他們的家人。最好的辦法是証明他們的清白……可歸根結底,我……咱們要先弄清楚,他們的罪名是什么,司天監為什么要抓人,又把人抓到哪去了!”

    說完,梁辛頓了頓,又對著高健淡淡的補充了一句:“人是一定要救的,說什么也要替他們兩人翻案,這樣才能狠狠扇司天監一記耳光……咱們九龍司的人,又豈是別的衙門能辦的。”

    高健嘿嘿的笑了起來,給梁辛回了一句:“后面的話純粹畫蛇添足。”

    梁辛訕笑了兩聲,也不想再繞圈子,徑自問道:“現在查到什么了?”

    高健卻沒回答,還是那么似笑非笑的看著梁辛:“你可想好了,這趟差事本來是我的,你擅離職守,跑到鎮寧來插上這么一杠子……大人那里賞罰分明。”

    梁辛明白他的意思,滿不在乎的搖搖頭:“差事辦成了,都是你的功勞,我就沒出現過;差事辦砸了,你便把黑鍋扔給我,無妨的。”

    高健哈哈大笑,這才緩緩的點了點頭。

    這件案子牽扯了龍符,情形險惡且詭異,九龍指揮使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查案,只派了游騎高健暗中查訪。

    高健比著梁辛早到了几天,到現在為止,也沒能查到什么太有用的線索,只是隱隱感覺著,這件事恐怕和五年前的苦乃山慘案有關。

    梁辛立刻就泄氣了,心里甚至已經開始躊躇,是否現在就動身趕往京都,先把青石、青墨的爹娘親人救出來再說

    高健為人精明,看梁辛的神情,居然隱隱猜到了他的想法,冷笑著說:“老曲家世代為官,光在京城里的本宗就不下數百人,憑你一人之力救的出几個?趁早掐死這個念頭,想想怎么才能把案子查清楚是正經!”

    跟著,高健又笑道:“雖然我沒能查出什么,不過……今天早上,司天監倒把一條線索送上了門!”

    梁辛霍然大喜,急忙追問端倪。~~~~~~

    在今天下午,一只金眼胡鴉掠過天空,從城外一直飛進了青衣鎮撫司,高健雖然是游騎,但手下也有兩個心腹高手,其中一人時刻不停的監視鎮撫司,由此也發現了這頭怪鳥。

    看著梁辛還是滿臉的糊涂像,高健皺眉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咱們九龍司用雪尾云雀傳訊,兵部以麻鷹遞送緊急軍情,刑部喜歡用椋鳥通緝要犯。這金眼胡鴉,就是司天監里養的畜生,專為國師傳遞仙諭而用!”

    梁辛這才明白,當下壓低了聲音問高健:“這么說的話,鎮撫司里有國師的人?”司天監要讓九龍司辦事,要么請動龍符,要么帶著聖旨,否則青衣才懶得抬眼皮看他們一眼,這種胡鴉傳訊也只是用于自己人之間的聯系。

    高健略略頷首:“這些年里國師深得聖上寵信,得以廣招門徒,咱們九龍司里被他們滲透些人也不奇怪,只要關鍵位置由我們自己人把握住就好了。”

    梁辛懶得去問這些爭權斗力的官事,徑自追問:“這個人是誰?胡鴉要他做什么…….”

    不等他問完,高健笑著搖頭:“稍安勿躁,我正在查呢!”

    梁辛上下打量著他,意思不言而喻:你倒是出去查啊,跟這呆著算啥…….

    高健大笑:“等著就是了,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回信了!”說著,站起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岔開了話題問道:“該晚飯了,餓了么?”

    梁辛和羊角脆一起鄭重點頭……

    吃過晚飯,梁辛和高健各自閉目養神,也不多交談什么,又等了一陣之后,門外終于傳來了一個稚嫩的童聲:“爺,咱們回來了。”

    話音落處房門大開,兩個年紀不到十歲的小厮笑呵呵的,并肩走了進來。

    左面的童子手里還攥著半根黃瓜,濃眉大眼國字臉,可是卻長了一只朝天鼻。

    右面的童子長相普通,但是雙耳長得極大,而嘴唇卻薄得几乎看不到了。

    高健笑著點頭,伸手一指旁邊的梁辛:“這位梁爺是我的同行,都是一家人。”

    兩個童子各自踏上几步,一起跪到梁辛的跟前,握著黃瓜的朝天鼻娃娃聲音清脆,笑道:“小人黃瓜拜見梁爺。”

    另一個薄嘴唇大耳朵的孩子,說起話來好像是從牙縫往外擠出來的聲音:“小人磨牙,拜見梁爺。”

    梁辛趕忙伸手扶起他們,同時愕然而笑,自己這個‘梁磨刀’的諢號,和黃瓜、磨牙一比,絕對算是好名字了。

    兩個娃娃卻跪的腰板筆直,任憑梁辛怎么攙扶就是不肯站起來,這時胖子高健一扳臉,叱喝道:“不起來,還想要見面禮不成?小梁,莫理他們,就讓他們跪著,看他們能跪多久。”

    白胖子的叱喝沒有一絲嚴厲的味道,眼角眉梢都是壞笑。

    兩個娃娃也不以為意,一起笑嘻嘻的看著梁辛。

    梁辛一下子傻眼了,他現在身上就一個猴,別的啥也沒有。

    羊角脆不等梁辛把自己送人,就扎手扎腳的從他頭上趴下來,蹲到童子黃瓜身邊,滿臉饞像,伸抓碰了碰他手里的黃瓜。

    ……

    一會功夫,四個人的笑容全都僵硬了,梁辛笑的灰不溜秋,吶吶的說:“這個……來的倉促,什么都沒帶,下次,下次補齊。”

    兩個童子騷眉搭眼的爬起來,不過黃瓜還是把手里的半截黃瓜送給了羊角脆。

    梁辛假裝沒事人,轉頭望著高健,有些納悶的問:“這就是你說的,手下的兩個高手?”

    高健滿臉得意,胖大的腦袋上下晃動:“不錯,他們拳腳功夫還不錯,更難得的是,都是他們都有天眷神力之身。”說著,對兩個娃娃一揮手。

    這次薄嘴唇大耳朵的磨牙先開口,雖然是滿臉的笑容,和說話的時候還是咬牙切齒的,好像恨不得咬上誰几口似的:“小人擅長聽地,只要我往地上一趴,方圓十里之內,咱都能聽得清楚。”

    黃瓜伸手抹了抹自己的鼻子,跟著笑道:“我這鼻子,比獵狗還要好使一百倍,這有個名堂,叫做聞風。”

    梁辛大吃了一驚,有這兩項本事,還有什么案子破不了,難怪九龍指揮使會派高健來鎮寧查案。

    高健得意而笑,裝模作樣的揮手罵道:“梁爺是天下有數的高人,你們兩個這點本事趁早少顯擺,說案子吧,胡鴉的事情查得怎么樣?”

    黃瓜清脆的答應,笑著說道:“那金眼胡鴉不是一般的畜生,居然懂得收斂自己的氣味,我偷摸著在鎮撫司中好一通聞,胸肺都快抽筋了。”

    自從今天發現胡鴉的進入九龍司之后,高健就派手下兩個童子潛入其間去追查,自己在外面小心接應,后來梁辛趕來,在司衙中大吵大怒,高健生怕會連累自己的手下,這才引動殺氣,跟著又用傳音入密把他喊了出來。

    黃瓜繼續道:“我這一路嗅著,磨牙則時時刻刻跟在我身后,趴在地上爬著……”

    說著,磨牙自己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忙活了一天,總算找到了胡鴉的下落,它是被佟兵郎收去了!”

    梁辛眉頭微微皺起,覺得佟兵郎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思索之下終于恍然大悟,今天在鎮撫司,負責管事的几位青衣長官都來接待自己,佟兵郎赫然便是其中一人。

    高健低聲冷笑:“原來是他!”跟著雙手連揮,啪啪啪的几聲響里,將几張古怪的靈符打在了自己的腿上,這才一拍梁辛的肩膀:“走吧,去找他!”

    兩個真假游騎,誰也不用換夜行衣,各自一點頭,從窗子里魚貫躍出,展開身法向著鎮撫司潛行而去。

    梁辛緊緊跟在高健身后一路急行,臉上卻掩飾不住的驚訝,種符之后的高健,奔行的速度快若疾風,如果不是七蠱星魂助力,梁辛根本就追不上他。

    而高健比著梁辛卻更震駭,這個不起眼的鄉下小子竟然能跟住自己的神行符,不知不覺間就收起了小覷之心。

    兩個人剛剛趕到鎮撫司所在的大街,突然呀呀的門軸響動,百余騎青衣縱馬而出,風馳電掣般掠過長街,隆隆馬蹄轉眼把靜夜砸了個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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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親傳弟子青衣在半夜時分出任務,是在平常不過的事情,梁辛和高健誰也沒在意,直等這一隊青衣徹底消失在夜色中,才再度震蕩身形,好像一對蝙蝠,悄無聲息的躍入了人字院的鎮撫司。

    因為有機關禁制輔助,鎮撫司中戒備并不算太嚴,高健熟悉機關,時而之字小跑,而是蹦跳前進,梁辛就跟在他身后,瞅准他的落腳處之后再踏足而上。

    其間兩個人捉到一名青衣,同時亮出了游騎的命牌,被抓著的青衣也不傻,明白他們是為了曲青石的案子而來,臉上立刻升騰起一份喜色。

    在高健的詢問下,青衣指明了佟兵郎的宿舍所在,隨即兩眼緊閉,伸出了脖子,高健低聲笑道:“讓兄弟受苦了!”說著伸手在他脖子的大筋上一擰,對方悄無聲息的軟到在地,昏了過去。

    不多時他們就潛到了一排黑色的房子前,此處就是青衣長官在鎮撫司中的宿舍了,按著青衣的指點,兩個人數到左首第三件房,高健伸出手,輕輕按在了房門之上,運功之下,他的胖手悄無聲息的沒入了木門。

    高健的動作小心翼翼,片刻之后,身體微微一頓,只聽啪的一聲輕響,門拴斷了。

    隨即兩個人同時發動,推門扑入屋中,這時佟兵郎才剛剛從床上坐起來,眼神里還是惺忪一片,根本沒來及反應,便被高健一掌擊昏,梁辛站在旁邊,感覺挺無聊的……

    高健隨手把俘虜扔給梁辛,在屋子里翻騰了片刻,沒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這才低聲笑道:“找個地方,審他!”話音落處,兩個人再度化身夜梟,奔騰縱躍,轉眼離開了前衛府。

    兩個人沒回客棧,而是在高健的帶領下,抓著佟兵郎來到了城中一個荒僻的大宅院中。(www.)

    把佟兵郎丟在地上之后,高健總算長出了一口氣,對梁辛道:“弄醒他吧!”

    梁辛眨巴了眨巴眼睛,心里猶豫著不知道掐人中管用不管用,不料就在此刻,始終軟成一團的佟兵郎突然發出了一聲冷笑,就在兩個人的面前,嗖的一下子沒入了泥土之中!

    高健神色驚變,低聲喝道:“遁地,他會法朮!”

    佟兵郎繼續冷笑著,聲音來自地下,位置游移不定:“我乃國師座下七大親傳弟子之一,憑你們兩個小鬼兒,差得遠了!”

    兩個人只以為佟兵郎是個普通的內鬼,卻沒想到,他竟然是個貨真價實的修士。

    一方是國師的弟子,一方是九龍司的游騎,這番較量是在暗中進行的,誰都不想驚動其他人,所以佟兵郎才會心甘情愿被高健、梁辛抓來此處。

    方圓數十丈的地面,突然輕輕的震動了起來,周圍的碎石瓦礫,都隨著震動簌簌翻滾,凝成了一條又一條石脈……佟兵郎正催動神通,蓄勢待發!

    高健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又翻手亮出几枚符撰,噼里啪啦的打在自己身上,其中一張甚至貼在了額頭上,隨即肥胖的身體就像一個充滿氣的皮球似的,輕輕的飄了起來。身為青衣游騎,高健當然是個厲害角色,除了一身武藝戰力驚人之外,他還精通打符的奇朮,而他最得意的,卻是查案的本事。

    高健懸在半空,狹長的眼睛里精光閃爍,死死盯住身下的地面,同時低聲對梁辛道:“他以土行妖法傷人,你想辦法離開地面,否則……”

    他的話還沒說完,梁辛猛的低吼了一聲,仿佛化作一頭矯健的豹子,斜斜的扑躍而起,抬手一拳,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轟然悶響,地面并未被轟破,而是好像被砸入了一塊石頭的池塘,蕩起了一層層痛苦的漣漪……

    一拳之后,梁辛并不停頓,而是繼續竄出,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每砸一拳,便換一個位置。

    高健也是大有見識之人,自半空鳥瞰中驚訝的發現,地面上的几處被梁辛擊出的‘漣漪’,勾勒起的赫然是一份北斗星圖!

    最后一聲暴喝,第七拳轟轟砸下,七星列位,北斗成形。

    七處漣漪霍然擴大,彼此間勾連在一起,在狠狠的震顫中,滿園泥土霍然化作了一個滔天的濁浪,轟的一聲炸裂開來!

    正藏身土中不停游走,祭起神通准備擊殺兩位游騎的佟兵郎,只覺得一股無法抗衡的巨力浩蕩襲來,重重擊碎了他的護體真元,狂奔著鮮血就炸出了地面,在天空翻了几個跟頭之后,好像一條死魚似的,直挺挺的摔在地面上。

    游騎高健把細眼瞪得溜圓,呆呆的看著梁辛,過了半晌之后才哈哈大笑了起來,落回地面上大力拍著他的肩膀:“好小子,難怪大人選你做游騎!”

    梁辛自己也滿臉喜色,這個打法是他福臨心智,臨時想到的。

    七蠱星魂既然能引領惡土之力在他體內結陣,那是不是也能用于身外?所以他每一拳都動用一只星魂,按照星圖列位之后,果然七股力量勾連成陣,爆發出巨大的能量,一舉攻垮佟兵郎的防御。

    這個佟兵郎充其量也只是個聲色境的三步修士,唯一可慮之處也僅僅是他的土行法朮玄奇,但以力量而論,現在的梁辛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剩下的事情便全不用梁辛操心了,高健刑罰逼供的手段,比著五年前的柳亦也至高不低,看的梁辛只覺得渾身發軟。

    開始佟兵郎還咬牙堅持,不久之后開始痛哭流涕哀求,再后來只求一死,最終還是被高健逼出了實話!

    在國師的七位弟子之中,佟兵郎排行最末,以前也只是埋頭修行,并不參與太多的世俗事情,直到五年前,曲青石與柳亦從苦乃山脫險歸來,佟兵郎便被國師安排了青衣的身份,編入九龍司。

    在更高級的內鬼策應、提攜之下,佟兵郎屢立大功迅速升遷,直到最后,被編入曲青石的麾下,來到鄞州當差。

    說到這里的時候,高健冷冷的問道:“九龍司里,還有誰是國師的人?”

    對此佟兵郎卻并不知情,他雖然是國師的親傳弟子,但是為人木訥,了解的事情并不多,當青衣的這几年里立功升遷,都是從正常渠道發展而來的,具體在上面有誰來幫他他自己也不清楚。

    佟兵郎調任鄞州的時候,在人字青衣中已經是高位長官了,而國師也終于交派下了任務:時刻監視曲青石,掌握他的一舉一動。這個任務看似簡單,可佟兵郎以三步修士的修為,居然沒能完成……曲青石是什么樣的人?為人機警干練,一身武功比起三步修士毫不遜色。

    佟兵郎和他的戰力差不多,可論起行事方寸,曲在天他在地!這兩年里他根本跟不住曲青石,所掌握的也僅僅是每隔三五個月,曲青石就會消失一段時間,具體去了哪里,他一次也沒能跟下去。

    倒不是曲青石發現自己被監視,而是他始終心存警惕,每次去苦乃山探望梁辛,都會故布疑陣,繞路迷蹤,佟兵郎跟在后面被繞的五迷三道,最終丟了目標。

    梁辛忍不住笑了,打從心眼里覺得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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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國師也嫌這個弟子太笨,抓捕曲青石的事情,佟兵郎也并不知情,不過就在几天之前,他又接到了國師的命令:查出這几年里,每個曾經隨同曲青石出城執行過公務的青衣。(

    這是小事一樁,正常而言,青衣每次任務都會記錄在案,佟兵郎查閱了卷宗,在曲青石任職期間,先后共有一百三十七名青衣衛隨同他出城公干。

    梁辛有些疑惑,不明白國師要查這些人做什么。

    佟兵郎繼續道:“今天我接到師父的胡鴉傳訊,要我調派這一百三十七人出城,去百里之外的兔几山,我便隨便編排了一個任務,把他們派了過去。”

    高健和梁辛對望了一眼,雖然還猜不到國師究竟想做什么,可這一百多位青衣,不用說也凶多吉少,跟著又喝問了句:“這些青衣什么時候動身的?”

    “就在你們夜探青衣衛前不久……”話還沒說完,兩位游騎同時恍悟,先前他們遇到的那隊青衣,就是被佟兵郎甄選、派出的。

    高健沉住氣,又詢問了几句,見他也實在說不出什么了,猛的一揮手,一支尺余長的鋼錐霍然釘進了佟兵郎的眼睛,貫穿腦海!

    佟兵郎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手腳抽搐著,就此氣絕身亡。高健面色不變,在尸體的衣服上抹淨血跡之后,將鋼錐收回袖中,地頭默默算計了片刻,沉聲道:“那些青衣已經離開了快一個時辰,跑得快點,應該還能趕上,先回客棧帶上我那兩個娃娃。”話音落處,肥胖的身子飄然而起,向著客棧掠去。

    等回到客棧的時候,羊角脆正端坐在兩個童子的對面,眉花眼笑的啃著一棵黃瓜……

    高健吩咐道:“出發,兔几山!”說著,雙手連揮,把几道符打在了兩個童子身上。(

    黃瓜和磨牙跟隨高健多年,早就習慣了說走就走,同時答應了一聲,跑到屋子的一側,伸手揭掉那塊大大的紅布,梁辛愕然,紅布下籠罩的,居然是一只被印滿了符撰的滑竿。

    高健哈哈一笑,對著梁辛道:“這個東西可是寶貝!”跟著身子一飄,坐到了滑竿上,磨牙和黃瓜把大紅布收好,跟著一前一后,扛起滑竿躍出窗外。

    羊角脆嘴里咬著黃瓜,手腳麻利的跳到梁辛脖子上,坐穩之后用下頜頂了頂梁辛的頭頂,示意可以出發了……

    兩個不滿十歲的小娃娃,抬著個二百斤以上的胖子,跑的居然健步如飛,所過之處都掠起一陣疾風,乍一看就好像是小鬼抬判官,說不出的詭異。

    梁辛跟在他們身旁,也不知道是該驚訝還是該苦笑,高健卻笑得怡然自得,就是到了城門附近的時候,他們被衛戍的士兵當成了真鬼,一時間吱吱的弓弦攪動聲大作,梁辛趕忙搶上前亮出命牌,這才安然出城。

    兔几山,位于鎮寧以東百里,雖然叫做山,但實際上只是個小小的凸丘,高不過五丈,長寬不及百步,因為形狀酷似一只縮頭趴伏的兔子因而得名。

    出城之后,几個人真正放開了腳程,這時梁辛才真正驚訝了起來,黃瓜和磨牙扛著個胖子,奔跑的速度竟然毫不遜色于他,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還是高健看著梁辛滿臉的古怪,實在覺得難受,笑著解釋道:“這柄滑竿不是凡物,上面的符撰,和我打在兩個娃娃身上的神符彼此呼應,現在與其說是他倆扛著我跑,倒不如說是滑竿帶著他們跑。”

    大耳朵磨牙咬牙切齒的笑道:“如果放下滑竿,我們哥倆反而跑不動了。”

    在前面扛滑竿的黃瓜一直沒說什么,只是不停的仰起頭,分辨著空氣中的味道。

    梁辛一邊跑著,一邊和高健討論著,國師著落佟兵郎尋找這些青衣,并把他們派出城到底是什么目的。

    說來說去,高健最終冷笑了一聲:“司天監,是狠下心要把曲大人的案子辦成鐵案!”

    梁辛沉沉的點頭,事情不難想,這一百三十七名青衣都曾經追隨曲青石出城公干,設想:如果他們都死了,那曲青石這几年里,每次出城干什么去了,就沒人能夠証明。

    兩個游騎都是有心人,臉色都陰沉了起來,這一百三十七位青衣,是被派去送死的。同樣的道理,恐怕苦雁關那邊,也有不少青衣要被滅口。

    這趟追過去,不僅是要救青衣們的性命,還要擒住來滅口的高手,以便詢問內情,了結曲青石和柳亦到底犯了什么案子。

    不管怎么說,都要救人抓凶手,司天監就算有龍符在手,也不可能調動州府軍馬,毫無理由的屠殺青衣,來的人肯定是國師座下的修士高手。

    全力奔馳之下,他們的速度快于奔馬,越跑,七蠱星魂的流轉便越快,梁辛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有用不完的力氣,不過卻不敢動用自己那份本源真力……他的本源之力一動,七個星魂立刻開始胡跑亂鑽,實在太危險。

    距離兔几山越來越近,兩個游騎又低聲商議了几句,梁辛微微一點頭之后,奮力又加快了些速度,超過滑竿,好像一陣疾風似的,向著兔几山方向掠去。

    高健沉聲吩咐道:“磨牙,聽地尋路,咱們從隱祕處潛過去!”

    梁辛的‘游騎身份’已經敗露,干脆直接去和青衣匯合,高健則帶著兩個童子從側路迂回,暗中接應他。

    天邊已經露出微白,好像個大墳包似的兔几山終于遙遙在望,而青衣們在山下歇腳。

    這時負責戒備的青衣也發現有人急速接近,立刻厲聲警告:“止步,報上來意,否則殺無…….”

    話還沒說完,帶隊長官就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腦袋上:“閉嘴,是自己人!”

    這位帶隊的青衣長官,職別上是千戶,不過他平時都跟在曲青石身邊辦事,并不帶兵,昨天傍晚也和佟兵郎等人一起接待過梁辛,對游騎大人脖子上的猴子印象尤為深刻,現在一眼就認出來了。

    兩句話的功夫,梁辛已經跑入了青衣陣中,打從心眼里松了口氣,對著迎上來的青衣千戶笑著點頭:“很好,很好!”跟著,附在千戶耳邊,輕輕交代了几句,點明他們正置身險地。

    青衣千戶自然對游騎無比信任,聞言之下一線猙獰從他臉上一閃而過,先對著梁辛點頭道:“承情,大恩不言謝,一切唯梁大人馬首是瞻!”隨即對著麾下的青衣連連做出了几個手勢。

    本來輕松游散的青衣們見到手勢,大都面現驚怒,紛紛將馬背上的重弩取下、絞弦、上箭,隨即三五成群,看似散漫實際已經布下了御敵的陣勢。

    另外還有七八個青衣,輕聲吆喝著,給所有的戰馬都蒙上了眼罩與護耳,將它們歸攏到一處。

    青衣衛訓練有素,片刻后就已經列陣成形,表面上還是那副輕松愜意的樣子,可目光中布滿警惕。

    領隊的千戶這才再度開口:“兒郎們已經准備好了,大人還有什么吩咐。”

    梁辛能有什么吩咐,笑著說道:“等著吧……你們帶吃的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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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嫵媚和尚不久之后天色大亮,即便青衣訓練有素,在一夜間縱馬狂奔百里,也有些吃不消,臉上疲態畢顯。

    這支青衣此行的任務,是到兔几山來接應一個重要人物,所以只要人未到,他們就要等,對于即將到來的殺手而言,時間倒是從容的很……

    梁辛身負七蠱星魂,精神還好得很,和青衣千戶隨口閑聊著,這些青衣平時都被曲青石帶在身邊,雖然不若柳亦那樣是貼心的親信,但上下間的關系也頗為親密,在提到曲青石的案子時,千戶和附近能聽到他們說話的青衣,大都顯出憤怒的神情,那位千戶更是冷冷的說道:“當時曲大人只要說一句,咱們便會抄家伙動手!”說完,又長吐了一口濁氣,對著梁辛淡淡的說:“替曲大人翻案,您費心了,如果有用到我們的地方,只請吩咐。”

    語氣雖淡,可眼神堅定。

    當年,一群青衣圍在曲青石身邊力抗蠻族,雖弱卻不亂,雖敗卻不亂,雖死卻不亂!今天這位千戶也是如此,寥寥的三言兩語,心意卻盡在其中,梁辛喃喃的說了句:“我這位二哥,天生便有收服人心的本事。”隨即他也忍不住笑了,別人是這樣,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柳亦和曲青石出了事,他梁磨刀就要拼命了!

    在閑聊中,梁辛愕然獲知,身邊這百多名青衣中,竟然又快二十個天眷神力之人,其余的也都是戰力強橫的高手,在州府當差的青衣,比地方上的青衣精銳些,這些人有都是曲青石親近的手下,自然就更強了,這個比例倒也不算稀奇。

    說說笑笑中,日頭已經高高的升起,終于,一陣古里古怪的歌聲,從遠處傳來。

    大路的盡頭,一個人甩著袖子,踢踏著鞋子,搖搖晃晃的走過來,他的腳步看似緩慢,可几個彈指間就來到了青衣陣前十余丈處。

    梁辛皺了下眉頭,來的人是個年輕的和尚,這倒沒什么稀奇,可讓人覺得別扭的是,這個和尚的長相,比著女人還要更嫵媚!

    柳葉細眉桃花眼,目光明亮卻迷離,眼角微微上挑,和尚還自眼角處引出了一條眼線斜飛。

    小巧卻高挑的鼻子,嬌嫩純紅的小嘴,皮膚更是細嫩的仿佛隨時都會滴出水來。這幅長相如果放在女人中,任憑哪個男人看到都會吞口水,可一個和尚長成這份模樣,便只剩下兩個字了:邪異!

    嫵媚和尚手里掐著一支粉紅色的海棠,口中哼著一個古怪的調子,目光流轉中,打量過一眾青衣,突然咦了一聲,似乎有些納悶的皺了皺了眉頭,跟著呵呵的笑了:“一百三十八人?怎么多了一個。”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梁辛臉上。

    那個青衣千戶佯裝沒事,對著和尚說:“請問大師如何稱呼。咱們奉命在此接應……”

    不等他說完,和尚就點頭道:“貧僧法號海棠,身為國師座下七大親傳弟子之首,你們要接應的人便是我了。”他說話的時候,目光始終打量著梁辛,在沉吟了一陣之后,終于露出了個恍然的神色,笑道:“難道你們知道我是來殺人的?這可麻煩了!”

    青衣千戶應變極快,一看對方挑明來意就知道什么都不用說了,怒喝了一句:“殺!”話音落處,淒厲的破空聲炸響,一百三十七名青衣,寡婦勁弩三射,數百只勁弩全部對准和尚暴射而出。

    海棠和尚的臉上顯出了一個古怪的神色,似乎有些無奈,也好像有些覺得可笑,眼看著勁弩堪堪便要刺穿自己的身體,突然低吼了一聲,雙手手腕相對,十指微張宛若一只盛開的鮮花,跟著雙手一扭,空氣中陡然傳來一陣被撕裂、扭斷的哀嚎!

    肉眼可見,那漫天箭雨,都隨著和尚這一扭手腕,盡數被古怪的力量牽引,凝聚成一條黑色的長鏈,搖頭擺尾的沖向天空,隨即又是猛的一轉,再度炸碎成數百只破甲弩箭,兜頭蓋臉向著百余名青衣砸了下來。

    梁辛大驚失色,就連當年的竹五也沒有這樣的修為,這個和尚怎么可能如此厲害!

    青衣們在弩襲之后便拔刀在手,正要趁勢沖鋒不料漫天弩箭半空陡轉,向著自己射來,驚駭之下根本就沒機會躲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箭簇上那一點鋒銳,狠狠划斷自己的目光。

    就在此刻他們的耳中突然傳來一聲低吼,梁辛的身形如電,接踵七拳,拳拳轟在兔几山上,七星列位,漣漪震蕩,轉眼勾連成陣!

    梁辛傾盡全力,小小的一座山丘轟然炸碎!一蓬碎石泥土沖天而起,自下而上,挾著滾滾風雷應向漫天箭雨!

    箭雨被噴涌的泥石極打的歪歪斜斜,失去准頭四散摔落,所有人都被梁辛的拳力震心神渙散,還沒能回過神來,耳中卻又響起了海棠和尚的朗朗大笑:“好家伙,修為不低呢!”震耳欲聾的笑聲中,一陣勁風裹蕩,和尚的身形高高躍起,全身都綻放出凜然的金色光芒,手腕已經并攏著,雙手如花,遙遙對准還未回氣的梁辛。

    就在這時,笑聲突然變成了驚呼,一個肥胖的身影快如疾風,掠過長空猛的扑中了和尚,旋即叱喝聲、拳腳交擊的鈍響連成一片……眼看著梁辛危殆,高健立刻出手!

    論武功,高健比著曲青石還要高出一截,再有打符的異朮相助,一擊之力足以擊殺普通修士,海棠和尚不防還有高手潛伏,猝然遇襲之下,來不及再施展他的神通,只得以拳腳御敵,心意流轉身體中真元激蕩,每一拳都蘊滿本源法力,毫不留情的擊向高健。

    兩個人糾纏著,一起從半空中摔落,其間已經硬碰硬的對撼數十拳,在落地前高健大聲慘叫著,重重摔向一旁,口中不停有鮮血涌出!

    海棠和尚的嘴唇驚艷的紅著,笑聲里滿是無奈:“什么東西……”話音未落,眼前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梁辛又已合身扑至。

    啪,悶響!梁辛一拳,重重砸在了和尚的臉上,那一剎那里,仿佛又一陣來自幽冥的勁風卷過海棠那張嫵媚的臉,眉、眼、鼻、口還有白皙水嫩的面頰,都被刮得扭曲而丑陋,兩個人同時爆發的怒吼,遮住了‘啵’的一聲輕響,海棠的左眼,被瞬間脹起的巨大壓力生生震得爆碎開來,還有几枚碎裂的牙齒,和著鮮血在半空里痛苦的翻轉......

    可梁辛在一擊得手之后,卻沒能再發出第二拳,身體詭異的顫抖了一下,隨即就像一個被巨人隨手拋棄掉的爛桃,嘶聲慘叫著遠遠摔飛了出去!就在他一拳擊中和尚的同時,海棠的手腕又復相抵,花一般的手印正扣中了他的胸口!

    梁辛真真就覺得,一座苦乃山都在自己被手印擊中的瞬間,狠狠夯進了的胸口,七蠱星魂拼命的流轉,卻最終抵不住無法想象的巨力,無法守住星位從而變得散亂一團,整個身體都仿佛要爆碎開來了,明明在長聲慘叫,耳朵里卻只有呼呼的風聲。

    海棠和尚那張嫵媚的臉被打歪了,卻還在笑著,站在原地,轉動獨眼,看了看高健又看了看梁辛,嘿嘿嘿的嘶啞笑道:“你們,究竟什么人?九龍司里還有你們這樣的好手么?以前小看了,小看了!”

    就在和尚說出‘九龍司’三個字的時候,青衣千戶突然怒罵了一聲:“操!”

    嘭的一聲衣袖炸碎,一層石繭迅速蔓延轉眼雙臂爬滿累累岩石,比著原來粗大了兩倍有余,隨即千戶揮動雙臂,第一個向著敵人沖去,其他的青衣也怒聲咆哮,天眷者的喚起神力,平凡人則抽出繡春刀,緊跟在長官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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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眼瞎耳聾
海棠的確沒想到,竟然會遇到這樣扎手的敵人,那個鄉下小子看上去,充其量也只是個初入聲色境的三步修士,可他那一拳中蘊含的力量,卻足足的相當四步大成者的全力一擊!

    還有用神符遮蔽氣息的白淨胖子,不過是個凡人武者,可如果是普通修士,一旦被他纏上,根本就沒有逃命的機會!

    海棠的眼疼,臉疼,身體也疼,心里卻并不怎么憤怒,十五年前他就突破了海天境,晉身五步修士,又怎么會為了一只眼珠子和几顆牙齒嗷嗷怒叫……當它們是別人的唄,這么一想,海棠笑的更開心了,雙手間盤結的花印不變,身形如風飄蕩掠過,輕輕的按中了第一個沖上來的千戶。

    嘭!

    一條生龍活虎的大漢轉眼炸碎,絳紅的鮮血噴濺,石臂也隨之散碎……石頭炸裂,爆起的卻是紅艷艷的血肉,這讓海棠和尚覺得很好笑,隨即把他手印對准了一個渾身卷蕩著熊熊烈焰的青衣,准備看看火苗下竄出鮮血的景象,可就在這時,一條胳膊突然箍住了他的脖子!

    和尚光禿禿腦袋不由自主的向后仰起,白胖子高健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爬起來,他有神符遮掩,直到扑中海棠,對方才剛剛察覺。

    海棠雙手翻轉,擊中高健的雙肋,高健一口熱血噴在了敵人的脖頸間,借著這股力量嘶聲怒吼:“梁磨刀!”話音落處,應該已經重傷倒地,無力再戰的梁辛,竟然再度扑躍而至,后發先至超越了所有的青衣。

    梁辛還能動,全拜七蠱星魂所賜。

    海棠的那一記手印力量霸道,但也只是沖散七蠱星魂的陣法、重創了他的身體,可梁辛還有一份本源之力不曾使用,也沒有受到太大的沖擊。

    即便全身劇痛,只要還能動,便要將最后的這份力量打出去……

    拳風扑面,海棠皺起了眉毛,神色里似乎還有些不滿意,這一拳的力量,勉強也就是個三步初階,對他根本沒有一點傷害,而他的雙手,此刻已經洞穿高健的皮肉,震碎了他二四六八顆肋骨,再稍稍用力就能扭下那顆熱氣騰騰的心臟。(www.)

    卻不料,梁辛的拳頭,眼看著就要砸中和尚面門的時候,突然詭異的一震,彈出了一根食指,閃電般扎入了海棠的右眼之中……這是猴兒谷的打法。

    海棠和尚根本不曾想到這個變化,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瞎子的眼前,并不是無盡的漆黑,而是光怪陸離各色強光,交織成一片,其中尤以他鐘愛的血色為最!

    海棠顧不得再擊殺高健,雙手一翻,要先把身前這個連毀他兩只眼珠的敵人扯碎,沒想到高健卻嘿嘿冷笑,兩只胖手收回來,拼勁全力按住了和尚的手腕,就任由敵人的雙手,在自己的胸肺之間掙扎扭動!

    梁辛趁著這個空子,雙手一分,使出太祖長拳中最簡單的一招:雙風貫耳。

    招法平淡無奇,可就在雙拳堪堪抵住敵人耳根的瞬間,梁辛的小臂上的肌肉一緊,兩道細細的銀光猛的從他手背上破皮而出!

    ‘肉中刺’,在從草原深處趕往苦雁關的途中,鄭小道幫梁辛種下的小機關,梁辛當時也是覺得好玩,一邊吸溜著涼氣喊疼,一邊欣然接受的,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竟然這么快就派上了用場!

    兩只牛毛細針,鑽進了海棠的耳道,輕輕戳破了他的耳鼓......

    海棠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動作,整個人呆立當堂,眼前萬道強光閃爍,耳中呢?原來聾了也不是深沉的寂靜,而是浩浩蕩蕩的各種巨響,遮蔽了來自外面的所有聲音!

    不用敵人再動手,梁辛和高健便各自軟倒,摔在了坑坑窪窪的地面上。

    梁辛的五臟六腑都受到了嚴重的損傷,強撐著攻敵之后,再也沒有一絲力氣了;高健比他還要慘得多,嘴里、傷口中,鮮血都咕嘟嘟的向外噴涌著,狹長的眼神卻依舊明亮,似乎想要放聲大笑,最終卻只換來身體的一陣抽搐!

    海棠從瞎到聾,梁辛從奮起余力到徹底無法動彈,高健從偷襲敵人到雙肋盡碎,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几個瞬間之中,直到此刻,后面的青衣才剛剛沖到近前。可第一個發動攻勢的,竟然不是青衣,而是一只猴子,沒有尾巴的猴子!

    小天猿羊角脆的呲出了還不怎么鋒銳的獠牙,陡然從梁辛的頭上躍起,亮出爪子,閃電般的撓向了海棠那張依舊嫩白嫵媚的臉膛,海棠變成了瞎子聾子,但神識還在五感未喪,腦袋微微一側躲開了羊角脆的攻擊,不料小猴子在伸出爪子的同時,又把一口唾沫啐向了相反的方向……

    ‘啪’海棠和尚躲避猴爪,卻正好被羊角脆的口水啐中。

    梁辛想笑卻沒有力氣咧開嘴,只能從胸肺間發出咕咕的怪聲,他心知肚明,雖然重創了敵人,可海棠和尚的戰力猶存,足以殺死在場的所有人,修士有了靈識護身,即便沒有了眼耳,也能分辨周遭的情形,今天戰場仗怕是一敗涂地了。

    可讓梁辛沒想到的是,當海棠被小猴子的口水吐中之后,嫵媚的臉陡然抽搐了起來,几根粗大的青筋,從和尚的脖子上高高賁起,突突突的跳動和,臉頰、額頭上也鼓起了黑色的血管,仿佛蚯蚓似的扭曲著,旋即一聲穿金裂石的嘶聲長嘯,一直都不知憤怒為何物的和尚,仿佛在一瞬間里,把自己百年修行中所積壓的怒吼全部爆發了出來,好像一只怪鳥似的,一飛沖天!

    長嘯鏗鏘,驚天動地,雙目赤紅只想拼命的青衣們,一個個都被震得臉色蒼白,捂住雙耳痛苦的倒在地上。隊伍中的几個高位青衣在苦忍了片刻之后,心里已經明白,用不了多久他們都會被這催魂奪魄的淒厲嘯聲震成白痴,最終伸出手,咬牙對著身屬下連續打了几個手勢。

    即便摔倒在地,青衣們依舊在等著長官的命令,看到手令之后,眾青衣翻手亮出兩枚長長的銀針,毫不猶豫的將其刺入耳道。

    所有的青衣,都將自己刺聾了!

    失去聽覺的青衣們,神色立刻恢復了清明,依舊趴伏在地盡量蜷縮著身體,以免被敵人亂打的神通波及,目光卻都冷冷的盯住歇斯底里的海棠和尚。

    而現在的海棠和尚,變成了個瘋子,口中聲嘶力竭的嗬嗬怪叫,雙手盤印發出一道道威力極大的神通,漫無目的的轟砸著空氣、天空,每一擊都是他拼盡全部修為而發出的……

    神通爆碎在空氣中,炸起奔雷似的巨響。

    梁辛渾身劇痛,臉上的神色更加驚訝駭然,看看在天空中狂怒發瘋的海棠和尚,又看了看正眼淚汪汪盯著自己的羊角脆。

    他還依稀記得,快兩個月前,在銅川府天策門初遇羊角脆的時候,這個小東西對著掌旗教習啐了口口水,結果教習也當場暴怒成狂,最終釀出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架。

    在猴兒谷的時候,梁辛每天被大小天猿啐的口水,都夠洗澡用的了,也從未有過什么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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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四樣寶貝
神通轟鳴,和尚的臉色迅速的蒼白了起來,不久之后就連紅艷艷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變得灰紫難看,雙眼被打爆,雙耳被刺聾,看上去傷的雖重,但對五步修士而言,也不過是損失兩三成的戰力罷了。(真正讓海棠和尚迅速虛弱的,還是羊角脆的一口口水。

    失去了理智的海棠,每一擊都皆盡了全力,完全不保留不回氣,本源真氣轉眼被消耗掉了十之七八。這場暴怒持續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海棠和尚的身體猛的一顫,神情又恢復了清明,從半空跌落在地,隨即勉強著站起來。

    海棠的雙眉緊皺,側著頭站在原地,似乎根本就不記得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這時候,突然一陣衣袂震動聲響起,一百多名青衣翻身而起,毫不猶豫的扑向了他!

    沖鋒中,沒有一個青衣開口。

    抓賊時,他們是虎,縱嘯山林威風八面;可拼命時他們卻變成了狼,殺敵前絕不開口!

    海棠和尚本能的手腕相抵雙掌扣印,隨即卻發現自己的真元消耗的太厲害,甚至都不足再催動神通,略帶詫異的咦了一聲,隨后大袖晃動,同樣決絕的迎向青衣。

    他的身體被靈元真氣錘煉百年,豈是普通人可比,就算法力不夠,憑著他自己的力量,也要殺光這些青衣!

    雙方甫一碰撞,立刻鮮血噴灑,依然沒有一名青衣能擋住海棠的一擊,可晃煌煌霍霍的繡春刀,也同樣毫不留情的斬在和尚的身上……場沖鋒,不過几個彈指的功夫,一百多名青衣被四散沖倒,其中多半喪命、重傷。

    變成了血葫蘆的海棠卻依舊站立著,厚厚的血漿披滿全身,在料峭秋風中還氤氳著絲絲裊裊的熱氣!分不清是笑還是在哭,和尚的喉嚨里發出了古怪的聲音,不知是嘲笑還是怒罵。閱讀更快最新章節請到(

    這時一聲冷笑,真真切切的壓住了和尚的怪叫,還有一個青衣,在海棠發瘋時他也刺聾了自己的雙耳,卻始終未曾加入戰斗,他在照顧馬群……

    三丈蟒鞭,揮舞如風,青衣高高躍起,在啪啪啪的抽打聲中,催動了那一百三十七匹戰馬!

    青衣多以步戰為主,馬匹主要用來代步,可他們卻有一道用戰馬沖鋒的殺陣!每個青衣百人隊中,都有一位專職的馬倌,被同伴戲稱馬王爺。戰馬沖陣就要靠馬王爺來發動。

    戰馬長嘶,在馬王爺的催動下揚撒四蹄,向著海棠和尚兜頭沖去!

    最后一戰了。

    一匹匹駿馬被打的腦漿迸裂,巨大的尸體栽倒在地,沖起一蓬和著鮮血的泥漿,而海棠和尚的身影,最終被馬群淹沒……

    當一輪沖鋒過后,戰馬只剩下少半,海棠的身體趴伏在泥血中,篩糠般的顫抖著,四肢都詭異的扭曲著,好像被孩子刻意扭折卻未斷開的木偶。

    梁辛、高健、一百三十七名青衣高手;偷襲、打符、勁弩、肉中刺、戰陣、馬陣……即便如此,如果沒有羊角脆的那一口口水,青衣等人還是沒有活命的機會。

    一戰之下,還活著的青衣也只剩下三十余人了。

    以前梁辛用邪弓重創南陽,又看東籬、十一擊殺修真高手,還真就不把五步以下的修士看的太重了……直到這一戰,總算明白了,一個五步修士究竟意味著什么。

    這時一個青衣走過來,因為已經耳聾,所以說話的語氣也無比別扭:“和尚的四肢盡斷,脊椎也折了,腦袋也被踩踏了一塊,活不了多久,怎么審還請大人示下。”

    梁辛隨口就回答:“問他曲大人和柳亦的案子…….”話還沒說完就想起對方聽不到,忍不住露出了個苦笑。

    不料那個青衣卻回答道:“明白!”隨即回過頭,對著几位正注視著他的同伴動了動嘴唇,几個同伴一起點頭,轉身向著和尚走去。

    梁辛這才恍然大悟,以前曲青石說過,唇語這門本事在執行隱祕任務的時候有大用處,青衣們大都學過讀唇。

    跟著梁辛又納悶了起來,青衣會讀唇,可和尚現在眼瞎耳聾,怎么審?

    躺在一旁的高健卻不當回事,青衣的手段層出不窮,只要人還活著,他們總有辦法撬出口供!對著正幫他處理傷口的青衣斷斷續續的說道:“別瞎忙活……林子里有兩個孩子,把他們弄醒帶過來。”

    海棠和尚甫一現身的時候,高健就知道這場仗要死人,先把自己的兩個童子擊暈,這才跳出來拼命。

    梁辛就那么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側頭問身邊的高健:“你先前就看出這個和尚厲害了?”

    高健的胸肺間血肉模糊成一片,說話無比吃力:“我有神符助長目力,這個和尚一露面我就知道他惹不起。”

    梁辛扭著腦袋,翻了高健一眼:“那你還跳出來打?”

    論交情,高健和梁辛不過認識了一天不到,和那些青衣更是素未謀面,梁辛拼命是為了曲青石和柳亦,高健拼命是為什么?

    高健咳嗽著,啐出口血沫子,他的血順著彎彎曲曲的往下流,因為角度問題,所以看上去總好像是在笑著:“我總不能看著別人殺青衣……另外,我知道和尚厲害,可也沒想到厲害成這樣。”

    梁辛想笑,結果胸肺間一被震動,都變成了撕心裂肺的疼,笑聲還沒出口就變成了痛呼。

    很快,黃瓜和磨牙被其他的青衣救醒,慌里慌張的跑過來,看到高健的樣子兩個童子都被嚇了一跳,黃瓜忙不迭的從懷里抽出一塊大紅布,正是不久前在客棧用來遮擋滑竿用的,兩個人一起使勁,用紅布把高健層層包裹了起來。

    沒一會功夫,高健就被裹成了一只大蠶蛹,只剩下顆胖胖的腦袋。

    這塊紅布頗有神奇之處,高健被包裹住之后,精神很快就健旺了起來,對著兩個童子吩咐道:“先別都裹住,等問明白了和尚再說!”跟著,又轉過頭對著目瞪口呆的梁辛笑道:“我的這塊紅布也是件寶貝……”

    擅長聽地的磨牙心疼主人,從旁邊‘咬牙切齒’的替高健說道:“這塊紅布有個名堂,叫做陰眼遮,是咱們爺從太古貴族的墓中找到的,配以打符之朮,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黃瓜從旁邊用力點頭:“恩,原本是塊裹尸布來的……”跟著小家伙抹掉臉上的淚珠子,聲音還哽咽著,就已經開始吹牛了:“我們爺有四樣通天徹地的寶貝,滑竿代步來去如風,裹尸布療傷能遇敵不畏生死。”

    梁辛眨了眨眼睛,樂了:“還有兩樣寶貝,是你們兩個?”

    黃瓜和磨牙同時點頭,羊角脆也趕忙跟著一起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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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9 19:27: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九章 膽大妄為
青衣們救護重傷者、就地掩埋死者,几個擅長審訊之人把垂死的和尚拎到一旁去逼供。

    高健現在好像個大號嬰兒,裹在紅布里閉目養神,呼吸雖然虛弱,但是也還算平穩。

    梁辛也運功療傷。他中了一記手印神通,五臟六腑皆盡收到重創,可惜裹尸布只有一塊,否則他也恨不得爬進去歇歇。

    海棠和尚已經踏入了玄機境,是五步初階的修士,手印神通之下,如果不是七蠱星魂的北斗陣法阻擋了絕大部分力量,梁辛早就炸成一灘碎肉了。

    此刻七蠱星魂變得虛弱不堪,但梁辛的本源之力還在,當下勉強坐好,催動著自己的真元在靜脈中游走,開始療傷。沒想到的是,他的本源之力一動,已經半死不活的七蠱星魂也跟著動了起來,勉強列為七星,追著本源之力笨拙的打轉。

    梁辛知道本源法力和七蠱星魂之間,存在著某種聯系,不過具體是什么,還得等機會去問高人。

    七蠱星魂單獨運轉的時候,并不會引發本源之力的躁動;但是如果催動本源,卻會引來七蠱星魂的‘亂轉’,而這八股真元一起轉動的時候,就會產生古怪的引力和斥力,互相影響彼此搗亂。

    梁辛暫時摸不透這其中的關系,就專心的駕馭本源,小心的不讓它被七蠱星魂引入岔路,可讓他目瞪口呆的是,這次本源之力竟然對自己的意志產生了極大的抗拒,硬生生將力量分成了八份……其中一份本源依舊護著梁辛的身體,另外七份則分給了七只星魂!

    梁辛心里著急,卻沒有一點辦法。

    七只星魂得了本源之力的相助,立刻精神了許多,彼此壓住星位,在梁辛的經脈之中迅速游走,收斂著剛剛被打散的惡土之力,梁辛的身體也隨之僵硬,不能稍動……過了不知多久,七蠱星魂竟然將所有的惡土之力重新收集、聚攏,又變得生龍活虎。

    七蠱星魂在盡數回復之后,又將本源之力釋放,本已八分的本源再度匯聚,隨著梁辛的心意到處,立刻開始運轉……

    一個大周天下來,梁辛歸攏真元,七枚星魂全都趴伏回他的胸口。~~~~~~

    梁辛長出了一口氣,對本源和星魂之間的關系,認識又更深了一層,七星羸弱時,本源會以己身之力接濟它們,助它們收斂散落的法力,從而得以迅速回復,這倒不是壞事,就是不知道,如果本源之力殘損,七蠱星魂會不會來幫忙。

    梁辛睜開眼睛看看周圍,青衣還在審訊著海棠和尚,羊角脆和兩個童子成品字把自己和大寶寶高健包圍在中間,看上去忠心耿耿,不過他們咔嚓咔嚓嚼黃瓜的聲音響亮得很。

    第二個大周天,本源甫一運轉,回復元氣的七蠱星魂立刻跳出來,生龍活虎的開始搗亂,梁辛甚至覺得,本源之力就是個傻小子,星魂就是七個人販子,湊在一起一會出一個花樣,傻小子嘿嘿樂著就要跟人家走……

    和上次療傷一樣,梁辛拼上全部的精神,才總算控制住本源,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幸存的青衣或坐或臥,紛紛圍攏在他身旁,不遠處一堆篝火熊熊燃燒,不停的爆出一蓬蓬火星,噼啪的亂響……

    最初的千戶已經陣亡,現在的青衣首領是個方頭環眼的中年漢子,見到梁辛回醒過來,大漢踏上兩步,語調依舊古里古怪,既抓不住重音,也找不到轉折:“和尚死了,問出了些事情。”

    高健從沉睡中被驚醒,疲憊的笑了笑,道:“說說看!”

    三個多月前,東海乾被人用大洪火雷炸了個稀爛,門下弟子死傷大半,東海乾掌門親自率領門下弟子趕赴京師興師問罪。這件案子惹得天子大怒,朝堂震蕩,几乎所有的衙門都忙活了起來,抽調精銳好手趕往東海乾調查。

    這些被派去的好手與其說是去查案,倒不如說是想方設法替朝廷洗脫罪名,可連日的調查下來,最后的結果卻讓朝廷無比的失望,所有的線索都指明,炸山的人來自朝廷征調去干活的工匠勞役。

    查案的過程始終伴隨著血腥,辦案之人追查到哪里,相關之人就被滅口,不久之后就陷入了僵局。東海乾可不管那套,掌門朝陽真人揚言如果不能找出真凶,便要在京城里‘做出一番大事’。

    而朝廷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沒骨氣,天子被逼得緊了也翻了臉,連著几道聖旨傳下去,各地選派高手入京壓陣,同時毗鄰東海的冀州兵馬調動,隱隱對乾山做出了攻擊之勢。

    后來還是兩位國師前后奔走,總算請動‘一線天’出面緩和了局勢,東海乾收兵回山,朝廷則承諾六個月之內破案、交出凶手。

    當然,這個凶手不能是隨便找個人去交差。雙方約定以六個月為限,朝廷交上凶手,由一線天、東海乾和朝廷三方會審

    最后,兩位國師不知怎么,竟然查到了曲青石和柳亦的身上,根本不曾通過九龍司,直接請出龍符到鄞州把人給抓走了。

    對于這件事的內情,海棠和尚也不是很了解,只是隱隱的知道,柳亦和曲青石去炸東海乾,和五年前他們的苦乃山之行、南陽真人的死有關。而曲青石和柳亦到底被押解到哪去了,國師沒說,海棠也根本就沒問過。

    梁辛長長吐出了口濁氣,雖然先前他已經猜出了些端倪,可心還是沉了下去,苦乃山的舊事被翻出來了,到底該怎么才能救人.....其讓他心煩意亂的是,忙活了半天,竟然還是沒能打聽到曲青石、柳亦被押解何處!

    聾子青衣用詭異的語調,把審訊得來的口供盡數復述了一遍,對著梁辛略略一躬身,帶著同伴們退開了。

    高健的臉色鐵青,在不遠處的篝火映襯下,忽明忽暗更顯陰戾了。

    短暫的沉默之后,高健緩緩的開口說道:“這次麻煩大了!”隨后轉頭望向梁辛:“你還要去劫囚么?”

    梁辛笑了笑,懶得回答。

    高健也笑了,但語氣卻低沉森嚴:“小子,你可曾想到,如果你把曲青石和柳亦劫走,朝廷交不出人來,乾山道宗便會聯絡同道門宗發難,說不好便會開戰!這么大的禍事,你也要惹?”

    梁辛搖搖頭:“堂堂朝廷,又怎么會為了交出個凶手這點小事難住,沒了曲柳二人,不管是國師、九龍司、三司甚至隨便一個縣城衙門,照樣都能找到‘新的凶手’。”

    高健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剛笑了兩聲又劇烈的咳嗽起來,無比辛苦的道:“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交凶手這事,對朝廷來說是小事一樁,大牢里的候斬死囚有的是,找個機靈的調教上几天,他就是炸東海乾的凶手了!什么三堂會審,我們要是連個凶手都調教不出來,九龍司也就甭干了!”

    所謂六個月交出凶手的約定,不過是個過場了,能找到真正的凶手自然最好,可如果抓不到人……官而言,抓不到人和交不出人根本就是兩回事。所以誰也都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了。

    皇帝似乎也在刻意的淡化這件事,只叫刑部繼續去追查凶手,其他諸大衙門各司其職,不用去管這事。可就連九龍司指揮使都沒想到,朝廷這次是外松內緊,暗中命國師親自來追緝凶手。

    高健的呼吸終于平穩了些,這才繼續道:“就算曲青石和柳亦真正的凶手,國師要抓人也要先通過咱們九龍司,可這次他們突然出手,直到事發時,咱們指揮使大人還懵然無知,這才是真正的麻煩了!”

    即便梁辛沒見過市面,對這種政治斗爭完全沒有概念,現在也能明白高健的意思了:“國師想要借這個機會,扳倒九龍司?你們……咱們和國師有仇?”

    毋庸置疑,只要曲青石、柳亦兩個人炸掉東海乾的罪名被敲定,九龍司馬上就會迎來一場大地震,最終的結果不言而喻,九龍司的權力被大幅削弱,同時各級青衣官員被清洗。

    高健的神情虛弱,細長的眼睛里卻還是精光閃爍,沉聲道:“國師這么做,哪是為了應付乾山道,根本就是為了對付咱們九龍司!”

    “想要抓咱們九龍司的把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高健語氣里充滿了擔心:“天底下頂尖的破案好手,有一半都是咱們九龍司的人,要想硬栽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國師敢抓曲青石和柳亦,就說明他們哥倆身上確實有問題!”

    高健為人精明,很快就濾清了事情:東海乾的案子就是曲、柳做的,被國師掌握了鐵証。而國師則趁著這個機會毅然出手,來扳倒九龍司。

    這時高健的聲音突然嚴厲了起來:“曲青石和柳亦膽大妄為,竟然去炸了東海乾!”話音剛落,他有好像個瘋子似的,突然再度大笑了起來:“不過話說回來,九龍青衣哪一個不是膽大妄為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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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談何容易


九龍司在世人眼中,是堪比閻羅殿的恐怖衙門,可梁辛卻對它打從心眼里覺得親昵,他家的先祖、鬼仆老叔、兩位結義兄長、掉書袋的葫蘆師父、桀驁不馴的東籬和宋紅袍,甚至眼前這些剛剛和他并肩血戰、自刺雙耳都不皺眉頭的大漢們……從他八歲開始,所經歷的每一件大事,都和九龍司有著脫不開的干系。

    有時候梁辛甚至有種錯覺:他正走在先祖梁一二當年走過的血路之上。

    梁辛揉了揉都快麻木了的眉心,伸手指了指遠處的那些幸存的青衣:“那國師要殺他們……”

    高健冷笑:“這些兄弟不過是邊角處的小卒,他們死了,能把曲、柳的案子敲得更死;可如果活著,也沒能力替曲青石脫罪。國師殺了他們,也不過是以防萬一。說穿了,他們的死活無關大局的。”

    這時黃瓜從旁邊插口道:“也不是啊,海棠和尚是國師的大弟子,今天這個私刑截殺朝廷差官的罪名做實了,也足夠國師喝一壺了!”

    高健搖頭:“咱們告國師派弟子殺青衣,國師也會告咱們青衣偷襲海棠,這種官司只會扯皮,沒用的。”

    黃瓜還有些不服氣,正想再分辨兩句,突然仰起頭,好像只狼崽子似的用力抽動鼻子嗅著什么,片刻之后喜道:“爺,有雀子!”說著,用兩根手指壓住下唇,打了個響亮的呼哨。

    片刻后,夜空中振翅聲響起,一頭通體鵝黃唯獨尾巴雪白的云雀快若閃電,飛到眾人頭頂,在盤旋了一圈之后落到了黃瓜的肩膀上。

    梁辛前不久剛聽高健提過,雪尾云群不僅速度極快,而且沒有夜盲,經過訓練之后專門被九龍青衣用來傳遞訊令。

    黃瓜手腳麻利,從雀子腳上解下一只小小的羊皮卷,看過之后苦笑了起來,對高健說:“大人給您傳令,說情勢險惡,要您萬事小心……”

    高健也樂了。(www.)

    “大人又派遣了一名游騎來助您,應該已經趕到了附近,要咱們注意接應。”說著,黃瓜笑嘻嘻的望向梁辛。

    梁辛嚇了一跳,趕緊搖頭:“肯定不是我,我、我是偷著跑來的,大人不知道我來了,而且……我就是有把傻力氣,腦子不好,這個差事大人肯定不會交到我頭上。”

    黃瓜無所謂的聳聳肩膀,繼續道:“最后,大人還寫了兩個字:翻案!”很顯然,指揮使那邊此刻也基本弄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高健哈的一聲,笑了,對著梁辛道:“要救九龍司,要救曲青石和柳亦,歸根結底還是要幫他們翻案!只要能証明他們兩個不是凶手,咱們青衣衛不僅安然無恙,還能反過來狠狠咬那兩個妖人國師一口!”

    黃瓜還是個娃娃,腦筋單純的很,皺著眉頭納悶道:“剛剛爺才說過,國師敢這么做,肯定是握牢了証據,曲、柳兩位大人就是凶手,既然是真凶又怎么翻案?”

    高健笑道:“這就要看咱們的本事了,就算曲青石是凶手,咱們也得想辦法証明他的清白,否則九龍司就完了!”說完,目光炯炯的望向了梁辛。

    梁辛低頭沉思了片刻,最終長嘆了一口氣,搖頭道:“我盡力而為吧!翻案……又談何容易。”

    在擊殺了海棠和尚之后,梁辛已經明白,憑著他的本事,根本就沒能力從國師手中‘劫囚’。

    要說他認識的高人到不少,但師父葫蘆不能出谷、大巫師絕對是見死不救的人、東籬和宋紅袍自身難保、十一重傷未愈,琅琊……躲她還來不及了。

    高健的神情很古怪,側頭看著梁辛:“你還在想著劫囚么?一個海棠和尚,就險些殺了這里所有人,你又憑什么劫囚?”

    梁辛笑了:“死在一起,也是件快活的事情吧。我有個朋友說過,來世,還有一場好相見的。”

    高健先是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鮮血突然毫無征兆的從高健的耳、眼、口、鼻中爬了出來,在篝火的映襯下顯得異常駭人,梁辛大吃了一驚,一時間都亂了方寸。

    高健卻恍然未覺,依舊笑道:“別的不敢說,但論起查案,我若認第二,九龍司恐怕沒人敢當第一,可惜……關鍵時刻卻使不出力了。梁磨刀啊,我始終在等你跟我吐露實情,可你卻一直在裝傻,嘿,嘿嘿!”

    高健是什么人?天下頂尖的查案高手,尤擅察言觀色!早就發現梁辛對他有所隱瞞,不過他先前未曾料到事態如此嚴重,念在青衣之間與生俱來的那份義氣上,便沒多做追問,現在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這才出言點破:“對我隱瞞也就罷了,新來的游騎,想必也是查案的好手,千萬要對他說清楚你所知的一切,也許就能成為翻案的關鍵。如果實在沒辦法,你再想劫囚,我也懶得管你。”

    梁辛此刻滿臉的焦急,高健卻搖搖頭,語氣安詳的勸慰著:“莫慌,沒事的。回頭你替我回復大人一聲,我現在心有余力不足,我的差事就由你來替下。這兩個娃娃你也幫我照顧几年,他們的本事應該能幫得到你,不過打仗之前記得先把她們倆弄暈了,要不盡幫倒忙。”

    黃瓜和磨牙滿臉的悲戚,眼淚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拼命的咬住嘴唇,生怕大聲一哭就會打斷高健的話。

    高健皺起眉頭,又想了一會之后,終于長出了一口氣,搖頭笑道:“沒什么可說的了。”跟著,揚起腦袋費力的望向兩個童子,猛的叱喝道:“還不趕緊把我包起來!真要看我死?!”

    倆童子立刻脆生著答應,手腳麻利的很,用富裕出來的紅布把高健的腦袋包裹了起來,現在的高健徹底變成了一只大蠶蛹。

    梁辛的哭聲都擠到喉嚨了,結果變成了一聲‘呃……’費力的吞了口口水:“你……死不了?”

    “死個屁!少說喪氣話!”高健的怒罵,瓮聲瓮氣的從大紅包袱里傳了出來……

    黃瓜替主人回答道:“咱們爺死不了,不過得昏睡修養上一陣了!”隨即兩個童子也不顧別人的滿臉驚駭,嘴里念念有詞,圍著大紅包袱游走轉圈,最后同時大喝了一聲,各自把一道神符打在了包袱上。

    紅布包裹猛然一震,無數古拙的金色篆字層層隱現,隨即肉眼可見的,軟囔囔的紅布寸寸變硬,最終變成了一個通紅通紅的硬繭子。

    磨牙和黃瓜這才長出了一口氣,隨便找了個剛才惡戰時被砸出的土坑,把繭子往其中一丟,跟著埋上泥土,拍拍手,黃瓜又從懷里摸出了根黃瓜,撅成三截,自己、磨牙、羊角脆一人一截……

    梁辛真格傻眼了,看看磨牙,又看看黃瓜,結巴著問道:“這…這就完事了?”

    磨牙樂得‘咬牙切齒’,牙齒縫里都是黃瓜綠:“可不完了,這塊裹尸布要接引地氣,所以才會埋在土里,等過一段時間,爺的傷勢好了,自然會爬出來,不用擔心。”

    跟著,磨牙和黃瓜對望了一眼,同時踏上一步,恭恭敬敬的對著梁辛躬身施禮:“爺把我們兄弟托付了給梁爺,有什么事情您盡管吩咐!”

    梁辛大窘,忙不迭的搖手笑道:“我比你們大不了几歲,梁爺聽著別扭,我行三,你們叫我三哥便好了。”

    此刻,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先是拼盡真元、隨即又耗盡心力的一夜終于結束了,梁辛站起來活動了几下,用力之下身體疼痛難忍,他被和尚那一記手印打得太慘,一時間也難以恢復。

    梁辛走到了那些青衣跟前,青衣們見他過來,紛紛對他面露微笑,點頭示意,這天底下沒有什么比并肩浴血、生死與共更來得親密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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