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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亂晴空 -【神魔亂世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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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39:30
第十章 ~王子親駕~
連恩山脈有多遼闊,亞修終於徹底瞭解,在歷經將近一天的飛行後,遠處才出現模糊的平地和一縷黑煙,代表他們快要抵達紮營點。

亞修自上次休息後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一個下午,加上翔天之翼比其他魔法要來得耗神,他感到無比疲倦。

至於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狀況更糟糕,勞累的程度尤有甚之,因為自魔界歸來後,她們便不眠不休的尋找亞修。

唯一不受影響的是芍藥,因為她只要指出侍衛紮營方向就行,因此不見疲態。

最特異的該屬雪靈,一天的飛行之後精神、體力和魔力不見絲毫減損,反而還神采奕奕,不時來個急轉彎或是急墜、急升,芍藥被嚇個兩三次後也不想管,抱住她的腰就閉眼假寐。

雪靈突然一聲歡呼,指著前方說道:「看,多了另外一種顏色的煙。」

果然,在遠處的平地上,原本只有黑煙,但又冒出另一股白煙直衝天際,不知是否錯覺,煙霧好像一閃一閃的,由於目前只是夕陽西下,陽光讓人無法看清。

芍藥睜眼,睡意一閃即逝,說道:「白色的是特別的狼煙,專門在夜晚使用,不但可衝上高空凝聚不散,並會產生小光點,十數裡內皆可見到。」

亞修來到身旁,惑然問道:「同來的侍衛知道妳會在這時返回嗎?」

「當然不曉得,由於他們不確定我會在何時尋得三色奇花,因此日夜皆施放黑、白兩色狼煙當作引路的指標。」

亞修不禁讚道:「好細密的心思。」

「的確,不要小看巴洛雅,家父給予此國相當高的評價,並曾吩咐我如王室有所要求,要盡最大的力量給予協助,因為醫者一生中所能拯救之人不過數百、數千,頂多數萬,但一個明君,卻能讓千萬倍於此的人安居樂業,因此,我無論如何都想幫助國王陛下,只是……」

芍藥閉上美目,良久後才張開,轉而凝視黛絲笛兒,以落寞的語氣說道:「只是現今我已無計可施,身為醫者,當治療的病人走到這步時,我所能做的就是讓他以身為人的尊嚴走完最後這段路,但我今天卻得選擇將他交與另外一個人,而我卻連方法都無從知曉,我真的不知該露出何種表情,但我沒有選擇。」

相較於黛絲笛兒聳聳肩沒有任何表示,亞修則是聽得心潮起伏不定。對於醫聖的大仁大義,他的敬佩與尊崇在此時達到最高;同樣他也為芍藥的堅毅感動,並對努力至今卻徒勞無功的挫折感同身受。

這之中,令他最不解的該是黛絲笛兒的沉默,對於如何除去噬妖,她沒開口透露半個字,但卻提出了讓人無法接受的要求──治療時不准任何人在場,同時不能保證一定成功。

亞修相信這之中一定有其用意,她更不會加害國王,但心中實在無法接受,黛絲笛兒何苦要瞞他呢?

至於芍藥身為醫者,理所當然不能將自身的病人就這樣交給一個連治療方法都沒有提出的陌生人。只是她就算心中不能接受,最後還是得接受,因為別無選擇,而接下來就是如何讓其他王室成員明白。在相同的道理下,亞修認為他們最終還是會接受,而問題就在於如果有萬一呢?責任可能會落到芍藥身上,這是他絕對無法忍受的。

醫聖的風範他這幾日已經聽得太多太多,他不願意其子女名譽受損,只是如果芍藥不出面保證,王室可能會讓黛絲笛兒出手嗎?

這不禁讓亞修有所埋怨,到底是何種治療方法,非得讓黛絲笛兒如此保密?

紮營點越來越清晰可見,由上而下俯瞰,可發現一塊樹木雜草都被清除的空地,兩堆篝火正在燃燒並發出不同顏色的煙霧。距離不遠處,則有十多頂營帳和馬車,更有人在生火煮飯,一切是那麼的井然有序,儼然一處小型軍營。

芍藥突然驚呼:「不會吧,殿下居然也來了?糟糕,看來事情相當不妙。」

亞修定神凝視,發現正在為黑色狼煙滅火的侍衛紛紛轉頭朝自己一行人注視,但在數十人之中,有一人就是特別出眾,正炯炯有神的抬頭打量。

他的身材略高,膚色較常人白淨,外貌不凡、氣質出眾,雖穿著平常衣物,但比起旁人,就是特別高貴顯眼,舉手投足間更有一股無形的威嚴流露,他正是巴洛雅的第二王子──瑞爾特。

亞修發現瑞爾特的臉上表情瞬息萬變,有意外、有驚喜,更有疑惑與不安。他勉強能猜中背後的原因,但卻曉得沒有一個比失望更適合現在的他。

五人緩緩落地,眾侍衛皆沒有動作,只有瑞爾特快步前迎,先對亞修等人說了句非常抱歉之後,便不再搭理。

芍藥冷靜問道:「有什麼變化?」

瑞爾特雖焦急萬分,但仍低聲說道:「可否到一旁說話?」

「是。」

瑞爾特走了幾步,突然轉身對侍衛說道:「這些人都是我最重要的客人,你們要以禮待之,知道嗎?」

眾侍衛轟然應諾後,瑞爾特才領著芍藥走到一旁密談,在焦急的情況下仍不失風度,可見醫聖對巴洛雅王室的讚許確實有所依據。

幾名侍衛走上來詢問有何差遣,態度恭敬。

雪靈一聽有人可以使喚,立刻雙眼放光,連珠砲似的不斷提出要求,弄得侍衛們連表面的笑容都快掛不住。

亞修突然記起伊琴絲好像有下過特別的指示,如果在這時報出自己的姓名是否會很有趣呢?想歸想,也不願意多惹是非,趕緊找個地方坐下休息好恢復體力,如他沒有料錯,待會可能有事,因為二王子居然親臨至此,可見國王的病況有變。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在亞修身旁坐下,隨後雪靈也來了,一臉期待。

「我知道大家都很累,加上已經吃了好整天的野果,所以我叫侍衛把我喜歡吃的東西全部準備來,讓你們好好補充體力,不用感謝我。」

雪靈說得泰然自若,絲毫不覺得哪裡有錯,亞修已經習慣,而曾被她連追五晝夜,打算挑釁的兩人則是不曉得該擺出何種表情。

在亞修閉上眼靠在樹幹上休息時,雪靈「啊」的一聲又想到了些什麼,指著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說道:「妳們都是副教主的僕人,這樣好了,我特別恩准妳們免費入教,還可以立刻當上左右護法,因為以一對二我都還奈何不了妳們,可見妳們很厲害,要把握機會啊,無雙教可是不輕易收人的。」

「噗!」亞修忍不住笑了出來,不輕易收人,那她當日敲鑼打鼓的是在做啥?

「呃……」

黛絲笛兒張開的嘴差點合不上,怎麼眼前的雪靈和當時追逐自己的雪靈差那麼多?現在的她連一點點高手風範都看不出來,如果不是腰間的匠聖七劍,黛絲笛兒會以為她也有雙胞胎!

安琪莉娜柳眉微蹙,目光剎那間變得銳利無比,問道:「雪靈小姐,妳是在諷刺我們,抑或是在耍弄我們?」

「什麼耍弄諷刺啊?我聽不懂啦!另外,不要叫我小姐,感覺好老喔……呃,等等。」雪靈對著亞修問道:「副教主,你覺得讓別人怎樣稱呼我比較好?直接叫名字,還是加上教主兩字?加了教主好像不夠親切,但直接叫名字,感覺好像有點隨便說。」

亞修打了個呵欠,懶洋洋說道:「蓮花縱使不叫蓮花,它出淤泥而不染的超塵之美依然不會改變。」

「哇,好美的句子啊!」雪靈一臉感動,拿出隨身攜帶的記事本把這句話抄下來,抄完後抬頭問道:「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亞修的嘴角抽動了幾下,說道:「就是說不管外在的稱呼為何,但那個人的一切並不會因此改變。假設我說妳是笨蛋教主,但妳的智慧、修養、美貌、劍術和魔法並不會因此而減損,瞭解了嗎?」

雪靈猛點頭,露出高興的神情說道:「原來如此,我總算明白了,就算我把別人叫成笨蛋,但因為他不會減損什麼,所以也沒關係。哈,我終於懂了。」

亞修心想這玩笑開得太大了,雪靈要是以後就拿笨蛋去稱呼別人,那該怎麼辦?張開眼,正容說道:「不過妳要注意,一般人對於禮節還是相當重視的,所以在稱呼的時候還是要依對方的身份有所分別比較好,至於如何區分,我們有空再談。另外,關於笨蛋,由於有罵人的味道在,所以妳無論如何都不可以說出口,知道嗎?」

「原來是這樣……等等,那你剛剛為什麼叫我笨蛋教主?又在欺負我了嗎?」

正當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開始為亞修暗捏一把冷汗時,他好整以暇解釋:「不是欺負,對像我這種普通人和凡人來說,一聽到笨蛋這種罵人的話自然會大發雷霆,但對一個有智慧、有修養、有德有賢的人來說,縱使聽到這種話也只會淡然一笑,這才是真正的了不起啊!」

雪靈聽得心花怒放,喜道:「早說嘛,原來你這樣稱呼我,是因為我有智慧、有修養,又有德有賢的緣故,差點就誤會你了。哈哈,無雙教沒有你,真是不行啊!對了,我剛剛有在說什麼嗎?好像忘記了?算了,會忘記就代表沒什麼事。」

看著雪靈一臉樂陶陶,亞修內心感到無比高興與充實,反正如果伊琴絲不算在內,現在無雙教的教徒就只有他一個,趁此機會多叫幾聲笨蛋教主也好。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臉上的表情雙雙凍結,不知作何反應,心中更有一股怒氣,因為讓她們聯手還敵不過的居然是這種貨色!兩人真有一頭撞死的慾望。

除非雪靈是演戲,否則從她和亞修之間的這幾句交談就足以讓人摸清她九成九的個性!

當然,打死她們都不相信有人會演到這種地步。

只是這也引發另一個問題,在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想法中,曾經懷疑雪靈該是雨的手下,甚至是她本人所假扮!

但照現在這情況看來,兩人很懷疑雨會用這種手下,當然更不可能親自假扮。那麼,雪靈到底是誰?難道真只是一個擁有莫測實力的平常人?不,這樣說還太侮辱了平常兩字,以傻瓜稱之會比較合適。

內心的想法透露出她們和亞修面對雪靈時態度的差別,敵意顯而見之,因為一個的形容詞是糊塗,另外一個則是傻瓜。

雪靈突然雀躍叫道:「太好了,我就說嘛,來自裡謝爾,怎麼可能沒有點心呢?」

幾名侍衛魚貫而至,手上拿著各式各樣散發出誘人香味的糕點,才剛放下,雪靈就以比她平常身法快上百倍的閃電手立刻出招,轉眼就將點心清光光,直到整個腮幫子都鼓起來為止,不過還是以模糊不清的聲音說道:「再多拿一點來。」

亞修赫然發現侍衛的背似乎駝了許多,更露出渴望已久的東西硬生生被人搶走的可憐神情,讓人不知所以,不過他也被香味引得飢腸轆轆,只好把同情心撇到一旁,不客氣的大嚼起來。

事實上,這裡的侍衛駐紮在此已有相當久的時間,為的就是等待芍藥兄妹,平日以軍糧為食,而早先瑞爾特到此時,帶來不少可長期保存的美味點心作為犒賞用,誰曉得侍衛們都還沒開始享受,就殺出不知客氣是什麼東西的雪靈,雖滿心不願,但畢竟瑞爾特的王令在先,侍衛不敢不從,拿出一道道的點心,不到片刻就進了雪靈和亞修四人的肚子,直讓他們欲哭無淚。

終於,殘忍的酷刑結束,雪靈拍拍發脹的肚子,還打了個飽嗝,滿足的說道:「吃飽了。」

侍衛有種莫名的感動,點心雖十去八九,但終究還有一些可供品嚐,這種劫後餘生的美味雖少,但想必更為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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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佳人之心~
此時,瑞爾特和芍藥現身,這位巴洛雅二王子的狀況相當不好,臉色慘白,腳步虛浮,有著強自忍耐的悲痛,想必他已知道自己父親的狀況,如果不是他的身份不允許失態,恐怕已痛哭失聲。

在瑞爾特遣走侍衛後,芍藥走至黛絲笛兒面前,神色緊繃,問道:「噬妖會成長嗎?」

黛絲笛兒眉一挑,說道:「會,當牠越大時吸食的血液也會隨之增加,等大到成熟時便會在體內產卵,不過這通常在巨型的魔物上才會發生,因為像人類這般形體大小的血液根本不足以讓牠成熟,但今日顯然是例外。」

「到那時妳還有辦法嗎?」

「完全沒有。」

黛絲笛兒斬釘截鐵下斷語,瑞爾特聽到後身軀晃動了一下,差點就那樣倒下。

亞修忍不住問道:「國王的病更嚴重了嗎?」

「是的,已經陷入完全昏迷的狀態,每天輸送的血液也增加到以往的好幾倍,因此殿下才會親自趕來。」

瑞爾特深吸一口氣,恢復平常的威嚴,接下來竟出人意表的對著亞修等人彎腰行禮,嚇得亞修連忙站起並避往一旁。

「一切的經過我已聽芍藥小姐說過,諸位能不計較王妹的種種無禮舉動還仗義出手相助,實在令我慚愧不已,我在這裡致上最深的歉意並請求諸位原諒。當然,王妹那邊,待此事完了,我必定會給予重罰。」

此時,就連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也都對這二王子升起好感,其實當日她們在裡謝爾時就和他有過接觸,但並沒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此刻頓時改觀。

一個人的真性情是很難在得意的順境中瞧見,只有逆境的考驗到來時才會真正顯露,眼前的瑞爾特正是最好的例子,而他的表現亦使人激賞。

亞修趕緊說道:「千萬不要這麼說,當日的事我也有錯就是了。」

瑞爾特露出感激的神情說道:「謝謝你的維護,但請放心,我會還給諸位一個公道。」隨即面對黛絲笛兒,一陣遲疑後咬牙說道:「父王就有勞妳了,請放心,不管結果如何,一切的責任都由我承擔!」

將一國之君,也是自己父親的命全然交到一個陌生女子的手上,而她就連如何治療都絕口不提,若有選擇,瑞爾特絕對不願意,但遺憾的是別無選擇。而他更免去黛絲笛兒的後顧之憂,自願全力承擔責任,實在不凡。

「我會盡我所能。」

「那麼,請妳和芍藥小姐先隨我回裡謝爾吧!」

黛絲笛兒美目深瞥了亞修一眼,掙扎後說道:「好吧!」

芍藥這時開口:「殿下,有家兄的消息了嗎?」

瑞爾特搖頭說道:「目前沒有,我也是今早才到,同時帶來十六組人深入連恩山脈分頭尋找你們,目前沒有任何消息。」

「那就糟糕了,黛絲笛兒說治療之前一定要先剖開胸膛,我一個人沒有把握做到。」

「真的?這該如何是好?」

此時亞修自告奮勇說道:「我也可以加入尋找,加上我會翔天之翼,速度絕對可以比步行快上幾十倍。」

瑞爾特發自真心的說道:「王妹做出那樣的舉動,你還……真的非常感謝你。」

「不要這麼說,我也是巴洛雅的一份子,盡力也是應該。對了,那要不要讓雪靈跟你們一同走?她的飛行魔法應該能讓芍藥快速趕回,好先穩定國王的病況。」

「這倒是不用,我這次前來已經在沿途布置了十八個中繼站,每站都有大批戰馬待命,可供替換疲累的馬匹,因此回程中馬車可以全速奔馳,日夜都不必停留,速度絕對比翔天之翼還要快,只是中途的顛簸可能會讓人感到難受就是。」

亞修聽得佩服不已,此舉完全將瑞爾特心思縝密的一面表露出來,幾乎是面面俱到,他不僅胸襟氣魄非常人所及,才能智慧更是不容小看。

芍藥淡淡一笑說道:「無妨,能盡快趕回裡謝爾才是首要之務。」

「那麼,就請諸位在此等待,我先去準備回程的事宜和一些聯絡物品。」

「還有一件事!」雪靈拉高音調大喊:「點心幫我多準備一些,如果肚子餓我就飛不動啦!」

瑞爾特微微一愣,繼而點點頭表示明白,此舉雖讓雪靈的精神振起,卻也讓眾侍衛陷入劫後餘生又來一劫的低迷氣氛裡,得失之間明顯不過。

「那麼,主人,我也和您一同前往吧!」安琪莉娜說道。

「也好,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不過我們搜尋的方向要分開,這樣才有效率。」

安琪莉娜雖有些不願,但這話實在有理,只得答道:「是。」

不過雪靈是不管有理還是沒理,開口就說:「先說好,我會跟在你身邊,不然你要是跑掉,那我的債務該怎麼辦?當然,有危險我會保護你,誰叫我是這麼體貼屬下的教主呢?哈哈。」

「好好好,妳要怎樣就隨妳吧!」

亞修隨口應道,他可不知,這話如同針般刺著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讓她倆的胸口痛了一下,因為在態度上實在有明顯差別。


芍藥去要了一張紙和筆,標明他們所處的方向後開始說道:「家兄名叫空青……」

「咦?」亞修好像想到什麼。

「是不是覺得很耳熟?」

「是啊,好像在哪聽過。」

芍藥罕見的露出苦笑說道:「那是因為我和家兄的名字都是一種藥材名。」

「對了,就是這個!但是為什麼呢?別有含意嗎?」

「完全沒有,據家母所言,我和家兄出世時,家父已開始編撰藥經,他編到何處,就以那藥名取之。坦白說,我們真的非常幸運,至少名字都還可以聽。算了,不提這些,我把家兄的可能所在指出吧!」

亞修聽得啼笑皆非,想不到醫聖也有這樣一面,讓人倍感親切。

芍藥已經把可能的範圍劃出,不過縱是如此,要在此地尋找一人和大海撈針相去不遠。

這時,瑞爾特到來,言明已可出發,驚人的速度代表他早有周全準備。

雖天色漸暗,但由於時間緊迫,因此亞修拒絕了瑞爾特要他們在此先休息一夜的提議,要求立刻出發。

將響箭的使用方法和時機記牢後,亞修揹起一袋必備的物品,掏出石漿玉乳交到黛絲笛兒手上,誠懇說道:「雖然已經沒剩多少,但效果應該不變,國王的病就麻煩妳了。」

黛絲笛兒伸手接過,心中泛起一股苦澀的味道,只因亞修關心那臥病在床的國王更甚於她,但她卻無法抗議,因為治療的方法絕對不能說。

「我知道,不過……嘿。」黛絲笛兒露出詭異的笑容,一把抓住亞修的頭一拉,在眾目睽睽之下重重的、毫無保留的吻上他的唇!

亞修呆住了,只感到一團火從嘴唇燒遍全身,那柔軟的感覺從未有過,讓他全身酥麻,渾忘一切,連推開黛絲笛兒的力氣都沒有,就算有,他也不想做。

就在他希望時間能多停留一下的時候,黛絲笛兒主動離開,還像是嚐到什麼美味般的伸出舌頭舔著嘴唇,挑逗說道:「果然很美味。那麼,該做的同樣都做過了,這下可以真正的從頭開始了。要小心啊,主人。」

揮揮手,黛絲笛兒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轉身走開,看得芍藥和瑞爾特臉紅心跳。若在以前,安琪莉娜早該怒火中燒,但她並沒有,反而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首次意識到要除去噬妖的方法或許嚴重到黛絲笛兒得拿命去搏的地步。

安琪莉娜想阻止,但怎樣也無法開口,黛絲笛兒所決定的事豈是旁人所能左右?況且,不管亞修怎麼說,她們內心總有一份虧欠,此時不還,欲待何時?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安琪莉娜相信黛絲笛兒不論面對什麼難關都能通過!對這個一路打來的對手,她絕不懷疑!

「黛絲笨兒,不要丟臉,知道嗎?」安琪莉娜突然大叫。

黛絲笛兒毫不在意回答:「妳還是顧好自己吧,安琪呆娜。」

亞修唇舌還殘留著大半蝕骨銷魂的快感,卻也首次意識到事情有哪裡不對,但因心急於搜尋空青一事,並沒有多想,對著瑞爾特說道:「殿下,那我們出發了。」

瑞爾特直到此刻才從那令人血脈賁張的景象中醒來,眼中不覺散發出羨慕、嫉妒和失望的神色,畢竟他曾大力追求過黛絲笛兒,但仍自制說道:「一切就拜託你了,請以安全為重。」

「我知道。」

亞修、雪靈和安琪莉娜同時施展魔法飛上天空,依著各定的方向分開前進,他們的手腕戴有鑲著星星之石的魔法手鍊,發出了微弱的紅色光芒,雖不燦爛,但在夜空中卻清晰可見,而且可與漫天星斗區分,也是聯絡的信號之一。

三人分成兩路,投向深不可測的茫茫黑暗中,他們的付出會有回報嗎?沒有人知道。

然而,有人並不在意,因為在她的眼中,一人、千人和萬人的生死只是既定的循環而已,沒有什麼差別。

但她卻介意著一件和人命相較之下更小,但對於她卻是更大的事!

一條潺湲流動的小溪旁,一塊讓人再熟悉不過的河巖上,一個赤腳少女寒著臉,不發一語。

她身前的溪面出現了異狀,中央如方石大小的一塊並沒有流動,平滑如鏡,更教人難以置信的是它竟顯現出一個畫面,而且停留在那裡。

那畫面,正是黛絲笛兒強吻亞修,而他卻沉醉得連一點推開的念頭都沒有的那一幕!

此地正是另一個空間──時縫之地。少女則是露比,她正以尋常人無法想像的力量注視著亞修的一舉一動,怎曉得,竟會出現這讓她傷透心的一幕?

一手拍出,怒氣隨之爆發,溪流的河水被濺得四散飛射,灑濕了她一身衣裳,那惱人的畫面當然也隨之消失,但她的怒氣卻隨之傳到人界。

一條高挑優美的人影出現在少女身旁,愛憐的以衣袖輕拭露比臉上的水珠,關心說道:「何苦呢?」

除了雨,誰有此能耐出現呢?

「給我退下!」露比冷然一喝,金色的光芒一閃,硬是將雨震開。

雨毫不在意,淡淡說道:「動情是妳最大的致命傷,否則只要妳保持平常心,誰都沒有辦法傷到妳,但妳竟讓我偷襲得手,這不是我所知道的露比。」

「我知道,所以我並沒有追究妳的過失,否則我……」

「我怎麼?消滅我嗎?妳確實可以辦到,但妳會這麼做嗎?不。」雨一聲輕笑,緩緩移至仍怒目而視的露比前,以手撩撥起她的頭髮並任其至指縫落下,軟語說道:「妳不會這麼做,如果妳做了,就代表著妳本已成功一半的報復將會以失敗收場,妳容許這事發生嗎?」

露比的怒氣消失不少,僵在原地,寒聲說道:「妳想怎樣?」

這讓雨更肆無忌憚,完美無瑕的鼻尖輕嗅著露比的香肩和玉頸,最後輕貼著她的臉頰,在耳朵旁低聲細語:「不是什麼過份的要求,只要妳做好自己的事就行,絕對不能亂來,尤其是當天妳被亞修傳遞而來的思念喚醒,竟不顧一切將他召來此的事絕對不可以再發生。妳真要見他,可以,但不能出於衝動,那只會壞事,選個好一點的時間現身吧!」

說完,雨居然張開編貝玉齒,在那白皙柔軟的耳垂上輕輕一咬。

露比身軀驀然如輕煙消失,再現身時已離雨十多步,撫著被咬到的耳朵,表情又羞又氣。

雨輕輕搖頭,嘆道:「罷了,連我都開始喜歡妳這模樣,此後我不會再要求妳恢復先前的絕情。還有,黛絲笛兒妳不能殺,曼雷達雖算不了什麼,但要壞事仍是綽綽有餘。」

「不用妳多嘴,我並不打算殺死任何一個人。那麼,妳何時要召回她?」

「尚沒有這個打算,目前雖證實踏入天人合一的亞修沒法看破她的身份,但這境界他並無法長久保持,因此我打算再多觀察一段時間。」

「是嗎?那就隨妳。希望一切都沒有問題。」

「問題從不在我,只在妳。我也該走了,人界的運轉雖已不需我的介入,但妳也不歡迎我待在這裡吧?那……露比。」

「什麼事?」

雨指著自己的唇說道:「可以再吻妳一次嗎?我那天才知道妳的唇竟是這麼柔軟、這麼芳香,足以讓人忘掉一切。」

露比的臉瞬間羞得通紅,怒喝:「妳可惡!」

可輕易將天地撕裂的天之力瞬間湧出,但雨的身前卻出現了空間扭曲的異象並早一步消失,只留下幾句話迴盪在空氣中。

「別白費力氣,妳永遠不可能真的殺我,而不管在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倆都是最親密的人,沒有人能將妳我分開,這是永遠不變的事實。」

露比靜靜聽著,表情恢復冷漠,佇立在原地不曉得在思考些什麼,時間的流動對她沒有意義,但在人界中,每一刻都有新的變化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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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40:47
第十四集 第一章 ~天怒之夜~
新月和繁星隱身的夜空,黑暗本該君臨一切,但此刻的它,卻畏縮躲到一旁,今夜的天空,另有主人。

今晚的連恩山脈,比白晝還要明亮數倍,引發如此奇觀的,是佈滿天際,一道又一道的強烈閃電。

「轟」一聲巨響,天空中央出現了一道如樹枝狀分岔的巨大閃電,刺眼的亮光比太陽還要強烈,當它的威力稍微收斂之時,左右同時出現了十數道更加強烈、更加耀眼的閃電,如此不斷循環,永不止息,這樣的夜,黑暗當然要退縮。

閃電的怒氣先化做亮光顯現,吼聲晚了片刻才傳到地面,轟隆巨響一波波侵襲著挺立群峰,不知是否錯覺,自遠古時代即座落此地,從未低頭過的高山們,竟在此刻微微顫抖。

「『雙雷怒』!」

一座山腳下,亞修最強的攻擊魔法出手,兩團青白色的雷電球揮舞著電鞭發出嘶吼朝著山壁飛去,巨響後,硬是鑿出一個山洞,若在平常,如此可怕的威力必能震懾八方,但今晚和橫亙夜空的漫天雷電相比,卻渺小得什麼都不是。

「快進去!」亞修鼓足全力大吼,在雷聲鳴吼的此刻,唯有如此才能讓身旁的人聽到說話聲。

雪靈點點頭,連忙躲進這人工山洞內,洞內拜外頭毫無停止跡象的閃電所賜,不需點燭便一片明亮,彼此蒼白的臉色和驚懼的眼神更看得一清二楚。

「副教主,這是怎麼一回事?閃電我不是沒有見過,但哪有打成這樣的?」

「妳問我,我問誰啊?老天,妳看!」

一道閃電劈中遠處的一棵參天老樹,兩人清楚瞧見那棵樹由內而外整個透出強烈的白光,在剎那間好像變成透明,而下一刻,從樹梢到底端,它每一片葉子、每一根樹枝在同時都湧出烈焰,劇烈燃燒。但在大雨之下,火焰轉眼熄滅,只留下一塊焦黑的軀幹和幾縷黑煙。

蒼天不知是否發現此為展現天威的最好手段,霎時間,同時有數十道閃電打下,金蛇亂舞間,不論何處被擊中,都受到慘重的破壞。

雪靈和亞修對看一眼,腳下同時退往洞裡的最深處,一直到盡頭才停住,人類在蒼天的怒氣前,只能臣服。

「副教主,我們在這裡應該很安全吧?」

亞修其實也是有些慌亂,但仍強作鎮定,說道:「當然,閃電再怎樣可怕,也不會打進山洞裡。」

「那雨水呢?聽說打雷時不能站在水裡。」

「放心吧!我在施展雙雷怒時就想到了,因此角度微微向上,雨水不會淹進來。」

「喔,原來剛剛那魔法叫雙雷怒,沒想到你還留有一手,看來你居心不良!」

「為什麼這樣講?」

「當作對我篡位時的秘密武器啊!嗯,看來老天果然是愛我這種心地善良的人,否則為何讓你的奸計提早曝光呢?不過就算老天不幫忙,你也是贏不了我的,我也有秘密招式,不過死都不能用就是了,因為那一招……」

「那個……我說教主啊,秘密招式不是該保密嗎?」

「……對喔,我怎麼忘記了。」

「妳不吃飯嗎?」亞修連揶揄都懶得揶揄。

「對喔,來,吃點東西壓壓驚吧!」

雪靈的背囊,仔細一看,居然比亞修的還要大,不過打開後才赫然發現,裡頭除了食物、點心和飲水外,什麼都沒有!說好聽些,她極為重視三餐,說難聽點,除了三餐外,她什麼都不在意。

亞修沒有取笑的心情,隨手拿了一塊不知名的糕點就塞入嘴裡,木然的嚼著,由於洞外的天威未息,加上剛才一陣急趕,心中的恐慌仍在,他實在嚐不出味道。

亞修和雪靈離開紮營地後,「翔天之翼」便全力施展,意圖追上早一步派出的人,但才沒多久,天際便出現了雷電齊閃的驚人異象,並夾雜著暴雨狂風,雖四周亮如白晝,但可怕的威力下卻讓兩人不敢前進。而亞修深知暴露在空中的危險,連忙降往地面找尋躲避的地方,但倉促間根本尋找不到,眼看閃電威力加劇,最後以雙雷怒硬是鑿出一個山洞。

進完食後,亞修衝出去撿了一大堆樹枝回來,施展火系魔法將其點燃,雖樹枝沾濕而冒出濃煙嗆得兩人咳嗽連連,但也將兩人的衣物烘乾,帶來暖意。

亞修從背囊中取出兩件毛毯,遞一件給雪靈後說道:「拿去,免得火熄了著涼,今天我們就在這裡休息吧,希望明天天氣會恢復正常。」

雪靈伸手接過,蓋上毛毯,露出一個腦袋瓜,眨眨眼,說道:「副教主,你睡得著嗎?」

亞修苦笑說道:「又亮又吵,而且現在才發現到整座山幾乎都在抖動,這樣怎麼睡?」

「我也是,怎麼會這樣呢?老天到底在生什麼氣?」

「誰曉得呢?老天大概就跟女人一樣,生什麼氣除了她自個兒知道原因外,沒有第二個人明白,嗯,希望其他人都平安無事。」

亞修並不曉得,他說對了,而他本身,還是那個原因!

有能力且會引發如此異象的,就是露比那不受控制的怒氣,而追根溯源,發怒的原因不正是沉醉在黛絲笛兒香吻中無法自拔的亞修嗎?

亞修並沒有發現到,他這話說完後,外頭的雷打得更響了。

「對了,副教主,我問你喔,為什麼那個黛絲笛兒要把嘴巴放在你的嘴巴上?那不是很不衛生嗎?」

亞修的腦袋突然一片空白,茫然問道:「妳剛剛說什麼?」

「就是啊……」

雪靈又說了一次,這下亞修雖聽得一清二楚,但同樣是空白一片,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這個問題因為某些不盡相同的原因,再加上每個人的情況有所差別,所以會有許多種的結果,大概就是這樣。」

聽的人一臉迷糊,說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與其指這樣的回答有問題,倒不如說問題本身就有很大的問題。

若在以往,雪靈可能會因面子的問題不懂也裝懂,但今天在天怒的威力下,連個性也變得反常,罕見的承認自己不懂,說道:「可以再解釋一次嗎?」

這下反倒是亞修傷腦筋,雪靈實在是純真得太過份了一點,沉吟片刻後他才含蓄說道:「那舉動不能說不衛生,而是兩個相互喜歡的人之間很自然的一個動作。」

「是這樣嗎?我喜歡我爺爺,也喜歡我師父,當然也喜歡你還有所有好吃的點心……嗯,點心不算,我只會把它吃下去,可是我一點都不想碰你們的嘴巴啊!」

「呃……喜歡有很多種,我說的是會心跳加快、臉頰發熱的那一種喜歡。」

「你在說什麼啊?那不是感冒嗎?」

亞修張嘴欲言又止,許久沒有吐出半個字。

雪靈再度追問:「你說話啊!」

「總之,」亞修提高音調,說道:「那種喜歡也可以叫做愛,遇上時妳會想要和對方有更加親密的舉動,不准再問,長大了妳就會知道。」

「什麼話,我已經夠大了,算了啦,不過問個兩句,幹嘛兇巴巴的?反正我懂了,你愛黛絲笛兒,所以才和她嘴對嘴,對不對?」

亞修臉色大變,心潮激烈起伏,以雪靈的個性,肯定她明早就忘了現在的話,大可不必理會,但不知怎麼的,亞修的嘴巴卻自己動了起來,開口解釋:「不是的,我對她的喜歡應該不是那種喜歡。」

亞修的話帶著些許遲疑,神情更是茫然,因為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情。

「不對吧,如果不是那種喜歡,那你等於是被強迫,應該討厭才對,但當時你看起來像是很享受的模樣。」

亞修感到腦門被狠狠敲了一棍,回想起不久之前那一刻,他的呼吸無法壓抑的急促起來,血液流動開始加速,只有真正接觸,才曉得黛絲笛兒的魅力有多強,他到現在根本無法忘記,假使要再來一次,他也不曉得自己有沒有足夠的意志去拒絕。

亞修露出苦澀的笑容,說道:「教主,我很難跟妳解釋,只能說男人有時真的是很花心,總之這件事是我的錯,妳就不要再追問了,總有一天妳會明白的,好嗎?」

「怎麼都是總有一天啊?算了,反正也跟我沒關係,咦?」

四周暗了下來,兩人這時才發覺洞外的閃電在不知不覺中止息,只剩小雨稀疏落下。

「嗯,看來蒼天沒有在生氣了。」

亞修恐怕永遠不會曉得他又說對了!他那句認錯的話平息了露比的怒氣,否則事情恐怕不會這麼輕易結束。

「那麼,早點睡吧,晚安。」

「晚安。」

亞修閉上眼,當睡意越來越濃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一事,明天要如何叫醒雪靈呢?

至今他曾經吼過,也學過公雞叫和用樹枝戳,總該換點新把戲了吧?他想起雪靈曾說過伊琴絲是用幾桶冷水叫醒她,既有前例,何不如法炮製呢?一旦她生氣,還可裝無辜把責任推掉。想到這裡,亞修懷著滿滿的期待香甜入睡。

這想法雖要不得,但他曾被整得慘兮兮,有這樣的反應也算是人之常情。


「懶惰蟲,起床啦!不然後果自負。」一桶冷水往亞修頭上倒下去的時候,雪靈的喊叫才說出口,從這麼一件小事,就可看出一個人的個性。

亞修被驚醒後,看到眼前的人居然是雪靈,脫口而出:「妳怎麼可能比我早起?」

從這麼一句話,也可看出雪靈在亞修心中的形象。

「哪會早啊?拜託,中午了耶!」

「不會吧?」

亞修走出洞外,抬頭一看,果然已是日正當中,當場無力跪下,嘆息道:「可惜,真是可惜,真是太可惜了啊!」

「可惜什麼啊?」

雪靈的腦袋瓜湊到眼前,讓亞修嚇了一跳,心虛說道:「沒什麼啦,總之……對了,妳居然用水潑我,這會不會太過份?」

「會嗎?我記得上次我用冰凍魔法叫你,結果你大聲抗議,但睡太久對身體不好,所以我這次特別用公主叫我的方式叫你,你該感謝我用如此尊貴的王室手段才對,怎麼反而罵我過份呢?要罵,就去罵公主吧!」

亞修聽得目瞪口呆,怎麼雪靈說的和他預先想的都一樣?只能說這世上真有報應這回事,然而也得怪他自己睡過頭,不但使得復仇大計落空,反而還被倒咬一口!

只是亞修自魔界回來後就沒有好好的休息過,也難過這次睡得如此之熟。

亞修起身,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只覺得精神飽滿、容光煥發,用力拍了自己的臉頰,豪氣說道:「好,休息夠了,那我們就……」

「吃午飯!」雪靈突然插嘴。

「呃……」亞修氣勢一洩千裡,摸摸肚子後說道:「也對啦!」


進完食後,亞修眺望遠處,靜默不語,雪靈問道:「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接下來要怎樣做,雖然有排定我們搜索的方向,但要在一望無際的山林中找人,根本是開玩笑,沒有好一點的方法嗎……啊!」亞修看著雪靈的臉問道:「我記得妳說過妳的『追蹤術』很厲害,妳有辦法嗎?」

「叫我幫忙?我才要你幫忙哩,既然叫追蹤術,那當然要有蹤可循啦,這一大片茫茫山林,你叫我怎麼去找那個蹤?」

「也對。」

「總之,就用最原始的方法吧,就是開口大喊,不過喊個幾聲後嗓子大概也啞了,而且遠點就聽不到,最糟糕的是他人萬一在睡覺就完蛋了。」

「果然只有這方法,等等,聲音……」亞修思索片刻後說道:「對了,『音之魔法』也可以這樣用,試試看吧!」

亞修將手圈在嘴旁,同時出現一圈薄薄的淡綠色光暈,然後開口說話:「空青!」

剎時間,空青兩字有如雷響在山洞內不斷來回鳴震,亞修和雪靈都沒料到聲音如此之劇,一聲慘叫後摀住耳朵奔出洞外,外頭棲息在林梢的一大群鳥兒也驚慌飛起。

雪靈晃著嗡嗡作響的腦袋,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興高采烈的追問:「這是什麼魔法?好有意思。」

「這是音之魔法的變化,利用魔力把聲音增幅,如此只要低聲說話就有大聲喊叫的效果。」

「音之魔法?好像很有趣,快點教我。」

亞修心中暗笑,雪靈本來就得會,否則豈不是少了一個可用的人手?正要教導時,他赫然想到這不會是一個報仇的好機會吧?

亞修搖搖頭,因為他想到了報應!可是一路走來,除了吃虧還是吃虧,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扳回一城,放過實在沒道理,想到這裡,心中已有定見。

小餌釣小魚,大餌釣大魚,亞修如此想著的同時,開口:「音之魔法雖然不是我發明的,但有很多好玩的東西是我自創,像是這個。」

亞修的雙手間出現了一粒綠色的光球,雪靈好奇問道:「這是什麼?」

剎那間,光球居然發出「這是什麼」的聲音,且和雪靈說出口的一模一樣。

雪靈張大嘴,一臉愕然,片刻後爆出歡呼,興奮說道:「好棒!太棒了!還有更好的玩法嗎?」

「當然,我也可以把妳說過的話一字一字的重新拆解、組合,進而創造出妳從未說過,但聽起來就是妳口吻的話,不過那很複雜。」

「你真是個天才!你是怎麼會這玩意的?」

「我……呃。」亞修表情一僵,因為他也不知道,但會就是會,且施展時心中還有著甜蜜的感覺。

那是當然,因為他就是靠著這魔法才讓露比的心防失守。

雪靈根本不在乎有沒有答案,催促道:「算了,別想啦,快教我音之魔法。」

亞修心想大魚上鉤了,擺出高姿態說道:「可以是可以,但這可是不傳之密,想學得付出代價,所以有件事妳要答應我。」

「什麼事?」

「就是以後我說的話,妳都要聽。」

雪靈的臉垮了下來,猶豫說道:「可是,除了爺爺和師父以外,我不想再聽別人的話,因為他們都管得很多很嚴。」

「這點妳儘管放心,我保證我的話都是為無雙教的未來著想。」

「這……」

眼看雪靈還有些遲疑,亞修鼓起三寸不爛之舌說道:「教主啊,妳要相信妳的慧眼,妳親手挑選出的副教主會是那個為了一己之私欲而亂作要求的人嗎?而且憑著妳的智慧,我就算要亂來也鬥不過妳啊,更何況……」

亞修將手上的光球遞到雪靈眼前,讓它再次發出「這是什麼」四個字後,以誘惑的口吻說道:「別忘了,這麼好玩的音之魔法還在等著妳呢!」

雪靈終於投降,說道:「好啦,我以後聽你的就是了,現在快點把這魔法教我,快點啦!」

大功告成!亞修心中竊喜,他的確不會做出對雪靈不利的要求,而以她亂來的個性,這承諾會發揮多少作用也值得懷疑,但多留一手總是比較好,且這次也算他佔上風,大大吐了一口怨氣。

不過,亞修往後會不會為此遭到報應呢?這就沒人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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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有翼之人~
「空青!」

這既是藥名亦是醫聖之子的兩字,藉由音之魔法的幫助在遼闊的連恩山脈間不斷迴響,震得枝葉搖盪、野獸嘶吼。

出聲後的亞修停在空中側耳傾聽,更專注有無回應用的響箭蹤跡,空青如同芍藥般,都帶有必要或是緊急時的聯絡器具。

等待片刻確定沒有任何回應後,亞修往前移動一段距離再次出聲叫喚,至於雪靈則在另一端出聲搜索,務求滴水不漏。

尋人一事又過了一天,依舊毫無進展,但中途卻遇到了兩組由瑞爾特派出的人,彼此交換情報後,還是一無所獲。事實上假使空青不在這方向,再多的努力都將徒勞無功,但對亞修而言,努力沒有白費的道理,因為這證明了空青不在這個方向!

「亞修!」

剎時間,亞修耳旁憑空響起了雪靈的聲音,但問題是她人在另一端,距離有數百步,且這聲音還是從耳朵旁直接炸裂開來,顯然是音之魔法的一種,亞修猝不及防下被震得頭暈眼茫,身形不受控制的往下墜。

當亞修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後,腦袋裡還嗡嗡作響,他首次後悔教雪靈音之魔法,因為自己成了捉弄的目標,但這也顯露出雪靈非凡的魔法造詣,假使距離近一些、威力大一點,真有可能直接把耳膜震破。

亞修想叫雪靈要有所節制時,遠處的她擲出五粒小小的綠色光球,然後飛到亞修前,並在頭頂轉了兩圈後分別落在左、右耳,有節奏的一粒粒左、右依序爆開,同時各自釋放出一個字的聲音──「找、到、線、索、了。」

正為雪靈出神入化的技巧讚嘆的亞修,聽到這五個字後身軀劇震,翔天之翼以最高速度施展,眨眼就到了雪靈身前,急急問道:「什麼線索?」

雪靈指著皺起來的可愛小鼻子說道:「味道,食物的味道,一隻烤焦一面,但另一面只有半熟的烤山雞味道。」

亞修臉色變得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忍住想要一拳打下去的怒意叱道:「要胡鬧也得有個限度,現在不是玩的時候!」

「玩?找到線索我就立刻告訴你,你居然說我在玩?我是教主耶,怎麼可能說謊。」

亞修用力嗅了幾下,罵道:「胡扯,哪有什麼味道?」

「真的有啦,吃的味道我絕對不會弄錯。」

亞修脾氣本想發作,但看雪靈說得好像是真的,內心也有點動搖,說道:「好吧,那味道是從哪裡發出的?」

「跟我來。」

雪靈閉上眼,鼻子嗅了嗅,然後慢慢的往上風處飛,好像真聞到什麼,讓亞修感到不可思議。

之後,雪靈飛過一座高山後張開眼,指著下方說道:「找到了,就是這裡。」

亞修真是無言以對,因為直到此刻他才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淡淡焦味,心想雪靈怎麼可能在那麼遠的地方就嗅到?她的鼻子莫非是……

「你在想什麼?到了還不趕快下去?」

「對,趕快下去。」

亞修打死也不可能說出內心話,因為他想的是雪靈的鼻子比起狗兒有過之而無不及。

兩人落下時,首先發現一堆熄滅的灰燼,旁邊還插著一隻烤雞。亞修趨前一看,心想不得了,果然如雪靈所講,烤雞的一面已經焦掉,但另一面卻還半生不熟,他終於確定雪靈的前世是什麼。

亞修僵在原地時,雪靈已經有所行動,先是將手伸入灰燼中,再看看四周,說道:「不久之前,這裡有人被請走,而對方還是個有飛行能力的人。嗯,應該是翼人族。」

亞修滿臉狐疑,問道:「從食物烤到一半,我也可以推論出有人被帶走,但妳怎麼知道是請,而且還是翼人族?連時間都這麼有把握?」

「很簡單,因為除了火堆旁有兩組不同的腳印外,其他地方就只有走來的一組,這代表有人從空中落下,然後自空中離開。而如果是強行帶走,那怎麼沒有掙扎、反抗的痕跡呢?而要『請』,總得能說人話,從這些條件來看,除了翼人族不會有其他人。喔,對了,灰燼的最底層還有一點餘溫,所以可推斷火堆是在不久前熄滅,還有疑問嗎?」

亞修聽得瞠目結舌,他沒料到雪靈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掌握這麼多線索,心悅誠服的讚道:「厲害,妳真是厲害。」

「當然,教主不是白當的,畢竟我家的公雞如果走丟都是我在找的,漫山荒野找一隻雞可不是那麼簡單。」

「呃……對了,那接下來該怎麼做?還有,這人會是空青嗎?」

「可能,因為我有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一般人也不會來到這麼遠的地方,那麼,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

亞修抓住想溜的雪靈,露齒一笑,說道:「想都別想。」


在極高的山峰頂上,裹著毛毯的亞修瑟瑟發抖,但仍以音之魔法大喊:「空青!」

而在低一點的地方,雪靈也是苦著臉,心不甘情不願的察看山壁處有無通道。

他們身處高空,周遭的溫度極低,凍得兩人直發抖,加上風勢奇猛,實在是吃盡苦頭。

兩人之所以在此,是翼人族居住在連恩山脈峰頂的傳言,他們非信不可,因為沒得選擇,只是一眼望去群山連綿不盡,觸目所及沒有一千也有九百,真不曉得要找到何時,但這是唯一的線索。

「空青!」亞修又叫了一次,口中呼出白霧,雖不停搓揉雙手,但身體幾乎全都凍僵,只得向下叫道:「教主,找完這座山,我們就下去吧!」

雪靈露出解脫般的笑容往上看,說道:「好啊……啊!」

亞修從她的表情發現危機,而且來自上方,奈何虎虎山風加上寒冷的空氣,使他的身體無法行動自如,遲疑半拍,立刻被一個堅硬尖銳的物體抵在後頸。

「你是誰?為何在我族的領域中大聲吵嚷?這不是你們人類該踏進的地方。」

沙啞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在狂風的吹拂下,讓亞修有種時而在近、時而在遠的錯覺,不過對方沒有立刻動手,代表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亞修舉起雙手並張開,代表自己沒有拿武器,誠懇說道:「我來找一個人,他的名字叫空青,可能被你或是你的族人帶走,我沒有任何惡意。」

背後的人沒有馬上回答,似乎在思索這話的真假,至於亞修,此刻的內心被難以言喻的矛盾情緒填滿。

就情勢來看,他正處於生死一線間,對方如起殺機,抵在後頸的武器只要用力一送,他鐵定完蛋,理所當然感到恐懼。

但恐懼只是一小部分,當中更多的是興奮!因為只要一轉頭,他就能看清傳說中翼人族的真正模樣!想到這裡,他的情緒便興奮起來。

終於,亞修感到抵住後頸的武器離開,雪靈緊繃的臉色也緩和許多,最危險的時刻已過。

深吸一口氣,亞修緩緩轉身,翼人族的身影整個映入眼簾中。

他第一個念頭是「翼人」這兩個字形容得相當貼切──有翼之人,翼人除了背上那一對寬闊,但色澤略顯暗褐,無法以美麗稱呼的羽翼外,外貌和一個四、五十歲的普通人類並無二致。

但還是有些不一樣,首先是他的眼神無比銳利,而且好像有一層透明的薄膜覆蓋,可讓他們在飛行時視物。且身處如此寒冷的高度裡,他除了以獸皮遮住下身外,就沒有其他衣物,至於臉頰、胸膛、手臂等所有裸露的皮膚上,全刺上滿滿的藍色刺青,像是一種未知的文字或符號。

亞修心中有些失望,翼人族的外表和他所想的差距極大,但隨即明白原因,因為在腦海中,他對翼人族的想像還停留在見到安琪莉娜與黛絲笛兒時的儷影美態,失望是意料中事。

亞修這時注意到對方手上的武器是簡陋的竹槍,雖有殺傷力,但未免太低級了一些?不過眼前的翼人仍未完全收起竹槍,代表他尚有戒心。

亞修招手示意雪靈過來後,說道:「請教,您知道空青這個人嗎?」

翼人點頭,沉聲說道:「知道,正是我將他請回族內。」

亞修差點要大叫出聲,多日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連忙問道:「他人在哪裡?請帶我去見他,我是他的朋友。」

翼人突然青筋暴露,怒道:「卑賤的地上人,想污穢我族的領地嗎?真是可惡!」

亞修一愣,和雪靈面面相覷,他實在不曉得有哪邊說錯話,幸虧翼人沒動手。

翼人突然嘆氣,自語:「但最先犯錯的,不就是我嗎……不,我的作為一定可以受到『風神』的原諒。」

接著,翼人指著亞修,輕蔑說道:「要我帶你去,除非你通過風神的考驗,證明你擁有高貴的血統,否則就到地面等待,接受嗎?」

亞修心中叫苦,翼人的話他根本聽不懂,要怎麼做決定?正想先問考驗的內容之時,雪靈搶著說道:「接受就接受,誰怕誰啊?」

「妳在說什麼啊?」

雪靈拍著亞修的肩膀,自信說道:「怕什麼?本教主不管何種考驗都沒有問題。」

「這……好吧!」亞修也不願意默默等待,決意爭取和空青見面的機會。

「很好。」

翼人突然轉身,雙翼一拍,便以離弦勁箭的速度往前飛翔,他身上的刺青顏色幾乎和藍天化為一體,但更奇妙的事發生了,當翼人穿入雲層時,刺青居然慢慢變成白色,可見這刺青有著類似保護色的功用。

亞修暗呼不妙,他看出這並非翔天之翼可以追上的速度,再加上刺青的幫助,如果連翼人都找不到,要如何談考驗呢?

看往雪靈時,她也一臉茫然。

「妳追不上嗎?」

「呃……這個……那個……我今天身體欠安。」

「欠妳的頭啦!」眼看翼人就要消失在雲層中時,亞修一把抱住雪靈的腰說道:「別誤會,但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啊?」

雪靈還一臉迷糊時,亞修已經施展「操天翼」,只見到周遭的風之元素開始大量聚集,然後噴射而出,帶著兩人以比翼人還要快的閃電高速前進。

雪靈感到強風打得臉龐發疼,眼睛根本睜不開,只得以手掌摀住,再從指縫看出去,當瞧見底下景物如飛而逝,耳旁風聲急嘯時,歡呼叫道:「好棒、好棒,真的棒透了!副教主,這是什麼魔法?」

「這叫操天翼,是注重速度的飛行魔法,不過這翼人也真奇怪,沒說考驗是什麼就飛走,是存心耍我們嗎?」

雪靈完全忘了考驗這檔事,熱切說道:「這魔法待會記得要教我,知道嗎?不過真奇怪,你實力明明不如我,為什麼會這些我都不曉得的奇怪魔法?啊,等等,是不是你淨搞這些玩意,所以才會輸給我?」

亞修哭笑不得,分不清楚雪靈是稱讚還是在損他。

短短時間內,翼人已經飛越四座高山,雖身上的刺青有與天空同化的功能,但由於是直線前進,終究被亞修追上。

趕抵翼人身後十步之遠時,亞修以音之魔法將聲音集束送出:「請教,考驗的內容是什麼?可以先告訴我嗎?」

翼人渾身劇震,猛然停住,無法相信的回頭看了一眼,他眼中的亞修,正被高度集結並向兩側橫展的光翼包圍,而身後還帶起一道長逾數裡的光芒。

對初次目睹的翼人來說,亞修渾身的磅礡氣勢有如天神下凡。

翼人的臉色大變,由原先的輕蔑轉而畏懼,身軀竟微微的發抖,久久不能言語。

亞修感到奇怪,再次問道:「您說的考驗到底是什麼?」

「您是人類嗎?」

「啊?」被問得莫名其妙,亞修還是回答:「當然。」

「看來地上人之中還是有流著高貴風神之血的人。」翼人低聲自語,然後恭敬說道:「您的考驗已經通過,跟我來吧!」

翼人轉身飛行,速度降低不少,說話的神情語調更是謙卑有禮,亞修被弄糊塗了,也沒有多問,放開雪靈,以翔天之翼慢慢跟在身後。

往右飛行一段距離後,翼人突然往一座並不特別高聳的山頂落下,亞修隨之跟上,他發現山頂是呈內凹的缽狀,形似一座湖泊,不過並無湖水。

只見到翼人毫不停留,居然往湖中一條半個人寬的裂縫直衝而下,亞修恍然大悟,原來翼人族是居住在山腹之內!這太超乎想像了,假使沒有對方帶路,亞修絕對會將之忽略。

裂縫恰好僅容一人通過,亞修飛到半處由下上望時,只見藍天越來越小,最後縮成一線,而眼前卻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座明亮的山谷。

亞修停住,後面的雪靈一個沒注意就差點撞上他,正想破口大罵時整個人呆住,作聲不得、張嘴發楞的模樣無比滑稽。

他們的腳下是一座清幽的小山谷,碧草如茵的地面栽有大片的果樹,有幾個翼人族女性正在採擷果實,更有一條小河從中蜿蜒而過,不知流向何方,四周明亮如白晝。

這樣的景象在外頭很平常,但此地是不見天日的山腹之中啊!

亞修回過神,定神觀察後發現此地約莫一個村莊大小,四周都是山壁,而山壁的巖石是一種白色結晶,將自裂縫灑下的微弱光芒不斷折射後照亮此地,至於小河並非來自外頭,而是由山壁滲出的水滴匯集合成。

亞修同時注意到,四周的山壁上有一個又一個的石室,從上而下分層排列,密密麻麻的,起碼有一、兩千個之多,每層之間更有石階相連,如果全都住上人,儼然是一座小城,誰能想到,一座外表平常的高山內部卻別有洞天呢?

亞修心中讚嘆不已,翼人族到底是花費多少心力才挖出這樣一個遺世獨立的居所。

細微的風聲從兩旁傳來,只見兩個翼人突然出現,手執著同樣的竹槍指著亞修,表情憤怒,當中一個大聲開口:「偉大的『疾風』之長!為何再次將卑賤的地上人帶來,難道不曉得他們充滿臭氣的污穢血液已讓風神震怒嗎?」

怒罵聲在這封閉的地方往來迴盪,部分石室前出現了翼人的身影,不過說也奇怪,人數並沒有想像中的多,大約兩、三百人,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律只以獸皮圍住下身,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蔽體衣物。

亞修漸感不妙,因為這些人眼中的神情除了憤怒之外就是輕蔑,並逐漸喧鬧開來,顯然翼人族並不歡迎兩人的到訪。

「護衛我族的『烈風』啊!在日落將盡之前收回你的言詞,否則風神將懲罰你!我的族人聽著!」被稱做疾風,亦是引領亞修到此的翼人族族長朗聲說道:「用盡十二分誠心仔細聽我的話,我帶來的人身上所流的並非污濁的血液,而是高貴的風神之血,因為他們已通過風神的試煉!」

瞬間,一切的喧鬧全都平息,偌大的空間裡一片靜悄悄,只剩下順著巖壁流下的水滴聲。

疾風繼續說道:「他們不但通過,而且還超越了風神賜予我族的力量!他們必定是風神派來為我族掃去一切污穢,帶來神聖恩典的使者!」

所有翼人族的神情立刻變得尊敬而又畏懼,剛才質問亞修的那兩名翼人更是如闖大禍般的臉色發白,慌然收起竹槍。

亞修和雪靈全都聽得莫名其妙,但也曉得現在不要說話比較好。

疾風手一揮,喝道:「全部退下,所有人都不准打擾風神的使者!」

翼人不發一語,全都退回石室內,就連原先在採擷果實的翼人女性也急忙離開,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往亞修瞧一眼。

「兩位請跟我來。」

疾風恭敬的說著,亞修只好跟上,落往最低一層石室。洞前,一個沒有雙翼的人類站著,對他和雪靈投以好奇的眼神。

那是個外表看來約莫二十多歲,容貌俊偉的年輕男子,他的唇嘴掛著微笑,整個人散發出一股言語無法說出的親切,讓人一見就生好感,他眼中的專注和自信讓亞修聯想到芍藥,而兩人的五官輪廓又有些相似。

亞修連忙問道:「你是空青?」

那人微笑,點頭說道:「正是在下沒錯,真沒想到有人能找我找到這裡。」隨即臉色轉嚴,肅容問道:「國王陛下的病況是否有變?」

亞修心中一震,暗道空青的才思之敏捷絕不下於芍藥,從短短一個照面就推論出事實,「一言難盡,總之先離開這裡吧,詳細的解釋我路上再說。」

疾風突然開口:「這可不行,他已經答應要為我族人治病,在還沒治好前,我絕不會讓他離開。」

亞修臉色微變,當得知空青是被翼人帶走時,他就隱有不安,此刻預感果然成真。空青如在這多耽擱,那伊琴絲的父親,也就是巴洛雅之王──奧羅倫的病況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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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41:49
~第三章 血統之別~
亞修心情沉重,疾風亦是臉色難看,因為不論空青作何決定,都會損及一方。

不過,空青卻好似沒有半點為難,以令人安心的語調開口:「族長請放心,我答應過的事絕不會反悔。」

亞修聽得心往下沉時,空青笑著說道:「你也不用擔心,請隨我進來,我跟你把一些事情解釋清楚。」

空青不疾不徐的語調有著強大的感染力,緩和了亞修的情緒,領著他和雪靈朝石室走去,至於疾風則一陣遲疑,最終仍沒有進入,而是轉身離開。

亞修意識到,空青身上有某種引人安心的特質,假使自己是病人,見到這樣的醫生,恐怕藥還沒吃就先好了一半。

如此看來,醫道並不只是單純的施藥把脈而已,就連顯之在外的神情、態度也是其中的一環,想到這裡,亞修更加的佩服。

石室中沒有任何家具陳設,只在地面鋪上一層乾草並墊上幾塊獸皮當作床,上頭躺了三男兩女,共五個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翼人小孩,正陷入昏迷當中。

亞修發現這五個人全身上下傷痕累累,大半已經包紮完畢,不過在胸腹、手腳等處,卻有多處嚴重的瘀血痕跡,漆黑的顏色看得人怵目驚心,而羽翼也是血跡斑斑,傷口如此之重、之多,該是受到嚴重的撞擊。

雪靈露出同情的神色說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們怎麼傷得這麼重?」

亞修沒有說話,心中其實有些後悔進來,因為這五名小孩的慘狀讓他把空青立刻帶回的決定產生動搖。

「翼人族的小孩要成為成人必須通過測驗,測驗後依照他們的能力決定在族中的地位,而這些小孩在進行測驗的時候,因為天象突起異變,在猝不及防下摔成重傷,雖沒有斃命,但翼人們也無法治療如此重的傷勢,迫不得已只好找找有無採藥人以尋求幫助,結果族長發現我,而我也答應他的請求,只是沒料到我才剛包紮完,你們就找到這裡,真是不簡單。」

「這……該說是幸運吧!」

亞修不想說出真正的原因,畢竟說出這都是靠著雪靈的鼻子並不光彩,「那麼,你決定要將他們治好才回裡謝爾?」

「沒錯,因為我已經答應了。事實上翼人的體質極為強壯,就算在下雪的嚴冬裡也能赤裸身體,根本沒有生病這回事,就是尋常的小傷也都能自動痊癒,但也因為這樣,只要受到身體無法負荷的重傷,他們便不曉得該如何處理,如果我不插手,這五個小孩必死無疑。」

「那大概要花多少時間?」

「這個嘛,大概一天、兩天就行了。」

「這麼快?」

「當然,他們的體質本來就超乎常人,而目前最大的問題是身上的瘀血直達內腑,阻礙了正常的血脈流動,只要將這些瘀血化掉,傷勢立刻好了七成。」

「這樣子的話……那、那有些事我該現在告訴你,還是晚點告訴你好呢?」

空青露出一絲讚許的神情後說道:「我明白你是怕帶來的消息會使我分心,但請儘管說出來,這將有助我瞭解全盤。」

亞修內心雖仍有些遲疑,但終究把三色奇花是魔物、國王陛下病情轉危、黛絲笛兒開出的條件等等,全都說出口。

空青聽得臉色瞬變,眼中詫異、擔憂和狐疑等神情接連出現,聽完後閉目深思,片刻後張開眼,神色仍是從容無比,淡淡說道:「我明白了,看來這下不用請翼人族幫忙。」

「為什麼要請翼人族幫忙?」亞修惑然問道。

「因為翼人的眼力和耳力非同小可,縱使身在高空,只要集中精神也能看到、聽到地面一隻小蟲的動靜,加上數千年來都居住在連恩山脈,對此地該非常瞭解,因此我本想請他們幫我尋找三色奇花,作為治病的條件,現在看來應該不用了。」

「原來如此,那現在你打算怎麼做呢?芍藥她說沒有你不行。」

「不,她不是不行,而是獨自一人只有五成的把握,如果等無可等,她會行險一搏。抱歉,她對你使了小手段,目的在讓你全力找我,我認為她也預料到我無法及時趕回的可能性,所以會同時通知王室,要他們派使者請家父出面幫忙。」

亞修一喜,興奮說道:「什麼手段都不打緊,我不在意,不過太好了,有醫聖在,我們就算無法及時趕回也不要緊。」

「不,家父如果興致一來,偕同家母外出閒遊個十天半月是常有的事,這點也必須考慮到。」

亞修感到一桶冷水當頭澆了下來,但又明白這顧慮是應該的,看來空青和芍藥一樣,習慣將所面對的種種可能給事先想好。

「那麼,不管其他,我們該做的就是盡快趕回,對吧?」

「沒錯。」

「那麼,我會治療術,可以幫上什麼忙呢?」

空青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複雜,默然無語,好一會兒後才恢復平常,說道:「這真是太好了,如此一來,這些小孩身上的外傷只要片刻時間就能治好,而我更可以集中心力在他們壓迫到內腑的嚴重瘀傷上,順利的話,也許只要一天的時間我們就可離開。」

亞修完全明白空青的心情,歷經數十年好不容易練就的一身醫術,卻比不過治療術,雖是為同一個目的,但怎可能毫不介意?而醫聖之所以受人敬重,不正因為治療術有諸多缺點?假使治療術完美無缺,這世上恐怕沒有醫者的立足之地。

亞修轉移話題,問道:「那瘀血要怎麼處理呢?一般的瘀血要消散都得好幾天,更何況是如此嚴重的情形?」

「放心吧,這是小事,不過我需要一些特別的藥材和東西,我去請族長帶我去尋找。」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對藥材也有一點認識,應該可以幫上忙,而且也可以追上你們。」

「這點我相信,因為我從沒聽過有人是通過考驗而被帶進來,超越這個考驗更是難以想像。」

「我就是這點不懂,說什麼考不考驗,我連問都還沒問,那位族長就說我通過,實在奇怪。」

「咦,你竟不知翼人族的考驗……唔,也對,這種奇怪的事也只有他曉得。」空青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人,露出莞爾的表情後說道:「簡單一句話,你是否以飛行魔法追上疾風呢?」

「追上?當然有……等等,不會吧?那就是考驗?」

「沒錯,翼人族自詡為風之子、空之民,擁有與生俱來的飛行能力,他們認為自己是風神的後代,也是高貴血統的證明,因此從不與人類打交道,並將其視為低下、污穢的族類。不過,要是有人能與其匹敵,縱使那人背無雙翼,也會被認定為擁有同樣的血統,被視為翼人的一份子。至於考驗呢?則是飛越十座山脈後,翼人還看得到你,就算通過。」

「天啊,就這麼……就這麼……」

亞修的容易兩字哽在喉中說不出口,他雖然通過,但仔細一想後才發覺這考驗實在難得可怕,他的操天翼已經施展到將近極限才提前追上,那一般人呢?他們可能連翔天之翼都無法施展,就算能,但速度絕對不夠快,至少,雪靈如果孤身一人,就沒有辦法通過考驗。

亞修的自信在遇上雪靈這幾天來,早已被消磨殆盡,但現在一想,才發覺自己並沒有那麼差。

「不簡單,是吧?嚴格來講,這根本是不可能,而且還要能提前追上,實在是不可思議,我現在也有點懷疑你是不是人類。」

「我是人類沒錯,只是曉得一個高速飛行魔法,不過我有一點不懂,假使我是第一個通過,他們應該對我感到好奇才是,但怎麼全都是一臉恐懼和敬畏。」

「簡單,因為翼人族以飛行能力決定地位,他們認為速度的快慢代表著體內的風神血統多寡,而族長的血統歷年來皆由最濃的人擔任,但你卻勝過他,他們當然把你當成風神一樣敬畏。」

「血統啊……」亞修苦笑搖頭,他討厭以血統論斷一切,但畢竟這是他族的習俗,不容他置喙。

「對了,還沒請教兩位的大名。」

亞修和雪靈兩人報上名字後,空青說道:「好,有你在身邊,若有什麼要求,翼人們比較不會為難我。」

「什麼?都已經請你來了,居然還會為難你?」

這次換成空青苦笑,無奈說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聽說在兩個月前,居住在更北方的另一個翼人族部落,受到人類使者的蠱禍而甘為所用,使這一族對人類產生強烈的敵意,加上他們本已認定地上人都是污穢之身,所以仇視的情形更加嚴重,這次如果不是小孩中有一位是疾風的孩子,翼人恐怕會任憑他們自生自滅,也不找人幫忙。」

亞修感到心寒,這種血統至上的觀念實在可怕,但是否也顯露出不論什麼種族,親情的偉大都足以凌駕一切忌諱呢?但他隨即想到,假設這五個小孩中沒有疾風的孩子,那結果會是如何?

亞修搖頭止住思緒,不敢再想,只是他也聽出空青話中的矛盾,問道:「不是說人類無法通過翼人族的考驗嗎?怎會有人進到另一個族落中呢?」

「你會懷疑也是當然,通過考驗,你是翼人的座上賓,沒有通過而能尋得翼人的居所而進入,你會是一個非常令人討厭的不速之客,但翼人卻不會殺你,也不會碰你。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其實是因為我們在翼人的眼中是污穢不堪的生物,所以他們認為殺了我們會使自己的靈魂變得骯髒,因此絕不殺人,甚至連見血也不願意,矛盾吧?」

亞修還真是不知該露出何種表情,因為把人類視作污穢,所以不與人類往來,但也因為如此,所以不願殺人,感覺矛盾卻又有幾分道理。

雪靈兩手一攤,說道:「的確很矛盾,聽都聽不懂。」

「沒關係,有空我們可以再討論,那可以走了嗎?」

「可以。」雪靈和亞修同時點頭。


事情果然如空青所料,他每提出一個要求,疾風都是先看向亞修,然後再點頭。

空青說完後,拿出一張張繪好各種藥草外觀的紙張交給疾風。

疾風接過紙張,說道:「沒問題,我立刻帶人去採,我知道這些東西長在何處。」

空青沒有跟著疾風,而是拿出一個小木盒挾在腋下,亞修問道:「你不去嗎?」

「不必,我沒料到他們居然曉得這些藥草長在何處,這工作交給他們就行。」

「那我們就在這裡等嗎?」

「不,既然藥草有人找,那我想去另一個地方找一些東西,由於需要挑選,所以我得自己來。」

「喔,是哪裡呢?」

空青露出神秘的微笑,說道:「沼澤。」

亞修大感疑惑,在他的記憶中,並不曉得有哪種藥草是長在沼澤邊,但他很快就會知道答案,而且明白到,這將是相當有趣的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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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42:13
~第四章 奇妙生物~
亞修帶著空青施展翔天之翼,背後跟著雪靈,過了一段時間後,總算找到了從翼人們口中問到的沼澤。

沼澤位在森林一角,池水相當渾濁,池旁除了幾棵柳樹外,就是一大片足有半個人高的蘆草。

落地後,空青走到池旁左顧右盼,然後拿出木盒蹲了下來,顯然是找到了想要的東西,雪靈也因好奇而探頭。

亞修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才要蹲下看看是何玩意時,雪靈突然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然後以超越「神足」的驚人速度在瞬間後退了數十步。

亞修被嚇了一大跳,腦袋更是差點炸開來,他發現雪靈的叫聲比起那什麼四音招要厲害幾十倍,可稱得上是奪魄魔音。

受到波及的並不止他一人,空青也一屁股跌坐在地,手緊緊抱住頭,雖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鐵定是痛苦難當。

正當亞修尋思雪靈又是哪根筋不對的時候,更離譜的事發生了,她居然舉起雙手,在瞬間就造出一顆巨大的火球,而且毫不遲疑的朝著空青擲去!

「天啊,妳發什麼瘋?」

亞修大驚失色,竭盡魔力造出一堵散發著綠色光芒的「風之壁」阻擋,不過他隨即發現,這火球偏了一點,目標並非空青,而是他身前的沼澤湖,不過亞修卻來不及細想為什麼,擴大風之壁的範圍擋住火球。

火球與風之壁接觸的剎那,亞修立刻感到其破壞力非同小可,他沒有自信能夠完全防守,所幸他早已決定不做硬碰硬的舉動,因此在瞬間扭轉風之壁的角度,使之成斜面,更再次加強魔力,將火球往上彈起,使其落往一旁。

不過,火球落地時猛然爆發,熾熱烈焰直衝雲霄,風暴刮得蘆草往四周飛射,其速度、威力不下於利箭,所幸亞修的風之壁及時轉向,穩穩守住自己和空青。

風暴平歇後,沼澤池並沒有受到波及,這並非巧合,而是亞修的決定,既然此地有空青要尋找的藥材,怎能讓雪靈破壞呢?不過亞修雖用巧勁接招,卻也接得心驚膽跳,雪靈的天真外表總讓人忘掉她的實力之高已到了可怕的地步。

當亞修解除風之壁,想喘一口氣並問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時,卻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因為雪靈的雙眼出現了金色異芒!

「不會吧?古魔法?」空青脫口而出。

亞修不覺得奇怪,空青畢竟是芍藥的哥哥,理應知道同樣的事,「別鬧了!快住手!」

嘴上雖這麼說,但亞修並不認為雪靈是那種人家說了就會聽的人,因此腳下同時施展神足,打算以武力讓她「聽話」。

但沒想到,亞修剛移動到雪靈身旁兩步,眼看就可以一拳打下去的時候,身形卻被一股如同漩渦般的力量扯動,往外甩飛出去,飛了十多步遠才重重摔下,跌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霜雪之息』!」

這一耽擱,雪靈已經完成招式,只見她攤開合掌的雙手,一道微如螢火蟲的金色光芒出現,然後輕飄飄落往地面,像是雪融般溶化,沒有任何異象產生。

由於此招與「天地倒轉」的威勢相差太多,亞修懷疑雪靈是不是在開玩笑,正想詢問時,由地面之下傳來高速凍結的尖銳聲響。

亞修一頭霧水時,一副令他畢生難忘的景象出現在眼前,腳下的地面不知在何時已經蒙上一層寒霜,成為白濛濛的凍土,而蘆草則是從根部開始一寸一寸的往上被凝結成冰,就連沼澤旁的柳樹也遭到同樣命運,翠綠的身影被封在透明的堅冰中,有種奇特的美感。

亞修轉頭一看,發現百步之內都被凍結住,整個沼澤已變成冰原,一片極地雪國的景象,但範圍之外卻是一片平常,兩相比對之下,顯得無比突兀。

「妳……」

亞修指著雪靈,才剛踏出一步,被撥動的蘆草突然發出破裂的清脆聲,化成無數碎冰落往地面。

亞修不免想到,要是人被這樣冰住再一碰……他突然對可能出現的慘狀打了個冷顫,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自己和空青都還好端端的?

雪靈像是打勝仗的凝視四周,然後握緊粉拳朝向天空,大喊:「太好了!雖然有不識相的人阻擋,但無雙教又再次成功的擊敗可怕的妖怪!我果然很厲害!」

不知怎麼的,這話讓亞修感到無比刺耳,一時怒火上揚,衝到雪靈身旁,一拳就往她的腦袋狠狠敲下去,罵道:「什麼妖怪?什麼不識相的人?立刻給我說清楚!莫名其妙就出招,搞什麼鬼啊?」

亞修怒罵的同時,身後大片蘆草碎裂的清響剛好傳來,就像是伴奏般,將罵聲襯托得悠揚動人。

但亞修並沒發現到,他的舉動給予空青的震撼更勝於雪靈的霜雪之息,畢竟一個有將百步之內給冰封起來的實力,但另一個卻能滿不在乎就往頭打下去,兩者間高下立判,因此他認定亞修有更加深藏不露的實力,但空青並不曉得這誤會可大了。

雪靈揉著被打到的地方,抬頭大喊:「你在做什麼啊?不幫我就算了,還阻擋我?現在更打我?你到底站在哪一邊?有事沒事就欺負我,我是教主耶!」

「誰叫妳沒事又是火、又是冰的?妳不知道空青他要找藥材嗎?幹嘛這樣搗亂?而且要是波及到我們,該怎麼辦?」

「我才沒有差勁到連你們也冰起來,不過我真該這麼做才對,不然你老是欺負我……唔。」雪靈發現亞修的拳頭又舉起來,連忙改口:「好啦好啦,別一副要打人的模樣嘛,其實我的目標本來就不是你,而是妖怪。」

「什麼妖怪?這裡怎麼會有妖怪?我怎麼沒看到?」

「真的有啦,難道你不相信我?」

「當然。」

「哇,你太可惡了!」

「好了,妖怪到底在哪裡?帶我去看看。」

雪靈一聲尖叫,後退十多步後大喊:「我才不要,那好噁心。」

「有什麼好噁心的?不是全被妳給冰起來了嗎?」

「不要就是不要。」雪靈退得更遠了。

亞修沒有辦法,對空青問道:「她到底是看到什麼東西?」

空青楞了好一會兒才從亞修和雪靈的吵架聲中醒來,指著沼澤的一角苦笑道:「那不是什麼妖怪,而是用來活血化瘀的一種……不能說是藥材,該說是方法。」

亞修低頭一看,臉色隨即大變,往後退了兩步,語氣有些恐懼的說道:「你找這個東西要做什麼?」

空青還沒回答時,站得遠遠的雪靈大喊:「副教主,我沒說錯吧?這不是噁心的怪物是什麼?」

亞修真的沒有辦法反駁,他雖然相信空青,但有些東西就是令人望而生畏,那是一種出於本能的恐懼,沒有道理可談。

空青似乎見過多次這種眼神,淡淡笑道:「放心吧,牠的作用你會看得到。」

「我知道了,那……」亞修看了看被凝結成冰的沼澤說道:「看來牠們這下全都死光了,就到別的地方去吧!」

「什麼?」雪靈花容失色,說道:「你們還不死心啊?」

「當然,妳怕的話就離遠一點……不對,就算不怕,妳也要離遠一點,我可沒時間讓妳再來一次。」

「可惡,難道你就不怕嗎?」

亞修眼中懼色一閃即逝,隨即抬頭挺胸傲然說道:「當然!」

「什麼?你沒有說謊嗎?」

「我以副教主之名發誓,絕對沒有。」

亞修確實沒有說謊,畢竟當然之後可以接上「怕」,也可以接上「不怕」,而他可沒說不怕,如此看來,亞修已經慢慢理解言語的奧妙所在。

隨即他不理一臉氣呼呼的雪靈,帶著空青離地而起,找尋下一個沼澤。當自高處往下看,整個沼澤成了一個白色世界,和周遭的綠地格格不入,顯得孤獨而又美麗。

看了跟在身後,卻離得遠遠的雪靈一眼,亞修內心相當複雜,雪靈的實力已不用多說,但偏偏她的個性卻是迷糊又天真,萬一真讓人給利用,後果不堪設想。

傍晚時,亞修回到翼人族的山腹內,他表面強做鎮定,但對空青手上木盒內的東西還是有些恐懼,回想剛剛在另一個沼澤把那些小東西東挑西撿,選出較大隻的並放入盒裡時的景象,就差點作嘔,但因話已說滿,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雪靈面前丟臉,只得忍耐。他真能體諒雪靈為何一出手就是那麼凌厲的魔法,因為這是女孩子的天生剋星。

放置受傷小孩的石室內,翼人早一步採回藥草堆在洞外,而除了疾風外,就剩那個曾大聲質問,名叫烈風的翼人,看他的樣子,顯然不願意靠近這裡。

亞修覺得奇怪,這些小孩的父母都到哪裡去了,怎麼不在旁照料呢?但當他發現烈風望向空青和石室內小孩的眼神是無比厭惡時,突然升起了一個想法──翼人們該不會仇視人類仇視到連空青所在的地方也不願進入吧?縱使裡頭有自己的孩子?

這個問題當然不能公開詢問,但亞修卻覺得大有可能,如此一來就糟糕了,因為這五個小孩全都受過空青的照顧,當他們痊癒後,同族的人會如何對待他們?

亞修握緊拳頭,他絕不願意在救了小孩一命之後,讓他們往後的人生受到歧視,但一時間又找不到辦法解決。

空青並不曉得亞修的煩惱,專注檢查翼人所採回的藥草,確定正確後,對亞修說道:「我打算先讓孩子們服藥,藥讓我來煎,你可以先幫他們……」

空青話說到一半,亞修立刻插嘴:「煎藥的事就交給我吧,你先幫孩子們換藥,好嗎?」

亞修之所以不馬上幫小孩治療傷口,是因為一個初步的構想已在他的腦海中逐漸成形。

空青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看到亞修的眼神帶有請求時,也沒有追問,便回到石室換藥。

亞修開始洗藥、取水、生火以熬煎藥材,忙得不亦樂乎,同時思緒飛快的運轉,至於雪靈則是遠離亞修百步以上,完全不上前幫忙。

忙了一陣子,亞修煎出五碗色澤深黑,藥味極重的湯藥,交給空青餵食。

這藥確有奇效,才剛入口沒多久,小孩的臉色不但轉紅,更開始大口喘氣,與先前一動也不動的情況相差極大。

亞修不禁讚道:「你真是太厲害了。」

「不,不是我厲害,而是他們的體質相當好,讓我得以下重藥引發他們體內潛藏的自療能力。」

「這還不叫厲害?不是每個人都能一眼判斷出病人的體質,更何況他們全都昏迷不醒。」

空青笑而不語,取過木盒打開,亞修雖已曉得裡頭是什麼,仍不自覺的後退兩步,而當空青以夾子把盒中的東西挑起時,亞修閉上眼,不敢再看。

「你這是在做什麼?」疾風剛從石室外往內看,一聲驚呼後衝了進來,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情,看來翼人族和人類一樣都怕這個東西。

那是個身軀柔軟,略顯扁平,頭尾成尖狀,約莫一根指頭大小,背面色澤暗黑,腹部呈現淡黃,並有許多不規則綠色小點交雜其中的怪異生物,名叫水蛭。

當想到水蛭那滿佈濕黏液體的身軀蠕動前進,最後掛在獵物上的皮膚吸血,直至身軀漲大,吸飽才脫落的景象時,有誰能不害怕?

空青答道:「我要用牠吸出這些孩子身上的瘀血,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疾風看著夾子上那不斷扭動著的水蛭,怒道:「胡說,這種醜陋的蟲子會有用?你別騙我了。」

「不,牠真的有用,因為我自己也試過,如果你不信。」空青捲起衣袖,露出手臂往前伸說道:「那麼你可以把我的手打到瘀傷,我當場示範給你看。」

空青的自信震住了疾風,讓他無言以對。

但偏偏這時烈風大步而進,說道:「地上人,你的話或許沒錯,但風神之子的高貴身軀怎能被這污穢的生物接觸,甚至被吸食血液呢?他們就算是死,也必須永保靈魂的高貴。族長,就叫他離去吧!」

疾風出現了痛苦的神情望著病榻上的兒子,最後牙一咬,嘆息說道:「你們都聽到了,風神的血統絕不准受到任何污損,現在就請你們離開。」

空青臉色一變,罕見的露出怒意,行醫如此之久,他還是首次遇上這樣的父母!雖明知歷經數千年的信仰無法輕易撼動,但他還是不能接受。

「那麼,」空青強自冷靜,將水蛭收起,退一步說道:「就改用草藥的藥力來衝散這些血塊吧!不過需要兩天的時間,而他們也得多吃些苦頭。」

疾風本想說好,烈風卻是早一步搖頭說道:「不可以,會想到這種污穢的手段,代表你本身的髒污已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我不能讓你繼續碰觸風神之後的高貴之子,請立刻離開。」

疾風一陣掙扎後垂首不語,顯然贊成這些話。

在旁的亞修原本也是怒火上湧,但隨即露出一絲喜色,等烈風和疾風全都安靜下來時,嘴唇微動,走出石室仰頭大喝:「愚蠢至極的翼人啊!」

以音之魔法發出的聲音有如暴雷,在幾近密封的山腹內不斷迴響,外加輕蔑的言詞,立刻激怒了所有翼人,疾風和烈風同時臉色驟變,眼露怒氣衝出石室,不過,所有見到亞修的翼人,先前不論是何種表情,此刻都變成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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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42:35
第五章 假扮風神~
亞修站在偌大的山腹正中央,腰桿筆直,頭微微上仰,表情肅穆,視線彷彿落在無窮遠處,但真正令翼人害怕的是他周圍蒙上了一層深綠色的光芒,有如波紋流轉不定。

當所有的翼人全都現身時,圍繞住亞修的光芒突然向兩側橫展開來,幻化成羽翼狀,帶著他的身軀緩緩離地,漂浮在半空中。

綠色的光翼大至籠罩住整個山腹,同時輕輕擺動,當光翼拂過翼人時,他們的懼意更深,不自覺的往後退。

亞修的神色表情不見波動,緩緩開口:「繼承吾高貴之血的子民啊,為何褻瀆自己的靈魂?難道忘了吾賜汝雙翼的真義?難道忘了汝等是藍天的主人?難道忘了汝等為空之子、風之民嗎?」

亞修的話語不但清楚傳入每個翼人的耳朵裡,更奇妙的是他人雖在眼前,但聲音卻讓聽到的人感到忽左、忽右,撲朔迷離、變換不定,而到了最後一句,則是突然爆開,有如雷鳴,讓翼人們完全失去方寸,慌亂得左顧右盼。

「汝等難道不識吾之真身嗎?」

疾風身軀劇震,驚叫出聲:「難道是風神大人?!」

此話一出,翼人們紛紛跪下,將頭觸地,對能自由飛行在空中的他們來說,點地代表著絕對臣服。

亞修的視線依舊是落在無窮遠處,卻突然開口:「喪失信仰之心的劣子啊,莫非要吾將汝的雙翼取下?」

原來現場唯獨烈風一人還在懷疑打量,並沒有跪下行禮。

這句話在旁人聽來並無異樣,但烈風卻是身軀一晃,不支倒地,因為他感到這幾個字就像一把尖鑿般,狠狠的刺入腦袋中,讓他痛苦不堪。

烈風哪曾遇過這種事,立刻大聲懺悔:「烈風不敢,求風神開恩。」

「唉,吾之子民啊,汝等過往的輝煌與尊貴消失到何方呢?」

疾風戰戰兢兢問道:「風神大人,莫非您對我私自帶領卑賤的地上人前來而發怒?如果是,我立刻將他們驅走。」

「愚蠢!」亞修一聲大喝,綠色的光翼更加耀眼,他怒斥道:「吾為風,日行萬裡,夜逐日夜。吾有飛越大海、捲動浪濤,掠過荒漠、揚起沙塵,高入蒼穹、舞動白雲之能。吾之高貴,天地之最,高山不能阻、烈火不能焚、霜雪不能凍。吾問汝等,既繼承吾之血,為何還被困於心之牢籠中?!」

翼人們瑟瑟發抖,根本不曉得眼前的「風神」要說些什麼,不過,站在石室內的空青卻是眼神一動,有些瞭解。

「吾之風不論遨遊藍天亦或拂過穢處,依舊保持清淨之軀,此乃高貴之真意。汝等竟劃地自限,築起以高貴之名之牢籠,將自身困於內,對外表相異之人排斥輕侮,此是虛假之高貴!汝等難道忘卻背後之雙翼為遨遊藍天,俯瞰大地,不受拘束之羽翼?為何此刻竟受困於血統之迷思內?吾甚感失望!」

「風神」的訓斥讓翼人們默然無語,然後他話鋒一轉,以有如慈父般的溫柔語調說道:「汝等繼承吾之血脈,為吾之愛子,吾不願見汝就此沉淪,特借此子之軀為汝開導。切記,肉身之皮囊、血肉,終有一日會化成塵土,但高貴的心靈不墮,靈魂將能重回吾之懷抱,與吾一同遨遊天地、戲月弄日,勿忘吾之教誨。」

亞修的頭突然無力垂下,身軀緩緩落地,而背後的綠色光翼更是化成近百粒的小光球,圍繞著翼人亂舞,一陣子後才緩緩消失,至於亞修則是不省人事。

空青趕忙越過還說不出話的疾風、烈風兩人,跑到亞修身邊,和雪靈一同將他扶回石室。

此時,亞修的嘴唇微動,雪靈和空青的耳朵立刻聽到一股細如蚊蚋的聲音:「千萬不要亂說話,翼人的耳朵很靈。」

的確不能亂說話,畢竟亞修假扮風神的事一旦被翼人曉得,他們三個可能無法走出此地。

當中最辛苦的該算是雪靈,亞修一走出石室就立刻以音之魔法要她除了幫忙看哪個地方有不合作的翼人,除此之外就不能多說一個字,讓她想大聲叫好都不行。

這是一個百分百的欺騙行動,但亞修可不管那麼多,耳朵不斷聽到的高貴和卑賤、污穢等字眼雖使他覺得刺耳,但還不當一回事,只是當這些有可能影響到無辜的孩子時,他就無法忍受。

亞修曾享受過親情間最幸福、最美滿的滋味,所以曉得一旦失去會是多可怕的打擊,既然有能力也有機會,何不出手?因此他毫無愧疚之意。

亞修被扶進石室後緊閉雙眼,側耳傾聽空青和疾風的談話,終於,疾風接受以水蛭吸食瘀血的療法,就連烈風也不敢反對,亞修心中放鬆不少,看來這步棋下對了。

而這一放鬆,亞修因為專注同時操縱光翼和音之魔法的精神便顯得疲累,他立刻決定小憩一番,以加深被風神附身後的真實感。

過了好一陣子,亞修被石室內的吵雜聲驚醒,在要張開眼之前,還故意大聲發出呻吟。

當眼皮完全張開之後,亞修最先看到的是雪靈漲紅的臉孔,正對他怒目而視,而翼人也多了好幾個,有男有女,正關切著受傷的小孩子,該是他們的父母。

這下亞修反而感到好奇,心想假扮風神的效果真有這麼快、這麼大嗎?但與其這樣想,還不如說那骨肉相連的親情雖一時被僵化的思想給限制,但並未消失,一旦限制開始鬆動,就立刻湧出。

亞修發現翼人朝自己望來的眼神個個都是不知所措,決定戲既然已經演到一半,那就全套演完吧,當下晃晃腦袋,惑然問道:「我是怎麼了,你們怎麼這樣看我?」

空青的反應亦是極快,立刻反問:「你難道忘記風神的事?」

亞修皺緊眉頭,說道:「什麼風神?你到底在說什麼?」

「就是……嗯,你剛剛沒有什麼奇怪的感覺嗎?」

亞修裝出吃驚的樣子,說道:「你怎麼會知道?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到被一股溫暖的綠色光芒包圍,讓我覺得無比溫暖和親切,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空青把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亞修裝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說道:「原來如此。」

眼角瞄了翼人一眼,亞修對著空青說道:「我在想,也許是風神特意引我來此,否則我怎麼可能在連恩山脈如此遼闊的地域中找到你所遺留的食物,進而判斷出你被翼人帶走呢?我以為,風神除了要我代為傳話之外,也是特意要我來幫忙這些小孩。」

亞修相當會說話,就連早已知情的空青此刻都有點相信這是真的。

亞修特意不向翼人說話,但他們卻是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楚明白,效果反而更好。

疾風忍不住問道:「你說的幫忙是怎麼一回事?」

亞修走到小孩子身前,發現他們的情況大有起色,臉色紅潤、有兩個已經恢復意識,而原本漆黑的瘀血痕跡也變淡許多。低頭一看,發現木盒內那成百條的水蛭身軀全都漲大一倍之多,以水蛭吸食瘀血的療法雖駭人,但的確有神效。

亞修伸出雙手,正對著小孩,沉聲說道:「這就是風神引領我至此的理由。」

話音剛落,他的雙手發出了璀璨的金色光芒,將五個小孩全都籠罩在內,讓空青和一旁的翼人全都看得目瞪口呆,亞修同時也確定一件事,就是治療術的威力果然增強不少。

令人炫目的光芒持續了好一陣子才停止,空青立刻上前將傷口的包紮解開,赫然發現輕微的已經痊癒,嚴重的也癒合大半。

亞修對目瞪口呆的疾風等人柔聲說道:「看到了嗎?先讓你們遇上空青,後又引領我至此,可見風神多麼不忍你們的孩子受苦。我雖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卻感到風神對你們的關懷與照顧實在是無比濃厚。」

亞修充滿感情的語調讓翼人們為之動容,對於風神現身一事再也沒有絲毫懷疑。

亞修見大功告成,內心無比滿意,說道:「那麼,你們就先離開吧,這些孩子交給我和空青專心照料。」

將翼人送出石室後,亞修嘴唇微動,以音之魔法將聲音傳至空青和雪靈耳中,「不要忘記翼人的耳朵有多靈敏,因此不要多說話,尤其是教主妳,連一句話、一個字……不,妳連張嘴、打噴嚏都不准,知道嗎?」

雪靈本來就苦著的臉更苦了,但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因此含淚點頭。只是她想也想不通,為什麼連張嘴都不能呢?亞修不信任她保密的能力嗎?

對此,她陷入沉思。


接下來的一夜裡,這五位翼人小孩展現了超乎常人的回復力,兼且對藥物反應良好,空青決定再加重藥性,和亞修兩人徹夜未眠的熬煎藥湯。

至於雪靈呢?亞修早早就要她去睡,完全不敢叫她幫忙,畢竟她只要醒著,就有開口的可能,而開口後的風險是他們三人所承受不起的。

第二天一大早,當疏落的陽光從縫隙中照入,藉著巖壁結晶的反射讓四周漸漸明亮之際,亞修和空青靠著巖壁坐了下來,他們身前,五個小孩睡得香甜無比,臉色紅潤,沒有一點受傷的痕跡。

兩人雖然累,但表情興奮,因為事情以超乎他們想像的速度往好的那一面進行。

空青說道:「天地之大,果然無奇不有,沒想到世上有體質如此特異之人,對藥物有這麼好的吸收能力,家父要我和芍藥遍遊落羽大陸的原因,我總算深刻體會到。」

亞修感到好奇,問道:「什麼原因?」

「說穿了也很普通,不外乎要我多看、多聽、多學、多想。家父浸淫醫道一輩子,雖被稱為醫聖,但他卻曾說過,他的醫術有大半是從各地見識、學習而來,他不過是集大成者,落羽大陸有成千上萬個風俗民情皆異之鄉城,總會有些獨特心得,如能盡數挖掘、整理,必可有益後人,但他一人之力畢竟有所不及,因此囑我和芍藥治療完國王陛下後,立刻開始另一次遊歷。」

亞修聽得敬佩不已,同時想起他對芍藥的請求還沒讓空青知道,當下小心翼翼的提出。

空青聽完後,沒有絲毫的驚訝,謝過亞修對芍藥的救命之恩後問道:「捨妹聽到你的請求後,她……嗯,她的反應如何?」

亞修細想那時的情景,發現芍藥只能以「期待」來形容,當下不曉得該不該說出口。

空青細察亞修的神色,嘆道:「她的反應或許不合情理,畢竟戰場乃千萬人征伐殺戮、遍地血腥之所在,實在不該把它當成磨練醫道之所,然而這就是現實,醫道要進步,就得從錯誤中摸索,方能有一絲成就,之間的犧牲相當可觀。」

「這點我明白。」

「是了,那麼她……對你有沒有不禮貌的舉動?」

一愣之後,亞修明白空青的意思,但這要他如何回答?只能苦笑,不過他發現空青對這妹妹除了關心外,還有一絲無奈。

空青露出歉容,說道:「真是相當抱歉,捨妹她對治療術的反應比較強烈一點,不過她並非真的討厭,而是將其當作一個目標,並藉其存在來鞭策自己向前。」

「放心吧,雖相處沒多久,但我大概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我不但不會在意,反而還十分欽佩。唔,疾風來了,那我們……」

空青站起,拍去身上的塵埃,說道:「我再去看一下小孩子們的情況,如果沒有其他問題,就交給他們照顧,我們立即返回裡謝爾。」

亞修滿意的閉上眼,爭取片刻休息,努力至今總算有了最好的結果。不過他突然想到,那雪靈呢?總不能任她睡到中午吧?想到這裡,亞修的嘴角浮起了笑容,好事成雙時,擋也擋不住。

片刻後,空青交代翼人們一些該注意的事後,背起自己的行囊,但眼光卻不時瞥向雪靈。

只見雪靈杏眼圓睜,露出牙齒,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因為亞修剛剛一桶冷水就往她頭上倒下去。

被這樣「叫」醒,雪靈當然張牙舞爪想找人出氣,不過亞修卻搬出迫於無奈、萬分不願、急於趕路和國王病危等多頂大帽子,壓得雪靈是有氣難出,讓亞修心情大感舒暢。

「非常的感謝你們,使者大人,我們絕不會忘記風神的教誨。」疾風誠懇說著,他的小孩因復原較快,起身跟在一旁,似懂非懂的道謝。

「這真是太好了,如此一來,相信風神也會覺得高興。」亞修神情自若的說著,毫無愧意,然後心中一動,說道:「我能請你們幫一個忙嗎?」

「什麼忙呢?使者大人?」

「就是在這山脈中,有不少我的朋友散落各地,他們都來自裡謝爾,如果你們剛好遇到的話,是否能跟他們說找尋空青的任務已經完成,請他們返回營地呢?這樣他們就明白了。」

事實上亞修不必請翼人族幫忙也可以,因為在出發時,就有約定十五天後如沒有結果,任務自動結束,全員必須返回營地再做打算,但如果有翼人幫忙,則可以不必浪費那麼多時間在無謂的搜索上。

「沒問題,包在我們身上,能為使者大人服務,是我族的莫大榮幸。」疾風熱切的說著,看來他會差遣所有族人尋遍連恩山脈的每一寸土地,務求完成交代。

「……呃,真是太感謝你了,那麼再見了。」

亞修揮手向翼人們道別,他在最後一刻才為假扮風神感到不安,因為現在他只要一句話,翼人搞不好連性命都願獻上,要利用他們也是舉手之勞,這太可怕了。

不過一會亞修內心也隨之釋然,畢竟自己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日後見面的機會也等於是零。

亞修帶著空青越過峰頂那一道縫隙投入天空時,雖四周和山腹一樣明亮,但無垠的寬廣天地卻讓他心中一鬆,他這時才發現到,在山腹之內時,內心不自覺的因封閉的環境而感到一股無形的壓迫,如果長久居住,很難想像人的個性會有何種轉變。

亞修長吁一口氣,回頭再看一眼,誰能想到平凡無奇的一座山,內部居然別有洞天呢?不禁脫口說道:「翼人族居然有辦法將一座山鑿成這樣,那需要多大的功夫啊?」

在他身後的空青接下去說道:「我認為那個地方應該不是翼人們所開鑿的,他們只是後來借住的人。」

「不是?那會是誰?」

「人類。」

「不可能吧?有誰會那麼無聊?」

「如果是為了求生呢?」

亞修眼神一變,說道:「難道你指的是神魔之戰中,人類避往地底、高山的傳說嗎?」

「那並非傳說,而是確實發生過的事,在神魔那可撕裂天地的戰火中,大地的一切全都受到摧毀,只有這些地方比較安全,事實上我有位長輩醉心於這類遺跡的探索和史料整理,發現了許多我們從不知道的事,也證明那段歷史是確實存在過。」

聽到這裡,亞修對那位長輩湧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但一時間又想不出為什麼,不過倒是記起一事,問道:「那麼古魔法也是在這發現之內嗎?」

「正確。」

「那……」

「抱歉,這件事我瞭解得並不多,只知道那是『人類的魔法』,而且威力足以匹敵神魔,就只有這樣而已,不過,你應該有另一個更好的對象可以問才對。」

亞修望向一旁的雪靈,試探性的問道:「妳可以告訴我古魔法是怎麼一回事嗎?」

只見她頭一抬,指著自己的嘴,然後搖搖手。

亞修立刻明白她還在生悶氣,當下擺出笑臉,昧著良心說道:「教主啊,妳大人有大量,何必和小的一般計較呢?這樣一點都看不出妳胸襟的偉大之處啊!」

被這麼一吹捧,雪靈的悶氣立刻煙消雲散,看得空青是一臉訝異。

「好啦,既然你這麼說,那本教主就原諒你了。」

「那麼敢問教主,這古魔法是怎麼一回事?」

只看到雪靈剛開口想說話的時候,她的右手立刻摀住嘴巴,看得亞修莫名其妙,問道:「妳這是在做什麼?」

只見到雪靈的左手萬分努力,好不容易才將右手拉開,辛苦說道:「沒辦法,我師父曾經對我下過一個奇怪的魔法,只要我想說出關於古魔法的一切時,手就會自動摀住嘴巴。這真是奇怪了,為什麼師父不信任我的保密功夫呢?我覺得我的口風很緊啊,像現在你問起古魔法,我也不會說那其實是……嗚啊!」

眼看雪靈的大嘴巴又要闖禍時,右手啪的又摀上嘴巴,模樣滑稽有趣,讓空青別過臉去,雙肩不住抽動,忍笑忍得相當辛苦。

此刻,亞修內心盈滿著對雪靈師父的欽佩,光看他封住雪靈大嘴巴的完美手法,就曉得這人實在是太厲害了。

欽佩之餘,亞修的翔天之翼加快速度,朝著營地前進,他雖對古魔法有強烈的好奇心,但還沒到非知道不可的地步,且此刻的當務之急該是趕返裡謝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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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42:59
~第六章 越陷越深~
馬車的車輪在路面上高速急轉,發出了刺耳的戛戛聲,雖車廂極為高級,亦在隔音上下過一番功夫,但仍無法完全擋住聲音傳入,加上車身的搖晃,讓裡頭乘坐的人難過不堪。

車廂內佈置成臥舖,但縱使是躺著,亞修仍然無法擋住暈眩之苦,不過他的心情卻是開懷無比,因為他搭乘的馬車,正全速趕回裡謝爾。

昨天,他和雪靈帶著空青回到紮營點,然後立刻被請上一輛馬車,由一位士兵駕車,日夜兼程趕往裡謝爾。

一路上,以十二匹精挑細選、訓練有素的駿馬所拉動的馬車,以快若飛鳥的高速前進,不但如此,速度更是保持在極限,這並非馬的體質特別,而是瑞爾特早有準備,每隔一段距離便留下士兵和馬匹待命,當拉車的馬兒疲累時,剛好可以換下舊馬,自能讓馬車永遠以極速奔馳,將十天之遙的距離硬是縮短到三天,甚至更快。

亞修感到車速緩緩降低,打開小窗往外看,馬車正偏離道路往一旁的樹林駛去,片刻後就出現了七、八人,解下疲累的馬兒,換上新馬。

這些人都是巴洛雅的士兵,但卻沒有穿著軍服,打扮和尋常商旅無異,為的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不到片刻,換馬的行動已經結束,甚至,就連駕車的也換了一個,只見他上車後一抽馬鞭,群馬立刻邁開四蹄,拖著車廂高速奔馳,前後耽誤的時間不過片刻。

亞修關上窗,搖搖暈眩的腦袋,他的右邊,是熟睡的空青,不過睡夢中的他顯然也不好受,臉色蒼白,不時發出呻吟。這也難怪,因為一天下來,除了解手和換馬外,馬車根本未曾停過,吃、睡都在車內,這一路顛簸誰都吃不消,就連一向多話的雪靈也沉默不少。

不過苦雖苦,三人都沒有要求停車休息的念頭。

亞修閉上眼,雖然早已睡飽,但還是強迫自己入睡,唯有如此,才會舒服一點。


時間又過了兩天,亞修一行人終於進入巴洛雅的領地,就連駕車的士兵都穿上軍裝,一路上通行無阻,而另一個變化就是大道平坦筆直,讓顛簸的情形大為改善,至於原因呢?亞修看著一隊隊,動輒百輛馬車規模的商旅就立刻明白為什麼。

突然間,馬車的顛簸和噪音幾乎完全消失,亞修心中一動,打開車簾往兩旁看去,所見的景象讓他差點流下淚來。

喧鬧的人聲、筆直卻又不見綠意的大道,還有濃得化不開的團團白霧,此地正是巴洛雅的王都──裡謝爾!

「終於回來了。」

自魔界再到連恩山脈,最後回到這裡,這之間的波折之多,讓亞修此刻好似身在夢中,有些懷疑之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嗎?

亞修嗅了一口帶有濃濃水氣的空氣,內心無比滿足,但他突然覺得有些異樣,就是裡謝爾的水氣怎麼比以前要來得濃厚?

亞修的疑惑沒有持續多久就把目光投向王宮的上方,白霧像柔軟的薄紗將高聳入天的雙塔輕輕遮掩,舞動微擺間,為這冷硬的建築多添了幾分朦朧與神秘,但問題在於,王宮內本該有四塔守護。

「哈哈……」

亞修一陣乾笑,直到此刻,他仍不敢相信雙塔是斷在自己的手裡,不過比起雙塔的賠償,最叫他不知如何是好的便是要如何面對伊琴絲。

「哇,總算到了。」醒來的雪靈把頭伸出車外,深吸了一口氣,滿足的說道:「果然是溫泉特有的味道,終於不用再這樣晃來晃去了,下車後,我要趕快去泡溫泉,聽說溫泉可治百病,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空青邊整理行囊邊說道:「溫泉不僅可治皮膚等疾病,更有美容養顏的效果,對長途跋涉的旅人來說,溫泉更是去疲止乏、活絡血脈的好東西,說治百病太過誇張,但絕對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妳只要泡一陣子,加上一晚好眠,包妳明天精神飽滿、元氣充足,這幾天的疲勞全都不翼而飛。」

雪靈聽得雙眼放光,喜道:「好棒,這樣的話,那乾脆就把無雙教的總部設在這裡好了。」

亞修突然伸手往她的後腦勺打了一下,痛得她大罵:「你幹嘛打我?」

亞修沒說話,事實上他也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只能說他突然間就是有這股衝動。

亞修發現自己很羨慕雪靈,她可說是三人中……不,也許是所認識的每一個人中最沒有壓力、最不需為任何事牽腸掛肚,且能時時刻刻開懷大笑的人。

亞修想到這些,突然笑了出來,說道:「對不起。」

雪靈深吸一口氣,瞪大眼,握緊的拳頭有些發抖,怒道:「這就是你的道歉嗎?嘻皮笑臉的,一點誠意都沒有。」

「哎呀,別這麼說嘛,教主妳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我一般見識呢?」

「說這什麼話,教規第一條……」

雪靈氣得哇哇叫,劈裡啪啦的把無雙教的教規唸了出來,不過現在說的卻和她以往說的根本不一樣,可以想見,未來她說的和現在說的也一定不同。

亞修滿意的看著雪靈發怒的模樣,感到緊繃的情緒舒緩了一點,這算是她另一項讓人想不到的作用。

馬車直接駛入王宮,然後慢慢的停下來,這時車外傳來一聲彷彿陷落黑暗深淵中,但突然灑下一道曙光,從絕望中見到半絲希望的叫喊:「空青先生回來了嗎?」

亞修的心猛然被揪緊,他聽出了那和哭音幾無二致的聲音是出自伊琴絲之口,如此看來,她已曉得自己父親的真正病況。

車簾被掀開,闊別許久的伊琴絲出現在眼前,她的神情憔悴、眼神慌亂,一把就牢牢握住空青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抱住救命的浮木般,以讓任何人聽到都要落淚的悲傷語調說道:「快跟我來,父王的狀況非常不好。」

然後,瞥了亞修和雪靈一眼就拉著空青快步入宮。

亞修的心在接觸到伊琴絲的視線的瞬間抽動了一下,這女孩的眼神原已被父親病危的哀楚所填滿,但見到他時,那痛苦又加重了幾分。

亞修內心變得無比沉重,腳步蹣跚的下了車,呆呆的隨著宮女走到原先休息的小樓。

踏入房內,亞修翻身上床,痛快的舒展四肢,他突然想到,萬一集黛絲笛兒、芍藥和空青三人之力,依舊不能救回國王時,事情會如何演變呢?伊琴絲必定肝腸寸斷、痛不欲生,更有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不會把心神擺放在他身上,這段單方面的感情大有機會無疾而終。

然而,亞修真願意見到這事發生嗎?

亞修苦笑搖頭,他當然不希望,這純粹是旅途勞累導致胡思亂想所致,閉上眼,他決定休息一下,等精神振作一些再去找黛絲笛兒問清國王的病況如何。

眼睛才闔上沒多久,亞修立刻熟睡不醒,畢竟這床鋪比起馬車實在要舒服至少十倍以上。

「叮鈴」、「叮鈴」,亞修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費盡千辛萬苦才張開沉重的眼皮。

「這是什麼聲音……」亞修一臉茫然,側耳傾聽,他只覺得身體重如鉛塊、疲憊不堪,就連動腦都不願意。

此時聲音再起,亞修靈光一現,恍然說道:「對了,這是宮女叫人的搖鈴,有什麼事呢?」

亞修掙扎起身,步出臥室,將門打開,只見到四名宮女手上端著散發誘人香氣的菜餚佇立在樓前,亞修抬頭一看,赫然已是黃昏。

等宮女將菜餚放好離去後,亞修毫不客氣的大快朵頤,畢竟這三天來為了節省時間,每頓飯都在馬車上解決,吃的盡是些乾糧、肉脯和糕餅等食物,雖然口味還算不錯,但怎樣也比不上熱騰騰的飯菜。

把一鍋雞湯全都喝下肚後,亞修放下碗,滿足的往桌上一趴,只覺得身體舒服不少。不久,搖鈴聲再起,並傳來宮女詢問是否要收拾的聲音。

亞修打開門讓她們進來,當收拾完畢要離去時,他問道:「對了,我朋友……也就是黛絲笛兒,妳們認識嗎?」

為首的宮女欠身行禮,回道:「認識,我曾服侍過她。」

「那麼,她目前是在雙月宮還是幫國王治……不,還是在別的地方呢?」

亞修說到一半便改口,因為他不曉得國王病危之事該不該讓這些宮女知道,照理來說,這種大事理當保密,但一般來講,這事很難瞞住所有人。

「這……她尚未回宮啊!」

「什麼?怎麼可能呢?!」亞修吃了一驚,急忙問道:「那麼,瑞爾特殿下和芍藥呢?他們在宮中嗎?」

「殿下和芍藥小姐此刻亦不在宮中,至於他們目前身在何處,奴婢也不曉得,大人的問題,是否要奴婢代為轉告公主殿下呢?」

「不、不必了,妳們下去吧!」

「是。」

宮女行禮後轉身離開,反倒是亞修皺眉苦思,他完全沒料到芍藥三人居然還未回裡謝爾,按照時間,他們應該在四、五天前就回到這裡。

亞修情緒出奇的冷靜,腦袋飛快的運轉,是路途發生意外嗎?不可能,因為有黛絲笛兒在,而伊琴絲的表情也不像出事,這麼看來,該是中途有事耽擱,亞修心中一動,原因大有可能是出在芍藥身上。

黛絲笛兒沒多少人認得,她亦不可能在趕路途中找麻煩,瑞爾特身為巴洛雅二王子,誰敢對他不敬?然而芍藥雖醫術不凡,但一介平民而已,如有人假借治病的名義留難,並非不可能。

但這同樣牽扯到一個問題,芍藥有瑞爾特同行啊!也就是說,要耽擱他們的人在身份上亦不簡單,至少可不懼巴洛雅的報復,而且還得蠻橫無理,否則不會做出如此舉動。

亞修想到一個國家,就是和巴洛雅北部接壤的大國──潘多拉。該國領土是巴洛雅的兩倍大,但可惜的是國王縱情酒色、不理政事,雖還不至到民不聊生、天怒人怨的慘況,但也是舉國貧困,和巴洛雅的富足相比可說是天差地別,眼紅是路人皆知之事,如有機會,恐怕會藉口侵略巴洛雅。

不過潘多拉尚不敢將野心化做實際的行動,一來是巴洛雅的國力亦非同小可,它若妄動,絕討不到便宜,二來是潘多拉如真敢發兵,莫說鄰近各國,恐怕落羽大陸有九成的國家都會聲援巴洛雅,到時亡國的將是它自己。

也因為如此,在一些市井傳聞中,都有潘多拉藉故刁難巴洛雅的傳言,這樣看來,這次瑞爾特的行程被耽擱,大有可能是潘多拉所為,因為要回裡謝爾,有一段路得經由它的領土。

亞修虎目流露出令人心寒的冷芒,緩緩向外踱步,他雖是猜測,但有九成的把握。不過,他能做些什麼呢?


踏出雙月宮外,亞修的視線落在被斬掉一截的高塔和光舞之池上,能產生絢爛異象的石板有大半被壓毀,化成碎片,另一半的石板上也產生裂痕,失去作用,但卻見不到那半截斷塔,想必已被清除掉。

亞修視若無睹,專心思考,驀地,他搖頭一笑,因為已經明白到此事完全沒有他能施力的地方,這已屬國與國之間的紛爭,只要稍一不慎,將會爆發屍骨遍野、血流成河的戰爭!

亞修此刻真的希望,他的猜測是錯誤的,瑞爾特一行人是因其他的事而耽擱。

要回小樓休息時,身後腳步聲傳來,亞修聽出足音輕重不一,分明是來人心中六神無主、方寸全失。

一個轉身,沒有宮女隨行的伊琴絲那載滿憂思愁緒,引人心憐的臉龐出現在眼前,王宮雖是天下權力、財富集中之處,且盡為她所御,但此刻她落寞的身影卻好似一無所有。

隔著一步,亞修凝視著伊琴絲的眼眸,他從中看到了深切如海的渴望,渴望有人將她緊緊抱住,讓她靠在厚實的胸膛上大哭一場,以宣洩所有的痛苦。

亞修很樂意以朋友的身份成為她此刻的支柱,但他卻緊握雙拳,硬是忍住,一步之距,有若天地之分,他絕不能讓伊琴絲投入更多的感情。

伊琴絲明顯感到亞修身上散發出的距離感,眼神越發黯淡,代表她內心的痛楚更加劇烈。

亞修心中暗嘆,岔開話題開口:「王子殿下一行人是否被潘多拉國留難呢?」

伊琴絲的嬌軀動了一下,露出驚訝的神色,惑然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宮裡除了幾個大臣與我,應該沒有人曉得此事。」

雖猜中,亞修沒有絲毫喜悅,心情反而更加沉重,因為此事的後果非同小可,淡淡說道:「不過是用猜的,如果方便,詳情可以告訴我嗎?」

事實上亞修縱使知道再多,也無力可施,徒增煩亂而已,但他的主要目的是讓伊琴絲多講、多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伊琴絲沒有發現亞修的意圖,毫不遲疑的將此一機密娓娓道出:「潘多拉不曉得是從何處曉得王兄的行蹤,居然在半路派出士兵攔截,而且只攔截芍藥小姐的座車,稱妃子染病,強請芍藥回宮治病,王兄無奈之下只得隨行前往。」

「他們的安全沒有問題吧?」

「放心吧,就算向天借膽,潘多拉也不敢動王兄等人一根汗毛,他們除了領地龐大外,軍力不堪一擊,如果有必要,我國可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將他們王都攻下,但損兵折將終究是免不了。我們曉得潘多拉對我國的富裕相當有野心,不時有些刁難,但在可容忍的情形下,我們都會退一步,全力謀求和平。」

「那這次你們打算如何做呢?」

「等待,當他們自認佔到一些便宜後,便會放手,因為他們曉得,一旦碰觸到底線,那就得面對慘烈的報復。」

亞修心中一動,問道:「這事以前曾發生過嗎?」

伊琴絲的眸中閃過一絲異芒,以彷彿來自天外的語調說道:「以前潘多拉的作法相當野蠻,邊界的駐軍便曾假扮盜匪越過邊界到我領土搶奪、掠殺當地百姓,經我國抗議三次依舊不聽後,在一個下著大雨的夜晚,那千名駐軍突然憑空消失,除了血跡之外,連屍體都沒有留下,他們如何消失、消失到哪,至今依舊是一個謎,但從那天開始,我領地上的百姓就從沒被掠殺過,你認為呢?」

伊琴絲說到這裡時,彷彿換了一個人,先前的柔弱俱都消失,變得堅強而又冷靜,語氣更是肅殺無情。亞修再次提醒自己,眼前的女孩身份是手握至高權力,一言就可左右數萬人生死的王室公主。

眼看亞修無言,伊琴絲嘆道:「一步,永遠必須退一步、永遠只能退一步,這是先祖留下的治國之道中的一條,而此刻我們已經退了,絕不能再退,因此除了急派特使向潘多拉嚴正抗議外,王兄亦趕赴北部邊境,調動軍隊集結,如所料無誤,再過三日……不,兩日內潘多拉便會放人,否則……潘多拉之名將會永遠消失在地圖上。」

亞修聽得心往下沉,伊琴絲此刻口中的王兄正是大王子──艾奇勒,他的智計和才能絕不下於瑞爾特,如今更親赴前線,可見情勢之緊繃,現在就看潘多拉的選擇。

伊琴絲輕輕開口:「亞修,我是否很壞呢?」

「為何這樣說?」

「因為一直到王兄要趕往北方時,他才告訴我父王的真正病況居然是如此危急,而在那之前,我不但不以為意,甚至還自私的要求他們依我的吩咐行動,我……我……」

伊琴絲說到一半便語帶哽咽,亞修略一思索便明白她為何如此痛苦,因為在進入魔界的那一夜,黛絲笛兒說出了伊琴絲因私情而對趕赴連恩山脈的士兵做出種種指示,如今和她父親的病危在床一對照,是多麼令人難以承受的痛?

亞修明白伊琴絲真的沒有錯得那麼嚴重,因為她當時並不曉得真相,他想安慰,卻知道現在無論說什麼伊琴絲都聽不進去。

握緊拳頭,亞修忍住向前把伊琴絲一把抱在懷裡的念頭,冷靜說道:「回去歇息,好嗎?把陛下交給空青照顧,我親眼目睹過他的醫術,相信陛下會沒事的。」

語畢,亞修頭也不回便往小樓走去,身後,伊琴絲的淚水早已滿過眼眶,撲簌落下,沾濕了地面,因為她並沒得到想像中的安慰。

不過伊琴絲仍表現出倔強的一面,以手摀住嘴,不讓哭泣聲傳出。

亞修雖沒轉身,但卻曉得伊琴絲早就淚如雨下,腳步再怎樣也無法前進,最後一聲長嘆,轉身後牙關一咬衝到伊琴絲身前,把她緊緊的抱在自己懷裡,輕撫著她的頭,柔聲安慰:「哭吧,想哭就哭吧!但答應我,明天不准再用些妳不需承擔的錯誤來折磨妳自己,好嗎?」

伊琴絲的頭在亞修的懷抱中點了點,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亞修,就像落海之人抓住求生的浮木,毫無顧忌的放聲大哭,此刻的她,不是什麼公主,只是個傷心難過的普通女孩而已。

當衣衫被淚水濡濕的時候,亞修清楚曉得,他更加更加的陷入伊琴絲所編織而成的情網中,但他就是無法棄她於不顧、無法坐視不理她的淚水、無法見她孤身一人承受著所有的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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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43:26
~第七章 生死成敗~
次日清晨,亞修一早在花園欣賞裡謝爾城中難得一見的顏色豔麗的彩色花朵,這實在是件諷刺的事,裡謝爾因水而富裕,為人民帶來無數財富,但也驅走了綠意,除王宮尚有餘力栽植嬌弱的花朵外,平常人就只剩幾株半枯的老木可欣賞。

王宮的建築、菜餚和樓房樣樣都美、處處俱精,唯獨自然的美景上差了一截,對久居月湖旁的亞修來說,這一小片花園實在有點看不上眼,但不管如何,這寧靜的氣氛亦讓他感到舒暢,只是他同時覺得不解,怎麼這些花朵比之前見到時要枯黃、憔悴許多?

思索原因時,有人無聲無息的接近並拍著他的肩膀,亞修嚇了一跳猛然回頭,卻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因為雪靈就站在眼前!

只見雪靈一臉讚許的笑容,滿意說道:「你有一套喔,看來無雙教的未來是一片大好啊!」

昨天,伊琴絲撲在亞修的懷裡放聲大哭,哭了許久許久,當哭聲好不容易止息時,卻因疲累而睡著。

亞修能把她丟在那裡嗎?當然不行。帶回雙月宮?更不行!最後只得硬著頭皮把她抱回寢宮交給宮女安置,此情此景好巧不巧的讓雪靈看見,然而亞修根本不在意,因為一路上侍衛、宮女瞧見的不知凡幾,從他們瞪大的雙眼來看,不難想像今天宮中會有哪些傳言。

不過,亞修倒是出乎意料的沒在這件事上多想,因為他根本不曉得該怎麼辦,所以乾脆不想。

看到亞修死瞪著自己,除此之外沒有反應,雪靈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問道:「幹嘛這樣看著我?我臉上有什麼嗎?」

「妳……」亞修看了晴朗的天空一眼,確定太陽沒有在正中央後說道:「妳為什麼這麼早起來?」

「呃……」雪靈的眼睛眨了眨,她有一股生氣的衝動,但又不曉得為什麼,當下誠實開口:「因為這裡的早餐太好吃了,尤其是那煎到五分熟的雞蛋,真是人間美味啊,如果睡到中午不就少吃一頓?」

原來是食物的美味讓妳突破雞啼、正午或是潑水才肯起床的魔咒啊!而為什麼聽妳這麼說,我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呢?亞修心裡如此想著。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不論多麼驚人的事如果發生幾次,人也會變得視若無睹。」亞修脫口說出了原因。

「你說什麼?」

「沒什麼,休息了一晚還覺得累嗎?」

雪靈伸展手腳,滿足說道:「不會,有好吃的東西和軟綿綿的床,我怎麼會累呢?另外,王宮裡的溫泉也泡得好舒服啊,但不曉得為什麼,泉水的溫度比以前還要熱上許多,不過還是很棒,要是能永遠待在這裡該有多好!」

亞修突然間好像把握到什麼不尋常的事物,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此時,被宮女引領至雙月宮休息的空青身影出現在前方,亞修快步趨前,想開口卻又覺得不妥,國王病危之事似乎不方便在宮女面前談論吧?

空青見到亞修,立刻揮手遣走宮女,他的模樣雖疲累不堪,但眼中神采奕奕。

亞修心頭一寬,問道:「陛下他還好吧?」

點點頭,空青如釋重負的長吐一口氣說道:「沒有大礙,只是身子太過虛弱,因此開了幾帖藥讓他服下,不過拖越久越不妙,是了,你的朋友到底有何方法治療呢?」

亞修苦笑,說道:「我真的不知道,更不曉得她為何要對我隱瞞。」

「是嗎?那就只好等待了。如果公主所言不虛,捨妹一行人這幾天就能夠回來。」

「也是……啊,這麼說,伊琴絲她也曉得你和芍藥沒辦法治好陛下了?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不要緊,畢竟這是事實,我和捨妹甚至家父畢竟不是神,力有未逮之事實在太多,只能說我們的醫術還有精進的空間。」

「那王室已決定依照黛絲笛兒的話做了?」

空青的無奈全寫在臉上,說道:「他們有別的選擇嗎?」

「也對,那醫聖他老人家會來嗎?」

「不清楚,王室這邊雖有派出使者,但至今仍沒有回音,看來希望不大,他老人家興致一來,到哪去沒有人會曉得。」

「這樣啊,看來我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亞修喃喃自語,突然發覺空青在看他,問道:「我臉上有什麼嗎?」

「不,沒有,只是覺得你是個比我想像中還要來得特別的人,巴洛雅的亂之公主可是……嗯,相當有名,但我進宮時卻發現她和傳聞中不符,後來才曉得她因某人而有了劇烈的改變,那人聽說是你?」

亞修一臉尷尬,含糊說道:「有很多事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她不過是朋友的關係。」

「是嗎?也許吧,不過另外告訴你一件事,昨天的她整個人看來毫無生氣可言,但今天一早她雖仍為國王陛下的病況擔心,但整個人卻振作起來,以我的角度而言,陪侍在病人身旁的親人如果悲傷過度,在無形之中便會產生不好的氣氛,但如果滿懷信心,有時也會影響在病榻上的人,使病況意外轉好。」

亞修心中叫苦,他終於明白自己與伊琴絲之間的關係在旁人眼中是如何了,突然心中一動,問道:「我是不是成為你醫治陛下中的一道藥方呢?」

空青無法隱藏的露出驚容,在旁的雪靈卻是滿臉疑問,問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副教主這麼大的一個人要怎麼當藥?怎麼吃啊?」

「並非如此。」空青恢復平靜,解釋道:「這一帖該說是無形之藥。」

「什麼?藥還有無形的?太好了,趕快告訴我吧,這樣以後我生病就不用喝那些苦到要人命的鬼東西了。」

空青啞然失笑,說道:「這帖藥,我想以妳的無憂個性應該是用不上。」

「為什麼?」

亞修拍拍雪靈的頭說道:「不為什麼,總之這藥妳絕對用不上就是了。」

空青好奇問道:「你似乎知道我的用意?」

「大概吧,國王陛下昏迷至今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的意志再堅定,恐怕也被消磨得差不多,這時,最親密的女兒如能在旁陪伴,是有可能將這心意化成一股力量傳達給陛下,但若伊琴絲根本無法振作,甚至要人擔心,又怎能幫助陛下呢?而我,正是可以幫助伊琴絲,進而影響到陛下的無形藥方之一,對不對?」

「說得好。」空青鼓掌,唇邊露出讚賞的笑容,說道:「很久沒有遇到像你這樣的人,不少同道仍認為醫病一途只有藥石,完全否定心念與意志的力量,看來你不是普通人。」

「沒有啦,因為我自身就有過這樣的體驗,甚至不需要言語,光是握著雙手就能將心意傳給病床上的人,我絕對相信這股力量。好,我就成為你的一帖藥。」

「那就多謝了,我先回去休息。」

亞修覺得心情舒服許多,因為在醫治國王一事上,他算是有出一份力,而且也讓昨晚的事有了一個較好的解釋,雖則他明白這和自欺欺人差不了多少。

收拾好心情,亞修想回小樓準備吃早點時,卻發現雪靈以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

「妳是怎麼了,這樣看我?」

「這話應該是我問才對,你是怎麼了,怎麼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

「有嗎?」

「有啦,之前你感覺起來比較好玩,現在好正經喔,而且似乎聰明許多。」

亞修忍住一拳往雪靈頭上敲下去的慾望,罵道:「我沒有變,人啊,在笑的時候、哭的時候、害怕的時候或是生氣的時候,都會有不同的反應和面貌,而這些,都是他的一部份,妳之前接觸到的我和現在的我,看到的雖不同,但都是相同的。」

「我不是很懂耶!」

「很簡單,就像煎五分熟的雞蛋和燒焦的雞蛋雖然味道不同,但同樣是雞蛋啊!在連恩山脈可以放鬆心情,盡情胡鬧的我,和現在不得不嚴肅、認真起來的我,在妳的眼中雖然不同,但都是真正的我。」

「呃……總之你現在變聰明就是了,對吧?」

亞修的手無法控制地往雪靈頭上敲了一記,罵道:「我本來就很聰明。」

被打的雪靈反常的沒有生氣,而是喜形於色,叫道:「對啦對啦,就是這樣,剛剛你又變回去了,這樣感覺比較好玩……不對,這樣我豈不是又要被你打假的?嗚……傷腦筋,哪個副教主比較好呢?」

看著雪靈鄭重其事在傷腦筋的樣子,亞修笑了兩聲便離開,表面雖不介意,但卻不免深思,自己喜歡哪一種的我呢?只是此時、此地,他能選擇嗎?

「也許,在那麼多的我之中,最讓人無奈的,是身不由己的我,也就是現在的我。」

亞修喃喃自語,他渴望有人能將他拉離伊琴絲的感情泥沼中,他害怕繼續陷下去的後果。


持續而又漫長的等待最讓人心煩意亂,自回到裡謝爾後已經過了兩天,兩天的時間雖不長,但無事可做卻是異常無聊,因此亞修專心在魔法的修習上,把從魔界至今的戰鬥在腦海中一再演練,吸收這些寶貴的經驗,光是這樣,就讓他有種不斷進步的感覺。

然後,他在腦海中把假想的戰鬥對象改成雪靈,不過才一開始,那令人痛快的進步便戛然停止,因為從頭到尾亞修全都是慘敗收場,不過這反倒激起了他不服輸的個性,完全集中精神在與雪靈的模擬戰鬥上,絞盡腦汁誓要在這一人世界中打贏。

當然,亞修如果真想要,是可以在腦海中輕易擊敗雪靈,但那不過是虛假的自我安慰而已,亞修要的是當在腦海中勝過,現實中就必定能贏的假想訓練。

亞修的心神完全集中時,其專注的程度到了令人讚嘆的境界,手、腳和身軀都同時出現相對的顫動,但幸而他的意識仍曉得自己在房內,因此做出壓抑,否則恐怕起身舞拳弄腳。

事實上,亞修亦有這個念頭,想要好好活動一番,但問題是身在王宮內,並不適合,而要出宮,亦是不容易。

兩天內亞修只見過一次伊琴絲,那是她來找空青的時候碰巧遇上,當四目相交時,這個小公主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微微點頭就離開。

但這反倒讓亞修感到不妙,因為那是一種極端篤定方能產生的從容神態,顯然伊琴絲在心中已經認定什麼,亞修明白這絕對是誤會,只是到了這地步,這份情如要斷,那雙方所承受的痛將會異常激烈,這不免讓他有些猶豫。

盤膝坐在床上的亞修,原本雙手的曲張突然停止,猛然張開雙眼,深邃、凌厲的目光一現即沒,回復原本的溫和。之所以有這異象,是亞修剛在腦海中所模擬出的假想戰鬥已經結束。

想像中,亞修以地系魔法中可攻亦可守的「土甲術」行險一搏,擋住了雪靈刺出的「流光」,同時「寒星」斬出。可惜的是,土甲術光是施展在拳頭就沉重得有如鉛塊,更何況是施展在全身呢?結果,寒星斬擊的速度受到影響,讓雪靈輕易避開,而緊接著她改以「轟雷」出招,硬是把亞修打飛,還沒倒地就吐血昏厥。

「天啊,為什麼不管怎麼試,就是贏不了妳呢?」

嘴上抱怨,亞修卻迅速一躍而起,跨出小樓,趕往雙月宮外,因為在剛剛,一個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他很明白這來自於誰。


沒多久,兩輛馬車快速駛過護城河,出現在眼前,亞修大喜之下立刻往前,車廉一掀開,一張惱怒萬分,但反而更添風情的絕美容貌出現在眼前。

「笛兒,妳們終於回來了!」

兩輛馬車所載的,正是千呼萬喚的芍藥一行人。

看到亞修在場,黛絲笛兒一躍而下,沒有笑容,而是跺足大罵:「可惡,都是那些該死的混蛋從中作梗,才讓你比我快一步回來,早知道就殺出一條血路。對了,安琪莉娜那傢伙呢?」

「她……因為我們是分頭尋找空青,所以我也不曉得她現在身在何處。」

「這樣啊?那算了,反正她也不會迷路。」黛絲笛兒上下打量著亞修,眼神一亮說道:「嗯,幾天沒見,主人你看起來又有點不一樣,容光煥發,是不是遇上了什麼好事?」

「是嗎?大概是吃得好、睡得飽吧,畢竟王宮裡相當舒服。」

芍藥隨後下車,神色疲憊,而教人吃驚的是眼中有著亞修從未見過的冷然怒意。

發現亞修的神色不對,芍藥勉強擠出笑容,說道:「現在我很可怕嗎?」

亞修點頭,沒有回話。

芍藥搖頭嘆道:「被硬是耽擱了這麼多天,我當然會不高興,而潘多拉留難的病症居然只是小小的風寒,實在是太過份。對了,聽說是你找到家兄?」

「是的。」

「那太好了,真是謝謝你。」

瑞爾特從另一輛馬車下車,看到亞修後連忙道謝,亞修連忙推說不敢。

「王兄,你終於回來了,太好了。」

伊琴絲的叫聲遠遠傳來,她和空青也收到通知連忙趕至,然後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黛絲笛兒身上,圍著她連聲追問,因為她是國王的唯一希望!不過她卻還是一副天塌下來我都不怕的模樣,拒絕透露治病的手段。

亞修悄悄後退,眼前沒有他可以介入或是插手的餘地,看著除了黛絲笛兒仍是滿臉不在乎的表情外,空青和芍藥的認真與專注讓他有股難以言喻的感動。

不過,亞修絕不認為黛絲笛兒是真的不在意,她所答應的事必定全力以赴,只是顯之在外的模樣容易讓人誤解,且也不怕讓人誤解而已。

看來,今晚將決定王宮內是哭聲遍野或是笑聲響徹雲霄了!亞修如此想著。


亞修錯了,開膛之術不單要合空青與芍藥兩人之力方有較高的把握,過程更是極為耗神、耗力,但芍藥一路急趕之下,不免精神困頓疲乏,而空青在評估國王的病況尚未十分危急下,決定先讓她休息一夜,等到明日一早再行治療。

當夜,瑞爾特開了一個小型的晚宴,邀請所有人出席,除空青和芍藥托詞為明日養精蓄銳而沒有入席外,雪靈、亞修和黛絲笛兒甚至趕路的士兵都受邀入列,不知是否曉得亞修等人不習慣繁複的禮儀,席間並沒有宮女在旁服侍,加上伊琴絲和瑞爾特完全不擺架子,晚宴算是相當成功,但可惜的是兩位主人眉間仍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憂慮,實在難以說是賓主盡歡。

由於小酌了幾杯酒,亞修帶著醉意返回小樓,點燃油燈時赫然發現早他一步離席的黛絲笛兒溜了進來,正心滿意足的躺在自己的床上,緊抱著棉被,像是一隻倦懶的小貓。

油燈的光芒下,美人玉體橫陳在前,加上酒氣上湧,如說不心動,幾可肯定這人有問題。但此刻的亞修卻真的沒有想入非非,並非他有問題,而是所處的時機問題,因為明天,奧羅倫的生死將要被決定,而唯一的希望就在眼前。

「笛兒,妳這是在幹嘛?早點回去休息,別鬧了。」

黛絲笛兒抬起頭,以說不盡的嬌媚語氣開口:「不要趕人家嘛,人家想睡在有你的味道的地方。」

如果在以前,亞修早就面紅耳赤,拔腿就跑,但此刻卻是無奈說道:「算了,今天這裡就讓給妳睡,我到二樓去休息。」

沒看到預料中的反應,黛絲笛兒有些失望,說道:「不會吧?你什麼時候這麼正經了?一點都不好玩。對了,我的『夏蝶』碎片還在你身上吧?」

「夏蝶……噢,那個啊,當然在了。」

「那麼,」黛絲笛兒伸出玉手,說道:「還我吧!」

亞修恍然大悟,原來這是黛絲笛兒來此的原因,連忙找出遞交給她,但是,當她接過時,卻眼神一變,滿臉驚容。

由於油燈燈光略微昏暗,加上黛絲笛兒的臉隱在暗處,亞修無法看見那明顯的變化,但卻感到有些不對勁,關心問道:「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剛好想到了一個有趣的問題,那就是你和伊琴絲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今天的晚宴上你們之間的互動這麼怪?」

亞修大吃一驚,有些心虛的說著:「有嗎?她好像從頭到尾只看過我兩、三眼,沒什麼奇怪的舉動啊!」

「拜託,一個之前喜歡你喜歡到硬是要強吻你的女孩子,有你在座時的反應怎麼可能這麼平常?除非她徹底死心,但就算死心,也不可能短短幾天就恢復平時的情緒,連一點難過的表情都看不到。再說,要她死心,那等太陽從西邊出來也許會比較快,她的表情讓我有種她已經確認某事的感受。我說主人啊,你該不會……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吧?」

「那種事當然沒有!」

「那麼是哪種事呢?」

亞修默然無語,果然,兩天前抱著伊琴絲讓她盡情痛哭的舉動起了明顯的變化,就連剛回來的黛絲笛兒也一眼看穿。

亞修沒有回答,黛絲笛兒也不進逼,打了個呵欠,把棉被蓋在身上,說道:「算了,不說就不說,不過我要在這裡睡,你到樓上去吧!我得養好精神,準備面對明天的生死成敗。」

亞修皺起眉頭,剛想要黛絲笛兒不要說死這種不吉利的字眼時,她居然就那樣直入夢鄉,當下又好笑又好氣,輕聲說道:「算了,總之妳盡力就好了,不管最壞的結局是什麼,我都會幫妳承擔,晚安。」

亞修熄掉桌上的燈火轉身上樓後,黛絲笛兒原已緊閉的雙眼悄悄張開,幽幽嘆道:「主人啊,最壞的情況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啊,而且也只能由我一個人承擔,你是幫不上忙的。」

黛絲笛兒將握在手心的夏蝶碎片攤開,令人驚訝的事發生了──碎片居然微微震動,出現了波紋狀的異變,且是一圈一圈的往內集中。

黛絲笛兒凝視片刻後緊緊握住,低聲自語:「看來我真的是很幸運,不但能還清欠你的恩情,或許還能……嗯,就賭一把吧!」

黛絲笛兒露出笑意,慢慢闔眼進入夢鄉。她尚不知,明天一天所發生的事,完全超乎常理,更不是此刻任何一個人所能料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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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地下之城~
次日,亞修撫著因宿醉而有些發疼的腦袋,心想自己真不是喝酒的料,下樓時,黛絲笛兒已經失去蹤影,他明白治療已經開始,約略梳洗後便踏出小樓,赫然發現太陽已經高掛。

「以後絕對不要喝酒。」

亞修喃喃自語,看著桌上擺著宮女送來的早點,但卻全無胃口,在這一刻,他突然醒悟到自己真的無法適應王室的生活,雖處處奢華、有人服侍,但不也意味著時時受限?

亞修喜歡想動便動、想靜就靜的自由生活,如今一回想,當初他選擇在月湖旁親手建造木屋而居,除了經濟上的因素外,是否也在不知不覺中顯露出他的天性不願受到任何拘束?

「國王的治療應該開始了,我來祈禱吧!」

亞修踏出樓外,雙手交握,在心中默默祈禱。祈禱完,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功利,相較於自己母親不論是風雨交加或是天清氣朗,每日毫不間斷的在晨起夜眠前都會祈禱的舉止,自己是有所要求才祈禱,這和一般的買賣行為有何差別?

蒼天能接受這種行為嗎?當然不能,否則豈不天下大亂?那如果是長期而又無私的祈禱者呢?上天會遵其所願嗎?如果會,那不也是另一種的買賣?總結下來,祈禱毫無用處,只是白費功夫。

亞修臉色微變,因為他沒料到幾個念頭就將菈蒂妮過往十餘年的所作所為全都推翻,不由得心中一慌,然而亞修對母親的絕對信任讓他很快冷靜下來,閉上雙目沉思。

好一陣子後,亞修的雙眼緩緩張開,明亮有神、毫無疑惑,輕聲自語:「原來如此,我懂了,祈禱並非要天降神力改變什麼,那是不可把握的一面,但我的心、我的想法、我的自信將會更加堅強,然後我的意念將會傳遞出去,進而改變一切,這和幾天前我與空青所談的話不是差不多嗎?我懂了,我懂了啊!」

亞修對著國王所在的正殿方面雙手交握,他並沒有念些制式的祝禱詞,而是回想起巴洛雅的富裕與平和,這些景象讓他對奧羅倫這位賢明卻又有些陌生的君王感到無比敬愛,而一想起他此刻在病榻上與死神搏鬥,淚水便開始不受控制的落下,心中不斷的湧起「活下去」、「活下去」的意念。

不知過了多久,宮女嬌嫩有禮的聲音在耳朵旁響起,「大人,您怎麼了?」

亞修張開模糊的眼,拭去淚水,眼前四位宮女看來不過十八、九歲,眉宇間還有著一絲天真,對落淚的亞修有些好奇亦有些恐慌,害怕是否侍奉不周。

「我在想國王的病情。」

「咦?這……」宮女嚇了一跳,支吾以對,誰都不敢多開口。

「妳們應該知道國王病重在床,命懸一線的事,對吧?老實答我,有任何責任全由我承擔。」

「是、是的。」為首的宮女硬著頭皮回答。

這是當然之事,宮女們全在王宮走動,國王病重在床或許可以瞞得一陣時日,卻不可能長久。

「那麼,國王陛下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好人,是個大好人,這輩子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好人。」

「沒錯,前些日子我受了風寒咳嗽,陛下還要我好好休息呢!」

「這些都比不上我。陛下外出遊獵時,剛好我也回家過節,陛下還到我家喝了杯熱茶,沒想到陛下居然能在街道上認出我,我好感動。」

「哼,妳們那些都不算什麼,我剛入宮時一緊張打破了花瓶,正不曉得該如何是好時,陛下還幫我偷偷的把它埋起來呢!」

「天啊,原來妳從那時就笨手笨腳,怎麼過了一年還是這樣呢?」

「才沒有,人家現在已經很靈活了,上次陛下還誇我呢!」

「誇什麼,誇妳好不容易十天沒打破盤子嗎?」

宮女妳一言、我一語的嘰嘰喳喳聊了起來,從語氣和眼神中可見她們對奧羅倫的尊敬與崇拜,也讓亞修更加瞭解這位巴洛雅之王。

但片刻後,宮女的聲音逐漸變細、變弱,原先的喜悅化作哀傷,眼眶泛紅,再也說不出話來。

「妳們想不想為國王陛下盡一心力?」

「可以嗎?我們可以嗎?」宮女齊聲回答。

「當然,隨我來。」亞修領著四名宮女走出雙月宮,面朝正殿,以溫柔的語調輕輕開口:「閉上眼,想著陛下他至今對待妳們的點點滴滴,那是多麼令人愉快的過去!妳們想不想重拾當時的點點滴滴?如果想,那就祈禱吧,祈禱陛下能趕緊復原、趕緊恢復往日的英姿,昔日他照顧著妳們,但今日,換作妳們成為他的心靈支柱,不要小看自己,意念無關尊卑,只有真誠與否,我相信妳們內心的聲音定會傳到陛下的耳中。」

四名宮女在不知不覺中雙手交握,為她們的國王真心祈禱,甚至落下淚來。

不但如此,亞修的聲音亦傳了出去,周遭聽到的人都放下手上的工作加入祈禱的行列,且像水紋一樣的往外盪,短短時間內,宮內、甚至城牆上的士兵全都默默祈禱,他們早已知道,只是不敢表現在行動上,此刻一被提起,埋藏的感情就如潰堤之水一樣湧出。

亞修含笑點頭,奧羅倫是個怎樣的人,看看四周即可,此刻他以身為巴洛雅的一份子為榮。

正想加入祈禱的行列時,亞修感到地面晃了一下,並不猛烈,而且立刻停止。

亞修一愣之後訝然說道:「地震?那國王他……不,這麼輕微應該不會有事,但不會是不祥之兆吧?唔,總覺得心神不寧……天啊,那是什麼?」

亞修愕然抬頭,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變得一片灰濛,但定睛一看,才發現只有裡謝爾上空如此,更遠處則白雲藍天清晰無比,且這片灰濛還不斷落下。

到得近處,亞修發現這異象是大量如雪花般,但色澤為淺灰的泥片所造成,泥片像是鵝毛一樣輕輕的擺盪落下,範圍幾乎籠罩住整個裡謝爾城,不多久,王宮的地面、樓頂還有花草叢間,也沾上許多。

不過宮內眾人全都為著國王誠心祈禱,竟誰也沒發現。

亞修伸手接過一片,他發現這泥片輕柔無比,不帶重量,輕輕一搓就化成碎末。

不到片刻,這奇異的景象便告消失,天空恢復清朗,乾淨得像是擦拭過的鏡子般,但可想見,此景已在城內引起大亂。

亞修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因為這異象他記得曾在書中讀過,只是一時半刻間想不起來。

「我該出去看看原因嗎?」

不安已經強烈到難以平息,亞修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畢竟弄錯了也沒有損失,但問題來了,他要如何離城?在王宮之內施展翔天之翼似乎太過放肆,而從城門離開,如何向衛兵說明也相當麻煩,且他更不願驚動到伊琴絲。

亞修想起了當初伊琴絲帶他離城的水中密道,心中打定主意,悄悄後退離開,找到當日的水中密道入口,也不換上防水的衣物,就那樣潛行而出。


片刻後,亞修從城北一處水池冒出,爬上岸後表情驚訝,因為這水居然是微溫的,怎麼可能呢?不過也沒有想太多,他伸手探風向,判斷泥灰從何處來。

「風是東風,那麼就往東邊去看看吧!」

正要舉步離開時,身後傳來水花四濺的聲音,亞修回頭一看,出現的人居然是雪靈!

「妳怎麼會在這裡?」

毫不理會亞修的疑問,一臉濕漉漉的雪靈興奮說道:「哇,好好玩喔,曾聽過城堡、王宮之類的地方一定有密道,沒想到是真的。」

「我說,」亞修伸手壓住雪靈的頭作勢要把她推回水裡,問道:「妳為什麼會在這裡?不回答,就給我回去!」

「哇,不要趕我嘛!因為剛剛看到你鬼鬼祟祟、賊頭賊臉的模樣,一副要做壞事的打算,心想堂堂無雙教副教主怎麼可以這樣,便跟在身後,要你收手。」

「妳這話有問題,既然覺得我要做壞事,為什麼不立刻叫住我,反而跟到這裡來?妳根本只想看熱鬧嘛!」

雪靈頭往旁一偏,心虛說道:「哪有,你別血口噴人。」

「是嗎?那妳可以回去了。」亞修手一使勁,就把雪靈的頭壓回水裡。

「哇,不要啊!好啦,我承認是想看熱鬧嘛,不過你到底要做什麼?我猜,是跟天上掉下來的東西有關,對吧?」

「沒錯。」

「那到底是什麼?」

「老實說,我也不曉得,但心裡就是感到不安,才想出來找找原因。」

「沒關係,我也來幫忙,那些五大神殿的人早都走了,找不到人活動筋骨,一直待著實在很無聊。」

「是喔,妳確定要這麼犧牲嗎?」

「犧牲?這話是什麼意思?」

亞修打趣說道:「因為,妳這樣跟著來,不是吃不到午飯了?」

雪靈的表情僵住,決心產生嚴重的動搖,吞吞吐吐說道:「沒、沒關係啦,少吃一頓又不會死,而且你是我的屬下,教主幫屬下的忙本來就是天經地義。」

「既然如此,那就起來吧!」亞修一把就將雪靈拉出水面,同時說道:「記住,這水道的事妳可不能亂說,萬一讓人藉此闖入宮內,麻煩就大了。」

「好啦,相信我,我的口風……」

亞修轉身向外走去,插嘴說道:「就跟用鳥籠來裝水一樣可靠,對吧?」

「呃……我不是很明白這意思耶!鳥籠可以裝水嗎?不是會漏光?」

「沒關係,這意思我明白就好了。」

「那個,你是不是又在欺負我啊?」

「怎麼可能?妳是教主,我怎敢欺負妳?我只是說出事實罷了。」

「真的嗎?但還是覺得你的話怪怪的。」

「妳想太多了,事實就是事實,沒有哪裡怪怪的。」

「這樣喔!」

雪靈隱約覺得不對,雖連番發問,但卻都被技高一籌的亞修迴避掉。走出林外時,兩人施展翔天之翼朝著裡謝爾城東飛行而去。


裡謝爾的地理位置得天獨厚,位於南北交通的樞紐上,城西是片廣大原野,可以容納無數商隊停留,甚至就地辦起市集,亞修就曾經歷過那種熱鬧。

東面地勢較高,為一大片丘陵,少有人跡,不但成了獸類的棲息之所,更是獵人的打獵之處。

亞修心中一動,奧羅倫不是就在這附近遊獵時受傷嗎?這和漫天泥灰有關連嗎?

心中苦笑,亞修暗道自己太會聯想,只是眼前丘陵如此遼闊,加上有些地方林木蔽天,讓他有無從下手之感,更何況,他連要找什麼都不曉得。

煩惱時,雪靈的話聲從旁傳來,「副教主,你有沒有聞到一種很奇怪的味道?」

「味道?」亞修用力嗅了嗅,說道:「沒有啊,妳不要……」

亞修猛然想起雪靈的靈鼻可與某種四隻腳的動物比美,橫豎也無線索,不妨試試,小心翼翼問道:「所謂的奇怪味道指的是什麼?」

「不知道,聞起來鼻子有一股臭臭的刺激味,覺得很不舒服。」

「那妳可不可以找到味道的來源?」

「什麼?味道可不好聞耶!」

「拜託,這是只有教主您才能做到的事,就幫幫忙吧!」

雪靈就是經不起捧,當下一臉得意,高興說道:「好吧,你既然這麼誠心的求我,我也不好拒絕,就委屈一點吧!」

「謝謝教主。」

雪靈閉上眼,鼻子一動一動的,一直往東而去,越前進,丘陵的地勢就越高,芒草已經快要高過一個人。

突然,雪靈緊掐住鼻子,哇哇大叫:「天啊,好臭的味道,你有沒有聞到?」

亞修臉色變得凝重,因為他不但嗅到空氣中那股刺鼻的味道,更見到地面出現了一道長逾千步的裂縫,兩側的地面一片焦黑,那是被火焰燒灼過的痕跡。

由上往下看,那裂縫好似一條黑色怒龍在耀武揚威,給人一種不祥的預感,更有種可怕的怪物要從裡頭竄出的感覺。

「副教主,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曉得,我們下去看看吧!」

亞修緩緩落下,同時覺得周遭的溫度有升高的跡象,而且是從裂縫逸散而出。

裂縫並不寬,約莫一步之遙,往下望去一片漆黑,亞修試著拋入一顆「光明球」,它卻不斷落下,最後消失在黑暗中,有如無底深淵。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雪靈二次發問,但亞修還是沒有答案。

雪靈聳聳肩,蹲在裂縫旁,拉長脖子往下看,此時,一陣細緻至難以察覺的鳥禽哀鳴聲自深淵底傳上,亞修一愣,弄不清怎麼一回事時,一股狂猛數百倍的呼嘯聲從地底急速湧上。

亞修大叫不妙,口出「小心」的同時迅速伸手一把扯住雪靈的衣領,腳下施展神足,瞬間便往後退了七、八步。這時,大量渾濁的氣體自裂縫中高速噴出,湧向天空,還散發出致命的高熱。

如果被這東西掃到的話……雖全身而退,但亞修仍被驚出一身冷汗,正想安慰死裡逃生的雪靈,卻發現她一點害怕的神情都沒有,更沒有表現出千鈞一髮之際被救的感激,而是興致勃勃的看著眼前的驚人異象。

突然間,亞修升起了一腳把她踢到裂縫的衝動,所幸還壓抑得住。

自裂縫中噴發的氣體只有片刻,而且還帶著大量的泥灰上天,只見東風一吹,這些泥灰便慢慢的往裡謝爾落下。

亞修雖明白裡謝爾的泥灰之雨從何而來及其原因,但心中一點都沒有求得答案的興奮,反而越發凝重,因為他終於想起所讀過的書中,對這些現象的描述。

「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啊!」亞修喃喃自語。

「你知道原因了?快點告訴我。」

亞修失了魂般的沒有回話,只是不斷的重複「不可能」三個字。

雪靈有些不耐煩,在亞修耳朵旁大叫:「副教主!」

這一叫,總算讓亞修回過神,不過卻沒對雪靈怒目相視,反應極不尋常。

「好了,現在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不要跟我說不可能。」

亞修沉默片刻後開口:「妳知道一種叫『火山』的東西嗎?」

雪靈兩手一攤,說道:「沒聽過,山就是山,幹嘛還加個火字?而且跟這有什麼關係?」

「我記得書中曾經描寫到,火山是一座會從山頂爆發出大量熔巖的山,熔巖流經之處,一切都會被毀滅,這種現象被稱為火山爆發,其威力聽說曾有一口氣將十數座城市摧毀的紀錄。」

「那跟這有什麼關係?這裡又不是山,也沒看到什麼熔巖啊!」

「那種爆發不是說來就來,初期會先有一些徵兆,有的會引發地震,有的則是瀰漫出大量的毒氣,更有一些會噴出強烈的氣體,且帶著大量的泥灰,那被稱做火山灰。」

雪靈驚呼:「不會吧?早一點的時候不是有地震嗎?剛剛又噴出了好多的泥灰,那如果在這裡噴出你所說的熔巖的話……」

兩人同時轉頭向後,視線投往地勢較低的裡謝爾,它必定會被熔巖吞噬。

雪靈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慌忙叫道:「怎麼辦?該怎辦才好?啊,對了,我們趕快回去叫大家逃命。」

相較之下,亞修冷靜許多,拳頭在雪靈的額頭上敲了一記,沉著說道:「別慌,記得書中也有寫過,有些火山噴泥灰噴了幾十年,但從沒有流出過熔巖,眼前可能只是虛驚一場。」

「可是萬一是真的呢?先叫大家逃命不是比較好?」

「那如果到頭來是虛驚一場呢?到時我和妳的麻煩就大了,妳的無雙教大概也完了,妳不怕嗎?」

雪靈正容說道:「不怕,如果因此而能救人,無雙教沒了也沒關係,不然明知有災難發生還隱瞞,萬一出事我會良心不安。」

亞修還是初次見到雪靈這嚴肅的模樣,對她有些另眼看待,說道:「我知道了,但想想,裡謝爾有幾萬人居住?這麼多人如果一起倉皇逃命勢必會造成嚴重傷亡,更何況我們此刻尚不能肯定這事會發生,而就算肯定,那何時會爆發?如果還有時間,不是能擬定較妥善的撤離方法嗎?」

「也對,那你說現在要怎麼辦?」

「先回去報告給王室裡的人知道,看有沒有對這方面比較內行的專家,派他們來看看情形,蒐集更多資料再做打算,畢竟我只是從書本上得知這些現象,也許哪邊有錯也說不定。總之,不要引起群眾的慌亂,要保持冷靜,知道嗎?」

「好的,我知道了。」雪靈抓住亞修的手笑道:「我覺得,現在的你其實也不錯,感覺……怎麼說呢?很讓人放心呢!」

「沒辦法,這裡只有兩個人,我不振作誰要振作?」

「呃,你是不是又在欺負我?」

「沒有的事,我們走吧!」

「好。」

驀地,亞修看到裡謝爾水氣瀰漫的情形時突然渾身一震,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轉身盯著裂縫不放,表情越發沉重,甚至慢慢變成恐懼。

雪靈湧起不安,亞修這模樣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一陣遲疑才開口:「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亞修語氣有些發抖,說道:「我希望我是錯的,但剛剛想起的一些變化卻讓我覺得大事不妙。」

「什麼變化?」

「一般的水是冷的,要加熱之後才會變熱,那麼,裡謝爾的溫泉是從何而來?據我所知,這些溫泉水的水脈都是受到地熱的影響才有熱度,而回城後城裡水氣瀰漫,加上妳也告訴我溫泉水有變熱的跡象,這代表什麼?表示地熱正逐漸升高,這難道不是受到熔巖的影響?而我們剛剛出城的那個水道,我之前曾和伊琴絲使用過,當時是冷水,但今天卻是溫水,且花園中較脆弱的花朵也有枯萎、發黃的跡象,在在都表示著地底的溫度快速增加,事情真的很不妙。」

雪靈聽得臉色發白,不發一語,抓住亞修的手更加用力,久久之後才開口:「你不要嚇我。」

「我也不想。」

「總之,我們回去吧!」

「好……咦?」

剛要離去時,腳下一陣晃動,又是地震!而且比早先的那一次還要劇烈,兩人面面相覷,立刻離地飛起,只看到樹木開始劇烈的左右搖擺,丘陵發生了如同波浪般的起伏,但也只持續片刻就停止。

雪靈四處查看,突然將視線投向右方,手指一比,驚訝的說道:「副教主,你看!」

遠處一座突起的山丘因為地震的關係塌了一半,但問題是,裸露出的並非巖石,而是一個幽遠漆黑的空洞。

亞修不自覺的往前飛行,到了近處時,便發現這是一條通道,還是人工所鑿,因為從入口處可見到石階。

這實在是太詭異了,在人跡罕至的此地,居然有這麼一條秘密通道存在,而且還被刻意隱蔽,如非地震的緣故,恐怕永遠不見天日。

亞修將一顆光明球拋入通道內,微弱的亮光照出這通道左右彎曲,光明球雖無法到達最深處,但也看得出通道向下的幅度驚人。

「這到底是……啊!」亞修身軀一震,恍然大悟說道:「這是神魔之戰時人類的住處。」

「什麼?」

「記得翼人族居住的地方嗎?據空青說那是三千年前,人類為了躲避神魔戰爭的棲身之地,那麼,這下面也許是人類居住的其中一個地方。」

「真的嗎?那要不要下去看看?」雪靈一臉雀躍,因為她覺得事情一定很好玩。

亞修的確想一探究竟,但也明白事有輕重緩急,說道:「不急,反正這通道也跑不掉,還是先回王宮報告這邊的事之後再來。」

「唔,也對,那我們……咦?」

雪靈的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無比,不但是她,就連亞修也露出恐懼的神色,因為他們都聽到了自通道深處傳來的細微呻吟聲。

難道,地下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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