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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亂晴空 -【神魔亂世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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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49:00
第八章 ~斷腸情淚~
當日離開時縫之地,露比封住了亞修的記憶,那毫無理由。而現在,她要解開亞修的封印,理由同樣沒有。

任性,是戀愛女子的權力。

露比正要解除記憶封印時,亞修已爬上龍背,深情款款凝視露比,疑惑開口:「為什麼要流淚呢?」

「為什麼?你把我忘記了,難道我不該哭嗎?」

亞修伸出手拭去露比的淚珠,放入嘴中品嚐,點頭說道:「這就是妳傷心、難過的苦澀味道,我記起來了,我發誓以後永遠不會再讓妳流淚,絕對不會。」

露比有些發楞,這是那個當初見到她的眼淚,就慌亂得不知所措的人嗎?怎麼有點不一樣?

亞修執起露比嬌嫩的玉手,在手背上投下一吻,深情說道:「妳不需要哭,我或許把妳的過去給忘了,但這根本不重要,因為從見到妳的第一眼,我就曉得,妳將是我今生中最愛的人,未來妳所感受到的幸福、快樂,只會比以前更多、更深,更濃百倍、千倍、萬倍,妳到底有什麼好哭的呢?」

新的悸動、新的體驗、新的喜悅一股腦充斥在露比的心中,她的眼淚又不爭氣的落下──不一樣,真的不一樣,現在的亞修和露比印象中的那一個亞修完全不一樣,而且她並不討厭。

露比又有了決定,不把亞修的記憶封印解開啦,她要重新享受一次被追求的樂趣!

善變,亦是戀愛女子常做的事。

亞修對誓言這麼快受到挑戰毫不在意,自信開口:「什麼事讓妳高興落淚?」

露比噗嗤嬌笑,佯怒道:「你真有自信,說,你何時變得這麼油嘴滑舌?該不會是離開時縫之地後,天天練習吧!」

出人意表,亞修點頭說道:「當然。」

這下露比反倒不知所措,亞修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眼下,哪有時間拈花惹草?明知不可能,明知必有後手,醋意卻是無法控制的湧上。

周遭空氣的酸味老是濃得化不開,為判斷女人是否正在戀愛的重要指標之一。

「有一個女孩不分晝夜,只要我一閉上眼,就出現在我的夢中,更嚇人的是她像隻母老虎一直對我張牙舞爪,迫不得已,只好每天對她說些甜言蜜語,希望哄得她開心後嘴下饒人,放我一條生路。這樣不間斷練習下來,油嘴滑舌的功力自然高人一等。」

亞修越說,露比秀眉蹙得越緊、疑雲更濃,清楚表示出她內心非常的不高興。

連夢裡的事也要管,是戀愛女子的霸道表現,但她們總稱之為關心。

「忘記跟妳說,我夢裡女孩的名字叫露比。」

露比表情先是一怔,繼而一喜、一羞,最後化成怒容,粉拳搥著亞修的胸膛,抗議道:「妳居然說我是母老虎,你好可惡!」

一把將小拳頭握在手中,亞修擺出笑臉賠罪,「抱歉抱歉,我不該說妳是母老虎,畢竟妳吃了我,多難聽啊!所以,還是讓我當老虎吧!」

「啊!」

語帶雙關,正是露比最無法承受的言詞之一,當下連耳根都羞得紅透,垂下頭,再也不敢抬起。

然而,露比卻不得不承認,她很喜歡這種被逼得手足無措的慌亂感。

突然愛上一種古怪的嗜好,正是戀愛女子最毫無道理的地方。

亞修其實也很驚訝,剛剛的話若在以往,光想就讓他受不了,更遑論對一個少女說出口,但現在,他不但敢說,而且還相當順口自然。

「露比,我終於相信我有一段遺忘的過去,但我真的記不起來,妳願意和我重新來過嗎?」

抬起酡紅的臉頰,露比以細如蚊吶的聲音說了個「好」字。

「不好?」亞修裝出失望神情,頹然說道:「我明白了,我會永遠把妳放在心中,成為永恆的回憶,妳要好好保重,再見了。」

露比慌張抬起頭,連忙說道:「我說好,沒說不好啊,你怎麼……」

發現亞修正似笑非笑地瞧著自己,露比一聲驚呼,雙手急忙掩住臉,「你、你騙我?你怎麼這麼討厭!」

判斷力嚴重失常,處於戀愛中的男女都會有同樣的症狀,但露比卻是最嚴重的那一型。

亞修躍下龍背,伸出雙手,深情說道:「來。」

露比從指縫中偷瞧了亞修一眼,毫無遲疑的一躍而下,雙手圈住他的脖子,露出甜蜜笑容。

亞修橫抱露比的手一用力,把她摟得更緊,感受那柔軟、發燙的身軀,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後,眼中出現前所未有的堅決神情。

「我不會再放手了,永遠不會!」

兩人走遠,被留在原地的時空龍喉間發出喪氣低吼,露比就算了,牠作夢也沒料到亞修從頭到尾對牠視而不見,更對一切的不合理處毫不介意,讓牠原先準備的一番冗長台詞派不上用場,搖搖頭,龐大的身軀化成金色光芒消失。

時空龍明白了一個千古至理──情人眼中只有另一個情人。


潔白的床鋪上橫臥著露比嬌柔的香軀,碧綠色的長裙、豔麗的金色飾品、染上紅暈的柔嫩雪膚,各式色彩構成了世上最美麗、最扣人心弦的圖畫。

亞修凝視著露比的美姿,心中曉得自己陷入窘境。

情感上,他對露比有著強烈的熟悉感和多到讓人面紅耳赤的慾望,這部分完全不是他所能控制,而是發於「本能」。

同時他的理智卻不斷告訴自己,不論以前發生過什麼,現在的露比,是個與他初次見面的少女啊,他怎能想那麼多呢?萬一惹得她不高興,該如何是好?

此刻的亞修已冷靜下來,正為方才在城外極盡逗弄能事的舉動而不安,沉溺在當時氣氛中的他不覺有何不妥,現在才大感不妙,好像體內的人格分成了兩半,一半要他守禮,一半卻要他失禮!

亞修陷入了忍──忍不住,動手──又怕嚇著露比的兩難處境,終於,他決定盡量把事情問明白,弄清楚自己為何會這樣的矛盾。

「露比,妳還記得當時我們相處的事嗎?」

「當然。」

「那……那我們有多……多……」亞修的勇氣還沒有大到能把問題說完。

「嘻,想問我們有多親密嗎?」

亞修臉孔脹紅,微微點頭。

露比一聲嬌笑,挑逗開口:「問這個做什麼呢?你想輕薄人家嗎?」

亞修猛吸一口氣,然後憋住,思索要如何回應,他想說不對,但這謊也扯得太大了些,想說對,膽量根本不夠。

露比相當滿意這樣的發展,時縫之地裡,她在各方面都不是亞修的對手,成為被大野狼欺負的小白兔,雖則她並不討厭,還常常自動送上嘴。

但現在角色顛倒,亞修失去大野狼時的記憶,收起狼爪「暫時」成為乖巧的小白兔,言語上怎可能敵過以少婦姿態出現的露比呢?如此轉變,讓露比相當開心,更相當珍惜,畢竟,兔子變回野狼,是遲早的事。

露比托著香腮,興致盎然的瞧著亞修變來變去,猶豫不決的表情,說出結論,「男人哪,果然是相當容易理解的一種生物。」

「不、不是的,我只是……」

「哼,別顧左右而言他,你還沒回答人家的問題,說,為何想那樣問人家?」

「我……我……假設、是假設喔,假設我說不是,那妳會怎麼反應?」

「我會覺得你這個男人的個性真是惡劣,故意問一些羞死人的問題,我會判斷你離開時縫之地到現在有了難以想像的改變,從而考慮與你交往是否適當。」

「天啊,千萬不要這麼想,那、那如果我說是呢?」

「那就更糟糕了,你自己不也說了,你等於是初次見到我,而且還信誓旦旦的說要重新開始,怎還能對人家有輕薄的想法呢?合理懷疑,既然對我如此,那對別的女孩子豈不也一樣?哼,大色狼一隻。」

「不會吧?那我以後再回答。」亞修發現自己很可能弄到兩面不是人,盡力掙扎。

露比得意的唇角上揚,給予致命一擊,「身為男人,怎麼一點擔當都沒有呢?這樣要我如何相信離開時縫之地,與你回到現世是明確的決定呢?也許,我該請時空龍帶我回時縫之地,繼續在那裡生活會好些。」

「不,千萬不要離開我,我會受不了。」

「那就回答我的問題。」

「我……」

亞修汗出如雨,渾身濕透,以往相當靈活的腦筋此刻卻動也動不了,只能說是報應,誰叫他昔日也是以此對待露比呢?

不過亞修隨即發現其他的問題,自己是不是有病啊?為什麼被露比逼成這樣,反而有股莫名快感呢?

情之戰場,不比招式、不比戰術,臉皮厚者才能成為最後贏家,不過輸家通常也很快樂。

露比心情暢美,靜靜欣賞亞修手足無措的窘樣,沒多久,黛眉微蹙,現出一絲慍意──有人打擾了這美好的一刻。

敲門聲起,亞修的表情立刻變了一個樣子,目光深沉而凝重,緩緩開門。

門開,伊琴絲額頭纏著繃帶,無比疑惑的臉容出現在前,正想開口時,視線落在露比身上。

霎時間,她面如死灰,驚恐的眼中除了不信還是不信。

她腳步一顫,整個人彷彿就要倒下,隨行的宮女連忙扶住。

伊琴絲站穩,從口中虛弱的吐出幾個字,「妳們都退下。」

「可是……」

「退下!」

宮女不敢不從,施禮退下,但也不敢走遠,在外頭焦急等待。

伊琴絲深吸一口氣,神色恢復冷靜,踏入房中,順手帶上門,以最平常的語調開口:「聽說,你從城外帶回一個女孩,我……」

伊琴絲握緊拳頭,呼吸顯得急促,耗盡所有力氣才能繼續說下去,「我有些不相信,所以來看看,沒想到是真的。她……是你的朋友嗎?」

伊琴絲總算保住身為公主的風範,沒有失態。

兩女一男的小小房間靜得可怕,空氣中似有凶猛暗流捲動,不知情踏入者,將被風暴徹底撕裂。

亞修如變了另一個人,先前的慌亂全都消失,挺直腰脊,如山如嶽屹立不動,彷彿天下間沒有任何事能擊倒他。

兩女投往亞修的目光,同時出現一抹迷醉。

亞修的個性極為柔和,甚至可說稍嫌軟弱,但他也有剛強的一面,一旦被激發出來,執著得可怕,充滿男性的不屈魅力,但這樣的神情極少出現,也極之引人。

亞修的目光緩緩移向伊琴絲,明明是充滿吸引力的堅毅眼神,伊琴絲卻覺得通體發冷,如墜冰窖,無端升起一股極為不妙的預感,彷彿踏進此處早在亞修的預料之中,而他將做出判決。

亞修確實料到會出現這種場景,他離開王宮時是偷偷溜出去,但當手上抱著露比時,他決定只要儷人在懷,無論做任何事都要光明正大,以免辱沒了她。

當裡謝爾全城百姓感激涕零的英雄在眾目睽睽下橫抱著一位少女入城,其引起的騷動可想而知,但對這些人來說,此事除被當作閒暇飯後的聊天題材外,不致有何影響,英雄身邊本該有美人相伴。

但王宮內就不一樣了,宮裡幾乎人人都曉得伊琴絲對亞修的情愫,而他竟然光明正大的抱著一個女子回來,所引起的波濤之劇可想而知,自然有人立刻通報伊琴絲。

伊琴絲在第一時間收到消息,立刻趕往這棟位在雙月宮最角落的小樓。

亞修並未將露比帶回自己休息的地方,畢竟那裡還有昏睡的安琪莉娜及黛絲笛兒,他可不想引起無謂的誤會。

我得走……得走……伊琴絲在心中吶喊,拼命想逃,想避開亞修接下來將要說出口的話,奈何腳卻如生根般立定不動。

亞修直視伊琴絲雙目,無所遲疑、無所轉圜,一字一字,清晰無比的開口:「公主殿下,這位女孩名叫露比,她不只是我的朋友,更是我這一生中唯一的真愛,將陪我到永遠的伴侶。」

亞修每說一個字,伊琴絲的心就像被一把利刃戳刺一下,一下接著一下毫不間斷,她盼望能就此暈過去,醒來後只當作一場惡夢,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什麼絕情語都是假的。

但伊琴絲就是辦不到,站在那裡,一字不漏的聽完這番話。

她以為自己會大哭、大鬧,來宣洩被拒絕的痛苦,但她卻有些納悶,心裡為什麼一點都不難過、都不痛呢?就連眼淚都沒流,好似亞修口中的公主是一個陌生人,自己只是看戲的旁觀者。

如真要說什麼異樣,就是她發現四周不知不覺起了霧,亞修的臉孔被遮住,輪廓模糊成一片,或許這是好事,因為露比的容貌她同樣看不真切。

「原來如此,只是為何以往從未聽你提起過呢?」伊琴絲忽略四周環境的異象,開口的語調平穩到連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亞修目光灼灼的凝視著伊琴絲的臉龐,堅定開口:「因為今天我才與她第一次見面,要如何提起?」

「才第一次見面?」

亞修像是陷入夢境,深情款款說道:「這就夠了,這一面讓我的靈魂為之顫抖,我感到自己為了這一刻,曾在無數個日子裡尋尋覓覓,當見到她時,我終於曉得真正的幸福、真正的愛情、真正的滿足是怎麼一回事,我愛她。」

伊琴絲默然無語,她在想像,如眼前男子肯這樣對待自己,會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

短暫的沉默後,伊琴絲淺淺一笑,至少她是這麼認為,說道:「那真的是恭喜你了,能找到一生的幸福,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高興的?相信你們還有許多話要聊,我不打擾了。」

伊琴絲轉身,在一片迷霧中找到門,步出樓外。

一直在遠處擔心觀望的宮女見狀立刻趕來,隨即倒抽一口涼氣,顫聲問:「公主殿下,您、您還好吧?」

「好,我很好啊,為何這樣問?不過,宮裡何時起霧了?我什麼都看不清。」

「公主殿下,這裡沒有起霧啊!您、您的臉上全部都是淚水,連衣服都濕了,難道您沒有發覺嗎?」

「咦?我流淚了?怎麼可能?」

伊琴絲愕然伸手往臉頰一抹,果然都是冰涼的液體,就連胸前都在不知不覺中濕成一片。她不相信這是淚水,還送到嘴裡嚐味道,當鹹味擴散整個口腔時,她終於相信。

「哭了,我哭了,我什麼時候哭的?我明明一點都不難過、都不痛苦啊,為什麼還會哭?為什麼……」

伊琴絲疑惑的臉龐向天空仰起,祈求答案。蒼天無語,晶瑩的淚珠依舊成串的奪眶而出,濺濕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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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真情摯愛~
伊琴絲離去後的房間靜悄悄,露比眼中出現一絲不忍,幽幽低嘆:「你何苦做出與你個性不合的舉動呢?」

亞修不敢面向露比,眼中有深沉的痛楚,臉色之難看更甚伊琴絲,他的溫柔讓他感同身受這小公主的一切苦痛。

亞修緩緩說道:「我以前對她確實有一些迷惘,但見到妳時,我便曉得我和她之間是不可能的事,這段關係,遲早要做解決。」

「那你又何必使出這樣強硬的手段呢?連半點餘地都不留。」

「我非這樣做不可,伊琴絲明白我的個性,我如有半點保留,她仍會抱持一絲期待,任何的模糊都將影響她未來的幸福,這對她不公平,對妳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露比一陣激動,輕巧躍下床,從背後抱住亞修,閉目說道:「但無論如何,妳讓伊琴絲見到我,更親口粉碎她的心意,這對一名少女來說,是極為殘忍的舉動,她熬得過去嗎?」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會對我徹底斷情,而且很奇怪,如果是在以前,我不敢肯定她會有何反應,但現在,卻隱約有種她能重新站起的預感,她眼中多了些以前未曾有過的東西。」

露比低嘆:「亞修,有件事你沒有估計到。」

「什麼事?」

「看到你比伊琴絲還要痛苦,你以為我不難過嗎?」

亞修猛然轉身,口拙舌僵,吞吞吐吐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對、對不起,我沒想到這一點。」

「我不怪你,我和你之間的痛苦、喜悅,本就該互相分享、分擔,不是嗎?」

露比的溫柔讓亞修想將她重擁入懷,手卻無論如何都沒法落下,心中的劇痛一道接著一道。

露比後退兩步,坐在床沿,柔聲說道:「別勉強自己,你絕不可能在拒絕一個對你傾心的女孩,受到良心與愧疚的折磨後,能立刻變換心情。此刻待在我的身邊,只會讓你更加自責,去外頭靜一靜吧!」

「我果然還不夠堅強。」

「這不是堅強與否的問題,如果你現在毫無感覺,我真永遠不會理你,那代表你的血是冷的。」

「但我還是把不相關的妳給牽扯進來,我……」

「別再說了,聽我的話,好嗎?我人就在這裡,絕不會離開,當你想看我的臉時再進來,現在,我要休息一下。」

露比輕舒雙手,擁被而眠,海棠春睡的美態讓亞修為之發楞,卻也心如刀割,無奈之下離開房間。

亞修離去後,露比張開雙眸,換上冷漠神色,不帶情感開口:「給我出來。」

雨的身影幻化在房內,無瑕的玉容堆著濃濃疑惑,不解問道:「我無法理解妳的作為,突如其來現身不說,亞修想起妳的名字表示記憶封印開始失效,妳為何不乾恢復他的記憶,又或重新封印?妳的作法處處充滿矛盾,毫無道理可尋。」

雨以理性看待,自然滿頭霧水,除露比外,誰曉得她不但想重新享受被追求的感覺,亦以戲弄亞修為樂,才讓他的記憶處在這種不清不楚的情況下呢?

亞修的身軀雖只得一個,但對露比確實抱持著兩種反應。一是在時縫之地中所培養出來的大野狼人格,什麼事都敢做、什麼話都敢說,甜言蜜語、逗弄調情,樣樣都精通嫻熟,這部分的經歷大半融於本能,不受記憶被封而忘掉,也是亞修心猿意馬的主兇,等於是裏人格。

另一方面則是失去與露比相處的記憶,此時此刻的亞修,可說是小白兔個性,受裏人格影響,想做的事情很多、想說的話也不少,但因為跟露比是初次見面,因此理智與慾望相互僵持,搞得他不知如何是好,矛盾的樣子為露比帶來莫大樂趣。

這麼有趣的事,露比想講清楚並不容易,更何況她根本沒有解釋的打算,冷冷說道:「一件事要妳知道,以後不得在我們身旁監視。」

雨見不到半分怒氣,平靜問道:「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因為那兩個小丫頭已快將單純的光之力、闇之力,轉化成相互融合的『光闇雙力』!」

「咦?」雨有些錯愕,她還以為露比不會回話,再者,答案也出乎她預料。

「真有意思,擁有創世者直系血脈的人的確能運用光、闇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甚至加以融合,但過程的痛苦超乎想像,至今仍無人能辦到,更別談意志、力量只要一方失衡將雙雙神魂俱滅,可她們居然能以聯手的方式踏足此一境界,連我都得佩服。」

「要趁現在除掉嗎?」

露比瞳中怨毒光芒一閃即沒,說道:「沒有必要,兩個小丫頭或許可以對妳造成些許阻礙,但連碰我衣角的資格都沒有。再加上曼雷達、法裡恩同樣不會有所改變,我的目標自始就只有一個。不過當她們成功掌握光闇雙力後,便可感應到妳的存在,我不想節外生枝,當然,妳日後非得現身時,我會幫妳一把不被看穿,妳可以走了。」

「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

露比心情似乎不錯,說道:「問吧!」

「亞修在守護裡謝爾時,明明只差一步就能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雖說當時地心的壓力釋放恰好告一段落,但為何不讓我出手干涉,再讓那災難持續一段時間呢?」

「不為什麼,我不想操縱自然之理,妳畢竟花了不少時間才讓人界有此成果。」

「……希望原因正如妳所說,而不是一旦亞修跨入天人合一境界,受天之力的影響會加速『太初之力』成形,進而縮短妳和他相處的時間,我真的希望不是這個愚蠢的原因。」

露比神情不見波動,冷冷說道:「妳可以退下了。」

雨默然無語消失,露比根本不把她的話放在心裡,臉容罕見地出現疑雲,自語:「同樣的容貌、同樣的時間點產生同樣的念頭,是巧合嗎?而且此刻還讓我升起一股隱隱約約的熟悉感,是我想太多嗎?罷了,只要亞修對我的愛不變,結局就不會改變。」

露比自信說著,眼眸深處卻有一絲迷惘。


雙月宮涼亭裡,亞修坐在石椅上,雙眼眨也不眨的凝視花園,各色嬌嫩鮮花早在幾天前就枯萎、壞死,一片狼籍,毫無值得欣賞之處,他只是沉澱心情而已。

數人的腳步聲自後響起,亞修回頭,六個曾經服侍過他與伊琴絲的宮女出現在前,表情充滿惶恐、不安。

為首的宮女領先踏出,看得出她有些恐懼,畢竟亞修如今的聲威不容她放肆,但她還是盡力開口:「大人,我求您去安慰公主殿下,她一直流淚,怎樣勸都停不住。」

亞修心在淌血,仍沉默不語,宮女們一同跪了下來,為首者顫聲祈求:「大人,懇求您,您救了國王陛下、救了裡謝爾,甚至救了公主殿下,我的身份卑微,千不該、萬不該請求您做任何事,但我還是求您去安慰公主殿下,我從未見過她如此痛苦。」

「哈哈哈!」亞修仰天狂笑,自嘲說道:「亞修啊亞修,沒想到有一天你會冷血到這種地步,明明舉手之勞就可幫助一人,卻任憑他人哀哀懇求也不為所動。」

亞修直視宮女們,以柔和卻又不容撼動的堅決口氣說道:「有妳們的陪伴,伊琴絲很幸福,但我不會答應妳們的請求,絕對不會。去告訴伊琴絲,這一生中,我將會是她最好的朋友與知交,但僅此而已,我和她,再沒有半點可能!要她想想,她心中真的只有我嗎?」

「大人,求您不要這麼殘忍!」

「退下,不准打擾我。」

宮女們失魂落魄站起,互看了彼此一眼後,無奈轉身離開。

宮女走遠後,亞修揪住胸口,強忍的堅強終告潰散。

「為什麼,我沒有錯、伊琴絲也沒有錯,露比更沒有錯,但為什麼我們會一起難過?到底是為什麼?」

亞修雙手交握,頂住額頭,手肘撐在石桌上,緊閉雙眼,腦袋一片空白。有情人行無情事,內心的煎熬與折磨如浪濤般一波波來襲,他只能忍耐。

過了許久許久,亞修感到情緒平復不少,睜開眼後大感錯愕,不知不覺中,他竟在涼亭裡渡過大半天,時間已是黃昏。

亞修內心升起強烈的衝動,不管多內疚,就是想見露比一面。


推開房門,亞修不自覺得放緩呼吸和腳步,像隻貓般移到床榻邊,目光往露比瞧去時,渾身劇震,說不出半句話。

夕陽柔和的光芒自窗外投入,在側身而睡的露比肌膚上暈染開來,如夢似幻,彷彿來自天外的仙子在凡塵現身。

露比上半身的衣裳被微微扯開,露出一小截光滑的肩頭及鎖骨,引人遐思,可惜的是胸腹間的美妙曲線被薄被遮掩,視線再往下落,一雙恰到好處、無太過與不及,穠纖合度的小腿自裙中探出,上下交疊,渾圓的腳踝、潔白的腳背、細緻的足趾,在在都讓亞修目眩神迷,久久不能自己。

亞修不自覺得坐在床沿,目光最後停在露比的容顏上,她的臉看來好小好小,兩手就可完全捧住。

長長的睫毛遮去了靈動有神的雙眸,珠圓玉潤的小巧耳垂讓人想輕咬一口,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亞修的視線最後定在濕潤微張的唇瓣上,渴望能盡情品嚐,但終究發揮十二萬分的自制力強行忍住。

亞修突然覺得氣悶,頓時醒悟自己忘了呼吸,連忙大口喘氣,如蘭幽香直入鼻中,驀地他身軀一震,解開了一個埋在記憶深處中的謎團。

不久前,亞修與伊琴絲至西城門外的臨時市集遊玩時,遇上一個紅衣少女,亞修失控的願意以一切代價購買她身邊的花朵,當時不曉得是何原因,現在完全明白──那花的香味與露比身上的體香一模一樣!

亞修終於曉得自己為何那麼激動,他的記憶雖忘了露比,但身體感官卻還記得一切,包括這股淡淡幽香。

亞修滿足的大聞特聞,停在露比俏臉上的視線更是無法移開,整個人彷彿被溫暖的春風包圍,從心底湧上滿滿的幸福,渾然不覺時間流逝。

突然,露比的眼睛張開,像是黑暗的夜幕亮起一對晨星,清澈耀眼,更有一抹羞澀藏在其中。

露比坐起身子,剎那間與亞修的距離接近不少,現出一泓笑意,舒展雙手,伸了個懶腰,薄被這時落下,露出美妙的體態。她的身材略顯纖瘦,實在無法以豐滿、豔麗等文字稱之,卻別有一種秀麗、清雅的韻味。

自露比醒來後,亞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將她一切美態盡覽無疑,當確定這景象已徹底烙印在腦中,絕不可能忘記後,才如夢初醒的出現驚訝狀,猛的後退,一頭撞上床柱,痛得他齜牙咧嘴。

露比忍俊不禁,噗哧嬌笑,銀鈴般的天籟之音在房中迴盪。

亞修連忙道歉:「對不起,打擾到妳休息,我現在馬上離開,妳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

「咦?」露比睫毛眨了眨,疑惑問道:「你叫我睡覺?現在不是白天嗎?」

「是啊、是啊,就是白天才要好好睡……白天?」

亞修往窗外看去,蔚藍的天空綴著幾朵白雲,怎麼看都不像是晚上,他傻掉了,喃喃自語:「怎麼可能?我記得進房時明明是黃昏,怎麼一眨眼就到了白天?難道、難道……」

「怎麼了?」

「不,沒什麼、沒什麼。」

亞修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個,他望著露比的睡姿太過入迷,一個不小心就過了一夜!

亞修有點不相信,但事實真是如此沒錯。安琪莉娜與黛絲笛兒的睡姿能讓他呆在原地,作聲不得,但露比卻讓他看得癡了,連時間已過一晚都渾然不知,之間的差別可見一斑。

「你是怎麼了?表情怪怪的。」

露比絕非明知故問,昨天黃昏亞修進入房間時,她確實還醒著,甚至能察覺那灼熱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遊走,讓她心跳加快,原本想看看亞修會不會藉故使壞,但躺著躺著,卻無比安心的進入夢鄉,直到一覺醒來。

露比壓根沒想到亞修淨瞧著自己,瞧到一夜已過還渾然忘我,以為他只是比自己早起。

亞修終於醒悟到,這一刻,他願意用一切去交換!不論要傷害誰都不在乎,這瞬間,他拋棄了對伊琴絲的歉疚。

我將全力享受屬於我的幸福!亞修在心中許下誓言。

亞修目光移往露比時,她渾身散發著剛醒後獨有的慵懶美感,髮絲凌亂、衣衫微敞、肌膚小露,流露出一股說不出的嬌媚,看得他是臉孔脹紅,喘息加重。

露比出現頑皮的笑意,手指勾了勾,示意亞修過來。

亞修像隻呆頭鵝挪著身子靠近,露比在他耳朵旁吐氣如蘭的說道:「你曉得之前我為何叫你大壞蛋嗎?」

亞修只覺得一股麻癢從耳朵擴散到全身,骨頭為之酥軟,結巴回答:「不、不曉得。」

「因為啊,在時縫之地裡,你已經對人家做過所有的壞事。」

亞修腦袋轟的一片空白,從頭皮到腳尖都劇烈顫抖,如在以往,他會因小心、謹慎、理性而保守看待這句話,但這時他卻盡其所能的想歪!

這番話豈止是火上加油?而是根本在火堆裡丟了一桶炸藥!結果可想而知。

亞修的慾望如潰堤江水一發不可收拾,雙手難抑衝動的搭住露比香肩,可那迷死人不償命的櫻桃小口又說話了。

「可是時縫之地是時縫之地,這裡是這裡,加上你把我的事都給忘了,更別提你曾說過重新開始等話,想想,我們還是從素未謀面的關係開始發展吧!所以,把你的臉離遠些,口水都流下來啦!」

亞修只感到頭頂挨了幾記悶棍,打得他眼冒金星,人生中從未有過如這刻般,希望自己是個聾子!那他就聽不到露比的話,可以繼續。

亞修真的不想停手,他有種預感,就算是不顧一切做到最後,露比也不致生氣,但想了又想,他承受得起料錯的後果嗎?最後發揮十三萬分的意志力挪動身子往後退,那臉上表情之滑稽讓露比笑了出來。

清脆的搖鈴聲傳來,亞修像做錯壞事的孩子被捉到般慌忙起身後退,手忙腳亂的掀翻桌椅,結結巴巴說道:「我、我出去看看有什麼事,待、待會再回來。」

亞修盡力平復心情,稍微整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氣,推門外出,身後的露比則笑得無比開懷。

門外,一名宮女手持搖鈴在旁,另有一名他未曾見過面,身著戰甲,渾身懾人氣勢的內宮侍衛,神情莊嚴,肅穆行禮,開口:「大人,國王陛下有事召見您,請隨我來。」

亞修斂去笑容,從溫柔鄉中回到現實,巴洛雅王召見,不會與伊琴絲有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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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三謝兩問~
亞修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後跨檻而入。

他立足的地方是王室用來招迎送往各國使節貴賓的「迎賓殿」,裡頭等待他的正是伊琴絲之父,巴洛雅之王──奧羅倫。

迎賓殿內裝飾陳設既凸顯王家的輝煌尊貴,卻又有不流於俗的高潔風雅,空氣中一股從未嗅過的溫和藥味直入鼻中,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廳堂的盡頭坐著一人,說坐有些失準,該說半臥在一張躺椅上較為貼切,芍藥、空青兩人陪侍在旁,一個小提爐在幾上冒著靄靄煙氣,發出的草藥味遍布全殿。

亞修視線落在奧羅倫身上,剎那間,心中湧起濃烈的疑雲,眼前是巴洛雅王,還是個身穿華服,在皮膚上塗抹一層黃蠟的人形骷髏呢?

奧羅倫身上幾乎看不到任何肌肉,十指乾枯如鳥爪,渾身死氣沉沉,和真正的死人相差無幾。

亞修呆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事實和想像實在差太多,奧羅倫虛弱得有如蚊吶的聲音傳過來:「坐。」

亞修如大夢初醒,依令坐往一旁,目光越過凹陷的雙頰移往他的雙眼時,心中一緊。

奧羅倫的雙眼是唯一證明他還是個活人的地方,目光沉穩、堅定、銳利,似能直透肺腑,王者之威比亞修見過的瑞爾特更加強烈。

空青兄妹行禮告退,越過亞修身旁時兩人投以極之讚賞的一眼,雙雙離開迎賓殿。

殿內只剩兩人,亞修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才算守禮,幸而奧羅倫先打破沉默:「以巴洛雅王的身份,我要代表裡謝爾人民向你道謝。」

亞修連忙站起,說道:「小的不敢當。」

「不,這是你應得的,只恨我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連想說句話都得借助這藥爐的藥力提振精神,以這副模樣道謝,失禮的是我。」

「請別這麼說,陛下抱病接見小人,小人已是倍感榮幸。」

「請坐。」

「是。」亞修坐下,心中有些不安,奧羅倫的病情既然如此之重,為何還要召見自己?

「召見你來,是有件事要與你商量。」

亞修心道來了,暗忖如果與伊琴絲有關,自己該如何是好?硬著頭皮回答:「小人洗耳恭聽。」

「我要賜封你賢者之位,聖號無雙,即是『無雙賢者』,你可願意?」

亞修傻在原地作聲不得,賢者是魔法師夢寐以求的最高頭銜,只有一國之王才能賜予,除了實力外,其為人品德更需普世敬重,否則若出差錯,賜封之國將為之蒙羞。

亞修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一旦獲封,他將是落羽大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賢者,必能在漫長歷史中永恆留名!

奧羅倫沒有催促,還以為亞修驚喜得發楞。

良久良久,亞修終於開口:「陛下,小人才德皆無法承擔賢者之名,怕辱沒了巴洛雅國威,請陛下收回成命。」

亞修拒絕了身為魔法人的最高榮譽,除了他個性自在不喜受到名位的拘束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擁有了露比,那比什麼無雙賢者都還使他感到滿足。

奧羅倫眼中有著極為明顯的驚訝,大概是料想不到亞修會拒絕,一時無語,理了思緒後再接再厲說服:「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能力眾人有目共睹,你的功績無人敢質疑,若有不同意見,就叫他來見我,你只要記得巴洛雅上下都是你的後盾即可。」

亞修聽得大傷腦筋,不想要的東西就是不想要,何來那麼多理由呢?

見亞修久不答話,奧羅倫一聲長嘆,道:「我該以巴洛雅王的身份向你一拜才是,傷亡的報告已在今早送來,裡謝爾居民共七萬五千人,加上遊客,該有八萬人之數,經歷這樣的天災,只有七百餘人喪命,可謂是奇蹟中的奇蹟,沒有你,裡謝爾恐怕已自地圖消失,你認為如此成就尚不足接任賢者之位嗎?」

亞修如墜冰窖,通體發冷,雙手不受控制的發抖,七百人!他終於得到一個死亡的確切數字!他不在乎有多少人得救,只看重死去的數字中藏著多少悲劇。

亞修像洩了氣的皮球般往後躺,神情慘然。

奧羅倫大感錯愕,不明白發生何事,關心詢問:「你還好吧?」

亞修恢復冷靜,誠懇回答:「小人很好,謝陛下關心,但請容小人拒絕賢者之名。小人不配這名號,若小人能更有能力、反應更快些,就能多救一些人啊!」

奧羅倫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感,有讚許、有敬佩,更有失落。

亞修表現了身為人的高尚情操,而這並非人人能達到,這讓奧羅倫認定亞修絕對夠資格接受無雙賢者之名號。

但是這樣的個性卻很難當一個掌權者,正如奧羅倫雖為七百人的死傷難過,但高興的情緒卻是多些,因為還有八萬人活著!這正是復興裡謝爾的本錢。

亞修不適合當位處高位的領導者,這位置如由冷酷無情者來坐,必成暴君,但心腸太過柔軟又難成大事。

該捨時能毫不猶豫捨去、受傷後能立即裁量自己剩餘多少戰力,一切的作為、想法,都從大局著眼的人方能坐穩這個位置。

奧羅倫盯著亞修不住沉思,他可以是這樣的人嗎?很難,且縱使成功,他往後的人生將不愉快,因為他的天性已經改變。

但亞修卻適合當上賢者,賢者孤身一人,凡事都不必考量大局,但本身的名號卻又帶來極大的影響力,讓他能以高超的地位介入一切事物。

如將奧羅倫形容為萬民之王,那亞修即是一人之王,中間的自主及背負的責任相差甚遠。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還是希望你再考慮幾天,畢竟大丈夫在世,理當有一番作為。」

奧羅倫不再進逼,憑亞修的才智如肯靜下心,理當想到這些,可是他卻忘了一件事──任何的名位都等於一道枷鎖,枷鎖在身,自由亦為之受限,越高則越重,這是亞修極端討厭的一點。

「謝陛下,小人會認真考慮。」

「那麼,以私人的身份,我也得向你道謝,因為你救了我兩次。」

「兩次?」亞修想破頭也只想到他把空青帶回算是一次,第二次是打哪來的?

「一次是你找到空青,第二次則是在接受開膛之術時,我的心臟突然停止,當空青兄妹束手無策後,卻又開始跳動。事後,我清楚記得當時疲倦欲睡,想從此不再理會任何事,卻又被無數呼喚聲叫醒。事後調查,那剛好是宮裡眾人為我祈禱的時刻,而那祈禱正是由你發起。你說,我該不該謝你?」

亞修無語,這該算是巧合吧?

「陛下如不是平時深受愛戴,宮內眾人怎肯為陛下真心祈禱,以致有奇蹟發生呢?小人不敢獨自居功,謹代表宮內所有人收下陛下的感謝。」

「好,說得好,我相信你能接受無雙賢者之名而不讓巴洛雅蒙羞。」奧羅倫的神情突然變得溫柔,有些遲疑地開口:「今日的談話本該到此結束,但我仍想以父親的身份多問一句……你與小女間的關係究竟為何?」

亞修一陣錯愕,他以為奧羅倫不會提起這事,顯然他錯了。

只是任憑亞修索盡枯腸,就是不知怎麼回答。

奧羅倫沒有進逼,如同回憶美好時光的語氣喃喃自語:「我雖為王,但亦為人之父,伊琴絲她是最讓我掛心、憂慮的一位。我本已對她絕望,卻沒想到她從藍貝塔城胡鬧回來之後,彷彿變了一個人,我心中的高興實在無法以言語描述,是你讓她改變這麼多,在此,我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向你道謝。」

亞修依舊無語,堅定的眼神毫無猶豫與動搖,他早已決定要牢牢握住自己的幸福,絕不因任何事而改變!

亞修只是在思考要如何用最妥當的言詞說明一切,伊琴絲與自己的關係千糾萬纏,必須以慧劍盡斬,絕不可藕斷絲連,為此,他必須絕情。

不過亞修與奧羅倫並沒有直接關係,因此話可以說得婉轉些,讓他明白自己的立場、想法即可,更何況,觸怒一國之君就各方面來看都屬不智。

只是奧羅倫既為人父,亦為人君,要把話說得得體適當,實是不可能的任務。

奧羅倫眼看亞修久未回答,突如冒出一聲,「露比。」

心繫、心牽、心掛的心中人忽然被提起,亞修頓時把一切煩惱丟到旁邊,腦中滿滿的都是她的身影,嘴邊更泛起甜蜜的笑意,過了片刻才發覺失態,連忙收攝心神。

太遲了,奧羅倫已把亞修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裡,內心一陣長嘆,明白伊琴絲永遠失去與他共廝守的機會。

奧羅倫是有想過以權力逼迫或是引誘亞修,但在見亞修第一眼後就打消念頭。他看出亞修是個外柔內剛的人,強湊的感情縱使成功,最終也只會讓伊琴絲陷入苦痛深淵。

但奧羅倫仍沒有放棄,賜封亞修無雙賢者之名,百分之九十九於公有理,但剩餘的百分之一藏著私心,那可讓公主與平民間有若霄泥之別的身份地位在瞬間拉近,公主配賢者,將會傳為美談。

奧羅倫以病弱之軀強借空青兄妹的藥爐之力急急召見亞修,也是他聽到了露比的傳言,曉得事態不妙,要以自己的眼親自確認。

奧羅倫徹底失望,才不過提到姓名,亞修眼裡再容不下其他事物,伊琴絲毫無機會可言。

奧羅倫雖無奈,卻不得不接受事實,和顏悅色開口:「我明白你的想法,放心,伊琴絲那裡的事由我來說,我誠心祝你找到幸福,希望你日後必定要再來裡謝爾作客,就當作是朋友相聚,好嗎?」

超乎想像的莫大轉變讓亞修好一會才接受,奧羅倫開明的風度果然不凡,讓人除了佩服還是佩服,亞修感激說道:「謝陛下成全,小人謹遵陛下之意。」

奧羅倫是否言不由衷?答案是否定的,奧羅倫的確真心給予亞修祝福,但也藉此爭取到一位可能改變一切的盟友──時間!

時間是最神秘難測的存在,今日可為你兩肋插刀的金蘭之交,明日卻在你背後刺上一劍;今日夫妻貧窮時同甘共患難,明日富貴後卻彼此反目;更別提今日多少濃情蜜意、如膠似漆的愛侶在時間的撥弄下成為怨偶。

奧羅倫就是賭這一把,讓時間對亞修與露比的關係產生變化,進而使伊琴絲有重新介入的機會,他的和顏悅色為的是在亞修心中留下最好印象。

奧羅倫思考之快之敏捷、考慮之周之詳細,實非亞修所能料到,但他本人卻曉得這仍是一場賭博,因為在時間的巧手下,有變,也有不變。

「那麼,你可以離去,當黛絲笛兒醒來後,我亦會親自向她道謝。」

亞修心中湧起愧意,自昨天到現在,他徹徹底底忘記安琪莉娜還有黛絲笛兒仍昏睡不醒,更別提探望。

「謝陛下,小人就此離開。」亞修起身,施禮後就要離開迎賓殿。

奧羅倫虛弱的語調再次響起,「請留步,出於個人好奇,我有一個疑問想請教。」

亞修轉身,行禮開口:「請陛下發問。」

「澆熄熔巖的,真是那場滂沱大雨?」

「這……」

「希望你能答我是或不是,今日城中有傳言,之所以能阻止熔巖吞噬裡謝爾,是你手上握有來自天啟神殿的神器。」

「我的天,這是最新版的謠言嗎?」

任何一個人親眼目睹在東城外凝固的熔巖,都會倒抽一口涼氣,那是片全然荒蕪、全然死寂,失去一切生氣的黑色大地。

之後,所有人都會升起同樣的疑問,為何鄰近的裡謝爾還能完好存在?看高原的大小,別說一座城,就算一百座也都該在熔巖吞噬下消失才對。

這問題沒有任何人能回答,因為所有人全被毒霧迷昏,唯一清醒的人只有亞修,且他的答案更妙──熔巖被雨水澆熄。

這種鬼話有人相信才怪,無奈亞修吃了秤鉈鐵了心,從頭到尾都是同樣的理由,完全不肯透露月牙笛的存在,造成城中流言四起,一日數變。

最新版的由來是亞修造訪天啟神殿的事實,被來自藍貝塔城,認識他的人口中說出,結果傳成他身上有得自天啟神殿的神器。

亞修這下不得不傷腦筋,通常百分之九十九的謠言與事實不同,但他卻遇到了那該死的百分之一的機率,過程雖然差了十萬八千裡,但偏偏結果極為類似,只差該將神器改成月牙笛。

「陛下,請恕小人失禮,這是小人無論如何都需保護的秘密。」

亞修貫徹保密決心,一開始只是怕挾珍招忌、引來麻煩,但現在露比出現,顧慮又多了一層。

奧羅倫相當失望,畢竟好奇心人皆有之,但又不好強逼,說道:「明白了,你下去好好休息。」

「是,謝陛下。」


亞修離開宮殿,到得殿外,如釋重負地長吁一口氣,卻發現空青兄妹在外頭等候。

空青讚許的拍拍亞修肩膀,進入殿內診察奧羅倫的病況。

芍藥則隨亞修而行,打趣說道:「賢者大人,可以給我一個優待,讓我省去大人兩字,好嗎?」

亞修一楞,隨即臉色大變,搖手說道:「千萬別這麼稱呼我,我拒絕了陛下的賜封。」

這下變臉的換成芍藥,難以置信開口:「拒絕?賢者的名號是學習魔法之人可望而不可求的名位才是,為什麼?」

「這……說來話長,不想要就是不想要,陛下雖囑咐我考慮幾天,但我認為結果應該不會有變。」

芍藥雙眼浮現疑惑,搖頭道:「你果然令人難以捉摸,世俗間的約定成規對你毫無作用,就連治療術都能進步到那種境界,徹底打擊我的信心。唉,我是否該拜你為師呢?師夷長技以制夷,似乎是條有趣的路。」

「呃……」亞修不知如何回應,芍藥該是緊繃至今的壓力告一段落,居然開起玩笑……等等,應該是玩笑吧?他可不想讓露比有什麼誤會。

「嘻,放心吧,只是開個玩笑。」

亞修真鬆了一口氣,暗道萬一不是玩笑就糟糕了。

芍藥突然止步,自言自語:「應該沒關係吧,只告訴她一個人。」

「怎麼了?」

「我沒料到你會拒絕賢者之位,因此昨夜得知此事後告訴了其他人。」

「其他人……是宮中的人吧?那應該不會怎樣才對。」

亞修瞭解其中的嚴重性,如奧羅倫賜封他賢者之位而他拒絕一事傳了出去,勢必損及國威,但王宮內應該沒有人會如此莽撞才是。

「也對,雪靈雖看起來雖然不可靠,但應該不會如此亂來。」

「不會吧!」亞修停步,臉色說有多難看就多難看,雪靈的大嘴巴是守不住秘密的,「我、我先失陪。還有,妳如果見到雪靈,請拜託她……不,跟在她身邊監視,避免她亂說話。」

「真需要這樣嗎?」

「別人我不敢講,但她嘛……哼哼,我敢用生命打包票,她會在最短時間內洩漏給所有人曉得,速度之快,讓人瞠目結舌。奢望她保密,根本是拿鳥籠來裝水。」

芍藥也曉得事情的嚴重性,粉臉色變,「明白了,我到她休息的地方去找。」

「那我找其他地方。」


亞修壓下想見露比的念頭,加快腳步,期望能封住雪靈的嘴,如此事被洩漏,為了不損及巴洛雅國威,他將難以拒絕賢者之位,這使他相當不安。

走沒幾步,說人人到,渾身髒兮兮,灰頭土臉的雪靈寒著一張臉出現在眼前。

亞修心中大喜,打定主意先衝上前摀住她的嘴,再動用代理教主的權力嚴詞警告,但想了一下,又覺得把她的嘴巴縫起來會比較安全。

亞修剛覺得縫嘴巴太殘忍,關到地牢比較人道時,雪靈眉一豎,破口喝道:「閉嘴、安靜、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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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光闇雙力~
亞修感到疑惑,不斷自問我為何會站在這裡?

不久前,亞修被雪靈的霸氣所懾,糊裡糊塗跟著走,如今站在王宮最外圍的護城河牆上,俯視著廣場上一頂頂的營帳。

營帳裡頭住的全是失去家園的老百姓,密密麻麻一片,一股低迷的情緒瀰漫在空氣中,讓人心情不受控制的往下沉。

亞修大感心酸,裡謝爾居民手上有足夠財物的人已經離開,但那是極少數,絕大多數的人依舊留在此地,捨不得,也無法離開,身家財物全毀於一旦。

災害實在太重了,如同末日的景象像千萬隻毒蟲啃噬掉所有人的鬥志,讓他們陷入絕望深淵,原本清理著家園裡斷壁頹垣的年輕壯漢,早已停手,或倒或臥,毫無活力可言,就連不知憂愁、活潑好動的孩童們也受到影響,失去嬉戲的心情。

死城,是亞修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詞。

雪靈眼中似有火焰燃燒,冷然說道:「給我施展一個強到足以讓聲音傳遍全城的音之魔法!」

亞修雖有疑問,身體卻自然動作,鼓起魔力,在雪靈眼前構築一團深綠光芒。

「你們所有人全部給我聽好了!」

藉著音之魔法,雪靈激動的吶喊傳遍全城,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但亞修就慘了,被音波震得耳鳴不斷。

或許是好奇、或許是雪靈的聲音中包含著一股奮發的生命力,死氣沉沉的民眾受到吸引,無數人從營帳內走出,原先坐著、躺著的人也都起身望著雪靈。

「我真是搞不懂你們在想什麼!明明大家一起清理家園,為什麼清著清著就只剩我一個?這是你們的家啊!」

亞修恍然大悟,曉得雪靈為何灰頭土臉了,原來是加入重建裡謝爾的行列。

「你們居然對我說沒了溫泉、沒了家,裡謝爾算是完了!混蛋!這是什麼屁話,你們的人生就那麼沒用嗎?想想那些死了的人,他們才是真的完了,有手有腳的人憑什麼說喪氣話?!混蛋,真的是混蛋!你們為什麼不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亞修心中大驚,這話太過火了吧?但他真被雪靈這從未見過的一面給嚇到,無法出聲制止。

雪靈隨手指著前方一處倒塌的建物開口:「給我聽好了,我不管你們怎麼想,我也不管你們看到什麼,我看到的不是殘破的廢墟,而是一個更壯觀、更美麗、更有生命力的未來!因為,這是我無雙教未來總部的模樣!我會從明天開始動手興建,就算只有我一人,也一定做到!」

雪靈猛然轉身,怒氣沖沖就走,留下數萬個還未從訓斥中回過神,發呆發楞的人不管。


亞修連忙跟著雪靈,一路來到她休息的小樓中。

亞修還是初次進到此處,果然很有雪靈的風味,四周亂七八糟的,只看到雪靈站在桌旁,最後用憤怒的一掌將桌子劈成兩半,琳瑯滿目的點心、零食掉落一地,讓亞修嚇了一跳。

「妳還好吧?」亞修移到雪靈身旁,赫然發現她居然紅了雙眼。

「我想當英雄,這念頭一直沒變,所以我在想,如果他們沒有人喪氣的話,那我不是會更快樂嗎?所以我才幫他們忙,可是……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只是看到他們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我就很氣、很氣,忍不住罵人,不管多苦、多痛,只要還活著就有未來,不是嗎?為什麼他們就那樣放棄?為什麼?!」

亞修無言以對,他也有同樣的想法,還活著的人是沒資格抱怨什麼的,他想拍拍頭安慰雪靈,卻覺得這舉動似乎不妥,她已經成熟許多。

雪靈揉揉眼睛,露出燦爛笑容說道:「好了好了,我沒事啦,你去忙你的吧!嘿,聽說你帶了一個漂亮的女人回來,很行嘛,但注意點,別敗壞了無雙教的風氣,你是教主,就得以身作則。不過,你身旁的女人也多了點吧?」

亞修臉頰發紅,說道:「別亂說話,我什麼事都沒做……明天讓我幫妳吧,我畢竟是無雙教的代理教主,既然要建總部,當然得出點力,不過那塊地是妳的嗎?」

「誰曉得?順口就說了,管他的,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亞修發現那個可以拍拍頭的雪靈又回來了,她有些地方變了,有些地方還是一如往常,「妳真是的,做事前都不想一想,不過算了,妳好好休息吧!」

「好啊,你也早點……呵呵,你想必休息得很愉快吧,不然怎麼叫我休息呢?太陽還在正中央耶!」

「可惡!」亞修一拳敲在雪靈頭上,痛得她哇哇叫,他緊接著板起臉孔,「千萬不要開這種玩笑,我是還好,但影響到別人的名譽就糟了。」

「好啦,我知道了,改天再去看看那個叫露比的人,現在我真的沒那個心情……」

雪靈越說聲音越小,心情又低落下來,亞修不自覺得拍拍她的頭安慰幾句後轉身離開。

步出樓外時,亞修突然想起他忘了制止雪靈把賢者一事外傳,可轉念一想,就聳聳肩不太在意,以雪靈現在的心情,她根本不可能外出散播謠言。


亞修走到安琪莉娜及黛絲笛兒熟睡的樓外,正要推門而入時,一股撼動他靈魂的波動傳來,全身一震,他清楚曉得這來自她們,只是兩人已不在房內,而是在……

亞修動了,而且是以「神足」移動,速度快如電閃,彈指間即來到露比房門外,他很清楚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就在裡面。

亞修內心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全身如觸電般麻痺,手指停在門上,一寸一寸,逐漸推開。

門開,亞修彷彿神遊另一世界,身軀乘著風在無限寬廣的白雲之國遨遊,渾身輕飄飄的,自由自在。

眼前出現了一道光,亞修感到光蜷縮在自己背上,渾身又暖又舒服,望著白雲之國上映出自己的影子,他感覺一切是那樣的美好、那樣的寧靜,讓他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充滿愉悅的銀鈴笑聲充斥四周,他本已滿足的心再次活躍,循著笑聲而去。這一刻,他忘了身上的暖意,目光不再落往影子,心中只有笑聲主人的容貌。縱使依戀的主人再也記不得、再也不掛心,就連回頭一眼都不願意,光與影依舊不離。

腦中一股劇痛驚醒亞修,從迷離幻境中回到現實,眼前,黛絲笛兒及安琪莉娜並肩而站,兩人的手指同時點在假寐中的露比額頭上,神情嚴肅。

亞修沒來由的一陣怒氣,喝道:「妳們兩個在幹什麼!」

兩人緩緩縮手,沒有半點慌亂,雙雙對亞修投以笑容,齊聲開口:「主人。」

亞修感到兩股風吹過臉頰,一邊是淡淡的、柔柔的、靜謐的和煦暖風,另一邊卻是活潑的、奔放的、淘氣的清爽涼風,兩者有相似又有不同。

亞修感到迷惑,內心充斥著極為強烈的親切、懷念和愧意,像是久違的相知故友重逢,卻又想起曾做過對不起她們的事,情緒無比複雜。

細看兩人容貌,並無改變,但一些氣質上的差異卻顯露出來,安琪莉娜沉穩的雙眸中似乎燃著火焰,多了幾分熱情;總是靜不下來的黛絲笛兒,卻如水般沉澱不少,兩人互補了彼此個性上的缺點,顯之在外的風華更加深邃迷人,讓亞修的心臟不爭氣的「霍霍」劇烈跳動。

四個人全到齊了,露比閉眼假寐,醒著的有三人,當中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女未因亞修質問而不安,反倒是唯一的男性手足無措。

「莉娜,妳醒啦?笛兒,妳、妳也沒事,很好很好,都很好……」

亞修舌頭像打了個結,但沒辦法,兩人身上氣質的轉變給予他極大的震撼,如要說得真切,該是之前她們火是火、水是水,對立而明顯,但今天卻是火中帶水、水中含火,剛柔互濟。

「主人,」黛絲笛兒率先開口,眼中異芒連閃,柔媚的嗓音多添幾分沉穩,「我們聽說你帶了位美嬌娘回來,因此迫不及待來一睹芳容。」

「是啊!」安琪莉娜接下去,清澈的語調多了些嬌媚,讓亞修心跳加快,「能讓主人您一見傾心的,必定是非凡佳人,親眼見後,確實如此。」

亞修有一種說不出口的怪異感,她們似有敵意,卻又像誠心祝福,尷尬之間,兩人越過他步出房外,亞修連忙跟上。

離開露比房後,亞修頓覺輕鬆不少,追根究底不難猜到原因,在深愛的人面前對其他女子動心,怎麼想都奇怪。

安琪莉娜垂首說道:「主人,很抱歉,當天無緣無故攻擊您,因為我和鳳凰間有極深的淵源,因此忍不住出手,冒犯之處,請主人責罰。」

亞修臉色一凝,不答反問:「我想知道,牠還會對裡謝爾造成危害嗎?」

安琪莉娜堅定答道:「以我性命保證,永遠不會。」

「那熔巖是鳳凰招引而來的嗎?」

「不,真相是熔巖爆發為自然異變,鳳凰不過適逢其會,藉熔巖醒來並對人類報復,卻被主人您阻止。如鳳凰有吸引熔巖的能力,就不會被困達三千年之久。」

「原來如此……」亞修轉念一想,就算熔巖真是鳳凰引來又如何?造成的傷害根本無法恢復,這事已經過去,只要往後鳳凰不會危害裡謝爾,他就能諒解安琪莉娜出手攻擊自己一事。

「那麼,該我了。」黛絲笛兒接著開口:「我要說的事很簡單,奧羅倫還活得好好的,石漿玉乳全用完了,可惜稀釋多次後藥力也降低不少,雖能恢復部分元氣,卻不能使他立刻復原。」

「……這根本不重要吧?妳明明知道我最想問的是什麼。」

「抱歉了主人,我不想透露治療方法,正如你不也有月牙笛這秘而不宣的好東西嗎?哎呀,互相互相啦!」

黛絲笛兒雖氣質有極大改變,但本性實在難移,亞修覺得她和雪靈的關係未來一定很好,到時自己就慘了。

「可是妳們為何睡這麼多天呢,太奇怪了吧?」

安琪莉娜淺淺一笑,答道:「主人,我們都有秘密,何不各讓一步?只是出於好奇,您是在何時何處認識露比小姐?」

「這……我不知道,不,該說是失去了與她相處的記憶,但肯定是在妖精森林時發生,因為月牙笛在那時起出現。」

黛絲笛兒與安琪莉娜臉色微變,那正是亞修如變了一個人之時,兩者間的關連再明顯不過,但他是在何時……

兩人互望一眼,彼此都明白變化必定是發生在龍骸之谷,她們曾在剎那間失去對亞修的感應,但剎那光陰能發生什麼事?除非有人能操縱時間,將一眨眼轉延成數年光陰,能辦到此事的除創世者還能有誰?

安琪莉娜壓下心中激動,開口問道:「主人,恕我無禮,既沒有記憶,您難道沒有詢問清楚的打算?就這樣……這樣……一見鍾情?」

「沒錯。」

亞修回答得乾脆,讓兩女為之無言。

黛絲笛兒忍不住再問:「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被騙嗎?」

「被騙?哈,怎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出現在我眼前,這就夠了,其他事都無所謂。」亞修說得熱血澎湃,驀地一股強烈的內疚擴散全身,讓他失去面對兩女的勇氣,頭低垂下來,表情驚疑,不明白自己為何有此反應。自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現身後,他的心靈無端多了些以往從未有過的觸動,好似久遠久遠前的記憶開始甦醒,影響著他。

安琪莉娜面無表情,說道:「明白了,那主人您好好歇息,我們先離開。」

兩人走遠時,亞修仍怔在原地發楞。


黛絲笛兒回首望了一眼,低聲說道:「不懂,我真的不懂,我從露比身上察覺不到絲毫異常,與普通的人類女孩沒有兩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竟高明到連已掌控光闇雙力的我們也能瞞過?」

安琪莉娜遲疑片刻才開口:「不清楚,但縱使是雨以其他面貌出現在眼前,我也有信心能識破,因此,她很可能是個普通人。」

「妳真這麼想?」

「橫越萬裡的滾滾長江,其源頭往往是條一步可跨的小溪,甚或點點雪水匯集而成;今日我們百思不解、難以想像的事件,追根究底後或許會平凡得出乎我們意料,因此這不無可能。」

「但也有可能完全相反。」

「的確,可惜的是我們無法證實。」

黛絲笛兒停步,攤開右手,掌心上有一道被刀劃過的疤痕,是誰能傷她?

「以生命為賭注,承受靈魂被撕成碎片、重聚的痛苦後所得到的力量,還是同樣窩囊嗎?」

黛絲笛兒的掌心上出現異狀,白色光芒凝聚成球,卻又有黑色光點在其中旋轉、縈繞,其姿態並非固定,而是互融一體,交相幻化。

那正是黛絲笛兒不但取回闇之力,更將光之力納為己用的證據!光看其力量水乳交融、渾為一體的模樣,就曉得她比當日在魔界同樣使出光闇雙力,卻仍有所分別的亞修要高出不只一籌。

光芒漸斂,黛絲笛兒手上的疤痕奇蹟般的消失,回復嬌嫩與白皙。

安琪莉娜的表情似乎隱含責備,說道:「雖說結果是好的,但妳還是太衝動了些,何必為一個人類拿生命……唔,不對,妳不是為了奧羅倫,而是為了亞修。」

「沒錯,奧羅倫算哪根蔥,值得我以鮮血為引,吸引噬妖到體內救他?我不過是要還亞修的恩情罷了,對我來說,他救了我的命,我也必須以同樣的份量去償還,這才叫重新開始,誰也不欠誰。」

即使貴為魔界公主,黛絲笛兒也無法除去已寄宿在心臟中的噬妖,但還有一個方法,就是讓牠轉移到另一個宿主身上,只是噬妖寄生心臟後等若生根,除非宿主已死,否則不會離開,這亦是牠最可怕的地方。

不過,黛絲笛兒這誘餌卻不平凡,她的血可是至尊、至貴的王族之血,對以鮮血為食的噬妖來說,充滿無比的吸引力,最後忍受不住誘惑,罕見的在宿主未死前離開心臟,從黛絲笛兒手上的傷口進入她體內!

試問,亞修如曉得拯救奧羅倫的「藥」是摯友的命,他怎會贊成?因此黛絲笛兒保密到底,這也可見她個性剛烈的一面。

黛絲笛兒曉得,如讓噬妖進入自己的心臟,那她也活不成,但噬妖的生命力異常強韌,兼且遁入體內,要消滅豈是那麼簡單?

黛絲笛兒想到「夏蝶」的碎片既然隨亞修到魔界,多少也該吸取一些闇之力,如以此引動體內的光之力相激盪,其爆發出的力量該可將噬妖消滅。

黛絲笛兒拿到碎片時,碎片因經歷過亞修聚合魔界闇之力的緣故,潛藏的闇之力超乎她想像,當下心一橫,提高目標,除救人還情外,更想徹底掌握法裡恩當初所言之光闇雙力!因為在魔界的經歷讓她感到窩囊,想提高力量的念頭早已出現。

前半段,黛絲笛兒成功了,噬妖受到王族之血的吸引力轉移到她身上,同一瞬間,她將夏蝶的碎片連同所含闇之力吸入體內,與光之力一激盪,便輕而易舉的粉碎噬妖。

這時她本人則專注精神融合兩股極端力量,對外界不聞不問,因此才不曉得裡謝爾大難臨頭,更未出手幫忙。

融合的過程才開始,黛絲笛兒立刻醒悟自己遇上麻煩,體內闇之力加上從夏蝶處吸收而來的量仍低於光之力,兩者力量懸殊,她根本無法壓抑光之力的反撲,眼看要作繭自縛時,安琪莉娜回來了,更如心有靈犀般的也想要掌握光闇雙力。

安琪莉娜將冬蟬碎片的光之力引入體內的同時,感應到黛絲笛兒岌岌可危,更瞭解自己處在同樣難關,所分別的是她體內的闇之力遠勝光之力,她立刻明白自己該如何做。

透過手心相連,強弱不一的力量極端在體內交流,妳取我棄、妳棄我取,相互幫忙,維持平衡後邁入生生不息的境界,同時將其逐段粉碎、相和,忍受其相斥的力道,以無上意志力硬迫其合而為一,將這過程喻為粉碎靈魂,再加以重組並不為過。

短短幾天時間對兩人來說,如數百、數千年之漫長,每一刻都是那樣難熬、那樣漫長,當中如有一人意志不堅,平衡立即崩毀,失控的力量必將兩人反噬,魂銷魄散。

幸而她們靠著三千年來無數場戰鬥所培養出的堅忍意志和默契,奇蹟似的聯手成功,徹底掌握這只在創世者之下的光闇雙力!

從一個極端跨至另一個極端,最後同化擁有,兩人顯露在外的氣質風華因經歷這些而產生了改變。

自此,她們有自信,不論遇上誰,哪怕是雨,兩人仍有反擊之力,無奈,遇上的卻是露比!姑且不談實力,在各方面,她們都發覺自己處於下風,難怪黛絲笛兒如此憤怒。

安琪莉娜神色平常,實則思緒千轉,最後幽幽說道:「我要回神界一趟。」

黛絲笛兒大感訝異,問道:「為什麼?」

「一是向我大姊稟告白羽的死訊,二是向父王請教,真有高明到聯我兩人之力亦瞧不出破綻的人在世嗎?」

「何必那麼麻煩!」黛絲笛兒手一伸,出現亞修曾在魔界揚威的「神魔之劍」,交融著黑白兩色的光輝,蘊含著爆炸性的威力,冷酷說道:「從背後給她一劍不就得了?再會裝,也得露出真面目!」

「那如果她真是個平凡人,只是有著不平凡的遭遇,該怎麼辦?」

「這有什麼難的?她既然莫名其妙的出現,那莫名其妙的消失也不奇怪,我有把握連一滴血都不會留下。」

安琪莉娜不發一語,靜靜的瞧著黛絲笛兒。

黛絲笛兒被瞧得渾身不自在,終於受不了,改口說道:「好啦好啦,我是開玩笑的,絕不會幹這種事。」

「但不可否認有幾分認真吧?」

「……的確有,不知怎麼,她讓我非常非常的討厭,原因不單是亞修被迷得跟蠢蛋沒兩樣,事實上她就算跟亞修沒關係,我也一樣討厭她,我還以為這輩子找不到一個比妳更討厭的人,沒想到還真有。妳呢?」

安琪莉娜沒有回答,淡淡說道:「我走了,很快就會回來,妳的行為記得要有所節制。」

融合著黑白兩色,既聖潔又懾人的光翼自安琪莉娜背上現形,拂動間捲住全身,整個人隨之隱沒、消失。

「哼。」黛絲笛呶呶嘴,說道:「裝模作樣,自己明明也討厭,還敢說我!不過,我是否也該回去一趟,問問老頭子呢?順便偷襲個兩招試試他擋不擋得住。」

思考片刻,黛絲笛兒搖搖頭,表情堅決,「不,絕不,以前都不開口求人了,何況是現在?我就是要靠自己!等等,假如我早安琪莉娜一步先戳破露比的假面具,那我豈不是贏了她?哈哈,就這麼辦。」

決定後,黛絲笛兒又朝露比的所在走回,她要以自己的方法辦事,看來她沒變的地方可真是多。


亞修坐在露比床沿,有些心不在焉,他自以為瞭解安琪莉娜與黛絲笛兒,卻沒想到她們還有如此一面,硬是在他心中留下倩影。

「怎麼了,在想些什麼?」

「沒、沒什麼。」亞修一驚,露比醒來,自己居然不知。

「你騙人。」

「我、我……」

露比掩嘴輕笑,甜甜說道:「好啦,不逼你了,人家可不想知道你腦袋瓜裡的壞念頭呢!」

亞修脹得臉孔發紅,結結巴巴回答:「沒、沒有這樣的事。」

「你的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這、這是……是……」

「嘻,好啦,別這麼緊張,如果是擔憂那兩位美如天仙的可人兒的事,就別說了。」

「咦,妳知道她們?」

「知道,她們像鬼一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房裡,嚇壞人家了,所以人家才趕緊裝睡。你們的談話我當然都聽見,沒想到你喜歡別人稱呼你主人呢,這興趣不太好吧?」明明佔了上風,還有意無意的東戳一下、西刺一下,露比的表現和吃醋的小女人實在沒有兩樣。

「不是這樣的,她們是我的朋友,這稱呼也不是我要的,是她們……」

「好好好,別這麼激動嘛,人家說曉得就是曉得,不會誤會你的。」

「那就好。」亞修鬆了一口氣,旋又說道:「還有件事得告訴妳,明天我可能不會在這裡陪妳。」

「為什麼?」

「我明天要跟雪靈一起去做工,幫忙搬石頭、清理家園,為重建裡謝爾出些力……不,應該是為無雙教總部才對。」

露比眼中浮現一絲不安,問道:「雪靈?」

亞修臉色一變,慌忙說道:「別誤會,雖然她是女的,但我跟她沒有關係……呃,不對,我們有關係……不是啦,我們有關係,但不是妳想的那種關係,總之就是……就是……」

以往從未想過,如今一想,亞修才赫然發現自己與雪靈的關係根本說不出來,似乎各方面都摻著一點,但又不真切。

「別解釋了,我不會想歪的,不過你似乎很看重她?」

「的確如此,我一直以為她只是個胡鬧、天真,又帶著幾分傻氣的小女孩,但如今卻讓我見到她那成熟的一面,我真的很喜歡她,啊,不是那種喜歡,妳別誤會。」

「放心,我不會。」

「那就好,不過話說回來,妳只要見過她,就會曉得她是那種使人又好氣、又好笑的頑皮鬼,可惜她就要回家了,相處的時間恐怕不多。」

「如果以後你再也見不到她該怎麼辦?」

「不會的,她如真被師父和爺爺關在家裡,我也可以去找她。」

「我是說萬一永遠見不到呢?人與人突然失去聯繫,是很平常的事。」

露比有些奇怪,竟在這事上一直追問。

「萬一啊……真有萬一,我會很難過,畢竟她給我的感覺很好。坦白跟妳說,在不知不覺中,她填補了一個我心口上缺漏的位置。」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露比眉間有一絲凝重,彷彿在擔心什麼。

亞修露出笑容,說道:「妳想不想吃些東西?我去幫妳拿。」

「好,不過,可以順便幫人家弄雙鞋來嗎?」

亞修目光移至露比那雙無瑕玉足,精巧細緻,讓他很想揣在手心把玩,不由自主嚥了口口水,邊看邊問:「奇怪,這是很平常的要求,但為什麼我覺得很震驚呢?」

「嘻,因為這代表你當初對人家的一個承諾失效。不過,既然我們的感情要重新開始,那人家也得做些改變。」

亞修總算把目光移回露比身上,眼中無比疑惑,只得答道:「明白了,我立刻去辦。」

「還有一件事。」露比翻開掌心,說道:「先把月牙笛還給人家。」

亞修拿出月牙笛放在露比手上,指尖劃過白玉般的掌心時渾身酥麻,腦中綺念叢生,好不容易才靜下心說道:「它有很強大的力量。」

「以無所不能來稱呼並不為過。」

「能告訴我原因嗎?」

「可以是可以,但不想。告訴了你月牙笛的由來,就不免提起人家的過去,那人家的一切你豈不全都曉得?我想保留一些秘密。」

亞修苦笑,說道:「好,我不問了,以後月牙笛是不是留在妳身邊比較好呢?」

「你果然忘記月牙笛留在你身上的原因,不過也好,我就暫時幫你保管,我猜你是因為恐懼吧,被月牙笛的力量嚇到。」

亞修點頭,嚴肅說道:「的確是如此,我可以完全掌握自己的力量,所施展的魔法一切由心控制,不可能失控造成破壞,而由月牙笛引動的力量,雖然也能掌握,但並非透過我,而是透過月牙笛,我相當害怕有個萬一而造成災難,這種感覺很不好。」

「明白,月牙笛就暫且留在我這邊。」

「好,那我去拿些東西來給妳吃,順便看看有沒有鞋子,待會再來。」


亞修離去後,露比如有心事般秀眉微鎖。

片刻後,露比無奈苦笑,自語:「雪靈該不該留呢?算了,離決定還有一段時間,再等等吧!」

露比隨即把這事忘掉,黛眉一挑,滿懷期待與興奮的以指尖輕觸月牙笛表面,說道:「讓我看看你在魔界的經歷吧,那是唯一失去你身影的時刻。」

月牙笛的可怕力量完全源自露比,因此當它隨亞修落到魔界時,便成了一塊普通玉石,可是它並非全然靜止,而是將四周的一切變化記憶在石內,唯一能重現記憶的,只有露比一人。

露比閉上眼,探索月牙笛的記憶,亞修在魔界的種種經歷頓時重現腦海。

驀地,露比張開雙眼,臉容一寒,目光冰冷得教人打從心底發毛,恨聲說道:「曼雷達,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擺弄我的亞修,看來不給你一點教訓,你是不會曉得自己的份量!」

露比發怒了,首次出手教訓的對象居然是魔界之王──曼雷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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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52:32
第十六集 第一章 ~露比之威~
滾滾黃沙漫空飛舞,遮天蔽日,沙粒與沙粒的摩擦聲有如急促鬼嘯,令人聞之發毛。數股暴風幾番角力後,居然結合成一道碩大無朋的沙暴龍捲風,黃色怒龍直衝雲霄。

天際受到挑釁,烏雲在剎那間凝聚,如墨汁濃稠的顏色中炸裂出電芒,瞬間,無數道雷電朝著龍捲風狂洩而下,刺眼白芒中,怒龍煙消雲散,不見蹤跡,烏雲亦在轉眼間退走,回復蔚藍天空。

地面發出「噗」「噗」般的雨落聲,降下的並非水,而是方才被捲上天空的黃沙飛礫。天候變幻又快又急,致命異象層出不窮,步步隱含殺機,黃沙蒼涼,見不到半點生機,根本是有進無出的必死絕域。

此處,正是魔界中最駭人、最神秘、最恐怖的中央絕境!

與充滿死亡氣息的絕境毫不相襯,一個優美的人影翩翩降臨,赤足白衣,無瑕玉容冰冷如霜,似鑽星眸添上一層怒意。

她外貌雖是雨,實為露比變化,她以這副面貌降臨魔界找人算帳!

露比雖是為出氣而來,仍好奇打量四方,片刻後搖頭說道:「真是無聊的地方,遠遠比不上人界。」

言談間,有一絲驕傲。

露比視線再動,一個巨大身影緩緩移動,在地面留下一條明顯痕跡,背上馱載著一棟鮮豔的紅色宮殿,恰如赤雲冉冉飄盪,與荒涼蒼漠完全不搭,讓人以為見著了海市蜃樓。

但,突兀的景象卻是真實。

「這就是地石龜和紅雲嗎?有趣的想法……嗯?」露比眼神一動,啞然失笑,「想找我麻煩嗎?好,就陪妳玩玩。」

露比朝著紅雲飄下,圍繞地石龜的防禦障壁如紙糊消失,立足在行宮頂端。


露比化身作雨的姿態踏在行宮紅雲時,其主人黛絲笛兒也找上了她。

黛絲笛兒鬼魅般的現身在露比房裡,手上握著一把神魔之劍,當頭揮往閉眼假寐的露比粉頸,融合光闇兩種極端力量的劍鋒到底有多大的破壞力,很快將見分曉。

但是,黛絲笛兒的手在最後一刻停住,說停也未必全對,露比的髮絲已有一小撮被削斷,雙色光華在玉頸前吞吐閃爍,搖曳不定。

黛絲笛兒滿臉疑惑,她已全力出手,露比卻沒有反應,像是個普通女子。

我能在劍鋒及頸前還如此從容嗎?黛絲笛兒捫心自問,答案是辦不到!

她陷入懊惱的兩難之境,假使露比是普通人,她的所作所為豈非鬧了笑話?如真有問題,她的冷靜亦遠遠超乎自己。

怎麼想,黛絲笛兒都覺得自己落居下風。

神魔之劍消失,黛絲笛兒皺眉苦思如何才能識破露比的秘密。

「鬼啊!」

憑空一聲尖叫,黛絲笛兒被嚇到整個人跳起來,露比不知何時已經醒來,縮在床角,瑟瑟發抖,彷彿受驚的小貓。

黛絲笛兒怒意大熾,暗忖自己被擺了一道,正想開罵時,露比吃驚的容顏轉成喜悅,以彷彿遇到救星般的口氣說道:「亞修,你來啦?」

黛絲笛兒大吃一驚,手足發僵,吞吞吐吐,「主人,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是……咦?」

黛絲笛兒轉過身時一臉愕然,房裡哪有亞修的蹤影?連個鬼影子都見不到,最要命的是露比開懷的笑聲一劍一劍的戳著她。

「哈哈哈,妳真的好好玩喔,長這麼大還會上這種當,真是太好笑了。」

黛絲笛兒氣到七竅生煙,狠狠盯著露比,想到「莫名其妙的出現,那莫名其妙的消失也不奇怪」這句話。

就讓它成真吧!黛絲笛兒在心裡吶喊,雙手緊握。

「討厭,好可怕的表情,妳想以下犯上嗎?」

「以下犯上?」

「沒錯,亞修不是妳的主人嗎?那對我這個女主人,妳不該有禮貌一點嗎?」

黛絲笛兒勃然色變,大罵:「少來這一套,妳和亞修可沒有半點關係。」

「身為下女居然如此狂妄,看來亞修管教無方,往後我得多費點心才行。」

「下女?」

露比添柴加油點火的手段相當有效,黛絲笛兒的眼裡噴出烈火,快要發瘋,「妳居然敢這樣說我?我看妳是活得不耐煩!」

露比好整以暇說道:「脾氣暴躁可解釋成與生俱來的個性,目無尊長、不懂禮教也能歸咎於家教不好,錯都不在妳。但長這麼大了,如果還不識相,那就得怪妳愚蠢!想想吧,我和亞修間如需要個名分是件難事嗎?」

先被激怒得有如火山爆發,繼而被冷水澆熄,黛絲笛兒雖心中冒煙,卻也曉得嚴重性,假使露比甜言蜜語的說要個什麼夫妻的名分,亞修別說拒絕,連考慮都不可能,到時她和安琪莉娜該怎麼辦?

點火滅火輕鬆自在,露比對黛絲笛兒的打擊手段可謂出神入化、收發由心。

黛絲笛兒勉強自己冷靜,結果顯然失敗,目露煞氣,說道:「妳是誰?看妳先後的反應就知不簡單,妳瞞得過別人卻瞞不住我,不說實話,別怪我動手!」

露比噗嗤一笑,說道:「真是前後矛盾的話,既然瞞不住,何必還要人家說實話呢?妳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嘛!」

隨即兩手一攤,露比裝作無力的道:「妳這種凡事訴諸暴力的個性真是令人討厭,人家一介弱女子也沒辦法抵抗,妳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裝可憐也沒有用,這次我絕不會留手,接招吧!」

露比喜上眉梢,歡欣叫道:「亞修,你來啦!」

已上一次當,黛絲笛兒這次沒中計,吼道:「混蛋!妳這招沒有用,我……」

她發狠發到一半,亞修冷冷的話聲傳來,「笛兒,妳在幹什麼?」

黛絲笛兒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駭然轉頭,果然,亞修就站在後頭。

「我……這個……那個……」黛絲笛兒張口結舌、手足無措,話沒一句說得完整,沒有什麼事比做賊時被人贓俱獲更難堪。

亞修瞧瞧露比、看看黛絲笛兒,低聲說道:「笛兒,我們出去談一談。」

黛絲笛兒視線停在亞修右手提著的碧綠色鞋子和一副髮夾,髮夾本身並不稀罕,稀罕的是上頭鑲著一粒「七虹彩石」,散發著絢爛光暈。

七虹髮夾絕對是天下無雙、絕無僅有的珍寶,但對黛絲笛兒來說,其背後所代表的意義比它的價值更讓人無法接受。

黛絲笛兒只覺一股酸楚湧上,眉一挑,冷然說道:「有事在這裡講清楚,你想問我為什麼對這女人不滿,沒錯吧?」

亞修皺緊眉頭,他對這句話頗不以為然。

「主人,我告訴你,這女人大有問題,身份、來歷全都是謎,說什麼她曾和你有過一段情,拜託,你不覺得這不管是實話、謊話,背後都不合常理嗎?更別提還有『月牙笛』這力量超乎想像的道具,難道你沒發覺到有一隻手在算計什麼嗎?主人,醒醒啊!」黛絲笛兒激動得一口氣說完,臉頰因憤怒而染上紅潮。

亞修默不作聲,平靜問道:「我何德何能,有被算計的價值?」

黛絲笛兒為之語塞,當然有,就是太初之力,但她不能說。

「我向你坦白一件事,相較於其他人,我在魔法上的成就確實到了典籍從未記載過的境界,魔力生生不息、無窮無盡。幾天前,我甚至差一步就能跨入更高的境界,但我不認為這些特別之處能讓別人對我有興趣,至少,我連妳的萬分之一都沒有。」

亞修接著做出了讓人難以想像的事,緊握住黛絲笛兒的雙手。

露比的眼睛瞇成細縫,異樣的刺激也讓黛絲笛兒心跳加快。

亞修真誠說道:「我非常清楚,妳和莉娜從這次同時醒來,內在有著極大的改變,比第一次見到妳倆時更加深不可測,妳應該有能力查探我的一切,到底我有何奇怪之處。」

黛絲笛兒心中暗嘆,亞修的最終目的還是維護露比。

黛絲笛兒早知道她不放手,遲早會陷入這種局面,憑她目前的實力,雨就算在眼前也能識破,然而,她和安琪莉娜聯手仍看不出亞修有何異常。

答案只有兩個,一是露比是個遠遠超乎她想像的存在,二是露比有著極不尋常的過去,但其身份只是一個普通人。

對於前者的指控,黛絲笛兒無法拿出證據,亞修自然認為一切都是妄想,她的恫嚇反使露比成為受害者!

一直默不作聲的露比輕輕開口:「亞修,我得向你坦白,我的確有事瞞你。」

黛絲笛兒一陣錯愕,已佔上風的露比此舉有何意義?


魔界中,露比冷哼一聲,紅雲的外壁突然出現無數條龜裂痕縫,下一瞬間,美輪美奐、別具風情的行宮土崩瓦解,散落到地石龜背上。

此情此景若讓黛絲笛兒看到,肯定氣死。

塵埃瀰漫中,露比像是孩童吵架鬥贏的那一方,露出滿足的笑容。

「看來曼雷達該是在神界,要不要上去呢?」

露比思量時,兩道銀環自天而降,當頭斬下,露比週身出現金芒,將其彈開。

「大膽!竟敢毀我公主行宮,留下命來!」

悅耳的叱喝聲從遠處傳來,一條背上乘著人的黑色巨龍張著雙翼高速接近,同時吐出一道黑色火焰朝露比狂捲而至。

露比伸手一點,黑色火焰頓時消散,吐火的巨龍如遭電擊,墜往沙地,變成人形,他們正是曼雷達的得意手下──夏蝶與深淵魔龍。

兩人巡邏時發覺紅雲出事,迅速趕到,怎知對手居然是露比?

露比打量兩人後柳眉一挑,說道:「想起來了,嚴格來說你們也算有動手,那麼,小小懲戒一下就好。」

夏蝶兩人一交手就知雙方實力有如天壤之別,掙扎站起,爭相擋在對方身前。

露比有些動容,舉起的手垂了下來,「黛絲笛兒做人還算成功嘛,有這樣的隨從,就放你們一馬。」

露比可以收手,深淵魔龍和夏蝶卻不行,紅雲被毀之仇非報不可。

兩人心意相通,夏蝶再次化出「天環」,呼嘯進擊,不過其目標並非露比本人,而是地石龜前的沙地,擊中後黃沙噴濺,遮住了露比的視線。

同時,深淵魔龍由下撲上,當黃沙飛濺成幕時,身形不可思議的凌空變了方位,從露比頭頂下撲,詭異恐怖的黑色之火近距離發出。

同一個瞬間,露比身後的沙地突然破開,潛行的天環閃爍著熾盛銀芒如伏兵出擊,搭配深淵魔龍的火焰夾擊。

論默契戰術,深淵魔龍及夏蝶的行動實在是無懈可擊,聯手後真能擊敗比他們高上數級的對手,只是卻挑錯了人。

露比沒有動作,一股猛烈氣流自天降下,把天環、火焰、深淵魔龍和夏蝶通通捲住,然後氣流如有自我意識般的高速飛馳,帶走兩人。

「你終於出現了,魔界之王曼雷達。」

一條人影憑空現身,踏足在地石龜背上,與露比遙遙相對。他,正是自神界歸來的曼雷達,也是他打散了深淵魔龍和夏蝶的聯手攻擊,將兩人送走。

曼雷達不知是興奮還是動怒,肌肉泛起潮紅,霸氣濃烈無匹,雙眼神光四射,直盯著露比不放,如同鎖定目標的怒獅,眼中、心中只有獵物,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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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53:00
第二章 ~父女雙敗~
「真是罕有的稀客,雨小姐親臨魔界,我不但未能及時親迎,還讓妳看笑話,失敬失敬。」

話說得溫文有理,但表現全不是那麼一回事,發出的霸氣有增無減,露比週身的金色光圈被撼動,不斷變形扭曲,光圈中露比的衣裳秀髮無風自動,受到影響,地石龜腳步也停下,堅固的背甲開始龜裂。

露比淡然說道:「說笑話也未必,我欣賞他們的莽撞與忠心。」

「能得到雨小姐的稱讚,他們足以終生自豪,如不嫌棄,不妨至敝城一敘。」

曼雷達一副好禮模樣,卻未見邀客動作,空氣中凝結的力量毫無止盡的增加,一聲輕響,金色光圈終於承受不住而消失,地石龜與崩壞的紅雲殘壁被絞磨成粉,鮮紅的細沙綴在黃沙地上,煞是好看。

曼雷達眼中有些意外,他在這瞬間與露比有了初步接觸,其力量之深,遠遠超乎估計。

「說話不要這麼文謅謅的,讓人很不習慣,魔界之王不該是這樣的人。」

曼雷達的雙手無法控制的顫動,眼神更加熱切,「與法裡恩一戰是我此生中最難忘的回憶之一,但今日恐怕將被取代。雨,妳來得真是太好了!」

天地間產生異象,藍天在不知不覺中,居然變成濃如墨水的深黑色,四周光芒盡消,黯淡有如鬼域,大地也發出哀鳴與顫抖。

露比柳眉一挑,訝道:「連維繫魔界自然運行的力量也拿來用,還真是毫無保留,看來你並不在乎魔界被毀,我還以為你對一手所建的世界有濃郁的情感。」

「直至方纔,我還相信我能為魔界忍耐一切、接受一切,但妳出現時我才發現那些念頭根本是個屁!妳的可怕讓我無法忍耐啊!能讓我滿足,魔界消失又如何?」曼雷達狂熱的眼神並非開玩笑,他真能放棄一切全力出手,只求痛快一戰!

「好,這才是魔界之王該有的面目,任性絕情,只是換作在人界,你的決心同樣堅定嗎?」

曼雷達心神一顫,高手過招,剎那的遲疑將成敗因,更何況兩人的層次早已在顛峰之頂?

露比沒有乘隙出招,滿意說道:「我真該驕傲,一個人類女子竟能影響你至此,看來,她亦是你這生中最難忘的回憶之一,只是相比法裡恩的一戰,哪個在你心中的份量重些呢?」

「妳應該明白,假使妳對朵麗芬的轉世出手,那……」

「看來答案很清楚。只是你不需在意,過去、現在乃至於未來,我根本不必以朵麗芬的轉世要脅你,原因,就讓你以三個刻骨銘心的體驗回答。」

曼雷達虎目閃過一絲疑惑,朵麗芬在他與法裡恩的心目中是最重要的存在,商量應付雨的方法時,也因她綁手綁腳、施展不出,沒想到雨竟然口出此言,以他之能,仍無法判別這話真偽。

「不要傻在那裡,出手後你自然明白為什麼。」

「既然雨小姐如此說,那得罪了!」

曼雷達一拳緩緩揮出,他的身份是天地初開時三位創世者之一,擁有控制時間和空間、操縱萬物生滅、制訂自然法則的絕對力量,當創世者對決創世者時,一切招式全不存在,所能比拚的只有力量高低和意志強弱。

曼雷達出拳時,籠罩天地的黑暗竟被吸納至拳中,右臂漆黑如墨,與在人界中單憑自身力量作戰不同,這一擊,他融匯分佈在魔界中的力量,兩相加成,已超越三千年前與法裡恩的程度,堪稱畢生中最強、最顛峰的一拳!

曼雷達唯有藉著地利,方能和雨一較高低,只是其動用的力量既然與魔界有所連繫,便有可能在比拚中對魔界產生致命的破壞,嚴重點,整個崩毀也非不可能。

面對玉石俱焚般的一擊,露比的神色也轉而凝重,右手食指穩穩點出,青蔥般的指頭上罩著小小金芒。

指、拳交會的剎那,金芒大盛,有如旭日東昇,驅走黑暗,曼雷達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下一刻,人被狠狠彈開,巨響聲中,沙地被撞出一個巨坑。

曼雷達倒在坑中,仍無法置信的盯著露比手上的金球,金球中有一朵黑雲,彷彿被禁錮似的拚命掙脫,最後慢慢穩定、平息。

露比臉色一白一紅,變了三次後才恢復原狀,她不但成功接下這一招,還將可能反撲回魔界的闇之力收在手上。此時,曼雷達的心情已不是震驚可以形容,而是作夢般的感受。

「我雖不喜歡魔界,但還不致到摧毀它的地步。」

金球的光芒緩緩消失,黑雲的束縛解開,回到曼雷達手上。

曼雷達接手後臉色鐵青的散去這股力量,讓它回到天地間,全力出手後他已明白,縱使賠上魔界也勝不了露比!

「我終於明白妳為何不需以朵麗芬做威脅,就算我和法裡恩聯手也敵不過妳,我們先前對妳的估計完全錯誤,錯得離譜!」曼雷達仰天大喊:「混沌之海啊,同樣自妳的懷中誕生,為何如此偏心,讓人界的創世者擁有超乎我們的力量?這不公平!」

露比的眼中異芒一閃即逝,冷冷道:「你不夠資格說『不公平』三個字,出招領教第二個驚喜吧!我剛剛只是化解你的力量,並沒有傷到你。」

「驚喜?哼,還有比料錯實力,完全敗北還要驚人的事嗎?我倒想見識見識。」

「你會見到的。」

曼雷達臉色瞬間大變,喃喃自語:「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事!」

露比莊嚴肅穆,整個人被一圈淡淡的白色光暈籠罩,如夢似幻,煞是好看。

「光之力?妳怎麼可能擁有光之力?!」

露比身軀如幻影消失,出現在曼雷達身前,改而籠罩白芒的食指就要點上額頭。曼雷達絕非弱者,已自震撼中醒來,虎吼下側頭躲閃,凌厲一拳揮向露比小腹。

露比不屑一笑,左手輕拍化去拳勢,右手轉了一圈,由下而上挑中曼雷達的下巴。白色光華中,曼雷達被彈出沙坑,隨即如斷線風箏般下墜,及時一個翻身踏穩地面,不致出醜。

曼雷達臉色發白,這一擊和初次交手並無兩樣,露比只顯其勢,不發其威,讓他一窺力量深淺而不受傷。

曼雷達腦海感到混亂,幾乎站立不住,他也能模擬光之力或是天之力,卻逃不過同為創世者的法眼,因此他肯定露比施展的確實是光之力,且較法裡恩有過之而無不及。

露比在曼雷達身前數步處現身,眼神雖看著他,但曼雷達卻有一種她透過自己,瞧著別人的古怪感受,冷冽的眼中有著深刻恨意。

「兩個驚喜,你還滿意嗎?要不要猜一猜第三個驚喜是什麼?這可是壓軸哪!」

曼雷達從不知恐懼為何物,但現在,陌生的感覺湧上,他有一股想拔腿便跑,離露比越遠越好的強烈念頭,腳下不自覺得後退幾步。

「不,妳不可能擁有闇之力,絕對不可能!」

露比面帶淺笑,白衣不知在何時變成黑衣,黑色光芒襯托著白瓷般的肌膚,散發著濃濃的妖豔美感。

「怎麼,看到屬於自己的力量,為何這麼恐懼?既然我有天之力、光之力,那多個闇之力,也沒什麼好意外。」

露比輕飄至曼雷達面前,如孩童嬉戲般的食、拇兩指交錯,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身為創世者的曼雷達居然被這毫無殺傷力的一彈給弄得跌坐在地,雙眼發楞。

露比看著曼雷達失魂落魄的可笑模樣,愉悅大笑,出一口氣的感覺實在美妙。

「有機會我會常來魔界坐坐,到時記得泡一壺好茶等著我。」

露比說完,身軀緩緩消失。

曼雷達不言不動呆坐原地,創世者該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但他的信心卻徹底崩潰。

日落日昇、月起月降,連過數日,曼雷達頹喪的眼中出現一抹光芒。

「雨啊,我終於知道妳的目的必定是消滅創世者的永恆存在,難怪妳要太初之力,縱使妳身上擁有光、闇、天三種力量,也無法致我於死。有趣,真是有趣,妳想挑戰孕育妳我的混沌之海嗎?妳的野心真夠狂妄,我會以這雙眼看到最後一刻!」

露比與曼雷達的魔界一戰,以壓倒性的勝利收場,後果卻是計畫盡洩,這是意料之外還是意料之中?


同一時間,人界中的亞修和黛絲笛兒正為露比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而不知所以。

露比凝視著亞修雙目,深情訴道:「我之所以瞞你,是因為我還沒做好坦白一切的勇氣,但我發誓,我絕對不會以虛假的謊言來騙你。將一個人的真心誠意耍得團團轉,我認為這是最惡劣、最卑鄙、最無恥、最下流、最骯髒的行徑,我絕對不會這麼做。只是在向你坦白一切之前,可否給我多一點的時間做好心理準備?」

亞修一陣感動,完全忽略露比其實什麼事也沒說,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溫柔說道:「沒關係,我並不急於知道妳的一切,況且人都該有自己的隱私,當有一天妳想告訴我時再說就好了,千萬不要為這些事掛慮,好嗎?」

「謝謝你,亞修,你這樣真誠對我,我真的很感動,人的相處基本就該如此,彼此與彼此間雖可有各自的秘密,卻絕不該故意說謊,你說是嗎?」

「當然。」

甜蜜的氣氛讓亞修的思考能力大減,忽略了一些不尋常的訊息,成為露比打擊黛絲笛兒的幫兇。

露比左一句騙人、右一句說謊,恰好是黛絲笛兒最在意的事,她好不容易以生命下注將其扯平,卻又被挑起,更甚者,還被刀刀毒辣的「五最」連罵戳得血流滿地、遍體鱗傷。

黛絲笛兒不僅無法辯駁,更不能指責亞修偏心,自待在人界的那一刻,亞修也不追究她和安琪莉娜的身份。

黛絲笛兒心中五味雜陳,憤怒、傷心、後悔等情緒充斥全身,以往她縱使處於艱難的困境,積極的鬥志從未有一絲減損,但這一刻,虛無的挫折卻讓她心灰意冷。

露比借題攻擊的手段既快又狠,毒辣凌厲,完全覷準黛絲笛兒的弱點打,實在厲害得可怕。

黛絲笛兒深吸一口氣,悄悄往外退走,她很明白此刻反擊無望,只能避免陷入更不利的處境。

這場女人間的戰爭,以露比大敗黛絲笛兒,獲得壓倒性的勝利收場,雖純比口舌、心機,但精彩程度比對曼雷達一戰有過之而無不及。

亞修過了許久才發現黛絲笛兒不在,疑惑問道:「笛兒人呢?」

「剛剛離開。」

亞修誠懇說道:「露比,我希望妳不要生氣,笛兒的個性比較直來直往,但絕不會故意傷人,可能有哪裡誤會了才會說那種話,我代替她向妳道歉。」

露比臉上有濃濃的喜悅,繼捉弄亞修之後,方纔她找到另一件有趣的事,「別這樣說,對已經相處一段時間的你們,我等於是一個不明的闖入者,她有所懷疑和排斥是人之常情,不過我可以慢慢等,讓時間來證明我是個怎樣的人。再者,她的行為不也顯示出她對你的關心?這表現只會讓我佩服,哪會生氣呢?」

「真是太謝謝妳了。」

亞修聽得心花怒放,兩女若吵起來,他一個頭兩個大,沒想到露比卻如此善解人意、通情達理,對黛絲笛兒的行動不僅沒有計較,反而多有體諒,他怎能不感動?

而露比深明這場女人的戰爭裡亞修是關鍵,要取得勝利,除了打擊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外,爭取亞修的好感也相當重要,她為何不趁此刻表現出可親可愛的一面?

這一點,直腸子個性的黛絲笛兒就難以辦到,立屈下風。

「既然笛兒已經走了,你也該老實說,你對她的質疑究竟怎麼想?她話雖說得粗魯,卻有十成道理。」

亞修沉吟片刻,答道:「她的話,我早想過,如果說我沒覺得不對勁就是騙妳,但我從沒有在意過這些事,只要有妳在我身邊就好,別說欺騙、陰謀什麼的,就算……沒什麼。」

「說嘛,都說到一半,何不乾脆說完?」

「這……」

「我在聽呢!」

「就算有一天妳要我的命,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亞修真心說出,無悔的表情令人動容。

露比神情一僵,避開亞修的眼睛說道:「不要想那麼多,好嗎?」

「我知道,那麼鞋子放這,髮夾我幫妳別上好嗎?」

「好漂亮的七彩寶石,你確定要給我?不怕我別上之後就攜寶而逃?」

「不可能的,冷硬的寶石怎及得上有血有肉、溫暖熱情的我呢?」

「哼,自大。」

「不,是有自知之明。」

兩人相視而笑,亞修把七虹髮夾別在露比髮際,後退欣賞,眨了眨眼,無比訝異。

七虹髮夾上的彩虹寶石可是世上僅有的奇珍,其絢爛的光澤和色彩是最耀眼的存在,亞修亦曾在把玩時瞧得神馳目眩,但它被別上露比髮際時,吸引力卻大幅降低,和一般飾品相差無幾,並不會讓人特別去分神細看。

亞修發現到露比有種難以言喻的特別氣質,她雖不像黛絲笛兒或安琪莉娜那樣有著奪魂攝魄的豔美容顏,卻洋溢一股淡雅的靈秀之氣,讓七虹髮夾這俗物頓失光華。

「怎麼這樣瞧人家呢?」

「因為我覺得妳好……特別。」

「唔,你話中在遲疑些什麼?」

「因為我找不到一個詞來形容妳,什麼美麗、漂亮的詞,都太俗氣。」

露比紅雲上頰,羞道:「油嘴滑舌的,真討厭。」

「不,其實該說我是老九的弟弟才對。」

「老九的弟弟……什麼意思?」

「老實。」

露比被逗笑了,笑得花枝亂顫、開懷無比,亞修亦感滿足,這種幸福,比什麼無雙賢者的頭銜都還要有吸引力。

驀地,急促的敲門聲和著雪靈的大嗓門,打破這刻寧靜。

「代理教主,快點出來,我有事找你,快一點……等等,我可以進去瞧瞧嗎?」

美好的一刻被打亂,亞修無奈說道:「門沒鎖,進來吧!」

門開,雪靈掛著像是要看什麼奇珍異寶的興奮神情走進,看清露比的容貌後大加讚嘆:「天,好清秀的人,果然配得上我家的代理教主,妳……」

亞修二話不說,一把就摀住雪靈的嘴巴,免得她亂說話,歉然開口:「抱歉,我先出去處理一下這傢伙。對了,她就是雪靈,看,她跟我形容的一樣。」

露比看著在亞修手中掙扎,拚命的「嗚」「嗚」想開口的雪靈,笑得有些勉強,說道:「的確如形容的一模一樣呢!」

亞修帶著雪靈離去不久,房中出現一點金芒,隨即化成雨的形體,但下一刻,她又變為露比,和床上的露比並肩而坐。

這實在是極為詭異的景象,兩個一模一樣的露比同時出現,有如雙胞胎,分不清誰是誰,但也不必區分,因為自始至終她們都是同一人,只是露比有分身幻化的能力。

露比望著門,怔怔說道:「對雪靈的處置,或許該有一些改變。」

「再等一會才做決定也不遲,沒有必要這麼早就為她煩心。」

「話說回來,今天曼雷達父女可是同時慘敗呢!」

「的確,不過只有黛絲笛兒一人實在沒有挑戰性,等安琪莉娜回來後想必會更有趣,尤其是她們兩人聯手能互補不足,光想就讓人期待。」

一個露比開口,另一個接下去,好像是兩個人在對話,其實是一人在自言自語。

兩個露比同時靜默不語,臉上有些茫然不甘。

「當初如果我身旁也有這些人和事,該有多好?曼雷達居然說不公平,他怎知什麼是不公平?」

「復仇的機會就在眼前,亞修的太初之力將要成形,藉著這力量,一定能將創世者的存在抹去,機會不能放過。」

「但那之後亞修會如何?他縱使能保住性命,恐怕也……唔,討人厭的小鬼怎麼來了?」

兩個露比在剎那融為一體,看不出半點異樣。

敲門聲起,伊琴絲有些嘶啞的嗓音傳了進來。

「露比小姐,我能進去嗎?」

伊琴絲主動探訪露比,是吉是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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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53:23
第三章 ~報應必到~
露比瞧著伊琴絲浮腫的眼皮,心中無限同情,她已不是對手,而是個在情場敗下陣,遍體鱗傷的可憐女孩。

「公主來我這裡,有什麼事?」

伊琴絲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露比,看著這奪走她幸福的女人有何過人之處。

「妳想殺我嗎?」

露比語出驚人,伊琴絲臉色大變,她是傷心、難過,甚至憤怒,卻從未有過這念頭。

露比笑道:「看妳的神色便明白答案,但為什麼不呢?身處王宮,我和俎上肉相差無幾。」

伊琴絲依舊沒有回答,好似失去說話的能力。

「妳不做,我能想到的理由有兩個:一是亞修會因此痛苦;二是做了,他依舊不會回頭愛上妳。在妳的心中,哪個理由重些?」

「我、我不想見到他難過,即使他的眼中沒有我也是一樣。」伊琴絲首次開口,聲音苦澀,更有濃濃不甘,「成人之美」四字說來容易,但要做到卻不簡單。

「有太多太多的人得不到也寧願毀掉,但妳卻願意成全,公主,我尊敬妳。」

能得到露比的尊敬絕非容易,伊琴絲卻彷彿沒有聽見,眼中出現萬千回憶,神色溫柔,喃喃自語:「我這一生中從未見過像他這樣的人,即使被我侮辱,溫柔的心還是那樣暖和,雖然我早知道他對我毫無男女間的感情,但我終究可以懷著一絲希望盼望,可是現在,卻連這機會也失去。」

「不好嗎?煩亂妳心的阻礙已經去除,往後妳的人生將會更寬更廣。」

「妳居然把我的盼望說是阻礙!」

「沒錯,那是阻礙,妳的人生才剛起步,有何資格說一生?我承認世上要再找一個像亞修如此特別的人恐怕不可能,但適合妳的人難道世上僅此一個?更何況妳也明白,亞修適合無拘無束、如清風浮雲般的自由生活,王宮對他而言,與牢籠相差無幾。」

伊琴絲臉色一變,軟弱回應:「這不是問題,我本來就能拋棄……拋棄……」

「妳之前的確可以,但現在呢?身份、地位、財富,妳可以不在意,但妳拋棄得了那些相信妳的子民嗎?妳只要回答我可以,我保證說服亞修帶妳一同離開裡謝爾!但妳往後與巴洛雅都將毫無關係,辦得到嗎?公主殿下!」

伊琴絲身軀劇烈發抖,無法回答。

「亞修不明白,但我明白,那段妳拚命洗刷亂之公主污點的時日裡,妳在乎亞修的想法多過百姓的觀感。當火石來襲時,妳第一次沒有想到亞修,為裡謝爾竭盡全力,之後而來的感激,觸動妳的心弦,讓妳意識到身為一國公主的責任與榮耀,此刻的妳,已經無法背叛那些尊妳、敬妳、愛妳的無數眼神,他們在妳心中的重要性,已在不知不覺中超過亞修,這陌生的想法讓妳發慌,對不對?」

伊琴絲無法置信的瞧著露比,問道:「妳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因為我也是女人。」露比含糊其詞,繼續說道:「放開心懷吧,我曉得妳在害怕,害怕當妳不把亞修擺在心上首位會發生什麼事,但這是多餘的,因為妳的子民會很快將這空缺給填滿。」

「妳說得對,當初救了那個老人的孫子時我根本沒想那麼多,但他居然帶著全家跑到我面前道謝。那一刻,看著他們滿足的笑臉時,我不禁想讓更多更多的人都有同樣感受,而我也擁有這個能力。當被亞修拒絕的那一刻,我哭了很久很久,最後,卻是那一家人的笑容讓我止住淚水。」

「早在妳踏入這裡之前,早已明白答案,不是嗎?」

伊琴絲凝視露比的雙眸,問道:「我想問妳一件事,亞修和妳在一起,會幸福嗎?」

「會。」

伊琴絲浮起笑容,露出前所未見的輕鬆神情,說道:「那麼,這個沒有眼光又可惡的男人就交給妳了。」

「我確實收下。」露比頑皮作答。

伊琴絲離去後,露比臉容一黯,輕聲道:「抱歉,我對妳撒了謊,亞修如能不死,恐怕將在無盡的傷痛中度日……」

接著,露比眼中露出一絲迷惘,隨即搖頭,「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停手,抱歉了,亞修,我雖把你當工具使用,但此刻卻是真心對你,或許你……可以試著改變我的決定,雖然那是件不可能的事。」

說到最後一句,露比聲音細不可察,對這個世界來講,會是一線生機嗎?


雪靈興奮不已,亞修雖滿心納悶,仍跟著她來到王宮外圍的城牆上。

「你看。」

順著雪靈的手往前看去,城中情景讓亞修動容,人群像是一隻隻螞蟻般,努力清除斷柱殘壁,到處洋溢著熱情,和先前的死氣沉沉完全不一樣。

「再看看我們無雙教的總部。」

亞修豈曉得總部在哪裡?那只是雪靈亂比一通,但現在卻清楚不過。

一片廢墟中,有一角已被清理乾淨,立著一面旗子,上頭寫著碩大的「無雙教總部預定地」八字。

雪靈率直的真心引起共鳴,獲得了回報,亞修此刻也以身為無雙教的一份子為榮,雖則無雙教上下只得他和雪靈兩人。

「你離開不久後,我還是很不安,想說出來看看情況,沒想到他們已振作起來,還把我們的總部先整理好。」

雪靈一臉滿足,亞修很想指正那塊地根本不是無雙教的,但又覺得太殺風景。

「代理教主,我可能要說謊了。」

「什麼?」

「之前我不是說我明天才動手嗎?但我現在就想去幫忙。」說著,雪靈深吸一口氣,以「音之魔法」大喝:「各位,我來了。」


當雪靈與亞修施展「翔天之翼」,飛至無雙教總部的預定地時,立刻引起一陣歡呼。

雪靈眼眶微紅,這一刻,她無所愧疚的享受身為英雄的榮耀。

「各位!」雪靈舉起手,鼎沸的人聲剎時靜默,如同聆聽聖喻般的專注,「謝謝你們,我們的腳下此刻雖是一無所有,但在不久的未來,必能恢復往日風華,在落羽大陸的歷史中寫下一頁傳奇!」

歡呼爆響而出,亞修也忍不住高聲大喊,恐慌會如瘟疫般蔓延,熱情也是一樣。

雪靈一人的熱情只如一點火焰,然而單純著想的心卻引起共鳴,火焰一點一滴的燃起,最後驅走黑暗,光明普照。

「各位請放心,我無雙教所有人將會盡一切力量協助裡謝爾重建,因為這裡是我另一個家。」

雪靈只要一開口,全場皆靜,不需用音之魔法就能讓所有人聽到,話音一落,歡呼響起,可見她有多受歡迎。不過,實際許多的亞修卻感到懷疑,無雙教是有幾個人啊?

雪靈把亞修拉到身旁,喊道:「大家應該都認識他,他不但是拯救裡謝爾的最大功臣,更是無雙教的代理教主,同時告訴大家一個秘密,他也將會是落羽大陸有史以來的最年輕賢者,聖號無雙!」

人群彷彿連呼吸也停止,亞修則毫無賢者威嚴的張大嘴,腦袋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恢復運作時,人群爆出前所未有的熱烈歡呼,震得他耳鼓發麻,心中叫苦。

亞修完全沒料到雪靈在此刻提起這件事,還是當著無數人面前說出去,根本無法補救,且光看眾人的反應就曉得,他們毫無反對之意,正如奧羅倫所言,只要他點頭接受賢者之位,巴洛雅上下都將是他的後盾。

亞修腦袋亂成一片,根本無法正常思考,此時情緒已相當高亢的雪靈側頭想了一會,高喊:「我思考了很久,這位新任教主的功績如此之多、能力如此優秀,單純的名諱已不足以彰顯他的地位,因此,我允許他和我共用一個稱呼,並請各位牢牢記住。」

亞修滿臉疑惑,雪靈有什麼稱呼是他所不知道的?

雪靈抬起頭,無比自傲的一字一字開口:「那就是……『笨蛋教主』!」

斷壁殘垣的裡謝爾,已締造一頁傳奇,那便是無數人同時瞪大眼、張開嘴的滑稽模樣,這種奇異景象,自開天闢地以來就從未發生過,可以想見,直到地毀天滅的那一天,也不可能再度發生。

亞修忘了形象、忘了身在何處,血氣上湧,不管三七二十一破口大罵:「妳說什麼鬼話!什麼笨蛋教主?妳耍白癡啊!」

發現沒有預期中反應的雪靈本來就有些疑惑,此刻還被亞修罵,更是不知所以,「你罵我?你為什麼罵我?我明明對你這麼好,你還罵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好?好妳的頭啦,妳腦袋裡是裝什麼東西啊?什麼笨蛋教主啊,正常人會這樣稱呼別人嗎?」

雪靈一語不發掏出記事本,翻開幾頁,遞到亞修面前說道:「這不是在連恩山脈時你跟我說過的話嗎?說什麼『蓮花縱使不叫蓮花,它出淤泥而不染的超塵之美依然不會改變』,當時你不就叫我笨蛋教主?還說以這種罵人的話來稱呼對方,平凡人會生氣,但因為我有智慧、有修養,更有德有賢,所以不要緊,你為什麼現在就翻臉不認帳?難道你一開始就在騙我?」

亞修聽得目瞪口呆,他想起來了,的確是有這一回事!

他當時因受了雪靈不少氣,便以狡辯的方式罵了她好幾句笨蛋教主,但怎麼也想不到,此刻竟回過頭被她反將一軍!

亞修感到肌膚刺痛,一眼望去,驚覺無數道銳利的目光朝他直射,舉凡男女老幼,眼神全是一個樣──拯救裡謝爾的大英雄、將成為落羽大陸有史以來最年輕賢者的人,其真正面目,是個玩弄少女的混蛋!

亞修神情慘澹,有千言萬語想說,但問題在於這一切都是事實,驀地,他一聲哀叫閉上眼,一粒亮度增強數千倍的「光明球」出現在掌心,劇烈光芒刺得所有人的眼睛都張不開,光芒消失後,亞修已不見蹤影,只剩一臉茫然的雪靈左顧右盼。

同時,人群開始騷動、喧鬧,對亞修是披著羊皮的狼還是狼披著羊皮,發表各自的心得與看法,熱鬧無比,可以想見,此話題將能長時間撫慰這些人的疲累身心,也算是現任無雙教教主對重建裡謝爾所做的貢獻!

但事情還沒了,裡謝爾雖受重創,仍是四方往來的交通要道,流言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往鄰城、旁國擴散,亞修之名,終於響徹落羽大陸,只是名聲並不那麼好。


同一時刻,露比已笑倒在床榻上,連淚水都無法止住。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能在上一刻把人推至聲望的顛峰,下一刻便把他狠狠踹入無底深淵,雪靈妳果然有意思,這世界也同樣有趣!決定了,就讓我以普通女子的身份享受這場遊戲吧!」

這瞬間,露比將能力收回,放棄遙視週遭的一舉一動,和普通女子沒有兩樣,穿上鞋,理了理頭髮後走出房門,從旁觀者的身份變成參與者,對亞修而言,這代表他多了一個麻煩!


亞修打了個冷顫,全身瑟瑟發抖,除心理因素外,便是他正處在白雲飄飄的高空,四周氣溫有如寒冬。

他以光明球的亮度作掩護,在瞬間施展「操天翼」往天空逃。腳下,裡謝爾城小如方盒,除王宮完整無缺,依舊金碧輝煌外,城中狼籍處處。

由上下望,綿延如長蛇的裂縫有如大地的醜惡傷疤,凝固的熔巖形成一塊黑色高原緊掐裡謝爾,似魔爪探出,更如滔天巨浪要淹沒一切,但不論如何猙獰,都在最後一刻被阻止。

眼前情景加深了亞修心中劫後餘生的真實感,死傷雖不可避免,但絕大多數的人都活了下來,能呼吸,就有希望。

亞修想到另一個婉拒無雙賢者之名的理由,他雖挺身對抗火石,但真正阻止裡謝爾被毀的,是露比的月牙笛。誠如黛絲笛兒所言,他對這威力驚天的道具毫無疑惑是騙人,但他也沒有說謊,只要露比在身邊,他什麼都不在意。

亞修閉上眼感受著冷冽的寒風吹拂,準備入夜再溜回宮,驀地眼神一動,臉現歡容。

北方,大隊人馬濺起沙塵緩緩移向裡謝爾,旌旗飛揚,盔甲武器在烈陽下閃爍著光芒,威武壯盛,起碼有數萬人之譜。

這正是由巴洛雅大王子艾奇勒聚集在北方邊境,準備與潘多拉一戰的軍隊,幸而此事最後和平化解,免去血戰,之後艾奇勒收到裡謝爾受創的消息,連忙調動大軍趕回,投入重建。

大軍到來的消息立刻被裡謝爾居民得知,每一個人全衝出城外歡迎。

亞修很想加入眾人行列,感受這熱血沸騰的一刻,但被雪靈這一搞,他哪有臉現身?趁著王宮守衛也為歸來的大軍歡欣鼓舞,注意力稍分之際,溜入王宮。

回到雙月宮,亞修暗自鬆一口氣,冷不防空青的聲音傳來,「終於找到你了。」

空青兄妹聯袂出現,額見汗影,喘氣不斷,似是找人找了一段時間。

「找我有什麼事嗎?」

兄妹同時湧起古怪神情,兩雙眼揪著亞修瞧,好像是初次見到般打量著他。

「怎麼了?」

空青神情尷尬,避開亞修視線,低頭說道:「陛下他有事召見你。」

「陛下召見?」奧羅倫以病弱之軀一日之內兩次召見,事情大不尋常,亞修疑惑問道:「為什麼?你們一定知道原因,可以先告訴我,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嗎?」

「這、這個……」

芍藥對空青的支支吾吾有些不耐,回答:「因為你做的混蛋事已經傳入宮中,讓陛下不得不緊急召見。」

「怎麼可能?!」

王宮和裡謝爾雖為一體,只有幾道城牆相隔,內與外可說是兩個不同世界,訊息雖會流通,也不是那麼簡單,他不過才出醜,怎麼一眨眼就連王宮內都曉得?甚至還傳到奧羅倫耳裡,讓他連片刻安穩都沒有。

「哎呀,代理教主,你人在這裡啊!」

雪靈那有如惡魔的聲音從後傳來,亞修眼中疑雲消散,露出明白神色。

雪靈仍是一副天真爛漫,從後拍著亞修的肩膀,說道:「真是的,原來笨蛋教主是罵人的話,虧你騙我這麼久,不過放心吧,你畢竟是我無雙教的教主,而且還是裡謝爾的大英雄,怎麼也不能讓你聲譽受損,因此我已經跟宮裡的人打過招呼,說我原諒你欺騙我的事,要他們不要為難你。」

語畢,雪靈神情陶醉,滿足的自誇自傲,「我果然是個心胸廣大的人。」

亞修猛的轉身,兩手扯住雪靈的臉頰,一邊扭轉一邊大罵:「就是這張嘴嗎?就是這張嘴巴在造謠是不是?看我把妳給撕爛!」

「哇……呃……你……」臉頰被扯,雪靈沒有一句話能說得清楚。

「夠了!」芍藥拍掉亞修的手,護著雪靈,柳眉橫豎,怒道:「做錯事不道歉就算了,反而還威脅當事人,你不覺得太過份嗎?」

亞修傻住了,芍藥何時變得這麼兇?

「天啊,我哪裡有欺負她?」

「沒有?」芍藥眼中冷芒閃耀,說道:「我問你幾個問題。一、你有沒有把雪靈叫做笨蛋教主?」

「這……這……有,但那是因為……」

「夠了,有就是有!那麼,你可有把笨蛋教主解釋為讚美之詞?」

亞修臉孔脹紅,無法回答。

「哼,說不出話了?既然都是事實,那雪靈因純真率性而誤信你的謊言,以致公諸於大庭廣眾之間,又有何錯?你現在的舉動,難道不算惱羞成怒?」

亞修苦著一張臉,眼淚快要奪眶而出,卻連一個字都沒辦法辯駁。

「沒關係啦!」雪靈把手搭在亞修的肩膀上,對著芍藥說:「因為我有許多事不懂,也得算上一份責任。人嘛,總是會有缺點,亞修畢竟是無雙教的教主,我多少可以忍受,只要他的缺點慢慢改進就好了。」

不知事情到底是怎麼演變的,雪靈此刻竟成為一個明白事理、既往不咎的人,讓亞修完全傻眼。

「妳果然是個好女孩。」芍藥感動得把雪靈摟住,然後換成一副冰冷的臉孔對亞修說道:「既然當事人都這麼說,那就不追究你的責任。記住,自己的缺點要改一改,否則到時受損的,不僅僅你的聲譽,就連巴洛雅也會受到波及……唔,暫時不用擔心這個問題,總之,陛下要召見你,還不快去?」

亞修除了換上受到委屈的小媳婦神情外,實在不知該擺出哪種臉,回過神,已被空青拉著走。

亞修湧起強烈的渴望,想爭取一位相信他的盟友,艱難開口:「空青,你……」

三個字後他就說不下去,亞修試著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待芍藥條理分明、井然有序的指責,赫然發現自己的確是錯了,錯在低估雪靈的腦袋!

換做一般人、正常人、稍有常識的人,怎會當眾說出笨蛋教主這種話?

但麻煩的地方在於雪靈並非以上三種人,也不是故意,她是真的相信笨蛋教主為讚美之詞,她有些地方精明得嚇人,但有些地方糊塗得可怕。

分析到最後,亞修赫然發現,他得感謝雪靈不追究的寬懷大量。

亞修五官糾在一起,他終於曉得世上就是有那種明明錯在我方,死都不願意承認的感覺。

空青古怪的表情一直沒變,到迎賓殿殿門這一段路,沿途所見的宮女、侍衛、大臣,也都以同樣眼神瞧著亞修,他們很難接受拯救裡謝爾的英雄居然是這種人!

亞修心中在吶喊,我只是開個玩笑啊!


迎賓殿口,空青神色恢復平常,取而代之的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亞修收拾好心情,笑道:「不用擔心,陛下想找我談的事,我大約猜到幾分。放心,就算沒有笨蛋教主事件,我也毫無接受的意思,哈,笨蛋教主事件?這句話真是有趣。」

「你明白自己錯過什麼嗎?這個機會與榮耀,可是千載難逢。」

「謝謝你的關心,但對我而言,這東西真的不重要,更何況我此刻所擁有的,比這還要好上千倍、萬倍,陛下病體仍未康復,不宜讓他等太久,回頭見。」

亞修抬頭挺胸,在禮官的報名聲中昂然踏入迎賓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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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堂之地~
熟悉的藥味撲鼻而來,卻濃厚許多,奧羅倫半臥在躺椅上,滿臉倦容,較先前見面更加疲憊,古怪的眼神投向亞修。

亞修心生愧疚,怎麼說也是因自己的緣故,才讓奧羅倫無法休息,開口道歉:「陛下……」

話才說兩個字,奧羅倫彷彿受到驚嚇,急忙說道:「你先前向我推辭賢者,我事後思索許久,也對,你還年輕,過大的名氣可能對你造成負擔,因此我決定將賜封無雙賢者一事暫延,你意下如何?」

奧羅倫一臉尷尬,雖美其名為徵詢意見,實已做出決定,他當然曉得不久說出的話如今反悔,並非為君之道,但他卻不能在亞修風波纏身的這一刻賜封賢者,那會讓巴洛雅的名聲受損。

亞修有股大笑的衝動,世事之奇,莫此為甚,也對奧羅倫的處境大感同情,論責任,他及雪靈都逃不掉。

亞修恭敬回答:「小人謹遵陛下旨意。」

亞修的坦蕩讓奧羅倫更加不好意思,殷勤問道:「委屈你了,你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出口,我能辦到的,必定盡力。」

「陛下,小人對賢者之名真的沒有絲毫興趣,請陛下勿為此掛心。再者,宮內至寶──光舞之池,也是毀在小人手裡,陛下不追究已是萬幸,小人哪還敢有所奢求呢?」

奧羅倫的眼中有著懷疑,如此知進退、彬彬有禮的人,真會欺負一個少女,還弄得滿城皆知?內心升起好奇,想一問究竟,卻又怕萬一是事實,豈不讓亞修難堪?但如其中有所隱情,自己不聞不問,也說不過去,一時間陷於兩難。

亞修哪曉得奧羅倫心中所想,只是垂手靜待訓示。

良久,奧羅倫的好奇略勝一籌,問道:「我之所以召見你來,原因是大臣在宮中聽到關於你的不利傳言,由於來源相當不可思議,驚訝之餘出城打聽,沒想到傳言已沸沸揚揚,震驚之餘向我報告。我也不用瞞你,我之所以暫緩賜封賢者之位,也是因為這則傳言。因此,我想問你傳言是真是假,如之中另有隱情,我可以助你澄清。」

奧羅倫坦白得教人意外,亞修如否認到底,以巴洛雅之王的威望為他澄清,一切自然都可視為無的放矢,亞修的聲譽不會受損。

只是這念頭對亞修毫無吸引力,他不在乎這些,更不願雪靈揹上說謊的指控,坦白回答:「陛下,城中傳言一切都是事實。」

奧羅倫心中的震驚全寫在臉上,亞修接著說道:「陛下,雖是事實,但之間內情複雜,難以一言道盡,可否容我稟告?」

「說吧!」

「謝陛下。」

亞修把與雪靈的相處經過及她的個性敘述一遍,如此天真率性的女孩,奧羅倫亦聽得津津有味,甚至大笑出聲,不過亞修仍有所保留,未托出雪靈的秘密。

論守密,雪靈一輩子也趕不上亞修。

亞修做出結論,「陛下,小人確實曾欺負過雪靈,但並非惡意,只能算是開個玩笑,沒想到卻……唉,報應啊!」

亞修無奈的模樣讓奧羅倫笑了出來,精神也好上許多,「你認為她是故意的嗎?」

「很遺憾,並非如此,她有許多方面如初生嬰兒般無知……更正,是純真。」

奧羅倫又笑了,問道:「的確是個奇特的女孩,但我也曾聽左右談過雪靈的部分傳言,她的身份,你似乎有所隱瞞?」

「對雪靈而言,這是必須保密的一點。」

「……匠聖打造的武器全是天下人夢寐以求的無上神兵,但她卻同時擁有七把之多,不單是我,其他人也都想得到她與匠聖間必有極深的淵源,你該明白這點吧?」

亞修心叫:我怎會不明白?雪靈的大嘴巴早已把她是匠聖孫女的身份說了好幾次!

「陛下,小人雖曉得,但秘密就是秘密,縱使天下人全都曉得,只要當事人無意公佈,小人便不能越俎代庖洩漏。」

「我有一種感覺,你之所以加入無雙教,很大的因素是為了保護這位奇特的少女,對嗎?」

「陛下所料無誤。」

「你是個很善良的人。」

亞修臉一紅,低頭道:「謝陛下稱讚,只是敝教教主在無意中洩漏陛下欲賜封小人賢者一事,可能已對巴洛雅造成影響,小人在此先向陛下謝罪。」

「不必多慮,只要我未發佈公告,此事終會逐漸煙消雲散,然而我卻很擔心你。」

「我?」亞修大感愕然。

奧羅倫憂心說道:「落羽八聖垂垂老矣,其中更有人久未露面,天下間後起之秀並起,不少人亟欲成為新一代的英雄,引領風騷,你此刻雖無賢者之名,但聲威可說如日中天,往後恐怕會引來不少麻煩,想藉著打敗你提升威望。」

亞修聽得傻眼,旋又轉念我不犯人,他人又豈會犯我呢?

奧羅倫識破亞修的想法,搖頭說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人要找你麻煩,還需要理由嗎?只是你也不必太擔憂,以你的實力,落羽大陸上能與之匹敵者鳳毛麟角,加上你對我國有大恩,也不至於有人愚蠢到下毒手,因為那必定引起我國全力報復,天下之大,再無他可容身之處,你大可安心,只是些許風波在所難免。」

亞修腦袋一片混亂,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渴望揚名立萬的人,自然不會想到這方面,只是奧羅倫言之鑿鑿,讓他感到事情的嚴重性,畢竟成名最快的方法除了幹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外,就是擊敗有名望的人。

亞修此刻真有些希望能有個賢者名號在身,這道理如同向惡魔挑戰,勝利會成為英雄受人讚揚,但向神挑戰,不論輸贏都會落得一個褻瀆的惡名,落羽大陸可不允許有人對賢者這神聖的稱號挑戰,有此光環護身,他會寧靜許多。

思及此,亞修渾身一震開口:「陛下,您之所以憂心忡忡,還出言警告,是否想到會來找小人麻煩的,眼中全視我為賢者?」

奧羅倫露出「你總算想通」的神情,說道:「我之前雖說只要不發佈公告,封你為賢者一事會自然平息,但以你為裡謝爾所做的事,賜封賢者絕不過份,欠缺的只是早到晚到的名號,擊敗你,就等於擊倒賢者,卻又不需背負眾人的指責,怎麼會不誘人?只是你對雪靈所為,即使純屬玩笑,之間卻難以澄清,我真的無法幫上忙。」

事已至此,亞修反倒拋開一切不再多想,輕鬆說道:「陛下切勿自責,更不用擔心,小人推辭賢者之位的念頭從未動搖,萬一真有不識相之人找上門,小人亦不會逃避。」

「很好,男人就該以無畏的勇氣面對一切困難,你下去休息吧!」

「謝陛下。」

亞修行禮離開,神色雖從容,實則內心已在算計,要如何避人耳目,一路平安的到達歐瑪。

行至殿中,急促、刺耳的警鐘聲突然傳來,令人繃緊神經。亞修對鐘聲代表的意義無所知悉,卻明白發生了不尋常的變故。

「保護陛下!」

連聲叱喝中,隱身暗房的侍衛衝到奧羅倫身邊結成圓陣,長劍齊出,指向四方,目光灼灼打量週遭。

「發生什麼事?」亞修一臉迷惑。

侍衛全神貫注,反倒是被保護的奧羅倫開口:「警鐘聲代表有不明人士侵入宮中,侍衛正在進行搜捕……唔,看來事情相當不妙。」

亞修也聽出不對,警鐘聲正以飛快的速度朝著自己所在處逼近,彷彿大難就要臨頭。

亞修想起「刺客」兩字,臉色一變,面朝殿口,雙手凝聚準備出招,低喝:「我也來幫忙。」

有亞修相助,保護奧羅倫的侍衛心中底定許多。

隨著警鐘聲越來越近,亞修眼神更加銳利,驀地,一名嬌俏的人影以輕靈的步伐閃入迎賓殿。

亞修傻在原地,這「刺客」就是露比本人。

「刺客還不束手就縛?!」

奧羅倫的兩名侍衛提劍衝上,看其速度、威勢便知是一等一的高手,且劍招凌厲,攻向要害,毫無留下活口之意。

露比對殺氣騰騰的侍衛視若無睹,螓首微擺便找到亞修,露出頑皮淺笑,眼中好似在說著「啊,找到你了」。

露比不必擔心是正確的判斷,雙劍就要臨頭之際,亞修施展「神足」後發先至,插入侍衛之間,抓住兩人的手,說了聲「非常抱歉」,就將他們撞開。

同一瞬間,銜尾追擊露比的眾侍衛也湧入迎賓殿,長槍、刀劍齊出,亞修心中一嘆,摟住露比柳腰,神足再現,整個人剎時間消失在原地,武器紛紛落空,現身時已退至奧羅倫身前。

侍衛全為這鬼魅般的身法所懾,回過神後卻不知如何是好,因為護著露比的正是亞修。

「你們都退下。」

奧羅倫屏退左右,滿臉驚容。亞修力擋火石,他未親眼所見,心裡總有些疑問,這年輕人是否真如傳言中厲害,此刻親眼目睹,才讓他相信亞修的實力超乎想像。

亞修也知國王面前不得失禮,抱著露比的手早已放開,一臉尷尬僵在原地,由於身份特殊,王宮對他而言就如自家後院,通行不受限制,忘記這是戒備森嚴的王家重地,怎能容許常人亂闖?

奧羅倫的目光在露比臉上打量許久,眼神深處有著無奈,這一刻,他明白所爭取到的盟友──時間,毫無作用。

奧羅倫不愧是一國之君,轉眼即將情緒壓下,展現風度問道:「這位是露比小姐了?」

亞修連忙代答:「是的,小人在此為她擅闖王宮的行為致歉。」

露比妙目一轉,似乎有話想說,亞修如有先見之明快速轉頭,臉成苦瓜做哀求狀,露比眨眨眼,意思是「這次我就乖乖聽你的話吧」。

奧羅倫看著眼前一對佳侶親暱的模樣,心中雖沉重,仍保持一貫笑容道:「果然是郎才女貌,憑你對裡謝爾的恩情,女伴也該有權暢行王宮,不對的,該是驚擾露比小姐的侍衛,我會下令要他們不再犯相同錯誤。」

「謝陛下!」露比不得不承認奧羅倫實在會作人,三言兩語就把兩人捧得高上天。

「那我就不多打擾你們兩位,下去吧!」

「謝陛下。」


踏出迎賓殿,亞修緊繃的情緒獲得喘息,正想埋怨時,露比搶先開口:「果然有關係就沒關係。」

亞修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問道:「什麼意思?」

「意思是有你這個很有關係的人在,我作什麼都沒關係。」

亞修啞然失笑,沒料到露比也有幽默風趣的一面,同時想起之前她半臥在床榻時慵懶、沉靜,如今卻像隻靈動活潑的小貓,不禁為女性特有的百變風情讚嘆。

「可是話反過來說,沒關係就是有關係,所以囉,你這個有關係的人要一直當我的……」

露比尾音拉得長長的,亞修知情識趣的趕忙介面:「我保證會一直當妳的靠山。」

露比噗嗤一笑,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縱使靠著你,我不也得面對風啊、雪啊什麼的,我要你當人家的擋箭牌,這樣就算遇著惡婆娘也不用怕。」

露比閒來沒事還不忘吃塊黛絲笛兒的豆腐,反倒是亞修苦著一張臉,畢竟靠山和擋箭牌的級數差太多。

只是,當亞修的臂彎被露比挽著,感受著佳人柔軟的肌膚及身上特有的幽香,連魂兒都差點丟掉時,什麼事都不計較啦!

「既然人家都說我們可暢行王宮,那不妨帶我逛逛。」

「沒問題。」

偕美相遊,筆墨難以形容的喜悅充斥在亞修胸口,濃郁甜美,毫不在意宮中他人的眼光,整座王宮已逛過大半,卻連自己走過哪邊也忘光光。

當斜射的夕陽刺痛眼睛時,亞修止步,兩腿發酸,雖已走了大半天,卻覺得不過一眨眼的時間。

「回去休息了,好嗎?」

「聽你的。」


兩人回到雙月宮,伊琴絲就在眼前,亞修有一股轉身就跑的衝動。

伊琴絲倒是落落大方,提出邀請,「時間雖然有點早,不過可否與我一同進餐?」

「當然可以。」露比爽快答應。

兩女的眼光同時投向滿臉大汗的亞修,亞修極為勉強地從齒縫中吐出話,「公主的邀約,沒有不參加的道理。」

「有飯吃,可以多加我一雙碗筷嗎?」黛絲笛兒不知從何處竄出,鬥志旺盛,已從敗得悽慘徹底的泥沼中重新振作,再次出擊。

伊琴絲左右瞧了一眼,惑然問道:「安琪莉娜人呢?」

「她啊?有事離開一下。」

「離開?」伊琴絲覺得自己的王宮像極了旅店,人人來去自如。

「放心,她早晚會回來。」

「那個……雪靈她人呢?」亞修的嗓音有些緊張,這時的他總算想起雪靈的好,有活潑胡鬧的她在場,尷尬氣氛可望淡化。

「她在城外與百姓安置王兄的大軍,同時計畫重建的步驟,而且……」伊琴絲古怪的瞧了亞修一眼,放低聲音,「氣氛非常非常的熱烈。」

亞修只好安慰自己,自己的閒言是非能提振士氣,也算是盡了一分力。

「那麼,請隨我來。」

伊琴絲親自領路,後頭跟著的是一顆心懸在半空中的亞修、笑吟吟而看不出想法的露比,以及蓄勢待發,準備報一箭之仇的黛絲笛兒。

這將是一場很精彩的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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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放棄選擇~
隨著伊琴絲穿過小徑來到當日一同進餐的涼亭,亞修湧起不少感慨,此地已面目全非,噴水池乾涸,栽種的花卉枯萎凋落。

明明才過不久,亞修卻覺得伊琴絲當初鄰家女孩的記憶淡化許多,絕非忘記,而是眼前的伊琴絲變了,如化蛹而出的美麗蝴蝶,展現令人驚豔的一面。

伊琴絲亦是多有感觸,當初她施展種種手法才將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個假想敵支開,創造出與亞修獨處的機會,但如今……

伊琴絲微微一笑,她以為這些回憶會心痛,卻反而有種小小的幸福感。

「請坐。」伊琴絲以主人的身份請三人就坐,殷勤說道:「這些菜餚都是我親手所做,雖然粗淺,卻是我的心意。」

亞修一看,果然菜餚感覺不是那麼精緻。然而,他感動,卻有人唱反調。

露比冷冷說道:「心意不是用來空談,如真有心,就該努力端出可口的佳餚,而不是嘴中說著心意,手裡卻馬馬虎虎,那叫表裡不一。」

氣氛立刻變得凝重,伊琴絲更是不知所措。

露比挾起一塊肉放入口中,咀嚼後吞下,冷漠化做燦爛的笑容,「入口即化,可見妳在火候上下了不少功夫,我感到妳的心意,真誠而沒有保留……有酒嗎?我想為方纔的失言賠罪。」

欲褒先貶,抑而後揚,露比做人的功力也不簡單。

伊琴絲鬆了一口氣,笑意上頰,道:「有酒,當然有。」

伊琴絲主動幫露比斟了一杯,兩人舉杯相敬,互相飲下,相視而笑。

亞修大感意外,怎麼這兩個人的互動好像還不錯?

伊琴絲彷彿為了壯膽又飲一杯,一雙水汪汪的明眸毫不避諱盯著亞修,讓他渾身不自在。

放下酒杯,伊琴絲輕啟朱唇,含情說道:「亞修,你知道我以前有多喜歡你嗎?喜歡到可以為你拋開一切,性命、權勢和財富都可捨去,你卻偏偏不要我。」

亞修從未如此困窘難堪,被人這樣坦白露骨的傾訴愛意,還是生平首次,且身旁不但有人,還是露比!

當中最不自在的該屬黛絲笛兒,她察覺到這場筵席的氣氛不對。

至於最正常的該是露比,依舊泰然自若的品嚐佳餚,只是,此時此刻的這種表現該叫反常!

伊琴絲目光認真而又專注,以堅定的口吻一字一字說道:「我在此發誓,我要對你這個拋棄我的男人展開報復,讓你往後的人生痛苦而又難過!」

一股寒意瀰漫亞修全身,事態怎會發展到最壞的地步?

黛絲笛兒往桌上一瞄,古怪念頭隨即上湧,菜中該不會有毒吧?不過內心也是有一點期待,畢竟現在動筷的只有露比,如伊琴絲能幫忙解決,她相當感激。

「妳這又是何苦呢?」

「求饒啦?但已經太晚,自今天起,我將要求自己變成世上最有魅力、最迷人的女人,讓舉世男人拜倒在我裙下、讓所有女人自慚形穢,我要你在往後的人生中,永遠懊悔今日的錯誤選擇,為自己沒有眼光而痛苦!亞修,這便是我的復仇,你等著吧!」

伊琴絲的復仇宣言讓亞修整個人呆掉,這種手段他從未想過。

露比從容說道:「亞修如不是選擇了我,錯過了妳,他真會抱憾終生,可惜,真是可惜。」

「喔,露比姊姊這麼有自信,肯定我必定及不上妳?」伊琴絲改變稱呼,多了幾分親暱,語氣卻開始鋒利。

「妹子,不是我瞭解妳,而是瞭解自己。一個不瞭解自己的人,不是信心不足,凡事畏畏縮縮,便是信心過度,以為無所不能。切記『一山尚有一山高』這句話,人有時該駐足欣賞高嶺壯闊之美,而非一味想要征服,那將自尋煩惱。」露比也改變了稱呼,但反擊凌厲,她可不打算退讓。

「姊姊的話真是金玉良言,但如有人以此對姊姊說,姊姊又該如何回應?」

露比盈盈笑道:「妹子的才思真是敏捷驚人,看來妳或有大仇得報,盡吐怨氣的那一天呢!信心可以來自自信,也能築基在既有事實之上,妹子妳不是才撥開迷霧見明月嗎?姊姊可是在那之前就曉得妳會如何做,這算不算略勝一籌呢?」

伊琴絲表情微僵,思緒電轉間,笑道:「姊姊的話真有道理,不過世上也有『青出於藍勝於藍』、『冰出於水寒於水』等話,一時不如並不代表一世不如。」

「這話說得好,青雖勝於藍,卻也得從名為『蓼藍』的草中提取,冰寒於水,仍是由水所變,人之勝於前人,是一開始便學習前人日積月累的智慧經驗,而不必從頭摸索,自然有其優勢,妹子妳如不嫌棄,姊姊願意傾囊相授,助妳一把。」

至此,伊琴絲這一役已完全敗陣,毫不氣餒另起話題。

亞修傻傻的看著兩女一來一往的文鬥,雖風度絕佳,不見火氣,實如流水表面平靜,底下暗流凶猛。

伊琴絲主動挑起,鬥機鋒、鬥口才、鬥學識,鬥得激烈燦爛欲罷不能,已曉得自己是多餘的黛絲笛兒和亞修默默對望一眼,低頭扒飯,眼前的戰場毫無兩人置喙餘地,不消片刻,便風捲殘雲的吃了大半菜餚。

三女一男四張嘴都在動,可內容卻完全不一樣。

幾輪唇槍舌劍激鬥下來,已是星斗滿天,兩女終於停口,露比仍一派從容、優雅,伊琴絲則是額見汗影、呼吸略急,勝負不言而喻,且她更明白露比已處處留手,否則自己會敗得更難堪。

伊琴絲顫抖的手斟了一杯酒飲下,幽幽嘆道:「姊姊的才華令人驚嘆,難怪我毫無機會。」

「妹子,千萬不要把才能和情場得失劃上等號,愛情沒有道理可言,絕非能以財富、權力、外貌論斤計價。」露比探前,在伊琴絲耳邊輕聲道:「聰明的我,愛上那個大口吃飯、欺負女孩、連賢者之位也飛走的男人,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伊琴絲一愣,隨即開懷暢笑,剎時間,最後一絲敵意消失,敗得心服口服。

亞修一臉茫然,渾然不知自己成了開心果,更無法理解剛剛還鬥來鬥去的兩人為何如此和諧。

女人心,海底針!這是亞修的結論。

「哇,有好吃的耶,太棒了!」一聲歡呼傳來,滿臉骯髒卻神采奕奕的雪靈突然現身。

她將手中一大疊東西丟給亞修,開始挾菜,嚼了幾口,眼帶疑雲說道:「奇怪,味道好像差了點……公主,為什麼妳在瞪我?」

伊琴絲繃緊粉臉,淡淡說道:「沒什麼。」

亞修輕咳一聲,低聲說道:「這是公主親自下廚的成果。」

雪靈瞪大的眼滴溜溜轉了幾圈後,拍掌說道:「原來是這樣,難怪入口的感覺如此特別,原來其中包含著公主滿滿的心意,佩服佩服。」

語畢,雪靈一對賊眼偷瞧眾人的反應,更踢了亞修幾腳,請求支援。

亞修不但沒伸出援手,反而別過臉,握緊拳頭,強忍住笑。

伊琴絲莫可奈何說道:「放心,我不會怪妳。」

「謝公主恩典。」雪靈如獲大赦,然後為了報仇,重重踩上亞修的腳背。

亞修忍住痛,翻著手上的東西,發現是一本本名冊,問道:「這些是什麼?」

「這是我大人不計小人過,費盡心思功夫,以德報怨,送給你的禮物。」

「妳可以正常一點回答我的問題嗎?」

「這些是加入無雙教的教徒名單啦!總共有五千人喔,我花了好多功夫才整理完,而且後面還有不少人在等,不用感謝我,誰叫我心胸寬大呢?哈哈哈。」

亞修懷疑問道:「妳該不會跟人家收入教費了吧?」

雪靈先是沉默,然後一躍而起,臉色大變,「天啊,我忘了,我立刻去收!」

亞修趕忙把雪靈抓住,說道:「不必了,我不打算讓這些人入教。」

「為什麼?你知道這收入多大……不對,這對無雙教的聲威有多大幫助嗎?」

「妳還記得之前被妳打得慘兮兮的莫維塔嗎?」

「誰啊?」

「就是天水神殿那個自稱藍衣勇者的人。」

雪靈想了一會,「記起來了,就那沒啥實力,只會說大話的人嘛!怎麼了?」

「想想,妳一次招這麼多人入教,難免良莠不齊,萬一當中有人狐假虎威,到處惹事生非,沒事被打得慘兮兮,對我教的聲譽想必造成莫大影響。俗話說,『兵貴精,不在多』,我打算採取精兵政策,招收一流的人才,確保我教威望。」

「唔……這也有道理啦,可是現在我們名字雖然很響亮,真正在做事的就我們兩個,人這麼少,很奇怪耶!」

「這就看妳從哪個角度觀察了。想想,經由妳慧眼挑選出的我,雖只得一人,卻幫了無雙教多大的忙?所謂人多只是唬人容易而已,實力才是我教永存落羽大陸的關鍵,依妳的智慧,想必能明白,是不是呢?」

被捧上很高很高的天空,雪靈飄飄然,點頭如搗蒜。

「好,就照你的意思去辦。」雪靈搶過名冊,說道:「那我跟他們說去,叫他們不要入教。」

「那麼晚了,妳不等明天嗎?」

「沒關係,外頭大伙精神正好哩!」

「不過妳拒絕時要委婉些,就說裡謝爾還沒重建完畢,不想讓他們分心。」

「放心啦,我不會笨到讓無雙教名譽受損,我走了,再見。」

亞修鬆了口氣,一轉身,三女的神情各不相同。

黛絲笛兒是又好笑又無奈,待在亞修身旁已有一段時日,她清楚他在想什麼。

露比維持笑容,但眼眸的最深處,卻有幾許不安。

反應最大的是伊琴絲,以一種無法置信的怪怪眼神看著亞修,良久才吐出一句話,「傳、傳言真的是真的?你果然是個渾、渾……」

伊琴絲說不下去,她一直懷疑傳言的真實性,此刻見到亞修兩三下把雪靈擺弄得服服貼貼,信心不免動搖,更有些疑問,這男人值得她報仇嗎?

「真的當然是真的,假的自然也是假的。」亞修淡淡說了兩句,他實在沒那個力氣繼續解釋。

「我不明白你在做什麼,你是教主,卻把想入教的人趕走,為什麼?」

「很簡單。」黛絲笛兒有機會開口,顯得相當高興,朗聲說道:「亞修他根本不希望無雙教除了他和雪靈外,有第三個人。」

「為什麼?」伊琴絲再問。

「為了保護雪靈。」黛絲笛兒再答。

伊琴絲狐疑的眼神投向亞修,他終於開口:「我不敢說我是對的,更不敢擅自為雪靈做決定,但現在……就讓我任性一下吧!」

伊琴絲思索片刻,問道:「你怕不通世事的雪靈被人控制,是吧?」

亞修發現認真的伊琴絲相當聰明,「沒錯。」

黛絲笛兒悄悄說道:「這叫做雞婆。」

極之合適的評論卻換來亞修凌厲一瞪,黛絲笛兒吐吐舌頭表示抗議。

「總之,」亞修做出結論,「現在我決定不讓任何一個人加入無雙教,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那個傳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雖不願解釋,但伊琴絲既然問了,亞修還是耐心的把原委道出。

伊琴絲聽得想笑又不敢笑,「那你以後怎麼辦?」

「沒關係,傳言總有平息的一天,而且雪靈說的話也是事實,我該受此教訓。唉,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別說這些。伊琴絲,我敬妳一杯酒。」

伊琴絲笑意盎然,「直呼公主名諱,可是重罪呢!懲罰嘛……就罰三杯酒。」

亞修一笑,酒杯相碰,互相對飲,這一杯酒中藏了無數滋味,有悲有喜、有苦有樂、有振作有無奈、有放下有捨不去的情感,這不是美滿的甜酒,但他們終究選擇飲下。


筵席結束,露比與亞修並肩而走。

露比橫了表情百變的亞修一眼,問道:「你在想什麼?」

亞修苦笑道:「我發覺人真的難以去瞭解另一個人,至少我沒想到伊琴絲會這樣對我『復仇』。」

「你該在第二個『人』字之前加個『女』字,形容才會比較適當。」

「女人嗎?」

「沒錯,女人哪,是很簡單的生物,你全心愛她,她就全心愛你,但同時又很複雜,她愛你時,會像隻小貓溫馴,恨你時,則會搬到小河東邊住。」

「小河東邊?」亞修一臉疑問。

「不曉得是什麼嗎?」

「我想想。」基於面子問題,亞修苦苦思索,不得其解後哀求的望著露比。

「沒聽過河東獅吼嗎?」

亞修臉垮了下來,無辜的眼神彷彿說著「妳不會這樣對我吧」。

露比噗嗤笑道:「女人啊,是需要被哄、被寵、被疼、被愛的……」

話沒說完,亞修急急說道:「我保證做到這些。」

「幹嘛說得這麼急?」

「妳還有話?」

「當然,最後的一點就是被尊重。」

亞修連忙說道:「這也沒問題,一定沒問題。」

「你想得太簡單了。」

「什麼?」

「真正的尊重,並非那麼容易就做到。以伊琴絲來講,她尊重你的選擇,在絕對不願意的情形下放棄,她有權力選擇以各種手段追求自己的幸福,卻沒有這麼做,成全了你。放棄是尊重裡的一個選項,而且是最難的,犧牲自己的幸福,成就他人的美滿,你辦得到嗎?」

亞修呼吸急促起來,不肯、不願,也不敢答,許久,以攻代答,「那妳呢?」

露比嫣然一笑,道:「讓一個男人的心懸在半空中七上八下,可確保他永遠不會變心,因此我拒絕回答。」

亞修為之氣結,覺得露比和幾天前相比,「玩人」的本領高明不少。

亞修並不知,露比可是很享受呢!

「既然如此,我也不回答。」害怕露比再出招,亞修急急轉移話題,「忘了我後,伊琴絲未來的路會更寬廣,如果不退,最終只是兩敗俱傷,對吧?」

露比也不進逼,答道:「你真是傻瓜,你真以為伊琴絲會把你忘了?告訴你,縱使許多年後她嫁為人妻、膝下兒女成群、有個美滿的婚姻,你永遠會是她藏在心底最重要的一段回憶,會一直陪伴她進棺材。真愛會被永藏,絕不可能被遺忘,更何況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亞修表情不自然,露比挽著他的手,靠著他的肩,輕輕說道:「你不用太過掛懷,伊琴絲相當幸運,有人活了一輩子還不曉得真愛是怎麼一回事,她已嚐到滋味,永遠不會忘,且如酒般,隨著時間的經過越來越醇、越香,這將是她人生中最美麗的回憶之一。」

亞修握緊露比的手,「我早已發過誓,無論如何,我都要過得幸福快樂。」

「你會的。」

亞修點點頭,隨即想起什麼似的,左右瞧了幾眼,疑惑問道:「笛兒人呢?怎麼沒看到她?」

黛絲笛兒如聽到,恐怕會哭死,亞修居然過了這麼久,才發現她人不在。

「她啊?」露比眼睛眨了眨,「大概是去哪找朋友了吧!不用管她啦,肚子餓了,自然會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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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20:54:54
第六章 ~希歐蓓格~
「哈啾!」黛絲笛兒打了個大噴嚏,擤擤鼻子,狐疑的左瞧右看,直覺有人在說她壞話。

她的直覺還真不是普通的準,畢竟說她壞話的露比此刻和她處在不同世界。

黛絲笛兒踏足在一座有著青翠草地、充滿泥地芳香的小島上,身後,一片結實纍纍的蘋果樹,鮮豔的色澤令人食指大動,風景清幽怡人。

如說有何特別,大概就是空中豔陽高掛,且小島懸浮在雲端之上!

眼前觸目所及的「空島」密密麻麻,難以計數,小者只容兩、三人站立,與其說島,還不如說是踏台,大者卻有若一座城市,遼闊的黑影像是展翼巨鳥,遨翔天空。

蔚藍的天空除了朵朵浮雲及空島外,更有脅生雙翼的雪白天馬自在飛翔,有如傳說仙境。

此處,正是安琪莉娜的家,由創世者法裡恩所創造的至高之地──神界。

黛絲笛兒首次踏足此地,無所不在的光之力藉著微風侵擾全身,體內光闇雙力流轉一週身後,不適感非但消失,更覺通體舒暢,她擺脫了光與闇必然相剋的定律。

黛絲笛兒茫然望著四周,目的是找人的她從未到過神界,不知從何著手。

瞥見幾個小天使在雲層裡打滾、嬉戲,黛絲笛兒眼睛瞇了起來,喃喃自語:「抓幾隻來問路好了。」

「給我接招!」

一道凌厲的殺氣當頭罩下,黛絲笛兒訝然抬頭,只見一把巨斧當頭斬下。

黛絲笛兒眼神微動,右手化出一把精鋼長劍,及時上舉擋住這猛烈斬擊。

「噹」的一聲重鳴,斧劍相交處迸出火花,黛絲笛兒眉頭緊皺,抵受不住那重逾萬鈞的壓力,雙膝微屈,腳下地面龜裂,可見攻擊力道之猛。

手持巨斧的主人佔了上風便後退停手,黛絲笛兒仔細打量來人,眼眸深處多了一些熱切,說道:「妳是希歐蓓格,我常從那些經歷大戰的老臣口中聽到妳的名字,他們說起妳時的恐懼令我印象深刻。」

「哈哈哈,原來我的名聲至今依然不墜,真是值得高興。」

黛絲笛兒的身材已屬高挑,希歐蓓格卻比她還要高上半個頭,劍眉星目,瓜子臉上呈現的並非嫵媚柔和的線條,而是堅毅的陽剛姿態,身穿寒銀戰甲,連同護手、護臂,閃爍的銀芒氣勢懾人,有如英姿煥發的女戰神。

但最令人膽寒的還是那把比她高出一個頭的長柄巨斧,斧刃之寬可輕易將人攔腰劈成兩半,前端成尖狀,可當槍刺,斧刃下緣不尋常的延伸探出,恰如短劍,很難想像有女性會使這種連男人都舉不太動的重型武器。

對同伴而言,這是值得依賴的象徵,對敵人而言,卻代表恐懼和死亡。

「我來這裡是為了……」

「別說那麼多,要打就要趁著有誤會時打,這樣才過癮!」希歐蓓格的巨斧在頭頂旋轉揮舞,猛然大喝,往黛絲笛兒頭頂狠狠劈下,風聲虎虎,毫不留情。

「我並不反對這提議。」

由於神魔之戰後締結的和平條約,黛絲笛兒與神族交戰的對象除安琪莉娜外,沒有其他人,此刻能換個口味,當然不願錯過,更何況她曉得希歐蓓格是個十分特別的對手,說明白點,是在某方面能凌駕她的人。

巨斧兼具長、重兵器的優點,出擊時萬夫莫敵、無堅不摧,黛絲笛兒的長劍絕不可能抵擋,輕靈後躍,暫避其鋒。然而斧刃一劈空,希歐蓓格便改使槍法,槍尖如靈蛇出洞,刺擊而出。

黛絲笛兒深吸一口氣,劍脊準之又準的擋住槍尖,借力後躍,身形連晃,閃過一道又一道的凌厲刺擊。她的兵器有先天劣勢,無法與重兵器硬碰硬,只能以靈巧的身法躲閃,伺機攻擊希歐蓓格的破綻。

終於,希歐蓓格的槍尖刺入一棵蘋果樹,樹身受到阻礙,黛絲笛兒把握機會前衝,才剛跨出一步,便覺腰側一股壓力驟然襲來,一瞥下,發現希歐蓓格也不回抽槍尖,而是雙手發力運勁,硬把蘋果樹其中掃斷,斧刃揮向黛絲笛兒。

黛絲笛兒大吃一驚,千鈞一髮之際雙足狂蹬往旁躍離,險之又險的避開。

怪力女!黛絲笛兒腦海浮現出適合希歐蓓格的形容詞。

希歐蓓格攻勢再變,飛身向前,改握槍頭,一個迴旋,原先的握柄變以棍勢揮掃而出,武器前輕後重,理應不好施展,但她卻能巧妙的運用斧端重心加速揮舞,化缺點為優勢,靈活出擊。

希歐蓓格能將沉重的長柄巨斧如此神妙使用,除了一身驚人力氣外,亦下了莫大苦心。

相較先前槍勢緊追不捨的凌厲刺擊,此刻幻化出的重重棍影,密實如山,風雨不透,迫得黛絲笛兒心頭火起,長劍脫手飛擲,趁著希歐蓓格閃躲,棍勢一緩之際,抓住棍頭。

正要發力,黛絲笛兒猛覺腳下一空,原來希歐蓓格早一步運勁,將她整個人硬生生「拔起」。

身在半空,黛絲笛兒不驚反喜,放開手,雙腳踹往希歐蓓格面門,長兵器的弱點就是被近身。

「來得好!」希歐蓓格手腕半轉,原本朝外的斧刃轉至身前,刃端下緣對著黛絲笛兒的腳,有如一把短劍刺出。

「天啊!」黛絲笛兒原已放開的手急忙抓住柄身,同時借力躍上樹端,舉腳連踢,數粒蘋果朝著希歐蓓格面門飛去。

希歐蓓格手腕再轉,寬大的斧面成了盾牌擋去蘋果,砸碎的果肉發出芬芳香味。

希歐蓓格姿態恢復最初模樣,雙手握住長柄,以怪力揮動巨斧,輕鬆擊斷一棵又一棵的蘋果樹,逼得黛絲笛兒在樹頂竄逃,毫無反擊之力。

當最後一棵蘋果樹倒地時,希歐蓓格拭去額上汗水,豪邁笑道:「過癮,真是過癮!」

黛絲笛兒看著災情慘重、一片狼籍的空島,真不曉得希歐蓓格的過癮是為遇到對手而發,還是大逞其破壞慾後的滿足感。

「真不愧是有兵器天才之稱的希歐蓓格,能將長柄巨斧運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可長可短、可攻可守,佩服佩服。」

「過獎,只是相比起用魔法讓敵人灰飛煙滅,揮舞兵器撕裂對手血肉、斷筋碎骨的感覺,更讓我痛快。我曾使用過數百種兵器,但不知怎麼地,還是這巨斧最合我胃口。」

黛絲笛兒忍住一句差點脫口而出的話──是合妳的怪力!

希歐蓓格臉色一冷,不客氣的問道:「話說回來,妳幹嘛保留實力,不盡情出手?」

「因為我很想全心領教妳那特別的戰鬥風格。」

兩人的交手過程並不正常,黛絲笛兒的戰鬥步調往常都是魔法搭配拳技攻擊,這次卻見不到魔法的蹤影,只以長劍應戰,原因就在希歐蓓格。

神魔兩界開戰初期,希歐蓓格手持長柄巨斧,騎乘火鳳凰,殺得魔界諸將聞風喪膽,但最特別的是她從未用過魔法,只以武器斬殺敵人,魔界兇暴陰狠之徒雖不在少數,但看著一具具支離破碎的屍體散佈各地,也得膽寒心驚。

黛絲笛兒只聞希歐蓓格之名,從未交過手,因此棄魔法不用,以長劍對抗。

「那妳的評價為何?」

黛絲笛兒不假思索答道:「單論兵器的技巧,我絕非妳的對手,但如果是之前的我,以闇之力施展魔法,想分出勝負,恐怕要幾萬招之後才行,至於現在,我如全力出手,一招就能讓妳慘敗。」

從一開始,黛絲笛兒就有保留,以恰到好處的力量應敵,著重在技巧,否則光闇雙力一出手,希歐蓓格便得立刻敗陣。

希歐蓓格早藉著安琪莉娜之「手」明白此點,並不生氣。

「很好,那麼再來一局,就以妳先前的實力出手吧,讓我痛快一下。」

希歐蓓格的巨斧又在頭上旋轉揮舞,伺機進擊,黛絲笛兒有些為難,神、人兩界的時間流逝速度是一致的,差別在日夜正巧顛倒,她在這待上多久,人界的時間就經過多少,萬一亞修找起來怎麼辦?

當然,黛絲笛兒不曉得這根本不是問題,亞修可把她忘得很徹底。

但這些只是藉口,最大的因素在於黛絲笛兒難以從與希歐蓓格的交手中得到樂趣,因為她必須壓抑自己的實力出招,這種麻煩事她一點都不想做。

黛絲笛兒沒來由的感到空虛,這之前,她雖立足魔界的頂層,但還是有幾個人能讓她享受戰鬥的樂趣,如再加上神界,對手更多。

此刻神魔兩界夠資格讓她燃起鬥志的,除創世者外只剩安琪莉娜,而偏偏她又答應亞修不得與其過招,她完全失去盡情比試的機會,眼前希歐蓓格便是一例,寂寞與孤獨的難言滋味纏繞心頭,更讓黛絲笛兒有點想捨去這一身力量。

希歐蓓格盯著黛絲笛兒的神色變化,慢慢收招,「我被莉娜一招擊倒時,她也露出和妳同樣的眼神,妳們果真是好友。」

「誰跟誰是朋友啊!」黛絲笛兒大聲反駁,然後眨眨眼,問道:「妳剛剛說什麼?」

黛絲笛兒心中有事,並未聽清楚希歐蓓格的話,不過本能卻讓她瞬間做出反應,撇清與安琪莉娜的關係。

希歐蓓格大笑數聲,摀著胸口,喘息說道:「真、真是有趣,不過妳越變越強,對我來說最好。算啦,今天到此為止吧,只是日後有機會,我一定去找妳。妳是來找安琪莉娜的吧?跟我走。」

黛絲笛兒滿肚子不高興,她居然成了希歐蓓格的樂趣來源,而她沒有半點好處可撈!她開始理解昔日被她纏著交手的深淵魔龍的心境,身旁有討厭的蒼蠅飛來飛去,卻又不能真的打死,果然討厭。

怨言雖多,但身在神界,黛絲笛兒也收斂許多,默默跟在希歐蓓格身後,直往天空垂直飛去。

飛行片刻,黛絲笛兒突然覺得碰上一面蛛網,身體四肢有被纏住的感受,隨即輕易掙開,且空島的數量明顯變少,棲息雲間的,也變成通體雪白的飛龍,正大口大口的吃著雲朵。

牠們和一般形象不是威武便是猙獰的龍種不一樣,看上去溫馴而又可愛。

黛絲笛兒不由停下,瞧得出神。

希歐蓓格回身說道:「妳對雲龍有興趣嗎?」

「啊,難怪覺得面熟,不就是艾蜜麗身邊的小寵物嗎?」

「還有雲龍失落在人間?」

「妳不會想去把牠抓回來吧?」

「當然不會,對人類來說,雲龍是吉祥的象徵,牠們有呼喚雨水的能力,所在處必定五穀豐收,何必去管?再者,就算牠殘暴肆虐,如沒有父皇指示,我也不能隨便踏足人界。」

「那屢屢犯忌的安琪莉娜呢?」不知為何,黛絲笛兒很想瞧瞧無言以對的希歐蓓格。

希歐蓓格坦然道:「她是特別的,畢竟未來領導神界的重擔可能交付予她,她自然需要和魔界有所接觸,否則如因誤會而引起戰爭怎麼辦?雖然我是開戰也無妨的那一派,但渴望戰鬥的人終究少數。」

「這不就是偏袒嗎?」

「偏袒不行嗎?莉娜可是我最疼愛的小妹,對她好,本來就應該,更何況……」希歐蓓格以手摩挲閃耀的斧面,眼中露出奇異光輝,緩緩開口:「帶著巨斧四處流汗,絕對比領導神界要痛快許多,妳說對吧?」

的確對,但把流汗改成破壞會更貼切!黛絲笛兒如此想。

「話說回來,妳也該算是未來的魔界之王,我得先恭喜妳一番。」

「哼,快點帶我去找安琪莉娜,我不想浪費太多時間!」被戳到心中痛處,黛絲笛兒臉色大變,她一點都不想當什麼鬼魔界之王。

「告訴妳一件事,神界之天共分七層,每一層都設下阻礙,只有一定資格的人才能穿越。在最高一層的至高之天中有綴星十二宮,莉娜住在最末建成的『霞宮』,它可說是十二宮之首,希望妳欣賞後幫忙指教,看看有哪裡及不上妳建在什麼烏龜上的行宮。快點走吧,不要因為喜歡烏龜,就慢吞吞的。」

希歐蓓格自顧自的說完,自顧自的飛走,還不忘揶揄一下,真讓黛絲笛兒一肚子火,如非明白此地不可輕易生事,早已上前把希歐蓓格教訓一頓。

只是若兩人曉得地石龜早連同紅雲一同煙消雲散,不知有何反應。

兩人高速飛行,突破一道又一道的無形阻礙,每一層天自成一個小世界,各有奇異景色,讓初次造訪的黛絲笛兒看得津津有味。

到達至高之天,以黛絲笛兒見識之廣也楞在原地,作聲不得。眼前是一座靜謐的湖泊,水面輕煙裊裊,朦朧婆娑,清翠的草地上建有一棟簡陋小屋,安琪莉娜正悠閒的在屋前煮茶品茗,見到黛絲笛兒到來,掛著微笑招手。

這景色,和月湖湖畔旁的景象如出一轍。

「如何,這就是綴星十二宮最美麗的霞宮。」

「霞宮會是這模樣?妳開什麼玩笑……咦?」

黛絲笛兒疑惑間,異變瞬生,木屋成了頗富詩意的竹蘆,座落在半山腰處,四處群山環抱,峰頂白雪罩頂,而她,正踩在一座懸崖之邊。

前後兩景相差太多,黛絲笛兒懷疑的往前跨步,身形立刻下墜,隨即施展魔法漂浮在半空中,她總算明白眼前並非幻象,而是真實。

「明白了吧?這就是霞宮,一切的景物端視主人心情而變,且非幻影,而是真實的存在。這是父皇送給莉娜的禮物,比起妳的紅雲不遜色吧?」

什麼叫不遜色?這根本是作弊!黛絲笛兒在心中大喊,霞宮動用到創世者自由操縱空間的能力,哪能公平比較?

「哦,不回答?該不是忘了自己家的模樣吧?莉娜!」

「……天啊,快點變回去!」眼前景象讓黛絲笛兒大感吃不消,大地成了黃沙乾漠,一頭地石龜正馱著紅雲緩緩前進,如真似幻,彷彿回到魔界。

安琪莉娜淺淺一笑,招手說道:「過來吧!」

四周又變回月湖的景象,黛絲笛兒舒服許多,飛至安琪莉娜身前,正要說話時,眼中湧起疑雲,搖頭說道:「妳不是安琪莉娜,妳是誰?」

又一個安琪莉娜推開木屋的門,說道:「我沒料到妳會出現,但既然來了,就實地示範一次,這樣妳明白了吧?」

黛絲笛兒愕然轉頭,猛的發現之前泡茶品茗的人變成了神界之皇──法裡恩!

「這就是答案嗎?」黛絲笛兒低頭自語。

安琪莉娜坐在竹椅上,舉茶一飲而盡,說道:「坐下啦,妳不是那麼客氣的人。」

黛絲笛兒依言而坐,表情木然。

「原本是想回去時才告訴妳,但現在已經不用了。」

安琪莉娜回到神界的另一個原因便是詢問露比的身份之謎,答案已然揭曉,連法裡恩都不能騙過黛絲笛兒的雙眼,兩人聯手,雨自然也無法瞞過,露比該是個普通人。

然而,同時擁有女性的自尊及王族血脈的高傲,安琪莉娜還有黛絲笛兒很難接受在情場上被一個普通人擊敗,心意相通的將焦點移轉到另一個解釋──露比是超乎法裡恩的存在。

兩人雙雙望向法裡恩,這位神界創世者目不轉睛的盯著二女好一會兒,以好聽、悅耳的聲音開口:「太初凝歸、天地新開之時,我張開雙眼便見到曼雷達和雨,我曾和曼雷達交談過,他也是如此,因此我們同時出現在世上一事無庸置疑,至於雨,我不曉得。」

法裡恩言下之意是在他之前,可能已有人出現在世上,且是他們都無法察覺的存在。

黛絲笛兒沉默了好一會兒,將手中茶一飲而盡,冷冷說道:「再想下去,頭都要冒煙了,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就是,安琪莉娜,我們走吧!」

黛絲笛兒起身後沒對法裡恩行禮,更不等安琪莉娜,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安琪莉娜有些氣惱黛絲笛兒的無禮,卻也無可奈何,起身拜道:「姊姊、父皇,莉娜先行離開。」

「去吧,妳已經長大,盡可去追尋妳的幸福。」

安琪莉娜微一錯愕,雙頰緋紅,垂頭低語:「謝父皇。」

希歐蓓格一把抓住安琪莉娜的手臂,附在耳邊低聲說道:「我最後再說一次,不要為白羽的事內疚,知道嗎?」

「我明白的,姊姊。」

安琪莉娜伸展光翼,身軀轉眼消失。

法裡恩眼中有些失落,自語:「莉娜,為父真的很羨慕妳,至少妳擁有機會。」

「父皇,您在說什麼?」

「沒有,只是對身為神界之皇,在一些事上不得不妥協、放棄而感嘆,罷了,這些話妳無須理會。」

希歐蓓格壓下困惑,本能的察看四周,正容問道:「父皇,亞修的事,您和曼雷達大人經過多日討論,決定如何?」

法裡恩罕見的一聲長嘆,似是不願提起這事。

希歐蓓格卻緊追逼問:「父皇,請您務必及早做出決定,如背後真有可怕的陰謀,絕不能坐視它成真。莉娜雖已長大,仍有不足之處,神界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您,孩兒自願請纓出馬,抹殺亞修及其一切危害神界的存在!事後莉娜如有責難,我願自刎謝罪!」

法裡恩難掩心中的激動說道:「孩子,妳的想法萬萬不可踏入偏鋒,我與曼雷達確有顧全大局的結論,但靜下心想想,我們所得的資料會否是雨巧妙散出,故意誘使我們殺死亞修呢?」

「為什麼?」

「同為創世者,雨毫無奈何我及曼雷達的方法,還有什麼計謀比讓我們親手殺掉朵麗芬的孩子更狠、更毒、更辣?」

「但是父皇,事情也有可能不是這樣啊!」

「夠了,不要再說下去,我和曼雷達總會做出決定,在這之前,絕不准妳輕舉妄動,明白嗎?」

希歐蓓格倔強的不回答,認為法裡恩失之公平。

「孩子,不要忘記,妳如私自行動,莉娜會有多難過;妳若自刎,非但不能使她寬心,反而會讓她承受劇烈的痛苦。就當是為了妳的麼妹著想,答應我吧!」

希歐蓓格眼神一軟,輕聲答道:「明白了,父皇,我答應您。」

「很好。」

彷如呼應法裡恩的想法,天空化成濃濃的夜幕,只有幾粒黯淡星辰掛著。如此奇異景色下,法裡恩的雙眼卻被迷惘與不安填滿,見不到半點身為創世者該有的從容和果斷。

法裡恩的身軀雖為永恆不滅,卻有著朵麗芬前世今生的最大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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