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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明寐】傲世法則〈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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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9 02:29:41
第七節:好大一顆樹(下)

菲斯特王子是銀色海岸的唯一繼承人;王子姓康納理惟士,屬于王室的奧德里奇支系;王子一定知道自己是湯森奎爾薩、是初級異能師、是荊棘玫瑰的大領……而且,他肯定在跟蹤自己,也肯定旁觀了剛才的戰斗!

以上是湯森確定的情況。

可是,另有幾件重要事情湯森無法確定——自己是黑紋夜梟王子知道嗎?自己就是那個引動異能黃金時代的“天才”,王子知道嗎?

菲斯特選擇這個時間跟自己見面,肯定是想要做點什麼。晨曦議會的因素可以被排除了,光頭們只是恰逢其會而已。

但菲斯特再挫也是個王子,不擇不扣的大人物,冒拋頭露面的風險、只為跟小勢力領見面?現在的荊棘玫瑰沒啥實力,只算是銀色海岸旗下的小勢力,還是那種沒能抱上大腿、名不正言不順的小勢力。官面上的常規,天大的事情都不能讓王子做,還要不要上下尊卑了?

這樣想來,王子的來意只能是源于其他方面。在表面上,荊棘玫瑰和自己都算安守本分,沒對他構成威脅、也沒有投向老派系的懷抱。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王子沒有找麻煩的理由。

如果菲斯特王子不是跑來找自己麻煩的,那大家就算不上敵人,當然了,肯定也算不上朋友。湯森與王子之間,現在大概處于一種令人蛋疼的、並非完全生疏的陌生人狀態中……

企圖改變這種關系是很困難的,因為在湯森和王子之間有很巨大的鴻溝存在。別的不說,兩邊的身份差異這麼大,單單一句開場白都令湯森傷透了腦筋,但他必須要找出話題去做試探,否則就不能驗證那些不確定的事情。

王子自己送上門,可以說千載難逢。湯森決定抓住機會,所以很快就想好了招數:不能跟菲斯特王子比高端背景,自己要保持相對低調的姿態。

于是,湯森決定化繁為簡,先拿出一副淳樸忠厚的面目,直截了當的開口。

“你……是誰啊?”

湯森的目光中帶著些戒備,但語氣中卻不含敵意。事實上,湯森這句話中充斥著語言藝術,“你”字的語言延長,還有最后那一個“啊”字的尾音,都為現場增添了一些柔和的氣氛……

沒錯,這招就叫賣萌。

“抱歉,雖然這種說法可能會讓你覺得不愉快,”菲斯特王子用輕緩柔和的語調說話,手中的銀刀卻在枝條上拉出一條渾然天成的波浪形線條:“但無可辯駁,我是你的王。”

“啥?”在短暫的驚訝之后,湯森的臉色變得十分嚴肅:“你說你是誰?!”

“我是菲斯特。”面具男安詳的回答湯森:“是你的王。”

“混賬!”湯森出低吼,他抬手、沖著這混蛋的腦袋就是一劍:“你竟敢冒充殿下!”

菲斯特王子手中的小銀刀一舉,纖細的刀尖跟湯森的劍尖對上了。

“叮!”的一聲脆響,很微小,卻極具穿透力!

碰撞聲,整個山坳中的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圍在哨塔下的光頭們抬頭看去,只見狂亂的氣流從哨塔頂層內部沖出來,那些磚石的縫隙,被這被無形力量刮出了蓬蓬灰塵,滾成一大團,又隨著山風向外飄去……

“現在才知道用功?恐怕有點晚了吧!”不明就里的草原黑鷹冷哼一聲,輕蔑的評價說:“想從咱們手里撿到便宜,除非太陽能被海水澆滅!喂,混蛋,香料給我抹勻凈點,那只蹄髈也是我的!”

譏諷話語傳到哨塔上,湯森聽得明明白白,卻沒有心思去理會,因為他麻煩大了!

蛛網一般的裂紋,正在他所持的單手劍上蔓延,精鋼劍身就像正在解凍的堅冰,很快就崩裂了,一塊塊的金屬掉在地上。菲斯特王子手里,那柄並不鋒利的小銀刀卻毫無異狀,他甚至又開始雕刻起枝條來,神色淡然,氣質溫雅。

仿佛他剛剛擋住的不是能殺人的劍,而是一根用來撓癢癢的草棍。

但這些都不是湯森震驚的主要原因,損失一柄劍而已,他又不是鄉巴佬。所謂的高手風范,他見多了;比這更華麗的場面,他也見多了;不值得他緊張。

吸引他的,震撼他的,是一種尋常人看不到的景象!

在刀尖與劍尖相撞的那個瞬間里,湯森看到了菲斯特的異能陣列,那是一組令人震撼莫名的異能源陣列!

一顆高達二十米、冠蓋五十米方圓的茂密大樹,完全由晶化的異能力量組成!

渾圓的樹干從菲斯特的身后長出,向上直如柱,在距離菲斯特頭領十多米的地方,線狀的晶化力量才漸漸改變了顏色,分出了枝干、枝條和葉片。

與幾近透明的樹干不同,枝條葉片有各種色彩和形狀。僅葉片就有扇形、星形、針形、鱗形、掌形,心形;顏色有緋紅、蒼翠、湛藍、嫩綠、銀白、橙黃、象牙白,墨黑……

這些迥然不同的葉片生長的各自的枝條上,或稀疏矜持、或茂密熱烈,或伸展、或倒懸,但整體上看卻是渾然一體,不會給人雜亂拼湊的違和感。

湯森甚至看到那些大型葉片上的脈絡,承敏銳目光之便利,他現這些脈絡居然都是用符文線條刻畫出來的——菲斯特手上拿著的那根枝條,應該就是這棵樹上取下來的,顏色形狀都對得上,但這是異能力量啊凝聚而成的啊,他怎麼能拿在手里雕刻?

難道異能力量到了某種程度就可以具象化?唬人的吧!

在暗自驚嘆的同時,湯森已經有了一個結論,那就是菲斯特王子的異能強過自己很多很多。他的異能陣列如此浩大繁復,極其豪華,一定是大有來頭,也很有研究價值……這混蛋上輩子是黑山老妖吧?叫他聲“姥姥”會不會有加分?

整棵樹的樣子僅僅顯露了一瞬,就已經給了湯森太多的想法和刺激。

湯森長時間的呆滯著,為了掩飾真相,他兩眼根本是沒有焦點的。以至于沉默中的菲斯特王子都有點意外,于是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他雖然是王子,但也沒見過多少怪人。

“維護自己的尊嚴是勇敢行為。但一言不合就拔劍相向的習慣,很不值得提倡。”不知想到了什麼,王子的嘴角向下拉了一點:“湯森奎爾薩,你不應該是這種魯莽性格。”

“形勢所迫,不能太講究禮節啊。”湯森終于把自己從震撼的浪插中撈出來,他帶著些乏力的感覺,用平和的神態回答王子:“其實我的性格很有可塑性,說不定只要離開這地方,我就恢復成樂觀向上的本性了。”

震驚是震驚,低調是低調,但湯森卻沒有怯場,這世上還沒有什麼玩意能讓他腿軟。

“還有這種說法?樂觀向上,等你能活著出去再說吧。”湯森說的灑脫,菲斯特王子也毫不計較他的失禮:“被兩百多人堵在深山里,你的處境有點不妙。”

“至少現在還不是問題。”湯森冷哼:“倒是尊駕,你上哨塔的行為也不值得提倡吧?”

“這是我家的哨塔,我家出錢出人修的,我想來的話,隨時都可以。”菲斯特王子說:“追究起來,這個山坳是銀色海岸與晨曦議會的默契分界線,哨塔的所有權還在我名下。”

難怪他們選擇在這里動手,原來有這個原因在里面。湯森在王子對面找了個石塊坐下,與王子保持著相當的距離:晨曦議會如此橫行,銀色海岸不打算主持正義嗎?

湯森這樣說話,等若是承認了菲斯特王子的身份。

“每個人心中的正義都不相同,我目前還不能確定你的正義合乎常理。”菲斯特王子抬頭,用平靜到令人心悸的眼神看著湯森:“比如現在,雖然他們人多,但主動權卻在你這里。”

“幾百人圍著我,主動權還在我手上?”湯森不置可否:“你真會開玩笑。”

“既然你能解開夢想大廳,既然你能屠戮灣流會議,那麼從這里沖出去就不是什麼難題。”語氣平緩的王子揭了湯森的老底:“我說的沒錯吧?黑紋夜梟君?”

“黑什麼夜梟?”湯森睜大眼睛問:“認錯人了你!”

“戴著這個面具雖然有諸多不便,但它的好處也很明顯,其中之一就是能記住異能師的氣息,所以尊駕無需再辯解,”菲斯特王子說:“從你丟給我八角金幣開始,我就記住你了。”

湯森默不作聲,只是帶著點驚訝看著王子。

“你剛才在下面戰斗,雖然使用的是普通長劍,但無論技法和細節,都跟當天晚上在帳篷區殺人的神秘武士相當契合,特別是最后一劍的風格,簡直是如出一轍,這是裝不出來的。”菲斯特王子再說:“所以關于這點,你也不用辯解了。”

尊貴的王子殿下,你不能冤枉人。湯森臉上泛起了清淡的笑容,想必殿下知道,所謂親眼所見的證據,其實最不可信。

湯森在笑,爽朗而誠摯。

菲斯特卻在這個笑容中現了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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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奧德里奇手札(上)

菲斯特堅信,自己的感覺絕不會出錯。此時此刻,在湯森的誠摯笑容下面,潛藏著一股森然殺機,針對的目標就是自己!

菲斯特理所當然的疑惑了,他不怕戰斗,但類似的爭執卻不喜歡。

要說反應過度,自己剛出現時才是最驚人的把?湯森剛才向自己揮劍的時候,也沒流露絲毫的殺機啊,他只是把樣子做足了……變化來得太突兀了,到底是為什麼啊?

“一個弱小勢力的首領,在銀濤城里住著,肯定不會顯眼。”菲斯特決定弄清楚這件事:“但是,沒把黑紋夜梟和荊棘玫瑰的首領結合起來聯想,這是我的疏忽。”

菲斯特心里認定湯森是黑紋夜梟,根本沒想到要改口,也不理會湯森的反對意見:“你到銀濤城這麼久,我也沒有時間接見你,否則我們見面的氛圍會好很多,更不會如此倉促。”

“王子殿下,你的話讓我為難。”湯森嘆了口氣:“非常非常的為難。”

“你在擔心?”王子看出湯森的目光很復雜:“站在我的角度,我不會泄露是你開啟了黃金時代――所以你不必為難,也可以暫且放下不合時宜的打算。”

“我那有?”湯森面帶憤恨:“殿下,你又冤枉我!”

“沒有嗎?我還以為尊駕的左手捏著弩箭呢。”菲斯特的語氣平和,聽不出任何被冒犯的成分。但他卻不動聲色的點出湯森的心思:“你是荊棘玫瑰的首領,不該如此沖動。”

湯森臉上全是憨厚的笑容,沒有做任何解釋,這種強硬的態度就像一支筆,正在描繪他的性格:即使異能不如菲斯特,但菲斯特也別想一句話就把湯森打發了。

“好吧。”菲斯特看出了湯森的堅持,嘴里多解釋了一句:“將心比心,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你會宣布這個消息,讓一堆毀天滅地的大人物趕來,然后把銀色海岸攪成一鍋粥嗎?”

“我這個小人物,怎麼知道王子殿下的內心想法?”湯森的話無疑是種默認,他心里的確有出手的打算!

“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們的人生歷程根本就不一樣。”湯森把左手從背后抽出來,輕輕擱在身側,握在手里的小型弩箭已經張開了弦,六根涂黑的鋼箭正閃著幽光:“那件事情,既然不小心被王子殿下看見了,我就得冒昧的……就得冒昧的請請殿下多說幾句。”

湯森的話里沒有威脅的字眼,拼命意圖卻表露無遺――如果王子不懷好意的話。

“我比尊駕厲害,大概一點點。”菲斯特王子笑了,沒有被面具遮蓋的嘴彎出一個真誠的弧線:“無論戰技、異能、計謀,你就算用出渾身解數都打不贏我。”

荊棘玫瑰的首領明知道自己處于弱勢,卻還堅決的選擇放手一搏,實在令王子新奇。雖然他到目前為止還沒弄清楚緣由……但那玩意總會弄清楚的。

這理由已經說服我了。湯森把弩箭放到地上,也對著王子一笑:“你有什麼好提議?”

至少,我們可以先試著不做敵人。你覺得如何?菲斯特王子的語氣依然平靜,他知道湯森並沒有打消動手的念頭,放下弩箭只是他動手前的掩飾手段。

會不會成為敵人,歸根結底是由雙方的需求和目標決定的,湯森繼續笑,語氣柔順,絲毫的火氣都沒有:如果,我說如果,你要舀走我志在必得的東西,或者對我構成巨大威脅。就算我戰技、異能、計謀樣樣都不如你,可我還是要有所作為才行。”

“這跟能力無關,是我的態度!”

“勇氣可嘉。”菲斯特王子似乎明白點了:“你不顧及后果嗎?”

“后果我知道。”湯森說:“我不一定能活下去,但殿下你,也會充分感受到我的固執。”

“我樂于接受挑戰,但這件事,沒嚴重到如此程?”菲斯特說:“你死我活這種話,不要經常掛在嘴邊。就算說的人能保持冷靜,被旁人聽去了也是麻煩。”

“沒有嚴重到如此程度?”湯森給了王子一個白眼,這時候他才不估計什麼身份呢。

飛翔鳥中文 “殿下,請允許我說句實話。這個局面,完全是你的輕浮導致,是你的自大、你的率性而為,把我推到這個境地。”湯森用手指指著菲斯特,毫不客氣的說:“也許這些秘密對你不算什麼,但對弱小的我而言,別無出路、生死攸關!”

對湯森來說,黑紋夜梟什麼的,只是個不很重要的掩飾身份。但開啟黃金時代的事,卻是他第三大秘密,僅僅排位在來歷和異能天賦之后,泄露出去的話極其危險,甚至危及生命!

荊棘玫瑰可以擋住部落,可以擋住晨曦議會,但絕對擋不住那些毀天滅地的大人物――對現在的湯森來啟黃金時代的榮譽可不是什麼好東西,那是不擇不扣的催命符!

“一旦得知了這個消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會怎麼對付我?又會怎麼對付荊棘玫瑰?殿下你想過嗎?”湯森的神情悲苦:“他們連否認的機會都不會給我!”

“你……”菲斯特王子微微吃驚,湯森的憤慨已經冒犯了他,他想反駁,卻又一時找不到理由。其實他已經想到了,導致現在這局面的人還真是自己。

菲斯特剛才點出這個秘密,是要用秘密去刺激湯森,試探他的性感和反應。但在開口之前,他卻沒有考慮到場面有失控的可能。

對菲斯特王子來說,這是個不小的錯誤。湯森的態度和決定相反是正常的,某種程度上還是符合正義的。

“我只是個小角色,我沒有像殿下這樣的能力,也沒有像殿下這樣的智慧。所以我無法挽回。”湯森的語氣稍有緩和:“但殿下你可以,請用你卓越的智慧,為這事尋求一個辦法。”

“比較困難,你得讓我想想。”菲斯特王子意思到自己的問題,所以沒有敷衍湯森。他低下頭去,一刀接一刀的繼續用刀,動作很緩慢,真的像是在雕刻藝術品。

湯森沒有催促菲斯特,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他不在乎多等一會。王子知道的這些秘密,太危險,自己不能僅憑幾句話就信任他……如果在最后,菲斯特不能舀出有足夠說服力的理由,今天就只能是個死局。

直面生死時,湯森會拋棄一切幻想,就算明知不敵,明知要付出慘烈代價,他也將暴起!

沒過多久,,菲斯特王子抬起目光,似乎已經做了決定。

“我希望你,無愧這榮譽。”他放下小銀刀,手掌攤開向湯森這邊輕輕一送,白朦朦的光團從他手心浮起,又緩緩飄到湯森面前。

這是……湯森知道這不是攻擊,但王子弄出這玩意來干嘛?

白朦朦的光團旋轉著,體積不斷擴大,直至在湯森眼前攤、成為一片薄薄的光幕。然后,內中有清晰的字跡和圖像呈現出來,首先是古樸的三叉戟紋章,深沉而磅礡。徽章下面的一行字,卻令湯森大吃一驚。

《奧德里奇手札》!

這個……湯森有點茫然,完全沒明白王子的用意,但

他這行為似乎不一般哪,類此的東西,雖不算什麼驚天秘聞,也需要相當身份才能看的吧?至少也得是王子的忠實擁蹩才行吧?

如果……菲斯特王子想說點別的什麼,但他又搖搖頭:算了,你看吧。

既然王子不把話說出,湯森就絕不會多嘴去問,萬一他家這位祖先變態,規定看這玩意的人必須要三跪九叩才行,那不是自找倒霉嗎?

光幕冉冉伸展在湯森眼前,像水紋一般緩緩波動。古樸而凝重的三叉戟紋章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年輕女性的速寫肖像,黑色的纖細線條描繪著她的美麗,她微側著臉,帶著冷靜自信的表情,很含蓄,很優雅,令人看一眼就印在心上,再難以忘卻。

更奇怪的是,她的容貌和氣質都讓湯森覺得很熟悉,他肯定自己一定見過她,或者是看過她別的畫像――在這個世界上,自己看過的女人畫像太少了,包含不正經的在內,一只手就數的出來,按說回憶起來不困難啊,可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呢?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羅莎琳德奧德里奇康納理惟士。昨天的爭論雖然結束,但屬于我的生活才剛剛開始,以奧德里奇的復蘇為,這段生活只屬于我,我希望自己能真正投入進去,並獲得快樂與滿足。我並非拒絕與他人分享快樂,但腓特烈顯然沒有這份精力和情趣,他現在和將來都只會關心異能……

啪!的一聲,湯森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皮膚都被他給拍紅了。看到這里,他終于想起自己在哪見過羅莎琳德的肖像了――當天他在夢想大廳解題之后,天空中出現的影像里,那個和腓特烈大師相伴半生的女士,不正是這位羅莎琳德嗎?

羅莎琳德奧德里奇康納理惟士,她是康納理惟士家族的人!居然能跟異能師公會的創始人拉上親密關系,銀色海岸家族還真有牛掰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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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9 02:30:28
第八節:奧德里奇手札(下)

……自從與腓特烈一起研究異能,爭論就是不可避免的,他毫無疑問是個天才,總會萌生太多的奇思妙想,而且還擁有將之驗證的熱情。”

“如果有可能,我當然會支持他去做,因為異能也是我的夢想。但隨著我們的實力不斷增長,對異能理解的深入,驗證想法的代價也越來越大。漸漸的,這種事情超出了我們的承受范圍……”

看到這里,湯森已經隱約察覺這對情侶有點不妙了。

腓特烈大師對異能的熱情和執著,他在夢想大廳里已經領教過,而且印象非常之深刻。此君是個想到之后就會馬上行動、而且必須做到的人,就算說句偏執也不為過。

所以,湯森很能理解羅莎琳德女士的心情,這樣的同伴,她得多累啊?

“……我終于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而且堅定了信念。異能領域,瑰麗而神秘,充滿了吸引力,致命的吸引力。然而面對這誘惑,人們應該把控自己的心靈。”

“異能很重要,但它畢竟不是生活的全部,我堅信人生的意義並不是以異能為核心,而是有節制的追求快樂,達成一種不傷害他人的美滿。但我無法使腓特烈信服,所以我要親身去驗證,至少我要找到另一條驗證異能的路。”

湯森覺得自己距離一個大秘密很近了,僅有一步之遙。而且這個秘密對自己非常重要,比銀濤城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重要得多!

“……所以從現在起,我將像普通人那樣去生活,我將承擔起康納理惟士后人的職責,去做好每一件事,並以此獲取榮譽和報酬。我將以此報酬為極限,支持自己的異能探索,獲得真正屬于我的快樂與幸福,不影響他人,更不傷害他人。”

湯森心里很吃驚,當然,他不理解“影響他人,傷害他人”的異能驗證方式是什麼。然而羅莎琳德女士身為腓特烈的愛侶和同伴,能做出這樣的決定,非常了不起,很令人傾佩!

接下來的大段內容,就已經轉移到康納理惟士家族的日常管理上了。

當時的三叉戟家族其實還沒今天強大,家族內部一片魂亂不說,他們還必須兩面作戰,海上有海盜、草原有馬匪,這兩股勢力都是他們的老相好了,從家族創立的時候就開始打,糾纏了數百年。

羅莎琳德女士很強大,也很有智慧,她以一個旁系后人的身份,從最低級的職務做起,在建功立業的同時,身邊也凝聚起一批人才。開辟商路,交好友鄰,遠洋護航,草原剿匪……在短短三年時間里,她做成了別人敢想不敢做的事,掃清了外敵,也理順了內部。

五年之后,在羅莎琳德的帶領下,奧德里奇這個支系強大起來,正式成為康納理惟士家族的棟梁。羅莎琳德也成為西海岸有史以來第一位賢者,影響力甚至超過家族創始人。

西海岸居民,世世代代、天生天養,生活在魂亂愚昧中。首位大賢者出現,肯定就成為他們的精神領袖——無數部落附庸于她,很多酋長願意走上半年的路前來晉見她,卻只是想得到她的祝福和承認。

在這個時候,羅莎琳德才開始自己的異能研究。

她擴建了銀濤城,並將宮殿區做為自己修行異能的主要場所。雖然她此時擁有巨大的名望和實力,但她堅守自己的初衷,始終不肯逾越當初訂下的那條線,甚至連腓特烈大師當面勸說都無效……

幾年時間過去,羅莎琳德終于證明,理論研究可以用在異能領域,通過計算和模擬,可以驗證異能!

也就是說,異能不是隨機性的東西,它是有原理的,或者說是有法則的。只要掌握這種法則,就能事半功倍!

腓特烈大師聞訊趕來,對這個結果,他非常吃驚。再三確認無誤之后,他關了自個半年的禁閉。

閉關結束,腓特烈大師二話不說,立即著手籌備建立自己的實驗室。

但腓特烈畢竟是腓特烈,他永遠不會改變自己的本性,所以他的實驗室規模很宏大,根本不是靠個人力量能夠建立的。對此,羅莎琳德並不意外,其實只要能把愛人從歧途上拉回來,她已經很滿意了……

實驗室規模再大,那也是條正路。

腓特烈不是泥瓦匠,他不可能自己去修實驗室。雖然他從羅莎琳德身上吸取了經驗,但他是個男人,必須有所突破才行。所以大師沒在地方家族身上打主意,而是實施了一個令人膛目結舌的項目——

——組建異能師公會!

看到這,湯森不禁想錘地大笑,堂堂的異能師公會,幾百年前居然是給人當苦力的啊!但是轉念一想,這事也就腓特烈大師干得出來,這位仁兄豪氣沖天,言出必行,誰擋得住?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急著要建實驗室,就沒有今天的異能師公會。

創立異能師公會,無中生有、招攬門徒都是小事,關鍵是要跟光輝教會打對臺!

在此之前,雖然也有人挑戰光輝教會,卻少有勝跡,更沒有人能真正與之對抗。

令湯森汗顏的是,腓特烈大師這次對上光輝教會,完全是主動出擊。當年的光輝教會十二使徒,被他一口氣干掉了八個!

光輝教會的主教嘔血而亡,其他人噤若寒蟬,眼睜睜的看著大師拿教會當墊腳石,在沃爾夫岡豎起異能師公會的大旗。

愛人走上正路,羅莎琳德當然要支持,事實上異能師公會的建立,大半工作都是她親手做的,連教學都是她安排。腓特烈的責任主要是排除干擾——光輝教會不知道從來找來些老怪物,實力比使徒強大很多,以腓特烈的本事也應付得很吃力,那還顧得上去管施工隊?

因為事物繁雜,羅莎琳德無法兼顧,所以她讓出了銀色海岸的世俗管理,指定一位族人為“聖王”,負責領導整個西海岸,權力象征是一柄劍;同時還指定一位族人為“賢者”,負責監察“聖王”的行為,權力象征為一張面具……

與此同時,羅莎琳德向全大陸宣誓,以銀濤城為核心,周圍的一大片區域為三叉戟家族的“誓約之地”,未經三叉戟的族長認可,外地異能師不得進入,否則就是家族死敵,這麼做是因為教會老怪物的出現,但具體原因手札上沒有說。

除了描述歷史,手札上最重要的信息,是羅莎琳德把自己和腓特烈大師的部分研究手稿保留了下來,傳給了“賢者”支系,作為他們研修異能、安身立命的本錢!

因為“聖王”支系領導西海岸,實力太過雄厚,監察者如果不厲害點,對方會甩你才怪……

光幕漸漸合攏,重新縮回成一個光球。

湯森嘆了口氣,閉上雙眼,努力消化剛剛看到的一切。他知道自己看的只是上半冊手札,下半冊里的秘密肯定更多更驚悚,但現在知道的這些事就夠他琢磨了。

首先,這份手札已經化解了湯森的殺機。

菲斯特王子顯示出他的智慧和誠意——他知道了湯森的秘密,令湯森很不安,所以他把自己的秘密告知了湯森,現在大家都有對方的秘密在手,誰也不怕誰,扯平了!

這個秘密,就是羅莎琳德和腓特烈的研究手稿。

算起來,其實湯森占了便宜,因為王子的秘密更大。

殺掉開啟黃金時代的人,那只能算泄憤;搶到異能手稿,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啊——無論是異能師公會還是光輝教會,他們對這種東西都會非常感興趣,為此肯定不惜血流成河。

就算湯森自己,也有點心癢難耐。

想想看,自己雖然天賦異稟,但異能突破有一大半是在夢想大廳中完成的,而且在某向大廳中得到的感悟,也將支持他在異能之路上走很遠很遠——羅莎琳德和腓特烈研究手稿,肯定能跟夢想大廳中的記錄互補!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王子,然后又嘆了一口氣。這魂蛋怎麼就這麼強大呢?自己搞不定啊!

“你很喜歡嘆氣。”雕刻中的菲斯特王子抬頭看了他一眼。

“老了。”湯森搖頭晃腦,嘴里胡說八道:“真的老了呀。”

湯森發現菲斯特王子非常敏銳,只要自己有不好的念頭,他一定有所察覺。

“看完之后,有何感想?”王子並不深究。

“求……”湯森無力的用惡魔語念叨一句,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所以把臉色一正,換了通用語說:“我有疑問。”

“只要問題符合你的身份,我會回答。”王子的語氣毫無波動:“在我的耐心耗盡之前。”

“你是王子,即將鑄印的正統的繼承人,以后你要管理西海岸。那也就是說,你其實要行使聖王的職責。”湯森問:“可你臉上的面具,難道不是賢者的權力象征?你到底哪頭的?”

沒錯,這張面具是賢者的象征。王子點頭承認:我要接過的,也的確是聖王的職責。

為什麼會這樣?湯森就奇怪了:你居然能把兩者的權利溶于一身?這不亂套嗎?

早就亂了!

你知道西海岸有多大?我家族的誓約之地又有多大?這個哨塔,其實是誓約之地的邊境。王子終于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他抬頭起來看著湯森:五代以前,三叉戟家族管理著整個西海岸;然而現在,康納理惟士的子孫卻只能龜縮在誓約之地里面。

湯森沒說話,他從王子的話中聽出了痛楚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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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9 02:30:53
第九節:異能頓悟(上)

在三叉戟家族里,奧德里奇支系的天職,就是留守誓約之地,發現人才,潛心研究,準備邁向更高的異能層次。監察聖王,那不過是附帶的使命而已。”菲斯特說:“聖王支系的天職,則是管理西海岸各部落,保證整個家族的基礎不受敵對勢力威脅。”

“大家各施其職,相互支持,在很長時間里,沒人能欺負到我們頭上來。”

“晨曦議會不行,光輝教會也不行!”

“但家門不幸,在五代以前,聖王支系出現了致命的疏漏,一場因貪念引發的大戰,不但葬送了大量軍隊,害苦了當時的眾多部落,還把他們自己全給賠了進去。”王子冷笑一聲:“聯軍討伐之下,別說聖王支系了,家族管理西海岸的人脈、體系和基礎,全部毀于一旦!”

“聯軍討伐?”湯森問:“呃……搞出這種后果,他們貪什麼東西?”

“對王者來說,還能有什麼好東西?”王子看著湯森,語帶譏諷:“永恒而已。”

“……理解!”湯森差點沒被口水噎死,長生不老這玩意,那簡直就是王者克星。

“然后呢?”

“因為外敵強大超乎想象,所以但是的賢者用盡渾身解數也無法挽回局勢,最后,只能帶著些孤兒寡母回到銀濤城。”

“西海岸被外部勢力蠶食了一部分,但大部還在。無數部落嗷嗷待哺,萬般無奈,賢者只能接蘀聖王的責任。”王子繼續說:“但賢者支系並不擅長管理,更無法化解戰敗所導致的內部巨變,加之頹勢已成,暗流洶涌……所以幾代過后,銀色海岸就剩下現在這點地盤了。”

湯森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點啥,只好安慰他說:“你的名望很高,必定能開疆拓土的。”

“你什麼時候聽說過,有賢者開疆拓土?”王子的回答讓湯森很不理解:“現在這點地方很好,我樂得輕松。”

湯森一怔,正常人當然要趁著有聲望打江山啊,香蕉你個西瓜,敗家也不是這麼敗法!

“家小,人少,好管。”王子看出了湯森的疑惑:“家大業大,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慘劇。”

“你是說……城里那些反對你的人?”湯森立刻想起銀濤城的老派系勢力。

“他們是聖王一系的后裔。”王子說:“賢者支系的傳承其實很簡單,一旦繼承人成年,賢者就立刻退位。因為對我們來說,異能領域才是值得將畢生精力投入的事業。”

“這種傳承習慣,旁人很難理解。而且我運氣不好,上頭沒了父親,下面又沒兒子,所以聖王后裔們覺得這是翻身的好機會,壓制了我,才好去外面打地盤。”

“他們怎麼不自己去打?”湯森聽了王子的解釋也很無奈,你寄住在別人家里,吃人家的,用人家的,不想著幫人家干點什麼,卻妄圖霸占人家的家業,也太無恥了吧?

“如果有機會,你蘀我問問他們。”王子的回答很風趣,但一點都不好笑。

“其實我大概明白點,”湯森說:“作為稱霸天下的,他們要先從稱霸腳下這條街開始!哪怕是借來的街,哪怕還有你這個繼承人在。”

“看來你是真明白了,不過以你現在的情況,暫時還不會加入這場鬧劇的。”王子點點頭,舀出一份手令:“這是給你的。”

湯森接過來臉色頓時變得極難看,因為手令上面第一行用大字寫著――銀色海岸決定討伐名為“荊棘玫瑰”的匪幫之命令,附相關匪首懸賞。

“什麼意思?”湯森眼睛一瞪,把手令舉到王子眼前:“你什麼意思?!”

“舀錯了。”王子無動于衷的給他換了一份,然后輕描淡寫的說:“這份才是給你的。”

湯森黑著臉,把第二封手令舀過來發現上面寫著――銀色海岸敕封荊棘玫瑰鎮守奎爾薩平原、敕封湯森為奎爾薩王、瓦胡為奎爾薩北方酋長之命令。

“你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給錯的!”湯森有點哭笑不得,這種手段的確是震懾下屬的辦法之一,但配上菲斯特王子的語氣和態度,卻讓人只想撞墻。

在恩威同施這方面,王子顯然比不上雅克分會長。

“早說我們這邊不善于管理,你還不信了。但不管怎麼樣,只要你明白其中含義就好。”王子居然連一點愧疚也沒有:“這是個副本,正式的文書要等你回去之后才會到。對了,奎爾薩平原你還沒舀下呢,這個王做得有點名不副實。”

“你要我去打下整個奎爾薩?”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奎爾薩平原應該跟你的對頭有點眉來眼去吧?”湯森嘴上這麼說,卻立即把手令塞進懷里,開玩笑,大義之名當然先收下再說。

“你願意這麼想也行。”王子點點頭:“整肅奎爾薩平原是荊棘玫瑰的唯一出路,如果你能力夠強,勢力發展順利,說不定在某天,你會帶著軍隊來銀濤城,加入、或者討伐我。”

不定在某天,你會帶著軍隊來銀濤城,加入、或者討伐我――這是王子飛翔鳥的原話。

不定在某天,我會帶著軍隊來銀濤城,加入、或者討伐你――這是湯森的想法。

區別在于菲斯特可以毫無顧忌的說話,但湯森不能說,不但不能說,他還得回避這問題。

“殿下,我說句真心話,你的確不善于管理,哪有這樣挖苦人的?再不濟,我現在也是你名義上的下屬啊,你應該對我寄予殷切希望,多多鼓勵、大加關照才是。”湯森面不改色,而且顯露出可以被收買、也很希望被收買的特征:“請我吃飯,強壯我的身體,請我喝酒,增進彼此友誼……如果你有麻煩,我自然就會拉一幫小弟來蘀你打架嘛!”

“文書已經給你了,要吃飯自己去做,要喝酒自己去釀。”王子平靜的說:“我很忙。”

“呃……”湯森腦袋上頓時掛下一溜黑線,能把自己逼到無話可說,這王子也真夠本事的,最難得他說這話時還一本正經,渀佛天經地義一樣!有哪家王子這樣搞政治的?啊!

無奈之下,他只能換了話題:“殿下來這里,就是為了給我手令嗎?”

“散心而已。”菲斯特王子搖頭:“隨便走走,隨便看看。”

“殿下看到什麼了?”湯森左右張望一下,然后看著王子:“好看嗎?”

“不好看,我看到一個蹩腳的初級異能師陷入苦戰,我預計,如果他不使用黑紋夜梟的異能的話,絕對撐不到今天晚上去。”菲斯特王子倒不怎麼給湯森面子,而且一說到異能,此君的腦袋一下就變聰明了,不是一般的好用,語氣也豐富得多。

“輕視別人是個壞習慣。”湯森轉頭看了一眼哨塔外面,發現光頭們正在吃燒烤,一個個面帶兇狠,怒氣十足。他換了位置坐下,搖了搖頭說:“我才一個人,這些家伙有兩百多,開局雖然不是全勝,但我撐下來也不算太難看吧?”

湯森之所以緩和了語氣,是因為他想到對方的實力。既然能看出自己的狀態,王子的異能造詣肯定不俗,聽聽人家的意見沒壞處。

“怎麼說呢,你能撐下來的確不錯。”王子似乎不是吝嗇的人:“但也暴露了你的問題。”

“我的問題?”湯森不由追問:“我的異能比別人快,威力比別人大!我有什麼問題?”

“釋放異能的速度,異能的威力,這些都是小細節,多練幾次總能提高。”王子看著湯森,雖然他的面具上沒有表情,但湯森卻能感覺到對方的真誠:“而你的問題很大、很致命。”

“殿下請說。”湯森坐正了身子:“我洗耳恭聽。”

“你到底是個會異能的武士呢,還是個喜歡用劍的異能師?”

“這很重要嗎?”湯森滿不在乎:“在搏殺的時候,武器和異能都只是外物,是工具。”

“這跟武器和異能沒關系,只跟你有關系。”王子搖搖頭,並沒有跟湯森講什麼大道理:“好,讓我問簡單點,你到底是個武士呢,還是個異能師?”

“我……”湯森張開了口,卻無法立即回答出來,事實上他從來沒思考過這種問題。我兩手都一起抓、兩手都要硬不行啊?

“也許你不知道,大陸上有用異能的武士,也有用刀劍的異能師,而且他們造詣深厚,但在他們身上,卻沒有你現在的問題。”王子說:“功利的說,異能的前景遠遠超過武技,我想這也是你千里迢迢來特殊晉升的原因。”

“沒錯,異能超過武技。”湯森咬牙切齒的回答,因為他又想起了哈維鎮慘劇。瞬間殺死數萬人,異能的確超過了武技!

“你以后要做一名異能師?”王子繼續問。

“沒錯,我要做異能師!”湯森想起第九使徒的火柴,還有那漫天的金色火焰。不學異能,他以后怎麼把這畜牲碎屍萬段!?

“既然你決定了要做異能師,那你為什麼不信任異能呢?”

湯森久久凝視著菲斯特王子,然后咧開嘴笑了,然而這笑容卻是苦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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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節:異能頓悟(下)

湯森的笑容很苦澀,無疑證實了王子的問題。

在王子這句話之前,湯森沒這個意識,所以在王子這句話出口之后,湯森就幡然醒悟,原來自己的內心真的不信任異能!他甚至排斥異能!

如果可以的話,他絕不會去使用它!

他覺得異能臟,覺得那上面全是血!在星盤旋轉時,他仿佛能聽到哈維鎮上空的哭號……

坐在對面的菲斯特,察覺到湯森的情緒在劇烈波動,所以他等待了片刻才重新開口。

“你信任刀劍,你願意把生命托付給它們,所以在戰斗中,從始至終,你都是站在刀劍的立場考慮問題。如何準備,如何搏殺,如何退場,你完全是一個武士的思維。即使你用了異能,但那效果跟砍殺一劍又有何區別?”王子說起異能來,那叫一個條理清晰,揮灑自如,特別有名師氣質!

“異能,不是這樣用的!”這是名師王子的總結,語聲不大,卻如雷鳴。

“你是說,我要用異能師的思維去戰斗?”湯森的眼睛在冒光,聲音突然變得沙啞了。

“如果你想把握自己的命運,最好用異能師思維去戰斗,最好暫時放下刀劍。”王子平靜的回答:“你資質優異,應該比普通異能師強大才對,打成現在這樣,坦白說有點浪費。”

在全部談話當中,湯森最多只是被菲斯特王子說出的秘密所震撼,王子沒有那句話能夠刺傷湯森,這是因為湯森本身很優秀,而且是沒心沒肺沒臉皮的性格。

可是這句話,對湯森造成的刺激不小。

湯森的心緒本來就在波動,雖然幅度不算大,可在湯森身上已經是很罕見了。再聽到“打成這樣有點浪費”的話,差點就炸了——還沒有人說過湯森的異能不行,伯納那個不算。

湯森骨子里全是傲氣,沖上頭就全變了怒氣!

他的手下意識的握住了劍柄,鞘中的金屬在輕輕晃動,發出輕微的撞擊摩擦聲。金屬的重量,金屬的冰冷,化成血肉交融、親密無間的感覺,順著皮肉傳導上來,直入湯森的內心,然后,又轉變成濃濃的悲傷——果然,我還是最信任刀劍的!

但用刀劍的話,我絕對報不了仇!

“異能的前景,遠比武技更廣闊!”

“你到底是一個會異能的武士呢?還是一個喜歡用劍的異能師?”

菲斯特王子安閑端坐在對面,仔細觀察著湯森的變化——他可以毫不在乎的把奎爾薩之名送給湯森,也不在乎跟他談論西海岸的秘辛,但很在乎湯森的本心。因為他是西海岸的當代賢者,他的使命之一是鑒別進入誓約之地的每一個異能師,確定他們不會傷害自己的家族。

更別說湯森這個引動了黃金時代的“天才”。

如果湯森真是黑紋夜梟或陰影面具那種人,王子會立刻將他除去,趁他還沒造成悲劇的時候……如果湯森是個正常的異能師,而且性情尚可的話,菲斯特王子也會給予一定幫助。

晨曦議會得到的情報,其實是王子泄露出去的。

也許菲斯特王子不會玩政治,但他陰謀玩的很好。一開始時,他並不給湯森簡單定性,而是完全客觀的看待他,在最終鑒定之前還繞這麼大個圈子……心思細膩、手段慎密、不放過任何疑點,完全是一副做異能研究的風格。

本來王子不用這麼麻煩,但湯森的偽裝太厚,手段也太油滑了。

湯森接下來的命運,完全取決于他的第一反應。他會暴起?會頹喪?或者惡毒的咒罵?

“叮”的一聲,湯森的長劍支到地上,他緩緩的站起來,臉色嚴肅。這種嚴肅跟他之前流露出來的表情很不一樣,所以王子確定,他這回是在玩真的,他極力壓抑憤怒,手微微顫動,連著手中的劍也在顫動。

果然要暴起了嗎?菲斯特心中有些失望,其實這個人……還是比較有趣的。

“我信任刀劍,它們像是我的手臂、我的兄弟。我不會拋棄它們,絕不!”湯森平靜的語氣也跟之前很不一樣,非要形容的話,就是他把話說得筆直,一點彎都沒有。

王子沒有任何表示……果然是個有趣的人呢,但接下來,他就要拿自己開刀了?

“我要做異能師,也要用刀劍。”湯森伸出一根手指,指著王子說:“我證明給你看!”

王子微微詫異,他這是……到底是跟自己打還是不打啊?

湯森閉眼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重新張開眼睛之后,瞳孔中飛出兩道極其鋒利的目光!

然后他把上身往后一仰,身體倒栽蔥似的翻下了哨塔垛口。王子心中一動,眼睛湊到一條墻體裂縫前面,窺視著哨塔下面。

“他下來了!”一直在監視哨塔的黑鷹武士大聲呼喊:“他下來了!東側!”

“兄弟們上啊!”草原黑鷹扔下手里的烤蹄髈,抓起巨大的戰刀就吼:“圍住往死里打!”

“遵命!”看似悠哉樂哉吃著烤肉的光頭們同聲回答,撕下偽裝的作態,抄起家伙就沖——無論黑鷹武士、黑暗刺客、狂徒,又或者各階異能師,他們全都做好了隨時開戰的準備!

那些看似隨意擺放的火堆,其實就是他們的陣型。

“沒見過?湯森酋長,這是深海漩渦陣型!活捉過四級異能師的戰陣!”草原黑鷹氣勢驚人,音量提升至最高:“這一回你chā翅難逃!兄弟們上啊!給我狠狠打!”

在光頭們的視野中,湯森下墜的身子正在翻轉。

“啪”,他單足落地、踩塌半蓬野草。

“叱”,他腳尖輕點、掀起幾顆泥點。

落下的瞬間,湯森的身體又高高彈起,就仿佛循著無聲的韻律,又好像是踩著活潑的節奏,居然讓光頭們看了賞心悅目,恨不得高聲喝彩!

這一回,湯森飛掠的速度很慢。視力好點的小光頭們能看到他的身體在旋轉前飛,能看到他的長發從頭巾下散出,甚至能看到他微微閉起的雙眼。

是的,湯森閉著眼,仿佛沉溺在自我的世界,對雜音充耳不聞,也不在意前方的陣型。

但湯森身處搏殺場!前方就是一整隊列陣的狂徒,三十五柄巨大的長柄戰刀已經舉起,那是閃耀著死光的金屬密林!

“殺——殺——殺!”

迎著慢悠悠飛掠過來的湯森,前列十柄戰刀劈下!中列十柄戰刀劈下!左、右、后各有五柄戰刀劈下——湯森眼皮彈開,身影在長刀臨身之前一閃而沒!

好好的、完整的、高大威猛的狂徒戰隊,瞬間全部倒下。三十五人一個不漏,一個沒死,但他們卻只能躺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骨頭!

“嘩啦啦——嘩啦!”雜音群起,這些粗壯的嗓音中盡是驚恐:“啊!怎麼了?”“這是啥?”“我怎麼了?”“救我!”“首領!”“手斷了啊!”

“這是什麼招數?!”草原黑鷹不知道狀況,他轉頭去看高級烈火師,但發現對方也一樣不知道底細。

湯森的身影重現空中,不過他這回是直立的,兩腳並攏、端端正正落在狂徒們中間。

“砰!”湯森雙腳落地,周圍方圓三十米、也就是大致的狂徒陣列中,頓時暴起一圈塵土,而與塵土同時飛起來的,是狂徒們的武器!

三十五把長柄戰刀同時從地上彈起,有三個湯森的高度。

狂徒們身上的鎖甲也同時向上一彈,卻又被主人的體重扯住,仿佛是正在收起的漁網、而狂徒是收獲——這景象奇異而短暫,因為在下一個瞬間,鎖甲不再向上飛了,每個金屬環扣都像秤砣一樣落下,千萬個秤砣,把自己的主人再次砸進塵土中!

橫七豎八的狂徒,一片痛苦的慘叫。

“嗆!”的一聲,湯森的長劍這才出鞘,劍尖向下一劃,地面三十米方圓的金屬同時變異,那些鎖甲的環扣都活了過來,直接嵌進了主人的皮肉——是瞬間、完全的嵌進去,狂徒們同時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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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塔上的王子“咦”了一聲。

“啊——這是什麼?!”哨塔下的草原黑鷹卻發出了哀嚎,他仿佛看到狂徒的末路。不管這是什麼異能,反正不能讓他傳出去,不然晨曦議會的狂徒戰隊就全廢了!

“絕殺令!”草原黑鷹舉刀指天,向著湯森一劈:“剁成肉醬!”

“絕殺令!”高級烈火師也向湯森一指,尖聲下令:“燒成灰燼!”

湯森臉上無喜無怒,手腕繞身而轉,那些隨兵器蕩起的草葉泥沙頓時變得飄忽、然后又開始繞著湯森的身體旋轉——其實不止是泥沙草葉,還有三十五柄戰刀,它們也跟著天上的氣流在回旋!就像枯草一樣。

風舞增強變異版!

長劍再次輕盈的滑動,嵌入狂徒身體的鎖甲環扣“劈里啪啦”的斷裂,紛紛變成指節長短的鐵絲彈出來,順便弄死了自己的主人——大片的鐵絲貼著地表飛旋,跟著湯森前沖的步伐,逐漸聚攏成為三、五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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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節:瓦卡萊之夜(上)

湯森不管不顧,“嗖”的一聲沖出去,無形力場帶著漫天的戰刀和金屬球,撲向遠處的弓箭手陣列。

“擋住他呀!”草原黑鷹現在連哭的心都有了,聲嘶力竭的叫喊:“你們快擋住啊!我操你們!”

弓箭手們拼命發射,鋪天蓋地的羽箭飛到,最后能落到湯森沖擊路線上的卻只是一部分。三十五柄戰刀在湯森前方組成刀陣,風車樣的亂斬之后,僅余的兩成羽箭威脅不到湯森!

身影閃動,湯森距離弓箭手陣列只有五十米距離了!

然而紅光暴閃,十多條螺旋火浪出現!

火浪來勢很猛,一眨眼功夫就擋在湯森與弓箭手之間,火頭迎風暴漲直上高空,底部更是厚達二十多米,剝落的雨點狀火焰甚至落到了前列弓箭手頭上——飛旋的戰刀中墜下兩柄,直端端的chā下,直至整個刀鋒都沒入地面。

湯森單手拉住刀柄,前沖的身體蕩了半個回環,于千鈞一發之時換了方向,接著放手、腳尖點在另一柄戰刀的長柄上,將速度再次提升,身體從尚未合攏的火墻中成功竄出。

然而在高空飛旋的戰刀、貼地翻滾的鐵球並沒改變方向,依然在風舞帶動下繼續前沖!

回旋的火墻被氣流撕扯出無數窟窿,戰刀和鐵球在厚實的火焰里攪動、沖出,即刻沾上熊熊燃燒的火焰,連帶漫天花雨一樣的火焰撲向前去,完全籠罩了弓箭手陣列!

手持長弓的光頭們驚恐萬狀,但他們還沒來得及做出防御動作,就被千萬點飛撲而來的紅吞沒!慘叫聲凄厲無比,整個陣型連帶護衛、馬匹全都陷進這熔巖一般的高溫中。

飛旋戰刀的戰刀降低高度,而穿著鐵甲的光頭們卻被氣流帶起,兩相匯合之后,一個血肉與金屬組成的颶風成形了,肉塊不斷落下,溫熱血液分解成霧氣,瞬間染紅了一整片山坡!

這一幕快過一幕、令人血脈賁張的慘烈殺戮,使人不會去注意颶風中甩出的鐵球——五只鐵球看似無序,卻都是砸向山坳中最關鍵的位置。

轟!轟!轟!轟!轟!鐵球相繼炸開,無數半指長的鐵絲在橫沖直撞!那些毫無準備的黑鷹武士、黑暗刺客、狂徒、異能師,無不悲愴的倒下!

咆哮巔峰變異加料版!

瞬息之間,山坳里已經是滿場哀嚎、偏谷死人,哪怕沒受傷的光頭也被淋上一身鮮血,他們瘋狂了,全都面目獰厲的追在湯森身后——湯森已經沖向烈火師,他提著劍,沒了速度優勢,正甩動雙腿逼近。

烈火師們還沒恢復過來,湯森卻越來越慢了,追上去、殺了他!

將身后的幾十名追兵“擺”成一條直線之后,湯森身影再次閃爍,雪亮劍鋒從烈火師人群中掠過,帶起一顆神情悲苦的頭顱!

湯森頭也不回的沖向哨塔。

“啊!啊!啊!”草原黑鷹狂呼著加入追趕的行列,高級烈火師死了,他也別想活下去。

湯森在山谷中搏殺,王子在哨塔上旁觀。

湯森輕描淡寫的把異能改變,但在釋放時,他的手法卻是渾然天成,小小的初級異能,卻發揮出強大功效……這些事實令菲斯特王子驚嘆。他看見湯森的身影越來越近,然后消失在視野中。但轉瞬之后,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到鼻端。

“我說到做到,我證明了!”湯森奎爾薩已經站在王子身邊,正把他的長劍緩緩歸鞘——這動作很緩慢,就像是個神聖的儀式。陽光下,那銀白的劍刃一塵不染,閃著動人心魄的光亮。

“不算完全證明。”菲斯特王子指指正追來的人:“你的異能力量已經耗盡,可現場還有這麼多人,他們依然可以傷害你——當然,我這要求苛刻了點。”

“苛刻嗎?還好吧。”湯森淡然一笑,緩緩入鞘、還剩一尺的長劍猛力下壓。

“鏘!”的一聲,長劍歸鞘聲終于響起。而哨塔外的腳步聲和喊殺聲,卻也同時消失了。

王子偏頭一看,發現追來的這一線追兵,完全被十二個爆裂所籠罩,他們正在那些透明罩子里篩糠般抖動著,身體上布滿大小孔洞,血濺三尺。

爆裂加強變異版!

多好的策劃,多好的布置,多好的操作——菲斯特手扶垛口,沉默無語,久久無語。說真的,從湯森跳下哨塔的那刻起,他就不斷被這家伙的表現震驚。

毫無疑問,湯森奎爾薩用異能師的思維,發動了一場低級異能戰斗。但這是場精彩之極的戰斗!

每個異能,湯森都做了改進;每個異能,湯森都放在對手的軟肋上;他的創造力和想象力,菲斯特平生僅見!很多細節他甚至不曾想到過,或者不敢去想。

“異能師的戰斗思維,以異能為根本,以異能為核心,精確計算,把握環境。這些,我拿著劍做到了。”湯森目光平視:“你看完了,有何感想?”

“你做得很好。”菲斯特王子轉過身,認真的點點頭,然后手一揚,一點金黃光芒飛出。

湯森伸手接過,嘴角卻抽了抽。不用去看,他就知道那是枚八角金幣。

“這是好運金幣。”菲斯特王子的聲音響起。

湯森低頭看,發現手中這枚八角金幣的異常精美,邊緣還有一層近似透明的金屬,中央那圈符文卻不明其意。

“這是什麼金屬?”然而等他抬起頭來的時候,菲斯特王子已經不見了,無聲無息,就跟他來時一樣。

微風拂過,攜帶的塵土很快就掩蓋了地板上的痕跡。

暗夜中的山谷,暴雨如注!

滾滾雷聲中,來自天際的閃電,用它那刺目的光亮穿破云層,照亮雨幕掩蓋的蒼茫大地。即使再黝黑的山巒,也會在這瞬間顯出原形。

一閃而逝的白亮強光中,有山坳、有空地、有孤傲的哨塔,還有滿地的狼藉。雨水源源不斷的落下,沖刷著山坳里的一切,洗凈了戰刀,卷走了灰燼,猩紅的血水匯集成道道溪流,由高向低奔瀉而去。

又一道閃電劃破雨幕,但這一次,慘白強光照耀的物體卻多出了一點——那應該是一個人,他身材魁梧,正站在哨塔下方,用手抹去臉上的血跡。

黑鷹武士的紅袍和鎖甲都殘破不堪,然而他本人卻不在意。

他隨手做出個手勢,一個透明的護罩就被托舉在頭頂,雨傘一樣阻擋了雨水。他再做個手勢,身上的衣服就開始鼓脹、無數絲狀的水氣升騰,衣服轉眼變得干爽。然后,他伸手入懷,取出一根鄒巴巴的煙草,手指一撮點燃了,深吸了一口。

噴出一口煙,布滿刀疤的臉上寫滿了滿足。

“湯森奎爾薩,有趣,實在是有趣。”他發出由衷卻沙啞的笑聲,然后抬起頭來,無限感慨的說:“少爺啊,我終于為你找到新玩伴了!”

“不過這次,你可不能兩三下就玩死他啊。”

煙草的紅點熄滅了,山坳再次陷于黑暗。

湯森當然不知道自己被人給惦記上了,但就算知道也顧不上,因為他現在特別忙。山坳之戰的第三天,他已經跟接應自己的人會和了,順便被最新情報弄的心煩氣躁。這情報自然是班奈德送來的,簡單地說,荊棘玫瑰商團的麻煩不僅沒解決,而且還嚴重了。

荊棘玫瑰扎根奎爾薩,在發展初期,必然會把武力、或者以武力相威脅作為擴張手段。而商貿,就是維持這種手段的生命線。所以對荊棘玫瑰來說,商路必須打開、貿易必須通暢!

不然的話,靠部落的產能和制造水準,打一仗你得準備三年!

銀濤城是一條商路,但那邊形勢不穩定;異能師分會也有商貿能力,但他們的興趣並不在民生軍事上;努力去聯系會有改觀,但時間不等人……所以,這條往內陸方向的走私商路、還有相鄰地域的幾條支線,對荊棘玫瑰來說非常重要,為了生存,一定要拿下。

班奈德也知道自己的責任,他把大量精力投入到這個方向,但偏偏就是在這里出了問題,而且是最無解的那一種——遇到了競爭對手。

競爭對手是從內陸方向來的,同樣是個新興的商會,以鳳尾花為名,總部設在德倫利亞聯盟境內。對方的商貿路線、商品目錄、經營策略跟荊棘玫瑰完全重合,只是順序上顛倒了一下……但大家不能互補,因為兩邊要搶地盤、搶人才、搶份額。

徹頭徹尾的冤家對頭!

鳳尾花商會甚至在私下里打通了晨曦議會的關節,這個優勢太明顯了,直接壓得荊棘玫瑰商團喘不過氣來,在鄰近晨曦議會的地盤上,哪怕你出再多的錢,都沒人敢跟你合作了。

荊棘玫瑰的商路主干是這麼走的,從奎爾薩北方開始,先向東邊行進,在草原部落收購商品后轉向北方,從晨曦議會的地盤邊緣繞一段路,接近分隔西海岸與內陸的山脈,然后才能進入本地區的走私重鎮瓦卡萊。

普通走私的話,瓦卡萊是最后一站,它有幾條山路和水路通往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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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節:瓦卡萊之夜(下)

荊棘玫瑰參與走私,其目的卻不僅于走私。

因為他們來自內陸,山那邊才是故鄉,不能永遠窩在西海岸,總有一天要干掉仇人回去。所以在時機成熟之前,他們很需要家鄉的消息,走私線路無疑是最合適的打探渠道……他們這點酸楚的用心,卻不能讓外人知道。

瓦卡萊太合適了,因為它對面就是德倫利亞聯盟,是一個與安道爾聯盟比鄰而居的勢力,內陸勢力排名第十一位,內部勢力復雜,每年都會流出大量的商品,是個非常理想的交易對象。另外,它跟哈維的距離不近不遠,也是借道回內陸的好選擇。

所以,荊棘玫瑰絕不能把這地方拱手讓給別人。

假如沒有鳳尾花商會,這一切該是多麼完美?

班奈德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他第一時間派人去接觸鳳尾花,希望能達成協議,生意一家做一半。可沒想到,鳳尾花雖然是新商會,風格卻很硬朗,禮數給全了,卻要獨占這條路。

軟的不行,班奈德只能來硬的,他以西海岸土著勢力的面目出現,試圖以勢壓人,結果被人家的打手一頓爆捶,現在還躺在床上。但這麼一來,鳳尾花算是犯了湯森的忌諱——湯森的人,他可以打,但別人不能動!

“派我的偵查隊上去。”湯森沒有二話,下了死命令:“找到鳳尾花的首領!”

沒錯,湯森要親手抓住鳳尾花的首領,先爆捶他十次,再把他丟給班奈德去收拾。湯森不怕麻煩,也不怕對方報復,他已經是異能師中的戰斗機了,捏個小商會為什麼要猶豫?鳳尾花商會要是敢反抗的話,就徹底蕩平它!順便還能在這條商路上樹個榜樣。

湯森調轉馬頭,直接從奎爾薩平原穿過。他沒有回北方,而是順著商團的路線前進,親自考察整條商路的狀況;接到命令的近衛偵察隊,則抄近路沖向與班奈德挨打的地方。這倒霉蛋為了方便調度,把指揮部設在距離瓦卡萊兩百多里的森林小鎮里。

等湯森到達森林小鎮時,偵察隊也應該把情況搞清楚了。

一路辛勞,湯森趕到森林小鎮的時候,班奈德的傷其實已經快好了,除了手上還吊著繃帶之外一切正常。但這說明西海岸落后貧瘠,換了在內陸,他這點傷早被異能醫師給治好了。

先期趕到的近衛偵察隊不負囑托,已經查到了鳳尾花商團的大致情況,而且還弄到了對方首領即將抵達的消息——這家伙似乎也是來處理打人事件,順便跟瓦卡萊的某些人會晤。

湯森懶得追究打架的具體原因,他是首領級別,現在最需要做的是立威!

綜合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他發現班奈德負責的這攤子事不簡單,特別是當地土著和親晨曦議會的勢力,很頑固很不好搞!自己既然來了,那就要幫幫手,殺激儆猴這招很不錯。

湯森到達時是深夜,在班奈德向匯報近期事務的時候,帶領近衛偵察隊的亞達也走進了房間,他把情報放到桌子上:“長官,目標情報匯總完成。”

“說說結論。”湯森和藹的看著亞達,對這些老兄弟,他在能力培養上不予余力。

“鳳尾花商會不是全新的商會。”亞達神情嚴肅的解釋:“雖然他們明面上都用的是本地人,使用全新的工具、賬冊、旗幟和馬車,但我們認為這都是掩飾手段。因為對方的策略與規模,與新商會的身份不很相符,特別是晨曦議會,新商會沒有實力打通這種關節。”

班奈德全神貫注的傾聽,經過此事,他發現自己缺乏全局概念,更不具備亞達這種純戰役眼光。以前在家族里,他只是商隊主管,所受的教育有限。

“所以,我們針對這個疑點進行了偵察。”亞達繼續解釋:“我們發現有兩名主管、三個翻譯的身份有問題,繼續追查下去,發現他們半年以前屬于同一家內陸商會。這家商會叫深藍小屋,位于德倫利亞聯盟中部,規模不大,專做高檔商品,背后有人撐腰。”

“所以你懷疑鳳尾花是深藍小屋的分支?”聽到這里,班奈德忍不住chā嘴了。

“不是分支,而是全員改頭換面!”亞達說:“深藍小屋在半年前結束了奢侈品售賣,這也導致一些西海岸商人拿不到某些特殊商品。但現在,這些東西都出現在鳳尾花的商品目錄里,是半年的份額。另外,我們還查到他們的服裝,也是深藍小屋的人在瓦卡萊定制的。”

“有意思。”湯森說:“鳳尾花,深藍,一體兩面?”

“半年之前,我們還在準備遠行,”亞達說:“所以鳳尾花的行為,應該不是針對我們。”

“管他有意無意,擋在面前的石頭,就要被踩進泥里。”湯森說:“對方的首領呢?”

“已經到達瓦卡萊,明天晚上要與家商隊簽訂協議。”亞達說:“剛剛綁架了一個鳳尾花的小主管,等級不高,只知道首領對荊棘玫瑰商團很在意,是專門過來處理這事的。”

“看來你的本事不”湯森看著班奈德:“才粗具雛形,就讓老牌子商會感到壓力了。”

“這是我的專業。”班奈德含蓄的說這話,胸膛卻挺了起來:“為了荊棘玫瑰!”

“關于這事,你有什麼意見。”湯森笑笑:“你是苦主嘛。”

“我們以后還好走這條路,最好不要見血,即便流血也別死人。”班奈德考慮了片刻:“首領,生意人都講究留點余地。要不我們敲他們一筆算了?”

“既然你開口了,那就先敲他們一筆!”湯森點頭:“去準備吧,明天晚上動手。”

第二天,傍晚,瓦卡萊。

瓦卡萊是走私線上的鎮子,雖然跟倉庫鎮性質相同,但完全是兩回事。倉庫鎮每月只有兩三只駝隊,說句冷冷清清也不過分。但瓦卡萊鎮非常繁華,每天從這里出發的駝隊起碼有十幾支,另外還有大量的水運船只順水道往返,從單人小舟到千噸規模的運輸艦,啥都不缺。

這樣的地方,稱得上走私樞紐,單獨一股勢力再強勢都鎮不住。走私是生意,也可以說是事業,兩頭搭線不算,中間的維持也很重要,你占了這個點,咱不從你這過行了吧?所以瓦卡萊鎮的事務由幾方共同管理,有當地土著,有主要商會,還有來自對面德倫利亞的勢力。

沒有晨曦議會的加入,他們也從來不在接壤的地方發展下線——其實這事他們老早就干過,可是呢,當下線發展到某種程度后,就有神秘人物從天而降,剿得渣都不剩。久而久之,晨曦議會也就明白了,這地方沒自己的份。

今晚,當地六大家宴請遠道而來的貴賓、鳳尾花商會首領。天剛擦黑,豪華旅社里張燈結彩,氣氛熱烈,歡聲笑語不斷,因為鳳尾花帶來了需要的商品。

宴會已經開始了,但還是有些小商隊的首領管事捧著禮物趕來,希望也能進去旅館分一杯羹,但旅社門口要檢查身份,那些身材彪悍的護衛只認請柬、不收好處。

被擋住的人卻沒死心,都圍在外面,希望找到個熟人帶自己進去,吵吵鬧鬧中,清脆的馬蹄聲臨近,一輛馬車停在大門外。

馬車規格不大,是適合在西海岸行駛的窄幅車廂,轉圜方面挺樸素,沒什麼值得一提的玩意,但冷面孔的車夫早不停晚不停、非要等車廂到了正中位置才拉韁繩。

頂著大門停車,很囂張啊!

人群頓時讓開了路,因為乘馬車出席宴會是一種習慣,內陸貴族都這麼干。你別看人家馬車一般一是哪家大人物心血來潮玩低調呢?

在人們期待的目光中,車門開了。一位身材精壯、穿部落短袍的壯漢走下車,轉身扶出一個渾身上下纏滿繃帶的人,這家伙就像具木乃伊,動作也挺像……到了最后,車廂中才下來一個武士。

這是名年輕的武士,他穿著黑色皮甲,黑色披風,兩柄超乎常人想象的巨劍交叉背負。一縷黑色頭發從頭盔內鉆出,黑色雙眼閃閃發亮,雖然面帶微笑,卻沒有流露出一丁點友善。

讓期待的人群“轟”的一聲散開了,哪有穿著盔甲來吃飯的!

看到對方這幅造型,守門的武士已經在心里打鼓了。雖然已經有人通報進去,但一去一回肯定趕不及,穩住,一定要穩住。

“尊駕,請出示請柬!”守門的小頭目往中間一站,手一伸。

“嗖——當!”長箭破空而來,直接射穿小頭目的頭盔,尖銳的箭頭貼著頭皮穿出頭盔,深深的釘進大門!

“哇呀!”圍在門外的人頓時四下逃散,瞬間跑個精光,卻沒跑遠,紛紛藏在街角張望。

小頭目被這支黑羽箭嚇了個半死,兩眼翻白。剩下的守衛噤若寒蟬,動都不敢動一下,誰知道暗處還有多少瞄準自己的弓箭?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行三人走進大門。

從頭到尾,黑盔甲武士都沒有撇他們一眼。

攙著木乃伊進了門,精壯的部落男子一聲大喊:“荊棘玫瑰商團——前來拜會!”

他這句沉悶的吶喊,讓奔跑在院子里一群武士停下了腳步,荊棘玫瑰的人肯定是來找麻煩的,但不用急著上,這種事情跟生意糾結,動手之前要鬼扯幾句。

兩個管家打扮的人越眾而出,其中一人面色平靜的回應:“瓦卡萊六大家族宴客包場,不接待外客,有事情改天!”

“大家族?”黑甲武士嘴角的笑容深了點,回手從肩上抽出一柄雙手巨劍。

“接住這一劍才算!”巨劍隨手擲出,銀白的劍身在空中回旋,帶著一股震人心魄的呼嘯,飛向旅社大廳正門。

“擋住!”大廳里傳出一聲洪亮的命令。

院中武士當中有幾個動作敏捷的,抽出武器就往巨劍上劈去,試圖把巨劍擋住。只聽“當當”幾聲,他們的刀劍全斷,巨劍卻飛旋如故。有個跑在后面的魁梧武士也用雙手劍,怒吼一聲出劍斜劈。

“咚”的一聲悶響,他自己的雙手劍斷成兩截,人也一聲慘叫往后摔倒。

“啪!”巨劍擊穿大門,飛進大廳輝煌燈光中,劍身耀出無盡華彩。

“大膽!”起碼有五柄長劍、三把彎刀和六件異形武器飛向巨劍——席位中還有異能力量閃現。但“叮叮當當”一陣亂響之后,巨劍繼續前進,眼看就要掃到貴賓席上!

異能光輝大放,旋轉的氣流迎著劍鋒凝聚,變成一個臉盆大的螺旋尖錐,然后噴涌而出——三級元素異能噴薄!

巨劍去勢不變,飛旋的劍鋒直接從尖錐狀氣流中劈過,將之剖成兩半,然后“咚”的一聲chā在桌面上!

整個大廳肅靜下來,變得掉針可聞,只有漸漸消失的散亂氣流聲,襯托出在場人士的震驚——這場景,就像一圈螞蟻圍著饅頭正待下嘴,卻有根筷子飛過來chā在饅頭上,螞蟻們頓時就呆了。

黑甲武士邁進大廳,門邊卻無人再敢阻攔,這已經不是尋常武士能夠手的事情了。這柄飛來的巨劍,武士們擋不住,就連堂堂的三級異能師也擋不住!?對方有這種實力,已經不是一般的高人了!

黑甲武士身后,木乃伊也被部落壯漢攙扶進來。

進了門,黑甲武士誰也沒看,只是含笑堵在大門口,旁邊的壯漢放開木乃伊兄,兩手從腰后摸出兩柄小旗子,抖了抖展開。兩面旗幟上的圖案一樣,都是金黃色的荊棘玫瑰,只是底色是一紅一籃。

“選一面。”部落壯漢低沉的聲音響起,言簡意賅:“你們,選一面!”

“這位酋長……”有人帶著和藹的笑容站起:“大家都是朋友,不用這麼緊張啊。”

你是誰?部落壯漢瞪著他:你能選?

啊,我是鳳尾花商會的本地負責人……

孫子!黑甲武士哈哈一笑:“找的就是你!

所有人只覺得眼前一花,黑甲武士已經出現在貴賓席邊,在桌面上那柄巨劍被他提起,沉重的劍身轉了半圈,最后擱在鳳尾花領的肩上:“跪下!”

“絕不!”鳳尾花首領非常硬氣,冷汗淋淋而下,目光卻異常堅定。

“我就喜歡看你跪。”黑甲武士嘴角含笑,一雙黑色眼睛中,充斥著戲弄和蔑視目光:“咱們慢慢來,你要堅持住——你不要太爽快,好歹斷幾根骨頭再求饒。”

“你——休想!”鳳尾花首領的身體劇烈顫抖,他用兩手撐住了桌面,牙關緊要,整個桌子也跟著顫動起來。

旁邊的六大家首領已經不忍再看,卻又不敢貿然開口。

“先生請手下留情!”大廳側面響起一個年輕的女聲,然后有個shì女從樓梯上跑下來,徑直來到黑甲武士身邊,手里的托盤一舉:“我家主人請先生上樓見面!”

你家主人算那顆蔥?要我去見他?黑甲武士腦袋偏轉,笑嘻嘻的說:小妹子長的不錯啊,家里是不是養奶牛的啊……

我家主人說,先生看了這個就會答應。待女低下頭去,手里的托盤卻舉高了點。

“你家主人挺靦腆吶。”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揭去托盤上的絲絨,一張薄薄的欲質卡片顯露出來,上面雕刻著一副青蔥山林,意境雅致,不失靈動。

“什麼意思?”黑甲武士的目光放到欲質卡片正中,因為那里有一行娟秀的字體人藏書借閱證,第一號。

黑甲武士眉頭皺了皺,似乎愣住了。

“翻過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冰冷,濃烈的殺機彌漫而出:“給我翻過來!”

“是!”面對如此兇惡的人物,待女嚇得差點丟了托盤就跑,卻又在他的訓斥中清醒過來,用顫抖的手翻過欲牌。

欲牌背面的小字是——持證人:湯森先生。

黑甲武士目光收縮,聚攏在欲質卡片上,臉色陰晴不定。

“算算時間,湯森先生應該已經看完旅社中的?”

“鄉間小鎮,藏書有限,加之生活單調,大概很難滿足湯森先生的求知欲。巧合的是,我日前在書局訂購了一批書籍,包含各類,很快就能運回哈維鎮,以填充家中藏書缺失。”

“如不介意,這第一張借書證就為湯森先生而辦……”

“哼哼,”黑甲武士的冷笑聲讓人毛骨悚然:“這大廳里人,有一個算一個,敢動的,死!”

黑甲武士收回巨劍,身影一閃已經到了二樓,先飛起一腳踢開廳門,然后殺氣騰騰的邁步進去!

二樓大廳中只擺了一張桌子,三個人圍坐桌邊——平靜的老頭忽略,怒氣沖沖的人妻樣的女人忽略,最后一個,以輕紗蒙住臉部的年輕女子,才吸引了黑甲武士的目光。

“揭下面紗。”黑甲武士把巨劍支在身側:“不然要死人。”

“你口氣不小啊——”旁邊的人妻樣女人站起來。

“坐下!”巨劍瞬間彈起,劍尖直指站起的女士,后面的黑色雙眼帶著一股凜冽的殺機。

“海柔爾阿姨,請讓我來。”纖纖欲手拉住了正要發怒的女士,然后,這位年輕女子看著門口的黑甲武士:“湯森先生,別來無恙?”

劍尖明顯抖了一下,黑色雙眼卻還保持著沉靜:“我說了,揭下面紗。”

年輕女子揭下自己的面紗,連帶著頭紗也一起解下。她有白里透紅的臉龐,她有湛藍的眼瞳,她有瀑布般的金發,她有應屬于她的溫柔、華貴和高潔!

她就是,雯麗海瑟施華洛西婭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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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10 01:46:45
第一節:談不談?(上)

西海岸與內陸接壤處,走重鎮瓦卡萊,夜。

瓦卡萊只是個邊陲重鎮,也是個因為走si而繁華的交通樞紐,財富就是它存在的全部意義,也是它唯一的追求。瓦卡萊人對財富的渴望很直接、很猛烈,其中還洋溢著狂野和血腥。

在這里,旅店燈光一定是明亮到刺眼那種,周邊擺設一定是粗糙到扎眼那種,縈繞身邊的環境也一定是狂亂粗俗到難以忍受那種……無論喜慶與慘劇,無論過客與主人,都不能改變它的風格。

所以不管怎麼看,瓦卡萊鎮都不是適合讓人體會重逢和驚喜的好地方。但就在湯森毫無準備的狀況下,一場重逢卻偏偏這樣來了。

雯麗海瑟施華洛西婭小姐,此刻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在她揭下面紗的瞬間,刺眼的燈光被一層溫雅細膩所覆蓋;在她看向湯森的時候,恬淡優雅的韻致輕輕溢出。

這誘人的風采一定被她隱藏了很久,包含著異乎尋常的親切和芬芳。

她的目光是欣喜的,帶著些激動,白皙的面頰上浮出一抹粉紅,湛藍色的雙瞳在微微閃動,里面的光輝和往常一樣清亮含蓄——兩人的沉默對視只有短短一瞬,湯森就看出雯麗小姐身上的變化,除了令他熟悉的往日情調之外,她現在多了些從容不迫、多了些堅定不屈。

湯森心潮起伏,但手里的巨劍卻沒有放低,只是緩緩轉了個方向,輕聲問:“雯麗小姐?”

“是的。我是你的朋友,雯麗。”雯麗小姐矜持的點頭,音調略有波動,不過她很快穩住了情緒:“湯森先生,你……一切都好嗎?”

“馬馬虎虎,還算完整。”湯森的表情很平靜,他開始用審視與戒備的目光,觀察起她旁邊的另外兩個人:“雯麗小姐,你是否……”

“我現在很安全,謝謝湯森先生的掛念。”雯麗一眼就看出湯森的疑慮,她馬上開口解釋說:“這位是我的阿姨,這位是我的管家,我一直在他們的幫助下轉移家人。如果沒有他們,我無法安全的離開安道爾聯盟。”

“海柔爾阿姨。”緊接著雯麗小姐轉身,對身邊那位人妻打扮的冷傲女士說:“這位是我的朋友,湯森先生。在家族災難那天,他為阻止那個兇手的惡行,不惜與聖劍騎士團沖突,他受傷昏迷之后,我就一直沒有得到他的消息——湯森先生,是我施華洛西婭家族的摯友!”

“你這位朋友啊,本事不大,脾氣不小。”海柔爾冷冷的看了湯森一眼:“不過能直面第九使徒和聖劍騎士團的年輕人,很少很少。”

“尊敬的女士,如果你想說我是個不知輕重的傻瓜的話,直接說就好,我還扛得住。”湯森緩緩放下巨劍,他知道海柔爾在不滿什麼,但他不可能為了剛剛的戒備行為向她道歉。

他沒做錯什麼,他也不是見了女人就諂媚屈膝的軟骨頭。

“沒錯,那才是我的心聲。”聽湯森說得有趣,海柔爾女士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些,好在她沒直接說“你是個傻瓜”。

“謝謝誇獎。”湯森微笑,然后轉過目光看著雯麗:“雯麗小姐,那麼鳳尾花商會……”

“鳳尾花商會屬于施華洛西婭家族,是由深藍商會轉變而來。”雯麗坦誠的回答:“深藍商會經銷的商品由海柔爾阿姨提供,又要在德倫利亞聯盟活動,所以不合適用家族的名義。但在家族災難之后,這個無意的掩飾卻發揮了很大作用。”

“原來如此。”湯森暗暗嘆氣,既然鳳尾花商會是雯麗小姐的,那這場子絕對是找不回來了,某人那頓暴打也只能是白挨了——嚴格說起來,雯麗小姐是他的家主,永遠是。

“這樣的話,”雯麗小姐看到湯森的神色:“荊棘玫瑰商會應該是?”

“荊棘玫瑰是我組建的,建的不好,瞎建。”湯森沒打算隱瞞什麼,也放下了所有敵對姿態:“這事比較復雜,三言兩語的說不太明白,請你等一下,我先把下面的事處理好。”

重逢是令人欣喜的,但湯森並沒忘記,樓下大廳里還有一幫人在大眼瞪小眼呢!

“你請隨意。”雯麗小姐永遠都是那麼善解人意。

湯森出了門,兩步就跨過走廊站到圍欄邊。他右手把巨劍拄在腳邊,左腳豪邁的一提一曲、腳底板往圍欄上踩住了。左手伸到兜里,掏出一根煙草斜塞在嘴角,再用拇指食指捏了一根火柴,紅頭頂住火柴盒擦面往膝蓋上一磕——

“哧!”的一聲,藍紅色的火苗蕩起,把煙草給點燃了。

滿場的沉寂中,熄滅的火柴被手指彈到遠處的痰盂里。臉色木然的湯森吐出幾個煙圈,一個粗俗、囂張、跋扈、受不得任何質疑的草莽形象,就被他這樣樹立起來。

湯森開始俯視,凜冽的目光透過呼出的淡薄青煙,緩緩從場中眾人的臉上刮過。凡是被這道目光看到的人,都禁不住心跳一亂,他們根本不知道這黑衣武士心里有什麼鬼主意……

腳步聲起,文麗小姐的老管家在湯森后邊欠了欠身,說聲“抱歉”從湯森背后走過。湯森心中暗贊:文麗小姐還是那麼聰慧啊。有這位老管家出面的話,安撫場面會變得更簡單。

而且文麗小姐的手下也總是那麼有趣:老管家年紀雖然很大了,卻腰身挺直,極有風度。臉上還一直帶著矜持、溫和的微笑,讓人看了很安心。但他同時也很嚴謹,黑色禮服上絕不會出現褶皺,甚至在邁步下樓時,每一步的跨度都完全相同。

“各位財主,晚上好。你們不必知道我的姓名和來歷,因為我不想翻自己的老底。”目光環繞大廳一周,湯森臉上突然綻放出了笑容:“剛剛那個場面,只是我們朋友之間鬧著玩的,大家別在意!如果有人放不下想不通,那就找我算賬,拳頭刀劍異能,哥哥我奉陪到底!”

湯森的話很直白也很實在,不怕這些土財主們聽不懂。

湯森的態度也很強橫,但看在之前那一劍的份上,現場卻沒有人敢出聲反駁他。

“另外嘛,”湯森對自己的威懾力很滿意,于是接著說:“為了慶祝一件你們知道了會小命不保的事情,這頓飯我們荊棘玫瑰請了——誰都不準跟我爭!”

下面的人驚訝的張大了嘴,要不是打不贏他,恐怕早有人站起來噴湯森了:有你這樣請吃飯的嗎?強請不算,還編出這種理由,什麼叫知道了小命不保?這理由也太白癡了!

“如果給我面子,大家就要敞開了吃喝,一定要吃好!要喝好!”湯森再一笑:“菜單呢?”

“在,在,來了來了!”這種旅社的招待都是不怕死的,一個小個子連忙捧著菜單,躡手躡腳的小跑到湯森旁邊,隔著老遠遞上去:“尊貴的客人,本店的菜肴都在這里,異域風味、滋味絕佳,都是我們的招牌菜!”

“這個,這個,這個,都不要。”接過前后五頁的菜單,湯森隨意翻翻:“其他的全上。”

“啊?”招待眼睛瞪大了一點,腰曲得更低了一點:“客人您說什麼?”

“全上!每桌一套!”把菜單往招待懷里一摔,湯森的目光再次放到樓下大廳。他看到老管家正在跟鳳尾花首領耳語不止,于是又說:“剛剛的禁令作廢,大家伙行動可以隨意,就當我今天晚上沒出現過——豪頓,傳令下去,撤銷對鎮子的包圍;繃帶兄,你上來一下。”

湯森說話的同時,手上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豪頓看了之后點頭答應,然后就把紅藍旗幟往腰帶上一chā,頭也不回的走出旅社。

但其他人聽了湯森這話,心中卻不禁浮想聯翩:剛剛部落壯漢展示的旗幟是荊棘玫瑰的沒有錯,那這個荊棘玫瑰的黑甲武士,他居然帶人包圍了瓦卡萊?還有強攻的打算?!

荊棘玫瑰的實力有這麼強大嗎?那不是剛在奎爾薩北方興起的一個小勢力嗎?

在土財主們驚異猜疑的目光中,渾身纏滿繃帶的班奈德上了樓,腳步蹣跚的來到湯森身邊——因為之前想要敲人一筆,所以他這個苦主當仁不讓的被纏成如此模樣,丟臉死了。

“拆掉這玩意。”湯森輕聲對他說:“進房間去見幾個客人,只能給你們十分鐘。”

“沒有問題。”對湯森的奇怪言行,班奈德已經有些承受力了,所以在聽到這種“沒頭沒腦”的吩咐時,他一點都不吃驚。

在班奈德的想法中,湯森大概找到了對方的話事人,要換自己進去談判。

班奈德三下兩下拆了繃帶,再仔細整理了身上的裝束,細致得就像一個即將上陣的戰士。事實上,他的確是個臨場的戰士,他每根頭發絲里都充盈著建功立業的ji情!

趁此時機,湯森叫招待給自己上了些飲料,他在走廊邊坐下,悠然品嘗起美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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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談不談?(下)

班奈德敲門的動作不是一個,而一套。

微笑、邁步、站正。兩手抬起的同時,左手四指並攏、拖住右腕下的袖角,右腕在抬升中灑脫旋起、亮出圍住拇指指甲的食指——微曲的指節在門扉上叩擊,輕微、加重、再加重。

挺文雅也挺復雜的動作,但班奈德很熟練,用起來行云流水,就像大師施展異能一般。

合格的商隊首領不是那麼好當的,連敲門都尚且如此,其他方面肯定更麻煩,所以湯森對老實做生意興趣不在——這種生意做得再好,賺的也是蠅頭利。

“尊貴的客人,鄙人是荊棘玫瑰商團首領。”隔著緊閉的木門,他用清新明朗的聲音說:“晚間來訪,實屬冒昧——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內廳里面傳出一個平淡的女聲,老管家已經出來了,所以說話的應該是那個人妻把打扮的女子。

“魯莽了。”班奈德看了湯森一眼,然后帶著自信、誠摯的笑容,昂首挺胸的走了進去,隨手關上了門。

然后,二樓大廳里面就沒聲了……

時間在慢慢的流逝,湯森安靜的坐在走廊上,雙眼毫無波動。但湯森的安靜只是表象,因為他已經喝了兩杯茶,吃了三塊點心。

一樓大廳里的人,從呆若木激中恢復到可以聲說話、甚至發展成交頭接耳,整個過程都被湯森看在眼里。如果是在平時,他肯定會好好享受這種睥睨的爽快。說不定還要加入進去找點樂子。

但湯森卻心無旁騖,很明顯,他陷入了沉思。

在這段不長的時間里,湯森確實想了很多很多。與雯麗姐的重逢當然是驚喜,但作為荊棘玫瑰的首領,湯森的喜悅並沒維持多久,很快他就感到了憂慮。因為雯麗的出現是個意外,完全打亂了自己的安排。

搞不好,這件事會弄出大亂子——現階段,在湯森所有的手下中,原哈維鎮民占了很大份額。他們發揮的作用可以說很關鍵,從后勤到商團,他們都在充當骨干。

所以湯森一定要留下這些人才行。

但雯麗姐現在等若是白手起家,開創事業也很需要人手吧?如果她開口要人的話,湯森又該做何選擇呢?

看看眼前的景象,就知道施華洛西婭家族的優秀了——鳳尾花首領被湯森用巨劍壓過,換了旁人早就哭爹喊娘的趴下了,但這個容貌毫不出奇的中年人不一樣。在接到老管家的示意之后,他居然強忍著肩上的痛楚,滿面笑容的跟六大勢力代表解釋起來。

巨劍的重量,加上自己的力氣,湯森知道他肩上的感覺應該是“劇痛”!

在他的輕言細語的解釋中中,湯森是自己家少爺的同窗,也是出自某神秘大家族的子弟,力量強大就不用說了。這回是因為chéng人禮的緣故、湯森才跑出來自創基業,沒想到跟鳳尾花對上了——在樓上的是本家的少爺,兩邊一見面開自然是皆大歡喜,之前的種種純屬誤會。

一遍遍的解釋,他臉上沒有絲毫異樣的神色。

盡管六大勢力的代表覺得這解釋很牽強,但人家都抱傷跑出來解釋了,如此真誠,如此謙和,自己不能不領情。至于兩家為什麼兵刃相見、上面又發生了什麼事、真相到底如何,那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只要早先談好的生意不受影響,誰又會真正去在意先前的曲?自己這邊又沒死人。于是大家相對一笑,轉而深談起生意上的細節了。

十分鐘的時間已到,湯森放下手里的茶杯。偷偷觀察他的人很多,但沒人能從湯森臉上看出喜怒來,他就那樣坐著,不緊張,也不焦躁。

現在,就得看班奈德如何選擇了……

放好茶杯,湯森站起,也就在他站起的同時,側后的廳門打開了,班奈德緩緩走了出來。他兩眼眶微微泛紅,平靜神情中還有驚喜和悲傷的余韻,露在袖外的手指也有點顫抖。

湯森完全可以想象廳內發生的事,同時他也很理解班奈德的心情。自從哈維慘劇之后,這還是班奈德首次遇見親人。在看見家主的時候,的商隊首領不激動才是怪事。

班奈德畢竟跟隨了湯森大半年,對保持鎮定很有些心得——只是走出門口一步,他就站住沒有上前了。

他輕輕拉上門,然后轉身過來,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湯森。

“都談好了?”看到班奈德沒有一出門就給自己行禮,湯森心中很是抵定,他帶著一副輕松的表情問:“你看著我做什麼?老子臉上又沒花。”

“你……你這個人真是……”班奈德低低的嘆了口氣:“你早知道吧?”

“我知道什麼?老子一片熱心腸,什麼都沒說就先把你提領出來,結果沒換來你的好報,反而給我擺出一副找茬的模樣。”湯森眉頭一挑:“熟歸熟啊,你亂說的話一樣會被打的!”

我拒絕了。班奈德的聲音有點嘶啞。

啥?湯森一愣:你拒絕了啥?

我拒絕了海柔爾大師要我立刻回家族執掌部分產業的建議。班奈德表情凄苦:我是鬼迷心竅了吧?可小姐居然對此表示支持,是真的支持,姐在這種事情上從不說假話。

有什麼好奇怪的,我也支持你啊。很支持、舉雙手支持!

湯森臉上一本正經,但心中卻在暗笑。荊棘玫瑰現在到處都缺人,商團這邊一大攤子事,少了班奈德還真不行。他事先不透露任何口風給班奈德,看似是宰相肚里能撐船、不給他任何壓力,但其實這種方式比直接施加壓力有效多了,特別是對班奈德這種人。

但願我的決定不會傷害到小姐——對了,小姐請首領進去。班奈德對這樣的首領無可奈何,他也明白湯森不想聽他拒絕的理由,他沒這閑工夫。

于是班奈德再次了衣服,決定用使命來壓制內心的糾結和忐忑:身為荊棘玫瑰的商團首領,我必須到樓下去行使我的職責!

“我保證,你絕對不會輸給那家伙。”湯森知道班奈德心中的想法,于是拍拍他的肩:“現在大家條件均等了,去吧,堂堂正正的打敗他!”

請放心,就算是現在這種情況,我也一定能從他手里撬出點東西來!首領如此,班奈德深受鼓舞,他收拾起凌亂的心情,雄糾糾、氣昂昂的走下樓去。

湯森敲門的動作就簡單多了,手掌拍了兩下,然后直接推門走進去。

“請進,”房間里,兩個椅子空著,只有雯麗姐一個人坐在桌邊。

海柔爾站在十幾步外,正背對廳門,做臨窗遠眺狀。湯森從自己的角度瞄了一眼,也不知道外面黑黝黝的有什麼好她大概在生悶氣?是因為提議被拒嗎?

“湯森先生,請過來坐。”雯麗姐款款而起,鄭重其事的邀請湯森入座。

“當然,謝謝姐盛情。”湯森笑著走過去,發現桌面上已經擺出一套精美的茶飲器具,還有些制作考究的金屬罐子之類。看來和他記憶中的那個世界一樣,這里的人們也喜歡把某些生活細節發展起來,當做一種精神上的享受。

“有件事要告訴湯森先生,哈維慘劇發生以后,我立即委托了異能師公會,請他們派出最好的醫生去哈維治療你。但當時整個區域被人封鎖,誰都進不去了。”雯麗姐略帶擔憂的看著湯森:“聽說湯森先生當時受了傷,那麼現在還有遺留的病痛嗎?”

“如果有,請一定告訴我,也請允許我為你安排治療事宜。”雯麗姐一旦認真起來,其實另有一番風韻,是那種非常精致的美。

“沒那麼嚴重,我只是中了一個教會老魂蛋的異能,聽說叫什麼禁錮的。”湯森搖頭說:“幾天之后就被我一個朋友解開了,沒有什麼后遺癥。”

“禁錮是光輝教會的高級技法,換算成異能的話應該是五級以上,效用很歹毒。”窗邊的海柔爾chā話了,雖然她還帶著點怒氣,卻是一片好意的提醒:“你別看這個異能,中了的人十有身體大損,連神智都會出問題。”

“我自己真是沒感覺。將我從禁錮中喚醒的朋友,當時已經具備了高級異能學徒的水準,她的動作很心,之后也經常做檢查。湯森笑著說:另外,這麼長時間也沒發現有遺漏。”

如果想徹底檢查你的身體,這位異能學徒的回憶很重要。我們問過班奈德了,可這混蛋連她的名字都不肯說。海柔爾的怒氣有漲高的趨勢:為施華洛西婭家族的人,他居然在家主面前扯什麼信任和商業秘密……真是荒唐!

海柔爾生氣,可湯森對班奈德的表現很滿意,不管怎麼說,他這都是盡忠職守的表現。甚至可以說,在家族和荊棘玫瑰之間,班奈德暫時選擇了荊棘玫瑰。

但也不是完全這樣,因為在荊棘玫瑰里,姓施華洛西婭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商隊的股份里也有施華洛西婭家族的一份……真要把這兩者分開,恐怕得用狂徒的大刀砍才行。

要說湯森一點糾結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他現在只能期盼對方的思路清晰、頭腦靈活、眼光能看的更長遠一些。

雯麗姐,應該不會讓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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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10 01:47:30
第二節:怎麼談?(上)

湯森在微笑的時候,臉上帶著些歉意,這就是首領身份的拖累了。

他得為手下犯錯負責,同時,他也不能向雯麗小姐隱瞞這問題的答案。如果班奈德被逼急了,不得已撒個謊,他的首領可以幫他圓回來;可湯森撒個謊被逮住了,誰來幫他圓?

首領威風,首領苦逼,首領微笑……

“雖然巧合了些,但班奈德說的沒錯,這是荊棘玫瑰的秘密。”湯森說:“因為我這位朋友目前擔任著高級職務。她叫瑪西亞,全稱是瑪西亞雷吉諾德小姐。”

瑪西亞雷吉諾德?”海柔爾沉吟之后微微點頭,臉上有釋然的神色:“想起來了,原來是雷吉諾德家族的大小姐。”

“可在那個時候,她怎麼會跑到哈維鎮去?”

光輝教會當時用的借口是捉拿叛軍首領,他們一路廣發通緝,招攬人手,做足了樣子。湯森回答:瑪西亞也帶著她的傭兵團去了,沒想到賺錢之旅變成飛蛾撲火,她的傭兵團也沒了。那些貴族似乎事先知道些什麼,把她留在鎮子外面,我是跟她在一起,這才逃過一劫。

“他們果然早有陰謀上下勾結!”提到自己家族的慘劇,雯麗小姐不由咬著牙說:混賬!

“現場應該有人知道了瑪西亞的身份,因為雷吉諾德傳人的確有成名前四處闖蕩的傳統。如果讓這位小姐死在哈維鎮上,光輝教會就惹上了大麻煩。”海柔爾再次提醒說:“雷吉諾德家族在安道爾很強勢,在異能師公會內部也有影響力,他們不敢節外生枝。”

“這些內幕我無從得知。”湯森聳聳肩:“因緣際會也罷,早有預謀也好,我沒有能力去深究,我只能選擇自己的行為,但遺憾的是我沒能改變什麼。”

“湯森先生的作為,我都記在心里。”雯麗小姐再次站起身來:“湯森先生,請允許我以施華洛西婭家主的身份,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雯麗小姐,你不用這樣。”湯森輕聲說:“我們,是朋友。”

湯森先生是我們的朋友,堅定慷慨的朋友!雯麗小姐坐下來,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在危急關頭帶著老弱婦孺上路,悉心照料,並一力保全我們這些族人,你很了不起!

如果把他們丟下的話,雯麗小姐今天會跟我好好說話?早把我打出去了吧?湯森搖著頭笑了:“說起來,這全是因為他們自己堅強自信。不但沒有成為我的累贅,相反還幫了我很大的忙。沒有他們的話,荊棘玫瑰是無法建立的。”

但他們不肯馬上回到家族做事。海柔爾老早就想說這件事了,剛剛被一個小管事拒絕,這令她在不滿的同時充滿疑惑,所以她轉過身來說:湯森先生,這可不尋常啊。

如果海柔爾女士肯移步過來坐下的話,我願意為這件不尋常的事情做出解釋。湯森臉上滿是微笑,一點也不在乎對方話中的譏諷成分。

因為湯森已經看出,這位作人妻打扮的女士對異能公會很熟悉,聯想到樓下那位三級異能師,說不定她還是個行內人。有鑒于此,湯森決定用一種柔和的態度去面對她——即便不是行內人,她跟雯麗的關系也不一般,說來說去都是自己人嘛,鬧得不開心有什麼好處?

是啊,海柔爾阿姨,請過來一起坐。”雯麗拿出白凈的毛巾擦了手:不是說最喜歡喝我泡的茶了嗎?

有雯麗小姐這個臺階,海柔爾終于點點頭,走過來坐在湯森對面。湯森看出她年紀並不大,應該還不到三十歲,是個標準的美人兒——如果不跟雯麗相比的話。

“海柔爾阿姨是四級異能師,但其實已經超過四級了。”雯麗輕聲對湯森說:“我當時在安道爾孤立無援,在接到我的求救之后,海柔爾阿姨立即放下一切從異能師總會趕去救我。”

“我還以為自己猜錯了,原來真的是前輩。”湯森裝模作樣的驚訝了一番,然后他站起身來,急急忙忙的伸手,在自己的幾個兜里亂摸。

雯麗和海柔爾看著他,臉上漸漸露出驚訝,不知此人在做什麼。

“嘿嘿,馬上就好。”湯森略帶尷尬,不停在身上翻找,還不斷把一些零碎掏到桌子上,最后,他終于找著了要找的東西——握在手心里擦了擦,還吹了吹灰塵,這才戴在自己胸前。

燈光下,那玩意在湯森胸前閃閃發光,正是異能公會頒發的初級異能師徽章!

“願你能璀璨,如驕陽散發光芒,先我跋涉的行者。徽章在身,湯森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他以后輩的姿態行禮:“我是湯森。”

“願你能翱翔,如雛鷹離巢試飛,與我同途的旅者。我是海柔爾。”海柔爾在徽章面前吃驚不小,但她並沒有遲疑,也慎重其事的為自己佩戴好徽章,這才站起來還了一禮:“不過湯森,你居然把徽章跟這些瓶瓶罐罐放在一起?不怕它被毀壞污染?”

我用布把徽章包起來了,有三層!”湯森帶著些茫然:“這樣的保護,徽章怎麼會損壞?”

“我是說萬一!這徽章不僅是我們的身份標志,也是一個異能師凝聚畢生的信念。”在這瞬間,海柔爾真是分不清湯森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的思維絕不會如此簡單,他的心態也不會如此純樸,但他在表情上真是很無辜啊……

“我的信念只會裝在心里。”在四級甚至五級的海柔兒面前,年輕的初級異能師毫不猶豫的搖頭:“徽章只是外物,它不可能承載我的信念。前輩你深信這種說法,僅是你個人的選擇,請不要對我施加影響。”

“糾正后輩的錯誤,是我應盡的職責。”海柔爾端詳著眼前的青年,眉頭微微皺起。

你來晚了,前輩。”湯森說:“我對世界已經有自己的看法。”

你才多大?即便是我們這種等級,也不敢說對世界有多了解。”海柔爾自嘲一笑,卻發現自己居然沒有為他的頂撞而生氣……這種情況很少見,因為在異能師公會總部,自己一向是以不好打交道著稱的。

公會有句話我很喜歡,叫學無先后,達者為尊。”湯森的微笑中蘊含了強烈的自信:“或許在異能方面,我只是個學步的幼童。但在其他領域,我覺得自己不比別人差。”

請品嘗——看到兩人的討論有向哲學發展的勢頭,雯麗小姐用冒著熱氣的香茶隔開了爭論:“這是今年的上品,明年就喝不到了。請兩位珍稀。

好吧,我們暫且擱置這個討論。海柔爾低下頭去,看著茶杯中升騰而起的霧氣:請你先解釋那件不尋常的事。

我很樂意,呃,但這事情應該從什麼時候說起呢?要不從頭開始好了。湯森點點頭,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把當天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從自己接到手下報訊趕去鎮外開始,第九使徒親手制造慘劇,更包括之后的暗夜逃離和雪峰伏擊戰。

述說往事,湯森的語氣很平淡,就好像在說一個跟自己無關的故事。

但面前的兩位聽眾卻禁不住心潮澎湃,情緒激動。

哈維鎮慘劇,雯麗小姐和海柔爾對細節都很清楚。但劫后余生者的逃亡經歷,她們還是第一次聽說——直到目前,因為某些神秘勢力的封鎖,他們的人還沒能進入哈維鎮,更別說翻山越嶺去倉庫鎮了。

班奈德之前曾經提到幾句,但言之不詳,這混蛋只說了幾個數字。

哈維鎮是施華洛西婭家族的重心,也是當日慘劇的中心,雖然她們也猜到那邊的情況一定很險惡復雜,但卻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提前派遣間諜、追殺老弱fù孺、最后接管倉庫鎮,這不管是誰的陰謀,他根本沒給哈維鎮上的人留下一點活路!

對方沒有對付遠在聯盟首府的雯麗,大概認為在餓狼環顧之下,一個少女無需自己出手。

可以說,如果湯森在其中行差踏錯一步、或者稍有猶豫,所有人都是屍骨無存的下場!

但湯森太讓人驚嘆了,他居然能在這種境地中殺出一條生路來,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要知道,他當時的環境可比雯麗小姐面對的危局要艱險多了,至少雯麗小姐手里還有大量人手和財富可供利用,甚至還有海柔爾這個強力外援。

可湯森手里,除了老弱婦孺這種負擔之外,還有什麼可用?可他偏偏帶著這些人就像滾雪球一樣,一路逃跑一路壯大,最后還有能力回過頭去反咬追兵一口!

聽完講述,心高氣傲的海柔爾看著眼前的初級異能師,目光和心緒算是真正平和下來。

她不熟悉世俗紛爭,但卻認可實力強弱,眼前的年輕人無疑很有實力。而且,她也理解班奈德為什麼會拒接自己的提議,因為湯森是施華洛西婭家族的大恩人,如果班奈德現在回歸家族,那就是忘恩棄義,不顧廉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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