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窗外的蕭條比起來,屋內的世界無疑是愜意的。客廳中的沙發上套著厚重的皮裘,精致的茶具在銀盤中閃爍著瓷器特有的光澤。背離陽光的牆壁上鋪陳著幾副精的油畫,再有便是主人的一副肖像,細心的人們會從肖像中看出端倪,那就是這里的主人已經不再年輕了。
老卡契夫一直在忙,但鮮少有人知道他在忙些什麼,在首都貴族的眼中,如果還有絕對不能招惹的人物,那麼這位老公爵一定要算一個。
“皇後陛下的行動竟然這麼迅速!這實在出乎我的意料。”老人嘆息著,不過他馬上便恢復了一貫的陰冷面容。“那個侍你是怎麼處理的?”
神委頓的野麗朵蘭.哈甦.費特楠德侯爵夫人輕輕的哼了一聲,“您不會想知道的!我把那個小賤人交給了利姆頓,相信他和他那些精力旺盛的手下會好好照顧她的。”
老卡契夫沒有吭聲,他只是隨便點了點頭。
“摻在護膚用品中的慢毒藥!”野麗朵蘭有氣無力的嗤笑起來,“這讓我想起了多年前那段著名的公案。”
老人抬起了眼楮,“是發油案嗎?”
“沒錯,”野麗朵蘭捏住了鼻子,她盡力讓自己不去在意藥湯的味道。“沒錯!發油案!同樣是一位懷有皇帝骨肉的,凶手同樣是她的侍,不過致命的毒藥摻進了發油。而這次呢?換成護膚品了!哈哈哈哈哈!看來我們的皇後陛下這麼多年來連一點長進都沒有!”
老卡契夫不屑的望了兒一眼,“現在是什麼時候?你竟然還有心思說這些!皇後沒有長進?那我問你,上次那件公案尚且有跡可尋,可這次呢?你知道自己的侍是如何被收買的嗎?你知道皇後是從時候開始對付你的嗎?如果這些你都不知道,那麼你有什麼資格批評皇後!”
野麗朵蘭的眼楮突然放射出從未有過的光芒,她確實不知道如何回答父親的提問,她只知道仇恨已令她瀕臨瘋狂的邊緣。
“我承認!我敗了一次,而且敗得很慘!”侯爵夫人扯下了擋在臉上的面紗,只見原本絕人寰的面孔上遍布黑紅的斑疹。“但我不會就此罷休!既然羅琳凱特.卡其阿諾不宣而戰,那我也沒必要再跟她客氣,這個病怏怏的老婆子似乎是在嫌棄日子過得太悠閑了,那麼給她制造一點頭疼腦熱也未為不可。”
老卡契夫厭惡的避開眼光,那些斑疹令他感到惡心。至于人,在他眼中永遠都是一種只能用于傳宗接代的等生物。當然,人在被利用的時候也是極為便利的,可當她們被嫉妒、仇恨之類的東西所蒙蔽時,那麼聰明人都應該選擇離她們遠點。老人已經很老了,在首都這個地方,他幾乎看盡了人的嘴臉和凶相。
“我的寶貝啊!先放一放,先放一放!你這個樣子皇帝陛下不也是見過了嗎?他會跟皇後談談的。而且,你怎麼也應該等到毒素除盡之後再計較這些。”
野麗朵蘭不吭聲了,她的胸脯正向風匣一般高速的鼓動著,這表明她的怒火一點都未消減。這位侯爵夫人有三樣引以為傲的東西,一是自己的相貌,二是自己的聰明才智,三是自己的兒子。而皇後的陰謀,野麗朵蘭情不自的打了哆嗦,那無疑是世上最歹毒的計策!
醫師曾向她描述過中毒的癥狀,這種慢毒藥會導致面部肌肉大面積潰爛,當毒素入腦,中毒者會出現精神錯亂的癥候,而到最後更會成為呆傻的白癡!
野麗朵蘭將牙齒咬出血了,她仔細的品味著口中的腥甜。如果不是她的皮膚對那種護理品出現過敏癥狀,那麼她的相貌和智慧就會被人奪走,這無疑比殺了她還難以接受。
“父親,我想休息了!”
老卡契夫無奈的站了起來,他知道這不是勸解兒的時候。沒人比他更了解宮廷,那里是世界上最污穢、最血腥、最丑陋的地方!身在宮廷中的人都是一些比野獸還要凶殘的怪物,而羅琳凱特.卡其阿諾.莫瑞塞特皇後無疑就是這群惡怪的首領!
“出門的時候必須帶上利姆頓,他會保護你的。記住這一點!我可不想看到你橫屍街頭!”老公爵最後是這樣吩咐兒的。
西貝格堡的東城,這里是堡壘最為堅實厚重的一側。據說東城地下有一眼上好的溫泉,這使東區的房間在寒冷的日子甚至不用生火,而體弱多病的羅琳凱特皇後每年都會在這里過冬。
奧斯涅親王殿下在一位剃著光頭的內侍長的引領下來到了西貝格堡東區最大的一間暖閣。這間暖閣的牆壁上嵌著銅管,銅管里流動著引自地下的溫泉水,滾燙的泉水使房間溫暖如,親王還在門外的時候便已經感到額頭上布滿了汗珠。
這是一間佔地百平的大會客室,站在門外遠遠的地方就能聽到里面傳出的笑鬧聲。毫無疑問,在內里喧嘩的都是一些地位崇高兼且深得皇後寵信的尊貴夫人。西貝格堡東區是男人的地,卻是人的天堂,這里是羅琳凱特皇後的私人領地,有時就連阿爾法三世想要登門拜訪的時候也要考慮一下皇後的心情。
客廳中燃著令人耳目一清的松,寬大的波西斯地毯上擺放著十殲雙人沙發,每具沙發的旁邊都有一個小小的壁櫥,壁櫥里有各式各樣的茶具和酒水供人取用。沙發上已經坐滿了人,拖曳著寬大裙擺、裝點著無數珠寶首飾的夫人們悠閑的聊著天,她們有的選擇了清茶,有的選擇了淡淡的甘草酒,有的則為自己選擇了薄薄的草巧克力。
在一扇傳自遙遠東方的屏風下面,一具寬大的躺椅上正斜靠著一位面紅潤的中年人。她那淺紅的長發隨意的披散在長椅的枕背上,插入發間的手穩穩托著後腦,而另一手則在糾纏胸間的一副珍珠項鏈。她雙目微閉,嘴唇緊抿,一雙縴白的赤腳露出白的千褶長裙。一名波西斯奴正在為她捏足,也許是被按到痛處,人的眉頭偶爾會緊窒的一皺。
也許聽到朋友們談到了自己感興趣的話題,這位人偶爾會插上一句,她那幽默的談吐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響應,于是,整個客廳便會響起一陣歡快的輕笑聲。
這似乎就是羅琳凱特.卡其阿諾.莫瑞塞特皇後的全部生活,人們因此而輕視她,嫉妒她。不過,也許你不相信,這樣想和這樣做的人全都下地獄了。
奧斯涅親王殿下走進了客廳,不過似乎沒人打算招呼他,夫人們都在盯著他看,有的則低聲議論著什麼。這個剛剛度過十六歲生日的年輕人在想想之後便轉身走。
“小家伙,你要去干什麼?”一個輕柔的、虛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抱歉,我想找一位五個孩子的母親,可很顯然,我走錯了房間!在座的都是尊貴的,沒有哪位像是母親。”奧斯卡邊說邊向躺椅上的可人兒鞠了一躬。
如果這是恭維,那麼親王的恭維是極為成功的,客廳仲次響起一陣歡快的笑聲。
羅琳凱特皇後支起上身靠坐起來,她轉向自己的朋友們,“看到了吧!你們的孩子有這樣一張甜得能夠把人毒死的巧嘴嗎?如果他們沒有,就不要再抱怨我和三世陛下把阿萊尼斯嫁給他啦。這個小家伙的甜言蜜語恐怕連你們這幾位德高望重的夫人都招架不住,更何況我的那位小公主。”
奧斯卡笑眯眯的走向皇後,他近乎無禮的掃視著羅琳凱特的身段,那種貪婪的眼光似乎連皇後的一縷發絲都未放過!這並不是親王有恃無恐,而是他清楚的知道皇後最喜歡人們用這種神魂顛倒卻又帶點褻瀆的眼光盯著她。
羅琳凱特慵懶的伸出手,任憑年輕的親王在自己的手背上落下重重的一吻。
皇後一邊搖頭一邊搓起手,“這個冒失的小家伙,他弄疼我了!”
皇後的話再一次引發了夫人們的哄笑,一個人若是被男人弄疼,這會令人聯想到多少事情呢?
奧斯卡就算再無所謂也該臉紅了,被神聖泰坦帝國的皇後陛下當眾調戲,他不知該感到榮幸還是該感到郁悶。
“皇後陛下,我未來的母後大人,聽聞您的哮喘病已經好了很多,我特意來探望您。”
“奧斯涅親王殿下,我未來的婿大人,聽聞您的日程安排已經很滿很滿,我特意囑咐阿萊尼斯知會你不要理我!”
奧斯卡苦惱的搖了搖頭,他確實已有十幾天都未拜訪羅琳凱特,以前他拜訪住在西貝格堡南區的公主殿下時都會順道來探望這位皇後。
“我的陛下,阿萊尼斯確實忠實的執行了您的旨意,我的日程不但被排得很滿,而且時常要隨著她的突發奇想做出相應的變動,看來我真的怠慢了陛下,請陛下原諒。”
羅琳凱特並未答言,她知道年輕人說的是實話,最近阿萊尼斯一直領著他到處跑,大有照搖過市之勢。
“請坐。”皇後向躺椅旁邊的平角沙發揚了揚頭。
奧斯卡再次鞠躬,他在入座之後更加不自在了,身後那群貴人像審視種馬一樣死盯著他。
“陛下,如果您這邊沒什麼事的話……”
“怎麼!”羅琳凱特提高了音量,“還在惦記肯辛特宮的那鍋紅燒肉?”
奧斯卡的心已經冷了下來,“肯辛特宮的紅燒肉!”這是他在中午的時候才剛剛說出口的。親王感到必須打起精神了,皇室在肯辛特宮和佩內洛普大道31號都安插了密探,這不是什麼秘密,但皇後完全沒有必要這麼直白的告訴他,那意思甚至就是說你處在嚴密的監控之中。
“陛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安魯公爵邸負責茶食差事的那位告訴您關于紅燒肉的故事吧?我真不明白!為什麼每個月兩個金泰的工資就可以令那位這樣盡職?我是該抱怨特勤處的摳門?還是該抱怨都林物價太低呢?”
親王好整以暇的望著皇後,他不在乎,既然皇後已經挑明,那麼他也不介意顯露一手。
羅琳凱特確實有些驚訝,但她馬上就認為這是可以理解的,都林被控制得如此嚴密,但安魯家族軍統當局的調查部門仍然工作得有聲有,這說明他們有著不遜于特勤處的秘密網絡。
“小家伙,你要把說得比做得好聽這個毛病給改掉,頭一會兒你還在恭維我這里的‘’,可連茶都沒喝一口的時候就恨不得馬上離開這群老太婆。”
奧斯卡可不起這種玩笑,這等于把在座的夫人全得罪了。
“陛下,我只是不想耽誤您的修養,而且我長大了,也不想再讓您為**心。”奧斯卡半真半假的笑了起來,他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他滿意的看到皇後的眼楮猛然亮了起來。
羅琳凱特的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她的心里卻在打鼓,這個年輕人是她的婿,也是她的外甥。雖然這個小子殺了她的親佷子,但誰都知道他不過是阿爾法三世借來的一把刀而已。
皇後接過了那封信,她呆了一下,信件是自己的兄長寫給小親王的,但信封上的蠟膠並未開封。
“陛下,我沒有看,不是不尊重卡其阿諾家族,而是我認為有些話還是應該有所保留,那是一場誤會,一場當事雙方都已了解的誤會,您在未來會是我的母後,那麼卡其阿諾家族就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永遠的朋友。”
皇後有些動容,她雖然不會幼稚的相信一個凶手的諾言,但親王的坦蕩卻多少令她感到驚愕。不過,親王對卡其阿諾家族的立場問題並不是皇後召見年輕人的原因,羅琳凱特為的完全是另一件事,她了那件事甚至可以犧牲家族,犧牲一切!她絕對不會任由那件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發生發展,更不會任由事件的當事人舒舒服服的過日子。
皇後將信件撇到一邊,她隨手丟棄的樣子就像是在趕跑一只蒼蠅。
“說些你感興趣的吧,還記得你和我的小兒訂婚那天的事嗎?一位年輕英俊的子爵曾與你的小游漢密爾頓宮後街。你知道這位男士是誰嗎?”
奧斯卡在心中冷笑,“明斯科.德卡拉斯.費特楠德子爵,或者……我該叫他是……一個私生子!”
整個房間突然安靜下來,所有的夫人都閉緊了嘴巴。羅琳凱特皇後的臉湧起一陣潮紅,她想說些什麼,但一張口便是一陣劇烈的咳耍
奧斯卡並不打算為自己未來的母後捶捶背啊之類的,他竟裝作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
“皇後陛下,作為泰坦親王、皇室宗親,只要您授命于我,相信我有能力干掉那個小子!您知道嗎?那些冷酷的、受過訓練的殺手,我只要知會一聲就行!”
親王話音剛落,在座的夫人們便感到事情不對勁兒了!這種事不是她們應該聽到的,甚至無須皇後的許可,這些夫人紛紛起身退出客廳。幾乎是在一瞬間,熱鬧的客室已經變得像鬧鬼一樣清冷。
奧斯卡放松的靠在沙發上,他的話還沒說完呢。
“皇後陛下,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您不會當真吧?”
羅琳凱特撫著胸口,她徹底迷惑了,她真不知道這個年輕人到底想要干什麼!
內侍在客廳外緊緊關閉房門,親王殿下和皇後陛下的會面仍在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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