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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新月 -【泰坦穹蒼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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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09:43:54
泰坦穹蒼下 第七章

蘇里加爾少尉手持一把窄刃尖刀,站在卡封堡南側城牆最中心的位置上。他的旁邊,站著一個有些駝背的小徒弟。他面前的那個垛口,豎著一根光滑的松木桿,木桿上捆著那名滲透堡壘未遂的荷茵蘭軍官。

在蘇里加爾少尉後面,其實是城牆底下,泰坦近衛軍第十二軍區最後的五千余名士兵排成兩列方陣,方陣前隨意站著幾名將校,裏面有一個近衛軍上將,還有幾名已經看不出級別的校官。軍官和戰士們完全一個樣,五千副鎧甲破敗不堪,五千具刀槍閃著渾濁的冷光。

相同的只有軍人的面目,他們要觀看蘇里加爾少尉給敵人執行死刑。蘇里加爾少尉是十二軍區僅存的一名劊子手,當然,也是最棒的一個,他會給戰友帶來一次精彩的表演。

垛口牆外就是侵略者的陣營,不需要仔細聆聽就能感到密密麻麻的敵人發出的呼吸聲,這令紅頭髮的蘇里加爾少尉感到有些緊張,甚至還有幾分羞澀。不過他是一名久經刑場的儈子手,他知道該如何克制影響工作的不良情緒。比方說……不去看那些軍官和士兵的臉色,一門心思地研究眼前的罪犯就行了。

蘇里加爾少尉突然想起自己的導師的話。一個優秀的劊子手,站在行刑台前,眼睛裏就不應該再有活人;在他眼裏,只有一塊塊肌肉、一條條血管、一件件臟器和一根根骨頭。

經歷十多年的磨練,蘇里加爾少尉親手做過的活兒幾近千件,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健美地男性身體。這名荷茵蘭軍官光裸著上身。

胸肌發達,腹部平坦。蘇里加爾喜歡罪犯那頭耀眼的金髮和被日頭曬成古銅色的皮膚,尤其是這個傢伙地臉上。始終帶著譏諷的微笑,這令見慣哭天搶地等各種醜態地劊子手更加欣喜。

蘇里加爾在端詳戰爭罪犯。而俘虜也在端詳他。劊子手有點慚愧,因為他知道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沒有權利判罰一名戰俘,而且還判了一百刀。

城牆下麵,很遠的地方,侵略者的陣營裏蹲伏著五門銅炮。蘇里加爾回憶了一下。他記得就是這些銅炮打出的實心彈替換了導師的胸膛,他地導師直接從城牆上飛了出去,最後不知落在什麼地方。

“我還在等什麼?”蘇里加爾想。

晴空下,窄刃短刀晃了晃,帶起一片顫抖的陽光。劊子手的小徒弟大聲報數。

“第一刀!”

蘇里加爾手腕一抖,小刀子翻起好看的光弧,那片紮在刀尖上的肉像彈丸一樣嗖地飛了起來,飛到很高的地方,然後像鳥糞一樣啪的一聲粘在堡壘城牆的磚頭上。

劊子手聽到身後的士兵發出密緻的喘息。而敵人地陣營似乎也緊張起來,那幾門銅炮附近人影晃動,似乎炮手已經得到命令。

蘇里加爾停了下來。他打破了十幾年如一日的行刑慣例。這名軍隊劊子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又拿起總司令偷偷塞給他地軍用水壺猛灌了一口。他的臉孔突然滿布潮紅,看得出……水壺裏裝的是烈酒。

“去他媽的!管他呢!”蘇里加爾平靜了一下,他抖了抖手。尖刀上地血珠立刻就被甩落了。敵人的炮火絕對不會等到自己的第一百刀,蘇里加爾不想面對這個事實,雖然他見慣死亡,可並不代表他已厭倦塵世。不珍惜生命的亡命徒倒是很多,不怕死的劊子手卻很少很少。

“第二刀!” 蘇里加爾的小刀開始上下翻飛,他找到從前的感覺了,十天來的戰鬥令他習慣了大力劈砍,瘋狂喊叫,可一旦拿起這把小刀,他就是十二軍區的行刑官,是軍部最高法庭資格最老的劊子手。

“……第七刀……第八刀……第九刀……第十刀……”

不知從第幾刀開始,那名荷茵蘭軍官開始喊叫,這種叫聲就像人體被幾億隻蚊子同時叮咬。蘇里加爾像往常那樣,他並沒留意俘虜的表情,只是專注地打量刀口下落的方向。這是他最後一次表演劊子手的絕技,他知道,他必須做得盡善盡美。

敵人的陣營終於開始移動,其實接近城堡的只是那幾門銅炮。蘇里加爾的小徒弟驚恐地打量著堡壘外發生著的一切。他報數時的聲音瑟瑟發抖,可他就是不敢停下,因為他早已成為導師的一部分,甚至是行刑人的一部分,他的導師若是少了報數就會錯過完美的節奏。

終於!侵略者的炮火如期而至!

卡封堡南側城牆的中心位置在火光和爆鳴聲中劇烈顫抖,待硝煙散盡,木桿、死囚、劊子手、小徒弟,事件的主角都不見了,只有混合在一起的、堆積疊壓著的血肉。

“絞刑沒有創意、斷頭臺也不新鮮,沒有動手淩遲的劊子手不是合格的劊子手。”蘇里加爾最後這樣想。

“第二十九刀!”在炮火奏鳴的一瞬間,駝背小徒弟儘量挺起胸。

至於那個俘虜,泰坦近衛軍第十二軍區總司令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爬上破損不堪的城頭,他找了找。還好!那個荷茵蘭軍官還有一顆稍算完整的人頭。

近衛軍上將把毀去一邊臉孔的人頭拋到侵略者地腳下。

“有一個算一個!這就是你們的命運!”他向西方來的狗子憤怒地呼喊。

城牆一側,面目麻木地近衛軍戰士終於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他們將手中地刀槍指向天空。不過侵略者不甘示弱,龐大的集群在山腳下分裂,一座又一座方陣大力踩踏腳下的泰坦國土、緩緩接近已是強弩之末的目標。

彭西勒上將從長旗官手裏搶過自己的十二區軍旗。他很自豪,因為軍旗上有他最喜歡地犀牛角。要想獲得犀牛角。獵人就得拼命。要不然……在犀角發動憤怒的衝撞時,獵人的胸膛也會像草紙一樣單薄。

妥斯拉克就是一名獵人,他的家在布封堡附近。他習慣去幾公里外的河谷森林打獵,因為那裏人跡罕至,大自然製造了許多物種。有野兔、羚羊、狐狸、山豬,不過也有狗熊和叢林之王黑豹!

妥斯拉克是森林裏的常客,就像睡在樹洞草窩裏的老豹!這名經驗豐富的獵手常常都在想,若是讓林子裏的黑豹跟那些動不動就踢門的地方稅吏打交道會怎樣?估計老豹要是還想在森林呆下去地話就得為它那身黑絲絨一樣華麗的皮毛支付三個銀泰。

“真他媽的!這是什麼世道?”獵人咬了一口幹硬地麵包,酸楚的味覺令他蹙緊眉頭。

那些西方來的狗子趕走了地方稅吏!恩……這值得在星期天的禱告會上向地區教士說一說!妥斯拉克只念過鄉學,他父親掏不出中學地學費,結果這傢伙也樂得清閒,從十幾歲時就開始在森林裏討生活。對這樣一位元字母也不識幾個的獵人來說,是非曲直很簡單,誰能帶給他快樂。誰就是朋友。

西方來的狗子趕走了地方稅吏,這確實值得感激,可這些傢伙不該把鎮子裏的保安長吊死在樹上!也不該把鎮長的小女兒拖到馬房!

那位小姐叫什麼來著?妥斯拉克仔細想。可他就是記不起鎮長家的那位姑娘。不過獵人知道那是一個好姑娘。他對好姑娘的定義就是可以為一隻活蹦亂跳的小兔子付一個銀泰的姑娘。那個大眼睛細脖子的姑娘還對他說,以後若是遇到這種可愛的小動物千萬不要用弓箭……多好的姑娘!


妥斯拉克歎息了一聲,他的良知令嘴裏那塊幹麵包更加難以下嚥,在那位好姑娘被幾個醉熏熏的法蘭狗子拖出家門的時候他是應該做點什麼的!他有兩張硬弓、一張短弓。還有三把鋒利的殺豬刀!他是遠近聞名的獵手,他絕對可以為鎮長家的好姑娘做點什麼!可是……他那該死的婆娘跪在家門口,他那該死的婆娘還抱著兩個孩子,他的怒火無處發洩,只得呆呆地傾聽“好姑娘”的哭喊和呼救。

妥斯拉克將發酸的麵包吐到地上,他不敢面對鎮子裏的人,也不敢去看“好姑娘”的屍首。據說“好姑娘”被狗子們剝得精光,又擰斷了脖子。她的脖子又長又細,但也不是那麼容易折斷的。年輕的獵人掩住面孔,他連夜就從鎮子裏跑了出來,有狗子和好姑娘的地方他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妥斯拉克就是這麼簡單,他覺得“好姑娘”的死完全是自己的錯!

他還記得他曾無數次向“好姑娘”承諾,他會獵得一條黑豹,再讓家裏的婆娘給“好姑娘”做件圍脖。“好姑娘”的脖子又長又細,帶上華麗的豹皮圍脖再合適不過。

“要記得哦!一定要記得哦!”好姑娘邊說邊拋給獵人一個銀泰,她的音容異常生動,像在眼前一樣。妥斯拉克記得“好姑娘”的每一個眼神和動作,但他不敢再想。

叢林中透出微光,這裏連光線都是潮濕的,地衣眼著經年生長的高大灌木爬上樹梢,露出慘綠的顏色。前日的大雨令森林中遍佈泥潭,一些肉食動物就在泥潭邊守侯。再聰明的動物也有失足的時候!這是獵人的諺語,也是狩獵的規範。

妥斯拉克貓著腰,他把自己藏在一株大芭蕉後面,寬大蕉葉完全遮擋了獵人的身形,只在陽光觸及的某個角落露出一雙警惕兇悍的目光。

“艾爾巴!”這是妥斯拉克為眼下這片領地的主人取的名,艾爾巴是少數與他打過交道地黑豹之一,它在妥斯拉克身上留下三道永不消磨的爪痕。而妥斯拉克也給艾爾巴的脊背劃了一刀。就此,艾爾巴與妥斯拉克結了生死之仇,他們都在祈禱能夠在廣闊地原始森林裏遇見對方。

“海斯爾!”這是妥斯拉克為艾爾巴的妻子取地名字。它像丈夫一樣兇猛,但比脾氣暴躁的艾爾巴乖順一些。妥斯拉克遇到過海斯爾好幾次,但海斯爾只是對著空氣聞了聞,然後便帶這一身王后一般尊貴的亮麗皮毛默默走開了,它並不看好雄性之間的爭鬥,它生命中的大部分時光都在應付各種領地事務和仍在嗷嗷待哺地幼豹。

今天。妥斯拉克又遇到海斯爾,他是被一陣陣淒叫吸引來的。看看那些古騰,再聞聞空氣中濃郁的尿騷味,獵人強自打起精神,他知道叢林之王的巢穴就在眼前了。

精壯機警的海斯爾猛地抬起頭,它發現了芭蕉樹後的獵人,它很想撲上去警告一下冒失的入侵者,可它背上的傷痕已經完全開裂,它的血液在以洪水傾洩的速度流失著。

獵人走出藏身地地方,他像往常那樣搭弓上弦。箭矢直指正值壯年的母豹。不過現下的狀況有些古怪,妥斯拉克在黑豹地爪下存活下來並不是一件幸事,他很瞭解這種異常兇殘的掠食猛獸。海斯爾的狀態很糟糕,它一定遭遇了什麼!

果然!就在妥斯拉克看到地上的那灘血跡之後,一切都清楚了,海斯爾已經無法移動。不過它地利齒還叼著一隻死去的幼豹。獵人疑惑起來,殘殺幼子?這表明叢林之王已經無法保衛它的領地,這表明它們遭遇了更加兇猛的野獸。

“你怎麼了?”獵人向重傷的黑豹打招呼,海斯爾自然聽不懂,它已經歪倒在地,不過它仍在用憤怒的目光注視著入侵者。

巢穴裏唯一倖存下來的幼崽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母親身上以及兄弟姐妹的血腥氣令它很興奮,儘管它的母親手刃了子女,可它還是圍著母親不斷玩耍。對於它這種年紀的小豹來說,生命就是遊戲的一部分。

海斯爾大口的喘著氣,它知道自己就要離開了,它的視線在唯一的小兒子與獵人之間徘徊著,它似乎是在考慮,先解決哪一個。

妥斯拉克看到了豹身上的兇器,那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在匕首手柄上鑲嵌著一枚軍徽,獵人小心地辨認,不是附近的近衛軍,是西邊來的狗子!

叢林中傳來斷斷續續的豹鳴,年輕的獵人毅然決然地收起弓箭,他向奄奄一息的海斯爾拍了拍胸口。

“我去救它!”

獵人說完便抿緊嘴巴,他為自己的勇氣感到詫異,更懷疑自己對從前的生死之敵抱持的是怎樣一種情緒。

遍體鱗傷的艾爾巴被圍在林地中心的開闊地,它很憤怒,但異常冷靜。身體不但遭受的創傷並未消減它的鬥志,它是叢林之王艾爾巴,即使是狡猾的妥斯拉克也不是它的對手,更別提眼前的這些三流貨色。

法蘭王國軍的狩獵小隊由一名喜好此道的男爵帶領,他們在入林不久便遇上巡視領地的海斯爾。

海斯爾的美麗令狗子們直吹口哨。雖然這頭母豹不能滿足雜種們的性欲,但它的皮毛卻是一筆巨大的財富,狗子們幾乎立刻就發動攻勢,結果海斯爾遭遇重創,盡在直到它的丈夫趕來助陣才倉皇退出戰場。

現在,艾爾巴的處境也不樂觀,狗子們擁有一個十人小隊,都配備了軍隊制式的手弩。艾爾巴的肩骨和臀部分別吃了一箭,它的行動越來越遲緩,它的狂吼在入侵者的眼中只是絕望地示威。

狗子們將叢林之王挑釁,並用長長的矛尖不斷戳刺艾爾巴的四肢,艾爾巴躲閃得十分艱苦,好幾次都險象環生,但它還是不願放棄,它是叢林的主人,即使是死也不能讓入侵者見到它臥倒在地,這是黑豹的名譽和為之奮鬥的尊嚴問題。

一支利箭突然出現在包圍圈裏,狗子們詫異地調轉頭,他們的男爵扶著脖子噴著血沫,下一刻這名打扮得色彩鮮豔的法蘭軍官就已摔倒在地。

突來的變故為艾爾巴帶來一線生機,可這頭畜生沒有逃跑,而是利嘯著撲向一名入侵者。呆愣著的入侵者被撲倒在地,艾爾巴瘋狂地撕扯對方地喉嚨,直到人體的碎骨卡住它的牙齒。

狗子們直到這時才清醒過來。他們怪叫著撲向同伴,但叢林中又透出一枚箭矢。強勁地鐵箭將一隻狗子射飛出去,不過餘下的狗子已經看清箭矢來襲地方向,三四個人向敵手藏身的地方沖了過去。

小鎮來的獵人不慌不忙的藏在大樹後,他的硬弓再一次張開,然後從大樹左邊閃身而出。“給好姑娘地!”一名敵人應聲倒地!妥斯拉克閃回樹後,再裝新箭,接著便由大樹右邊閃出。“給海斯爾!”又一名敵人哀叫著中箭。

年輕的獵手丟開長弓,他的殺豬刀擋開敵人的騎士劍,順勢一轉便在狗子的大腿上帶走一片血肉,餘下的那個傢伙反應不慢,他刺向獵人的左肋,可獵人急急轉身,這一劍刺在堅硬的箭囊上。獵人刀交反手,在轉身的時候借力一抹,狗子捂著脖頸跌出老遠。妥斯拉克踏住腿部中刀的那個傢伙,並從箭囊裏取出一支鐵箭刺入對方地眼睛。

艾爾巴怒吼終於化為哀嚎,一隻小狗用鐵矛刺中了它的腿窩,矛尖卡在骨頭的接縫上。艾爾巴在掙扎脫身地時候被矛尖劃開了骨髓。

叢林之王的生死之敵已經趕來了,殺豬刀俐落地劈斷敵人的長矛,並在一個起落之間帶起一蓬血雨!法蘭軍人並沒被眼前的景象嚇壞膽魄,他們群起而攻,但獵人地身手好得出奇,妥斯拉克利用從猛獸身上學來的技巧不斷閃躲,他的殺豬刀不是刺中狗子的心窩,就是劈開狗子的頭盔。

突然!妥斯拉克駭然回頭,他的後頸被溫熱的血液打濕了,不知為何,一直匍匐在地的艾爾巴攀上了他的後背。獵人的目光越過黑豹,他用猩紅的眼光打量著那個偷襲的雜種,小雜種驚慌失措,他的騎士劍卡在黑豹的身體裏,不過他逃跑時的速度倒也不慢,但妥斯拉克的硬弓更快,熟鐵箭矢帶起一道血箭,絕強的勁力令箭矢穿胸而過,遠遠地落在一株大樹上!一時間,沉寂的森林裏只能聽到箭尾顫動的聲音。

艾爾巴!”妥斯拉克驚異地抱著從前的生死之敵,他竟然從艾爾巴的目光中讀到關切的意思,不過更多的仍是繼續戰鬥的激情。

叢林之王在劇烈的喘息,它不認得獵人,只記得他的氣味。艾爾巴也很疑惑,上一次他們抱在一起是為了爭奪生存的權利,可是這一次呢?一切全亂套了!艾爾巴不喜歡獵人的氣味,但卻欽佩對方在戰鬥時的勇氣。

妥斯拉克就這樣抱著生死之敵……哦不,妥斯拉克就這樣抱著他的兄弟,直到它斷氣。獵人哽咽起來,就像剛剛得知“好姑娘”的死訊,不過兩件事的道理是一樣的,獵人的頭腦很簡單,他並不明白那些文人墨客不斷渲染的大道理,他只知道,誰與他共同抵禦來敵,誰就是他的兄弟。

後來,稍晚一些的時候,獵人將叢林之王夫婦合葬在它們的巢穴附近。這樣一來,它們的魂魄就可以繼續守護這方土地。在拼殺的現場附近,妥斯拉克發現了那只在母親口下僥倖得存的小黑豹,獵人身上有艾爾巴留下的強烈氣息,小黑豹誤以為這個高大的獵人就是它的父親,妥斯拉克也不介意,他在離開的時候就把小傢伙帶上了。

年輕的獵人沒有回家,他還是無法面對鎮裏人的目光和好姑娘的墳塚,他打量了一下森林裏的屍體,也許……發現這些人的狗子們會找他麻煩,看來……他得避一避。所以他打算先去渡口那邊碰碰運氣,可能還有去往對岸的渡船也說不定。

河對岸是這個國家的現實領土,獵人想到這裏就啐了一口。他很簡單,可也不喜歡這種說法,今天他和艾爾巴兄弟結果了十個入侵家園的狗雜種,什麼時候才能把他們都殺光呢?不過……還是先去渡口那邊避一避!

時間已經是傍晚了,肖伯河仍像往常那樣淡定,河水在夕陽下蕩漾火色的波紋,靜靜向下游流轉。這條大河寄託了兩岸人民所有的希冀,它是許多窮苦百姓的衣食之源,也是傳承數代地船工終身工作的地點。

遇到現下這樣的戰事。肖伯河地作用就更加明顯了,它是人們眼中的生命線,越過它就是生存;被它阻擋。就是死亡。一路逃難而來地泰坦人見慣了侵略者製造的苦難,肖伯河可能無法阻擋侵略者的步伐。但卻可以為那些留戀塵世的人提供一線生機。

布塞巴克渡口就在河流中游與下游地理分界點,兩岸的河谷異常壯麗,但繁忙地人群不會在這種時候領略難得的夏日光景。渡口忙碌了幾個月,近衛軍、躲避戰亂的人群、各種撤往後方的物資,這些東西加在一起的話可以排成十幾公里長的佇列。足夠渡口調度員數上一輩子。

白天的時候,大概是中午,通往渡口的國道陸續出現了幾支侵略軍的騷擾部隊,不過這些不速之客都被一隻不知從哪來的學生兵趕跑了。

於是這些外國人就變得很聰明,他們在遭遇抵抗之後便放棄試探,只是切斷了國道,將渡口地區封鎖起來,不過……據說這些傢伙在沿途任意射殺逃難地當地居民。

排除干擾渡口運做的一切,老布塞巴克仍算一名合格的漕運官員。

他是泰坦帝國歷史上唯一一位世襲漕運官,是第十一代布塞巴克渡口總調渡。他地祖先曾用最英勇的奮戰守衛今日的軍用口岸。於是泰坦皇帝就將渡口以布塞巴克這個姓氏命名。

不過……就目前看來,老布塞巴克是難以延續先祖的輝煌戰績了,他已經收到對岸發來地最後撤退指令。

整個渡口在老巴克發佈撤退令後便陷入徹底的混亂。難民互相推擠,他們要搭最後一艘渡船撤到帝國的實際控制區。燃燒著的篝火將這些落魄無助的嘴臉刻畫得異常清晰,他們的憤怒、他們絕望,他們為了渡船上的一個位置大打出手。他們為了走一步上船互相攀比。

勳爵要被排除在外,男爵要給子爵讓道,子爵要受伯爵奚落,而伯爵就用塞滿錢袋的肚楠衝撞守護渡船的小兵。泰坦貴族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謙虛守禮,他們大聲叫駡、瘋狂詛咒、或威脅或恐嚇地催逼附近的每一個人,直到一隊戰士將他們驅趕到遠離棧橋的地方。

潘尼蒂哥隆,阿斯根上尉擺脫了糾纏他的一名貴族,他向面色陰沉的老巴克致以軍禮。

“臭小子!少來這套!”老巴克擺了擺手,經過一整天的相處,他已對這名年輕軍人的伎倆瞭若指掌,不過老巴克還是說。

“這次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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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09:44:40
阿斯根上尉笑了起來。

“一位母親,帶著兩個孩子!那兩個孩子都很小,您可以把他們安置在傷患的床板下面。”

老巴克無奈地歎息一聲。

“叫孩子們過來!”

阿斯根上尉再次敬禮,他向自己的士兵揮了揮手,騎士學員就將那位面容枯槁的年輕母親從人群裏領了出來,不過他們在穿越近衛軍組成的人牆時卻遇到了麻煩,一名狀似瘋狂的貴族老爺用皮鞭抽打可憐的女人,並要脅她讓出船上的位置。

潘尼蒂哥隆的面孔冷了下來,他抓住那位老爺的鞭子,並用劍柄猛敲對方的腦袋。肥頭大耳的貴族立刻摔倒在地,不過他仍在叫駡,說什麼一個婊子和一群小雜種怎麼可以取代一位帝國伯爵的位置。潘尼有點不耐煩,他用長劍削去了這個傢伙的頭髮,結果這位伯爵便不敢出聲了。

“還有誰想要一位母親和這兩個孩子的位置?”預備役上尉向人群高聲呐喊。貴族躍躍欲試地湊了上來,但倒在地上的那個蠢貨令他們不敢言語。腰纏萬貫的商人被貴族落在後面,他們盡力睜大被金幣的光芒灼疼的小眼,偷偷將沉甸甸的錢袋塞給那位已成眾矢之的的母親。

“換換吧!咱們換換吧!”商人露出一副真誠的嘴臉,他們在銷售生命。

“很少嗎?再加一公斤?”

這位母親像被燙傷一樣丟開錢袋,她的目光落在人群的最後面,那裏是窮苦的貧民。侵略者毀掉了他們的家園,奪走了他們的一切,他們沒有顯赫的身份、沒有裝滿金幣的錢袋,有的只是滿腹的饑餓和滿眼的期盼。

“誰想要一位寡母和四個孩子地位置?”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回答,但貧民地陣營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們眨著眼。用羨慕的目光盯著女人看。

“去吧……”一名獵戶打扮地壯漢突然對女人叫喊起來。

“光明神祝福你!”

“是啊……去吧!快去吧!”人群突然回應起來,而那位母親也已淚流滿面。

“謝謝!謝謝……”女人向四周不斷鞠躬。她知道自己和孩子們將是最後的乘客,而滯留在渡口的人則要面對毫無光彩的未知命運。

渡船離開棧橋的時候。人們都哭了,由貴族起頭。這些佩帶各種家徽地老爺就像指揮家一樣,用歇斯底里的表現控制痛哭的節奏和音量;然後是商人,這些人心疼的不是命,而是腰裏的金錢。他們害怕即將來臨的搶劫,那比奪走他們的性命更加可怕,其實說白了,那還不如要他們的命;最後……貧苦的百姓哭得最有道理,他們身無長物,只有廉價的性命,可這個時候,生命已經是餐盤上地血肉,儘管他們已經習慣任人魚肉,可絕望的心情仍要得到宣洩。

渡船搖搖擺擺。河水承載著它,漸漸駛往對岸。船上只有幾名水手,餘下的都是近衛軍地傷患。年輕的母親覺得該為自己的幸運付出一些。她便自願充任護士。受了傷的軍人很快就給年輕地寡婦起了綽號,他們習慣這樣。軍人叫她。“肖伯河上的巧克力糖塊兒”巧克力糖塊兒是那位預備役上尉塞給孩子們的,不過母親從孩子手裏奪了過來,她要用美味的糖果安撫那些快被痛楚折磨瘋了的傷患。

這個辦法很有效。甜美的味覺激醒戰士們的神經,他們便停止嘶喊、停止掙扎,心平氣和地品味這難得的陶醉。

母親的兩個小孩子就被安置在傷患的床板下面,女孩兒年紀大一些,膽子也不小!她伸出小手,接住那些從床板的縫隙中不斷低落的鮮血,然後在接滿的時候爬了出來,對上面的傷患說。

“叔叔!還給你!”

這名戰士自然很高興,他用僅存的一隻手臂撫摩小女孩兒的金髮,並說。

“謝謝……”

格拉斯勞爵士抱起了那個小男孩,這個小傢伙小到根本無法理解現實發生著的一切。作為一位著名的素描畫家,格拉斯勞用極富情感的筆觸快速描述了船艙中的一切。地板縫隙裏的血漿、被疼痛扭曲面孔的士兵、天真無邪的女孩兒、“巧克力糖塊兒”的奇效,畫家不斷地搜尋動人、熱情、精彩、壯烈的畫面,直到審美產生視覺疲勞,他才停下畫筆,發出滿足的歎息。

這位正當壯年的貴族紳士穿著一身筆挺的衣裝,靴子和手杖都很乾淨,他沒有家小,也看不出他有什麼急待救治的傷痕。附近的士兵都有點懷疑,這樣一個傢伙到底花了多少錢才被送上船?

格拉斯勞爵士知道自己會被誤會,但他並不在乎。他喜歡畫家這個公開身份,也熱愛他在秘密領域的工作。作為帝國軍事情報軍前敵測控中心第一分隊的行動長官,格拉斯勞的披風裏藏著敵人的兵力展示圖、靴子裏藏著無數偵察員最終確認的敵情、就連他的畫夾……小男孩兒專注地打量畫家的作品,他並不知道畫頁的背面寫滿針對戰況的第一手背景分析報告。

最後……小女孩兒叫阿亞娜,她會是泰坦帝國音樂史上最著名的女高音,她的歌聲會打動萬萬千千的泰坦戰士。

小男孩兒叫米德爾斯,他會是那位最受安魯大帝寵愛的宮廷畫師,留存于世的大帝晚年畫像有近三分之二都是他的作品。

至於孩子們的母親,我們知道她只是一位再平凡不過的女性。人們不會記得她的名字,但總會有一位傷殘或是受過重傷的老兵告訴你。“肖伯河上的巧克力糖塊兒”是這個世界上所有母親的代名詞,是祖國和神明的化身!

最後的最後……我們認識了格拉斯勞爵士、布塞巴克渡口的漕運官、簡單兇猛的獵人妥斯拉克,以及……數不盡的倒楣嘴臉,這些人都在此時此刻按照命運的腳本進行著精彩的表演。比方說,近衛軍預備役上尉潘尼蒂哥隆阿斯根。人們都知道這是一個好小夥子,這位前途無量的年輕軍人已經為他地命運選擇了一個句號。或者說……一個省略號。

總之,潘尼蒂哥隆在渡船遠離口岸的時候跳到棧橋上,他對人群高喊。

“有沒有當地人?有沒有人知道避開國道通往卡封堡的小徑?”

說實在地!頭腦簡單的獵人妥斯拉克確實遲疑了好一陣子,他來渡口是要避難。不是去卡封堡送死。那裏有十幾萬個狗雜種,他地殺豬刀要砍上半個月才能解決這十幾萬人。

潘尼蒂哥隆歎息了一聲,難道真要帶領餘下不多的學員突破侵略軍的封鎖?這樣根本趕不到卡封堡,他們在路上就會被殲滅。

妥斯拉克也不知是為什麼,他竟然要該死的站出來了。

“當兵的!我知道。我對附近地一草一木熟悉透了!”

“你會騎馬嗎?”預備役上尉興奮地拉扯著年輕的獵人。

“當然!”妥斯拉克懊惱地別開頭,他越說越恨,當兵的都是些流氓地痞,他不想幫這些傢伙,可就是這樣站出來了,這真是見鬼。

潘尼蒂哥隆帶著自己的騎士學員和頭腦簡單的獵人上路了,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攀談起來。妥斯拉克有點詫異,他看不出面前這個眼圈黑得像個無底洞的傢伙會是一位聖騎士,而潘尼也在看到獵人懷裏的那頭幼豹時肅然起敬,他對艾爾巴與海斯爾的故事極為動容。

“你身手這麼好。怎麼不去參軍?”

妥斯拉克聳了聳肩。

“好男不當兵!”

這句話令左近的騎士差點背過氣!

潘尼就皺起眉頭。

“這話誰說的?”

“我父親!”妥斯拉克回想起老獵人地教誨。

“我父親的屁股在軍隊裏沒少挨教官的大皮靴。”

“哈哈哈!”戰士們這才笑了起來。

“我們都是這樣!”

獵人將這隊不滿七百多人地騎士引入一處山谷,他選擇了一條最為隱秘的路徑。借著夕陽的微光,騎士們在一條深澗旁砍伐了幾株大樹。

又搭建了簡陋的渡橋。當騎士牽著馬匹度過懸崖地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轉過一處山彎,燃成一個大火爐的卡封堡就在不遠眼前。

“我們就在這道別吧!謝謝您的指引!”近衛軍上尉向年輕的獵人致以軍禮。

獵人的腦子很簡單,但他已經知道眼前的這個少年人想要尋死。

“你們……你們瘋了?那裏都是西邊來的狗子!他們是你們的……呃……幾萬倍!”

“呵呵!沒有那麼多!”潘尼笑了起來,他看得出,獵人對算術不太在行。

妥斯拉克沒再說別的,他目送這些年紀輕輕、連鬍子都沒長的小騎士行入山林。年輕的獵人並不清楚這算怎麼一回事!他並不知道母語中有一個辭彙叫做捨生忘死,也不知道軍人的瘋狂和執著到底為了什麼,他只是覺得……若是這樣走了,就和當初面對“好姑娘”的呼救無動於衷是一個樣!他不忍看到艾爾巴夫婦的死難,難道就能看著幾百名學生兵去打一場必死無疑的戰爭?

妥斯拉克開始追,他在堡壘附近的一處臺地上截住了這隊年輕的騎士,騎士的隊伍確實該停下來了,他們已經與燃燒著的堡壘非常接近,侵略者的歡聲笑語就在臺地下面。

潘尼蒂哥隆並沒理會年輕獵人的嘮叨,他仔細端詳單孔望遠鏡中的呈像。首先入目的自然是城堡的火光,還有堡壘上面飄揚的軍旗,那不是他所熟悉的十二軍區的犀角旗,而是荷茵蘭王國的白十字花軍旗。

預備役上尉厭惡地調轉望遠鏡。於是,他便看到成片的屍骸和城牆上豎滿的木樁,木樁上捆著一息尚存的近衛軍戰士,其中最顯眼的是一位被剝光了的軍人,該死的狗雜種將第十二軍區的軍旗縫了起來,像女人的裙子那樣套在一位近衛軍上將的下身。他們認為這樣就可以羞辱一位英雄嗎?

潘尼笑了!他看到渾身浴血的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不斷的大聲叫駡,還向每一個經過他身邊的敵人吐口水。

“喂!喂!”妥斯拉克抓緊這個小夥子的馬韁。

“年輕人!你到底想幹什麼?這不是跟狗子們決一死戰的時候!你們這群軍人難道沒有父母妻兒嗎?你們得為他們想想!難道他們註定要失去你們……”

“得了吧……”潘尼蒂哥隆嘲諷地打量著獵人。

“如果我們不這樣做……父母妻兒會和那些被捆在木樁上待人宰割的士兵一個樣。”

妥斯拉克啞口無言,他不明白,他只能簡單的認為,這是軍人的使命感在作祟。

“難道……軍人的使命就對你們那麼重要?你們知道那究竟意味著什麼嗎?”

預備役上尉搖了搖頭。

“什麼都不是!”

“可……也是一切!”一位與潘尼同樣年輕的小騎士接過話題,他率先放落面甲,然後他的戰友便奏響同樣的金屬聲。

潘尼蒂哥隆的手掌指向繁星炯炯的穹蒼,然後他的手臂猛然下落,平胸而舉。騎士的陣營終於開始全員運動,他們很快便把呆傻的獵人拋在身後。

馬匹在山梁上躍動,騎士的面甲完全遮蔽了年輕的面孔,我們只能看到戰士們的眼中映襯著壯烈的火光。

一名不甘忍受戰前平寂的騎士突然唱起軍歌,這聲清唱甚至勝過軍號的奏鳴。戰馬按著歌聲的節奏踢踏地面,像舞者一樣整齊。歌聲由快至慢,由遠及近!當衝鋒掀起的蹄音驚醒靜夜、在整個天地之間轟鳴的時候……

歌聲悠悠在唱……

在戰場上我們是年輕的近衛軍年輕的人兒吹響衝鋒的號角在鮮花盛開兒女情長的時節我們向侵犯祖國的敵人投去刀槍祖國母親,聽聽我們的呐喊近衛軍,前進近衛軍,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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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穹蒼下 第八章

泰坦穹蒼下的月光是由顆粒組成的,像極了金沙銀粉,熠熠地灑在大地上。溫婉的月光使年輕戰士的眼睛亮了起來,他一眨眼,便看到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從頭頂劈落。戰士想動動手裏的刀,可他突然意識到手臂已經不在了。於是,他大睜著眼,仔細琢磨今晚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好美,好亮!

當體外充盈鮮血人們才知它是熱的。南風將暗紅色的血液幻化為充滿腥臭味的空氣,撕殺著的人群呼吸著摻和血液的氣體,然後不懈地為這末暗紅填注更濃烈的氣息。

潘尼蒂哥隆很奇怪,彭西勒將軍被綁在木樁上的時候仍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可當他將十二區總司令解救下來的時候,這位近衛軍上將竟像殘瘴的老人一般癱軟在地。

預備役上尉將他的指揮官拖上馬背,但西方來的敵人自然不會讓他稱心如意,這些蛆蟲一樣的傢伙仗著人多勢眾圍堵衝鋒而來的騎士,儘管學員兵發動的衝鋒令他們措手不及,可在這些年輕的泰坦戰士看來,漫山遍野、受眼的地方全都是敵人!

說實在的,潘尼並不清楚自己和身後那幾名同學是怎樣殺出戰場的,他的戰馬還馱著一位光屁股的將軍,本來跑得就很慢,可潘尼卻幸運地沖出來了!這事真是天曉得,不過看在光明神的份兒上,至少他仍在呼吸。

敵人的追兵尾隨一小撮脫離戰場的騎士,一直追到那處深澗才放棄。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出,潘尼確實是位前途無量地戰地指揮官。因為他在衝鋒之前就派出兩名戰士守護那座木樁搭起來的渡橋。當他和那些所剩不多的學員沖過渡橋之後,兩名戰士將橋樁推下深澗。

潘尼在跑出敵人地弓箭射程之後才停了下來,他壓根兒就沒打算活著離開卡封堡。可現在他活下來了,他要仔細打算打算。

“向西還是向北?”

渾身浴血的戰士們不禁面面相覷。向西會遭遇敵人地包圍,向北是一條大河,近衛軍已從最後的口岸撤離,他們要怎麼過去?

潘尼咽了一口血沫兒,這東西一點都不解渴。預備役上尉四下打量了一番。他發現自己根本無處可去。

“那是什麼?”一位戰士指著一處若隱若現的火光。

火光越來越亮,就在山嶺與河谷平原交界的地方。

潘尼蒂哥隆笑了,他笑得像孩子一樣。

妥斯拉克是個頭腦簡單的獵人,他選擇了一種最為有效、最為直觀地路引。這位精力充沛的獵手砍伐了一些乾燥的松樹,然後又用山藤把樹幹捆成一個箭頭的形狀。松木箭頭在濃暗的深夜燃起烈火,它所指示的方向就是生的希望。

學員兵在肖伯河谷的一處淺水灣與獵人匯合,戰士們早就知道這個彪形大漢不會丟下他們不管。

在這之前,妥斯拉克已用最快的速度製造了一具結實的木筏,這種事根本難不倒他。他笑嘻嘻地向預備役上尉打招呼,還說。他為戰士們準備了一艘吃水極重地渡輪。

潘尼用最熱烈的擁抱回應簡單的獵人,說實話,他在看到那艘“渡輪“時就落下眼淚。誰都不想在生時離開這個世界,儘管大無畏地犧牲是順理成章的軍人傳統,可一旦擺脫了弓箭與刀槍的威脅,最頑強的軍人也會變得異常脆弱。潘尼朝周圍地小騎士比了比。他哭著對獵人說。

“朋友,我是罪人!”

妥斯拉克數了數。

“九個?只有九個!”

潘尼將昏迷不醒的彭西勒將軍抱放到木筏上,然後他才沖獵人點了點頭。

妥斯拉克望瞭望河岸森林裏的火光,那是敵人的追兵,他們就要繞過來了。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再說只剩九個又怎樣?他們不是都在嗎?就在這裏!英雄的位置。“獵人邊說邊拍了拍胸口,他那巨大的拳頭把胸膛擂得震天響。潘尼苦笑著搖頭。

“咱們走吧……”

獵人撥動滑槳,木筏順水而下,很快便抵達布塞巴克渡口。渡口已經燃成一座大火爐,恢弘的火勢映得月光也變成紅色。渡口的老調度官就在火場附近,老人看到了順水而下的木筏,他朝船上的戰士揮了揮手,不過他不會走,因為這是他的布塞巴克渡口。

肖伯河兩岸燈火輝煌,那是敵我雙方的營地在靜夜中顯露的光彩,不過泰坦一方是在放火燒營,儘管渡口已經焚毀,可敵人很快就要過來,守護河流對岸的近衛軍又要撤退了。這令目睹一切的預備役上尉一個勁兒地搖頭。他不明白,帝國軍部為什麼在面臨入侵的時候表現得這麼軟弱?

時間,已經是教曆800年的6月30日。盛夏的光景在深夜變得極為單調,空氣中充斥燥熱的氣息。那種令人口唇乾裂的氣息實在不敢恭維,而巨大的傑布靈要塞就在炙熱的煎熬中繼續守衛著眼前這方沉寂的土地。

土地上田園密佈,許久……到底是多久沒人記得,傑布靈要塞始終沒有遭遇敵人,但這次不同了,敵人就要攻過肖伯河。肖伯河是一道天然屏障,它用充沛的水量灌溉著賓狄爾省極其下游地區的都林斯平原。

人們從河中引水,建立溝渠,人們也希冀大河能夠阻擋侵略者帶來的災禍。

傑布靈要塞與河流之間只有幾十公里的直線距離,這段道路上再也沒有近衛軍的據點,有的只是古老寧靜的村落和一個繁華的市鎮。市鎮名叫埃爾茨,以盛產原汁酒漿聞名這片地方。走在市鎮上,古典羅曼風情的民居就會散發一種濃郁的苦艾香,若是真正的好酒之徒,還會在這種甘香地氛圍中找到啤酒花的味道。

埃爾茨鎮出產四種不同的啤酒。分屬於四位男爵地酒莊,這裏有黑啤酒、純麥啤酒、燕麥酒,還有用德意斯人的工藝製造地生啤酒。若說近衛軍戰士們的最愛。要屬霍穆辛男爵家出產的純麥啤酒。在30號這天晚上,男爵家的家長命令僕人將窖藏的啤酒全都搬進軍營。他知道帝國地軍人在這個時候最需要酒精。

賓第根省,泰坦帝國第十七軍區的駐防地,守護市鎮的士兵已經得到十二區的噩耗。四萬名將士全軍覆沒?這到底代表什麼?

戰士們喝啤酒,就著烤過的花生和為數不多的肉脯。他們都說,十二區的兄弟是好樣的。米明神會用天堂裏最美麗的天使去迎接勇士們的英靈。不過也有地戰士對目前的境況很擔心,侵略者勢力雄厚,誰也說不清明天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喝到最後,戰士們都些微地醺意,他們一致改變言辭,並用此起彼伏的音浪向遠處的河岸高聲叫喊。

“狗崽子們!洗淨脖子!快點來受死!”


還有的說。

“別在肖伯河裏洗澡!裏面地鱷魚對你們的騷褲襠最敏感!”

然後士兵們就笑,像過節一樣。但他們的指揮官已經不耐煩了,這名近衛軍師長撇開酒壺,招兵喚馬。說是要去附近轉轉。

戰士們轟燃應諾,他們很快就集合完畢。市鎮的居民都被冒失的軍人驚醒了,為數不多的男人大著膽子打開窗。他們想要一看究竟,可家裏的女人卻吹熄燈火。說什麼趕在軍人撤離之前逃到傑布靈要塞的後面,或者向北逃到斯坦貝維爾家族控制的黑森林。

一隊又一隊的騎兵弛出小鎮,他們打算到河岸附近搜捕那些妄圖跨越河流的探子。一個月以來他們一直都是這麼幹。不過今天晚上有些特殊,戰士們擎著火把,排著整齊的隊形在田野上呼嘯而過,乍一看就像圍獵一樣壯觀。

暮色為壯闊的田野披上昏暗潔淨的外衣,星光隨著月光的流轉不斷變換方向,時而聚在啤酒花藤的柵欄上,時而在點綴無數波紋的河道上迅速消散。

河岸旁的螢火蟲在準備繁殖的盛會,它們點起各自的小燈籠,像游離的魂魄一樣上下翻飛。有些不知就裏的小傢伙為了追尋配偶飛到河面上,河水的反光令它們產生錯覺,疲倦的小蟲就停落在水面上,結果一股水波便帶走了它們點亮的微光。

妥斯拉克冒冒失失地爬上岸邊的一處河堤,結果他與招搖過市的近衛軍騎兵撞在一起。士兵們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將倒楣的獵人圍了起來,這些好勇鬥狠的戰士的眼睛閃爍著獵人熟悉的光芒,那是野獸才會擁有的眼光。

“我從卡封堡來……我從卡封堡來!”獵人邊說邊將身上的弓箭和刀具拋到地上。

包圍妥斯拉克的騎兵並沒言語,他們仍用那種目光打量著不好好呆在家裏睡覺的年輕獵戶。不過當然,士兵們覺得這個傢伙更像敵人的密探。他說他從卡封堡來,戰士們就更加惱火,因為從卡封堡來過來的只有敵人。

“我載回了一位近衛軍將軍!他是十二軍區的司令長官!”妥斯拉克沒有阻止那位往他身上套繩索的士兵。

“你說什麼?”騎兵們的指揮官終於趕了過來。

“我的木筏……”獵人指了指河堤下麵。

“我的木筏上載著一位近衛軍將軍,他流了很多血,還沒醒過來。”

“去看看!”師長向他手下的軍人示意了一下,立刻便有一小隊騎兵弛下河堤。河岸上的人很快便聽到戰友從河堤那邊發出的驚呼聲,可等了半天也沒有下文。

不算那位赤身裸體的老人,木筏上還“堆積”著十名年輕的近衛軍士兵。他們睡得很熟,連騎兵的馬蹄也無法將他們驚醒。

十七軍區的戰士不想驚醒酣睡的戰友,他們只是用火把照亮了木筏和戰友的面孔。河水推動木筏輕輕擺蕩,水流從木樁間的縫隙滲到小筏上,染濕了睡著的人。經歷過生死苦戰的士兵完全不成人形,他們交疊睡成一團的樣子就像一座屍山。河水沖刷著他們的鎧甲,濃郁地血色很快便在火光的映襯下消散無形。

潘尼蒂哥隆猛然驚醒,他感到身上包裹的軍旗動了一動。這名預備聖騎士地反應仍是那樣迅速。他大睜著眼,向那個打算搶奪軍旗的傢伙猛擊了一拳。木筏上地戰士立刻被巨大的聲響喚醒了,他們在第一時間拔出緊握在手的刀劍。

火光將戰士們憤怒的面孔映得通紅。那名被揍了一拳的士兵連忙退回他地陣營。十七軍區的騎兵師長趕了過來,他知道帝國的勇士們還沒搞清狀況。

“歡迎十二區的兄弟!”近衛軍師長跳下戰馬。他向不明就裏的勇士們立正敬禮。

“我很榮幸地告訴你們,你們已經達到帝國近衛軍最後的防線!”

大概是淩晨的時候,第十二軍區司令長官和僅存的十名勇士的到來傳遍了整個河套平原。天還未亮,沿途的近衛軍營地紛紛打破戰時燈火管制令,他們為英雄地回歸燃起巨大的篝火。篝火照亮了原野上無數的營盤。

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醒了過來,他是被兵器撞擊盾牌地聲響吵醒的,這位將軍抓住預備役上尉的手臂。

“咱們在哪?地獄嗎?”

潘尼蒂哥隆笑了起來,他掀起大篷車的捲簾,結果四周地歡呼更炙烈了。

“不,將軍,咱們這是在天堂!”

彭西勒呆愣半晌,他突然說。

“我的戰士們也在這裏嗎?”

潘尼蒂哥隆笑不出了,他只得沖大篷車外努了努嘴。

“是的將軍,一個都不少!您的戰士們都在!”

彭西勒點了點頭,這種說法的確令他好過一些。他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知是誰為他披上一件軍裝,近衛軍上將張了張嘴,他想謝謝這個好心人,因為他可不想光著屁股見阿蘭。

近衛軍統帥馮休依特阿蘭帶領他能召集的全部軍官在傑布靈要塞的堡門前排成一座方陣。老元帥頂著烈日站在最前面。他遠遠看到大篷車卷起的煙塵,然後便向手下的傳令官指點了一番。

當軍用大篷車接近堡壘大門的時候,整座要塞似乎顫動起來,那是無數號手吹奏凱旋樂的聲響。滿頭銀髮的老元帥親自將十二軍區司令長官扶下車,但彭西勒粗魯地推開阿蘭。

阿蘭有些不自在,但他能夠理解這位勇將的心情。近衛軍統帥違反了軍階限制,他主動向一位上將立正敬禮,可阿蘭沒想到他換來的只是彭西勒的拳頭。

老將軍的拳頭很重,他在卡封堡的時候曾用這雙拳頭把一好幾個狗崽子打下城牆。阿蘭嘗到了那種滋味,他像布袋一樣飛了出去,將一股鼻血和一顆碎牙留在天上。

四周的軍官都很緊張,他們像統帥跌倒的地方沖了過去,但阿蘭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並將那些打算攙扶他的軍人踢到一邊。

“這一拳是為十二軍區死難的將士!”彭西勒上將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最高統帥。

阿蘭吸了吸鼻子,他的腦袋仍在嗡嗡做響。

“很好!謝謝!那麼……接下來呢?”

彭西勒將軍的面容肅穆起來,他朝帝國軍人的領袖立正敬禮,就向從前那樣。

“近衛軍第十二軍區總司令彭西勒多涅尼斯向您報告!我部四萬余名官兵力戰至死,在河谷渡口地區阻擊敵人長達二十七天。我想……我部已經完成軍部交托的使命”,

銀狐阿蘭想對方還以軍禮,然後還像彭西勒將軍招了招手。

“我知道,十二軍區的將士完成了使命。你……老朋友!你過來……”

彭西勒將軍走了過來,阿蘭沒再說什麼,他只是僅僅抱住這名勇猛頑強的將軍。

傑布靈要塞上豎滿顏色亮麗的軍旗,每面旗幟都代表一個動人心魄的戰鬥故事。在把來自敵佔區的英雄安頓好之後,阿蘭親自將殘破的十二軍區犀角旗掛在要塞瞭望台最顯眼的位置上,然後便落寂地回到他在堡壘中的那所小房間。

作為神聖泰坦帝國八十萬近衛軍的最高統帥,我們可以認為,馮,休依特阿蘭的一言一行足以影響許多人的命運。但就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老人來講,銀狐阿蘭的日常生活只能用樸素簡單來形容。

30號這天,阿蘭是在淩晨被喚醒地。他得知十二軍區司令在敵人的圍困中倖免於難。然後他便安排了一些接應方面的事情,還囑咐要塞裏地裁縫趕制一件上將制服。在這之後,阿蘭用了一些早點。出奇的、甚至是非常離譜地!滴酒不沾的近衛軍元帥在早晨就喝掉一大杯冰鎮過的紅酒。紅酒是要塞裏隨處可見的那種。可誰都不知道元帥為什麼會這樣。

再後來,在彭西勒將軍一行人還未到的時候。阿蘭丟開作戰部地大小官員,他獨自在要塞裏的教堂呆坐了半晌。也許他在祈禱,也許他在告解,可不管怎麼說,他要為近衛軍四萬名將士的死難背負責任。雖然他在之後會將一切惡果加諸在敵人身上。可他所做的犧牲並不能經受良知的考驗。

最後……當要塞又一次恢復平寂的時候,阿蘭還是沒有回到他的指揮中心,他打算給自己放一天假,這樣一來他就可以考慮許多事情。

在堡壘靠北一側的小角落,近衛軍元帥的起居室緊挨著軍事情報局的戰場測控中心。室內地石壁並不能很好地隔絕音量,不過老人喜歡那種雜亂沉悶的聲響,反正他睡不塌實,在輾轉反側的時候,他就把耳朵貼在石壁上,傾聽室外地腳步、軍官們的低語。若是他運氣好,還能聽到一些熟悉的地名。

對於一位老人來說,回憶就是一切!阿蘭仔細思索那些地名的含義。但他不會聯想到今時今日地戰場,而是追溯從前的時光。他在仍是一位少校的時候曾在肖伯河畔飲過馬,在升任上校之後他還曾在卡封堡附近的一處牧場度過週末,在擔任少將的時候……老人笑了。年輕的近衛軍少將迎娶了他的新娘,他的新娘是一位地道的賓狄爾姑娘。

阿蘭有些詫異,他很久都沒想起過早亡的妻子,他甚至已經忘記妻子的模樣。眼前這方大地就是妻子的故鄉,可他的回憶卻在這裏中斷了,因為之後他就晉升為中將,他離開了地方部隊,進入爾諛我詐的帝國中央。再然後……他在都林定居,像休依特家族的先祖那樣。

他的家世、他的頭腦、他對付敵人維護自我時的手段令他飛快爬升,就在帝國迎來一位新皇的時候,他已經是當仁不讓的軍部領袖,他站在了人生的至高點,並且孤身屹立三十餘年。似乎這些東西就是這位帝國元帥的一切!阿蘭揀起一張明信片,那是他的外孫從北方寄過來的。上面說。“祝我的統帥生日快樂!”

阿蘭想到了那杯酒,然後又打量了一下空蕩蕩的小房間,看來……

這確實就是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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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09:45:38
當深夜十二點的鐘聲在要塞中迴響的時候,阿蘭的假期便告結束,此時的他已經穿戴完畢,多年來的元帥綬帶已由最初的金光燦爛變為此時的暗黃,身上的勳章和象徵元帥軍銜的肩章也已不再光鮮。阿蘭用兌了酒精的棉布將身上披掛的金屬仔細擦拭了一遍,當衛兵敲響小房間的橡木門時,他將劍柄都已失去顏色的元帥劍佩在腰上。

“元帥閣下!時間到了!”

阿蘭點了點頭,時間到了,決戰之前最後的一次軍事例會,他要將戰鬥精神和戰鬥意圖傳達給每一名即將奔赴沙場的戰地指揮官。

堅固的傑布靈要塞的每一處空間都充斥著石樑石柱,要找一間寬敞明亮的大屋並不容易。迫餘無奈,作戰部將會議地點定在要塞的地下,那裏有開引要塞的地下水脈時留存的建築工地,足以容納近千名軍官。

一絲不芶的泰坦軍人十分重視這次戰前軍議,他們將所有的馬燈都安置在地底空間,並花了些心思佈置會場。其實這座會場在看上去的時候仍是一個廢棄地工地,可作戰部的辦事人員用無數面軍旗遮蔽了難看的地方。造成一種氣勢恢弘地印象。

阿蘭來了,他的腳步在會議預定時間地最後一秒鐘剛好抵達會場。

左近的近衛軍將校紛紛為統帥讓開道路,他們齊齊向老元帥致敬。而阿蘭便用帶著笑意的眼光逐一打量這些並不十分熟悉的面孔。

不過,近千名將校中總有一些是阿蘭熟識的猛將。在經過那些人地時候,元帥總要停下來與對方攀談幾句,然後握一握手,再拍拍對方的肩膀。

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也在會議邀請之列,但這位將軍站在人群最外側。可阿蘭還是看到他了。老元帥明白這位將軍的抱怨,也知曉這樣一個光桿司令出現在戰前例會上的尷尬,但他還是用熱切的眼光向彭西勒將軍打招呼,結果對方只得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連軍禮都被故意省略掉。

阿蘭苦笑,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水晶聚光燈內燃著四十多支蠟燭,光線通過扇形排列的黃銅折板投在巨大的戰術地圖上。阿蘭看了看地圖上的各種標記,最後他轉過身,面沖在場的軍人說。

“先把這個拋到一邊。我請大家吃夜宵!”

這大概是在場的軍人見過地最簡單的宵夜,每人都分到一塊核桃蛋糕,然後一隊士兵還抬來幾個大酒桶。為每名軍官到倒滿一杯。

軍人看了看手裏的蛋糕,有看了看一臉自得地統帥,他們都有些莫名其妙,只有一位跟隨元帥多年的作戰部老校官醒悟過來。他向元帥舉起酒杯。

“生日快樂!我的元帥!”

軍人們這才恍然大悟,各種祝福的話語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但阿蘭只是揮了揮手,他對面前濟濟一堂地戰場指揮官說。

“這不重要!這杯酒是送你們上戰場的,而這塊蛋糕,是告訴你們我們為什麼要進行這場戰爭。”

阿蘭走下放置地圖的臺階,他將手裏的蛋糕掰下一小塊兒,放到嘴裏嘗了嘗。

“恩!我得說……傑布靈的麵點師要換人了!”

軍官們大聲哄笑,有的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嘗了幾口。

近衛軍統帥又抿了一口酒。

“酒香甘醇,是窖藏的珍品!”

軍人們便嘗了嘗酒。

“我想告訴大家!”阿蘭攤開手。

“我們為什麼而戰?就是為了這塊蛋糕,雖然它味道不怎麼樣,裏面也沒幾塊核桃。但是……它是我們生存下去的基礎,沒有它,我們就要餓肚子,我們餓著肚子,就得忍受別人的奴役和壓迫,因為奴役我們、壓迫我們的人擁有這塊蛋糕,我們要想活命,就必須向主人彎腰。”

阿蘭說完便一口吞掉難吃的點心,但他最後竟然意猶未盡地抿了抿嘴唇。

“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吧?這塊蛋糕象徵自由!與生俱來的自由!沒有任何人可以搶走它!若是有人打它的主意!你們……”

阿蘭用元帥劍的鋒刃將全場掃了一遍。

“你們……帝國的軍人!就要為了它沖上戰場,與妄圖染指它的敵人血肉相搏!即使……最後的最後!你們獲得的只是這杯酒!”

阿蘭猛地抬起酒杯,暗紅色的液體順著他的下巴落入將校服的領口,炙烈的酒精點燃了銀髮老人的瞳孔,他像發怒的雄師一樣沖上放置戰術地圖的臺階,並用劍柄拼命敲打一片標記為黑色的區域。

“讓我們開始吧!各部將官按照戰鬥序列的次序上前報到!”

“近衛軍第十一步兵軍向您報到……近衛軍第二十五騎兵軍向您報到……近衛軍第十八步兵軍向您報到……近衛軍第九騎兵軍向您報到……西坦貝維爾獨立步兵軍向您報到……”

地底空間回蕩著軍人們的呼聲,他們的音容在光火中化作線條剛,硬、充滿英雄氣概的浮雕。

在阿蘭的戰術地圖上,有兩個顏色十分耀眼的地方,一處標記為傑布靈要塞,這裏是阿蘭信奉的傳統防禦線。而另一處地點,說真的,沒到過那裏的人根本不會知道多摩爾省西部的阿古裏多原始森林邊緣地區有一座泰坦皇室的古堡。

這座古堡名叫赫波霍普,從它的名字就能猜到他地來歷,赫波霍普也是莫瑞塞特王朝的一大皇姓。擁有這個姓氏的帝王是阿爾法皇系之前地統治者。

據說……建造城堡的赫波霍普一世陛下是要用這座極為女性化地城堡藏匿他的情婦,所以城堡的位置非常隱蔽,原始森林內遮天避日的枝葉在夏季可以完全讓城堡消失其間。而在冬季,灰白色的城堡就會與漫天大雪融為一體。

除了赫波霍普城堡。近衛軍統帥還為集結在這兒與傑布靈要塞地泰坦近衛軍進行了統一的戰鬥排序,按照軍部派發的作戰說明,集結于赫波霍普城堡附近地區的七個整編軍團隸屬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領導的第二攻擊集群。

“如果阿蘭真的打算像現在這麼幹……依我看,到時恐怕根本就沒咱們多少事情!”炮兵少將塔馮蘇霍伊子爵在親王殿下的軍前會議上始終是這副吊二郎當的樣子,他邊說邊從長桌上的餅乾盤裏揀起一塊松餅。然後旁若無人的大咬大嚼。

“你地火炮不是已經上船了嗎?你還賴在這兒幹嘛?”奧斯卡不耐煩地瞪著塔里。

塔里抬起那只斷去四指的右手。

“養傷!一到夏天這裏就癢得很!”

““哼……”坐席上的一位年輕地少將冷冷地哼了一聲。

“他是一個月沒摸到女人,所以那只爪子才會癢!”

奧斯卡帶頭笑了起來,他喜歡這個名叫魯利斯通的年輕人。據說若干年前,泰坦第二軍區的魯利斯通子爵還是一個小小的帶兵中尉,但到了教曆800年,確切說是今天,魯利斯通已經是二區總司令最器重地戰術參謀,奧斯卡將他帶在身邊就是希望魯利斯通那個經常打閃電的腦袋瓜兒能夠給自己帶來好運。

塔里聽說有人提到女人就立刻興奮起來。他狀似張牙舞爪地攤開手臂。

“有什麼辦法!少了指頭,我用右手是解決不了了。只好改用左手!可怎麼也不習慣!”

“哈哈哈哈哈哈……”第二攻擊集群的軍官們笑得更大聲了。

奧斯卡仍在笑,他不會抱怨會議場面的混亂,因為半個多月的相處已使他完全瞭解這些軍官的稟性。怪不得魯賓元帥在臨行時叮囑他要小心這些吃軟飯的東西,原來拱衛首都的第一、第二軍區供養了許多頭掛虛名的閒人。這些貴族子弟領著軍部的俸祿,卻從來沒在崗位上出過力,奧斯卡甚至懷疑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連開過鋒刃的刀劍都沒見過,這些傢伙聚在一起只知道聊女人、吹牛、打牌,再無聊的時候也就剩下賭了!而且賭得很大,親王殿下就見過有個倒楣的中校輸給塔里兩千金泰。

兩千金泰!乖乖……那是一戶普通市民十年的收入!

“不過……咱們是不是跑題了?”奧斯卡好言提醒這些軍中敗類。

畏于親王殿下在之前所展示出來的權威,一區和二區的兵痞們總算安靜下來,但仍有人在坐席後面交頭接耳地議論。

奧斯卡靠在擺著涼席的軟榻上,卷著衣袖,手裏還端著一杯酒。在這些傢伙面前,他也隨便起來。室內太熱,他就將軍靴甩到一邊,赤著腳,全是一副無賴的樣子。在記憶深處,奧斯卡覺得自己扮無賴最在行。

“魯利斯通……”率領第二攻擊集群的帝國親王幾乎是呻吟地招呼著他的參謀長。

“看在光明神的份兒上,在我沒睡著之前,趕快把銀髮老頭兒的進攻部署解說一遍……”

阿蘭對在場的軍人點了點頭,然後他便指了指戰術地圖上的黑色區域,這個區域位於肖伯河上的渡口與傑布靈要塞之間的地理中心。若是在白天出去轉一轉,你就會發現那裏要算一處異常優越的草場,是兩岸的牧民放馬的地方。

“這兒就是我們的預定戰場!”近衛軍統帥掃視了一遍軍人的目光,他看到的是對戰鬥的渴望。

“如果沒有意外……先留意一下,我說的意外包括兩方面,第一……阿蘭的劍鋒指向仍然停留在河對岸的侵略軍。

“荷茵蘭國王突然改變主意!放棄強渡河套,就地轉入防禦!這樣的話……就要換成我們去發動強攻,作戰部雖然制訂了類似的計畫。但進攻效果並不顯著。”

“第二……”阿蘭將劍鋒移向多摩爾省西部地區。

“在敵人強渡肖伯河之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領導地攻擊集群沒有按時抵達預定戰場。若是親王殿下無法搶佔布塞巴克渡口、截斷西方聯盟軍的退路,那麼敵人就會從我們的魚網中掙脫出身。”

“不能指望第二集群!”軍官佇列中突然響起這樣一個聲音。

“是啊!第二集群只有小白臉!”

“我們該讓親王殿下率領南方軍……”

“到此為止!”阿蘭突然叫停。軍官佇列立刻安靜下來。銀髮元帥連連揮手,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帝國第一第二軍區地整體作戰能力。

“但是……南方集團軍群要應付法蘭王國的動向,北方集團軍群要防備喜歡敲門地德意斯正規軍。所以……我們只能從中部軍區抽調兵力,不管第一第二軍區的戰場指揮官到底是不是男人。我們只能期盼奧斯涅親王的進攻行動能夠順利完成包圍網。”

泰坦第一攻擊集群的將校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們開始低聲議論,在某些角落甚至還爆發了爭執。這些軍官都不是盲從的呆子,他們都是有過實戰經驗地戰場一線指揮官,在他們看來,大決戰的前景可一點都不樂觀。

首先,也就是阿蘭所說的第一個意外!說真的,這個意外很可能成為現實!西方聯盟軍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他們對近衛軍集結起來的一個三十余萬人組成的龐大集群不會視而不見。即使荷茵蘭國王長著一顆豬腦袋也會在這個時候仔細想想。幹嘛要渡河去進攻蓄勢以待的敵人?

如果進攻失利,背後的河流不就成了他的致命傷?

然後。也就是阿蘭所說的第二個意外!說到這裏地軍官不僅紛紛搖頭,首都圈那些嗜好揮霍青春的貴族子弟始終把近衛軍視為“成長的搖籃”他們生下來就有一身地尊貴爵號。有的甚至擁有父母雙方同時過繼的頭銜。你想想,這些遊手好閒的尊貴少爺會像普通職員那樣上下班嗎?於是他們對政府部門地差使嗤之以鼻,對近衛軍的制服就比較感興趣。因為軍官的俸祿也很豐厚,再加上和平時期的軍人根本無事可幹。

所以毗距離首都最近的第一第二軍區就成了搖籃,軍隊惡棍、軍隊少爺的搖籃。或者說,這兩個軍區常年超編的司令部就是首都貴族圈的幼稚園。

那麼……光是想想就覺得擔心,幼稚園的少爺兵要上戰場,也許光明神都猜不到那些傢伙會怎麼幹!

說到最後,軍人終於拋出最擔心的問題。那就是泰坦近衛軍的歷史上從未在一處戰場遭遇過二十多萬人組成的敵軍主力集群!阿蘭元帥要用三十余萬人去殲滅對方的二十多萬人,這在理論和實際上都是西大陸未有先例的事情。

阿蘭將一切都看在眼裏,他知道近衛軍仍對即將來臨的大戰缺乏必勝的信念。

可現下的處境對於奧斯卡來說卻連一點希望都沒有!他的部隊組織無力,缺乏鬥志,軍官階層多是貪生怕死之輩,連帶士兵也儘是一副倒楣相。沒人知道這位帝國親王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因為他對第二攻擊集群的日常工作置之不理,只知道按照作戰說明上的路線匆忙行軍。

在冗長的戰術解說結束之後,參加軍事例會的首都軍官有一大半都睡著了,剩下的也在半夢半醒之間。奧斯卡看看左右,幸好他還有繆拉和呂克西泰爾,要不然他還真不知道這一仗要怎麼打。

“是啊!這一仗要怎麼打?”阿蘭志得意滿地笑了起來,他對他的戰場指揮官們說。

“不知你們看沒看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在皇家軍事學院求學時的畢業論文?”

“奧斯涅元帥曾對大兵團作戰的集團隊形以及戰略戰術進行過深入細緻的分析,他提出一個很有見地的主張!”

幾名士兵又將一副巨大的戰術地圖掛到托架上。

阿蘭指了指地圖上顯示的那塊蜂巢狀的龐大陰影。

“按照奧斯涅元帥對大兵團主力決戰的構想,我們要將參加此次戰役的三十四支騎步軍團進行整編,三軍為一路縱隊!每路縱隊下轄兩個步兵軍、一個騎兵軍。也就是說,按照蜂巢的平面模型,我們要在預定戰場上排開十一路縱隊,按照戰鬥序列的次序發動集團衝鋒,而不是像從前那樣把一座座千人陣陸續投入戰場!”

“那麼……還有沒有問題?”奧斯卡敲響了桌面,不過他又補充一句。

“大家都醒醒!”

席位上的軍官們強自打起精神,他們信誓旦旦地向元帥賭咒發誓,就像這些打從娘胎出來就沒動過刀劍的傢伙各個都變成超人。

奧斯卡就聳了聳肩,這和他之前對衛國戰爭的設想完全不一樣。打量著面前這些一無是處的飯桶,第二攻擊集群的統帥只得說。

“散會……你們這群懶蟲!咱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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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穹蒼下 第九章

說起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近衛軍第一第二軍區的少爺們都覺得他是一個怪人,一個懶惰又見天無所事事的怪人,只會哦啦哦啦地叫。

不過只有遊手好閒的傢伙才這樣以為,真正精明的人都很尊敬這位早在年少之時就已崛起于都林城的親王殿下。 到底哪種猜測更真實一些?大概沒人清楚這個問題,因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確實是一個古怪的人。

在大戰來臨之跡,他沒有做任何戰前動員,也不像一位元帥那樣嚴厲地苛責他的部下。確切一點說,他的第二攻擊集群就是一盤散沙!當一份軍令從親王殿下的司令部傳達下去的時候,往往是軍長找不到師長、師長找不到團長,而團長要是想找手下的隊長就更困難了。

不管是開玩笑也好,存心的也罷。800年7月份的第一天,睡醒一覺的親王殿下突然覺得,他的腦筋又活過來了!這件事值得慶倖,因為塔里、繆拉、還有他所熟識的幾位特戰軍官……總之他地老朋友都已經離開赫波霍普城堡。丟下可憐的元帥一個人。

可憐的元帥在整理內務地時候突然發現,薇姿德林夫人送給他的火槍不見了一把。這真是見鬼了!他地司令部會有小偷?

親王殿下大發雷霆,他的聲音在整個原始森林裏回蕩。

經過一上午的排查。嫌疑人出現了,這個傢伙是集群參謀處當晚的值星官。輸錢輸得發神經,偷東西偷到元帥的頭上啦。

奧斯卡陰沉著一張臉,他好像不知該說什麼,不過他地火槍是必須追回來的。近衛軍元帥將這個註定該死一千次的倒楣鬼交給了惡魔桑迪,桑迪南已經有半年多沒有見過鮮血了。他在接管嫌犯的時候興奮得像頭發情的母狗,一個勁兒的對著他的主人搖尾巴。

很快,另外一個從犯出現了,這是一位年輕的少校,據說他家除了錢就什麼都沒有。他招認,自己花了三千金泰將火槍買到手,不過這個蠢貨並沒過問火槍的來歷,只知道把這玩意兒掛在腰上可以向人炫耀一把。

奧斯卡把他叫到身邊,問他。

“你知道這東西怎麼用嗎?”

少校傻呼呼地對元帥說。

“我還在研究呢!”

奧斯卡翻了個白眼。

“還是我教你吧……”

於是,帝國親王像重複過無數次那樣拉開火槍的撞機、裝填火藥、塞好彈丸,然後對準那個白癡地眉心。

槍火驚飛了森林裏的候鳥。似乎整座宮殿都在這聲清脆的轟鳴中晃了一晃。年輕地少校倒在地上,翻著死魚一樣的眼睛。除了這雙眼睛,他的表情仍算生動,據說還帶著笑。似乎在笑親王殿下的興師動眾。

眾目睽睽之下,來自波西斯地異教徒將倒楣的少校拖出宮殿,鮮血在白色大理石地磚上塗抹了一層豔麗的印記,就像一幅看不懂韻意的印象畫。

少爺們驚恐地瑟縮在宮殿的角落裏,他們還搞不清狀況,只是覺得親王的舉動太離譜了。但沒人敢抱怨,他們現在才發現,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赫赫威名並不是平白得來的。

最後,其實也就是十幾分鐘以後,惡魔桑迪將不成人形的盜賊和伏罪狀一塊兒送到元帥面前,奧斯卡還是沒有說什麼,不過他決定用一種酷刑來對付這個傢伙。

泰坦帝國軍議庭獄押司一共有六位劊子手,奧斯卡的第二攻擊集群帶有了其中一位,也是最棒的一個。在神聖泰坦從事劊子手這個行當,註定要被人看不起,人們戲稱這些靠屠刀吃飯的人為“姨媽”借用這個專門管閒事的老女人來嘲笑劊子手,或許……人們用的是姨媽的另一層與骯髒的血液有關的引申意。

不過……軍議庭劊子手並不認為“姨媽”這個辭彙侮辱了他們,他們還按照手藝的高低進行了排序。最高明的劊子手就是“大姨媽”往下是“二姨媽”、“三姨媽”、“四姨媽”……

奧斯卡很高興,他帶著最高明的屠夫,他在赫波霍普宮的主客室接見了這名年紀夠做爺爺的老劊子手。

“斯巴克大姨媽!你入行幾年了”

斯巴克面色從容。

“報告殿下,四十四年!”

“做大姨媽幾年了?”

斯巴克皺著眉頭想了想。

“報告殿下,三十四年!”

奧斯卡非常滿意,他打量起這名獄押司的老劊子。屋堂裏大部幽暗,陽光從窗櫺間射進來,一條條一框框地嵌在斯巴克的臉上。老人眼窩深陷,形容枯槁,羅圈腿、佝僂背,高高的鼻樑下緊抿著的嘴,活脫脫一條刀疤。

斯巴克微微睜著眼,一線冰冷的目光就落在帝國親王的身上。奧斯卡就寒了臉,他就對老劊子說。

“斯巴克大姨媽,給我介紹一種酷刑吧!”

老劊子手像報菜名一樣,把軍議法庭獄押司歷來用過的刑法一一報了一遍,不過無非是打軍杖、壓木槓、悶口袋、火刑架、五馬分屍、大卸八塊什麼的,奧斯卡聽了後,連連搖頭,說一般一般太一般了,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

親王殿下在最後還補充到。

“小時候,我在多摩爾加可見多了!那裏的大姨媽總是能夠推陳出新!斯巴克。你再想想吧,別砸了軍部法庭獄押司的招牌啊!”

老劊子手這才誠惶誠恐起來,同行之間地競爭之心令他完全打起精神。不過他更看重的是面前的這位親王殿下。看來都林城地傳聞多半都是真的,這位帝國親王在多摩爾加監獄可不是白呆了十年。真可謂見多識廣啊!

老劊子手從宮殿出來,遇到他地人都認出他那身象徵屠夫的紅字斗篷,集團軍群裏的軍官都知道他要幹什麼,於是都遠遠躲開了。老劊子仍是那副謹小慎微的表情,但他卻在心裏冷笑。

這個世界缺不了劊子就像羅曼聖城缺不了光明神。但人們都瞧不起劊子手這個行當,而斯巴克也瞧不起任何人,就跟你瞧不起任何豬狗沒兩樣。

帝國軍部裏的將軍元帥走馬燈一樣地換,只有斯巴克這一位大姨媽,穩如磐石,堅如阿卑西斯。所以……若是換你做了四十年劊子手用世間各種酷刑將近千鬼魂送進地獄,相信你也會覺得生命其實是豬狗不如的東西。

老劊子手從華麗的皇室宮殿回到了他在森林裏的小窩棚,那裏有他的幾位徒弟。開門見山,斯巴克對徒弟們說。

“老子這輩子就沒進過皇宮。即使是一個小小的門衛也覺得咱們晦氣。當年陪導師斬殺一位皇后的時候沒有進過宮門、前幾年斬首近衛軍總參謀長的時候也沒受過獎勵!

可今天我去了!說實在的,你們這些小狗崽子做夢也想不到帝國的宮殿是怎麼一副樣子。這說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看得起咱們這個行當,而咱們在幹活兒地時候也得對得起他!”

幾名小徒弟膽戰心驚地點頭。進皇宮?他們確實連想都不敢想!入了劊子手這個行當,就等於與現實世界完全隔離。他們就像帝國圈養的囚徒一樣,過著苦行修士那樣的潦倒生活,只在執行死刑地時候才有一些微薄的收入。這點收入可以決定死刑犯要遭受的罪過和疼楚。

“那個不長眼的傢伙怎麼會去偷親王殿下地東西?”一名小徒弟恨恨地說。

斯巴克靈機一動,有主意了!他屁顛屁顛地跑回宮殿,對高高在上的帝國親王說。

“我發誓,您一定沒見過這種刑罰!對於那些有眼無珠的人,我們可以用‘劐首刑’!殿下請放心,雖然我只見過我的恩師用過一次,但我絕對不會讓您失望。”

奧斯涅親王極感興趣的哦啦一聲。

“你們聽聽!你們聽聽!”他向在場的軍人大聲叫囂。

“劐首刑!劐首刑!我還真是頭一次聽說呢!地點就定在殿外的校場吧,咱們都過去,長長見識。”

軍令如山,近衛軍第二攻擊集群的將校第一次全員集結,他們在宮殿外的校場排成方隊,準備觀看從未聽說過的古老刑罰。

斯巴克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才將執行戴首刑的材料準備停當,首先他量了量罪犯的腦袋,又量了量罪犯雙目之間的距離,然後他找到軍需長,領了一塊上好的熟鐵,親自操爐,打造了一副露出雙眼的鐵箍,這個鐵箍像面具那樣,在腦後留了一個開口,兩邊開口上都有一個小孔,小孔用來串系皮繩。


大姨媽的徒弟們也沒閑著,他們做的是精細的木工活兒,這些勁頭十足的幫工製造了一個小巧的絞盤,還選了一條彈性十足的牛皮繩,然後又將皮繩拴在絞盤上,另一頭連著鐵箍。

下午四點,就在軍人們哈欠連天的時候,斯巴克大姨媽的表演開始了。軍事法庭獄押司最高明的劊子手先向端坐在校場高臺上的奧斯涅元帥致以軍禮,然後便示意身邊的小徒弟當眾宣佈罪犯所犯的罪名和最高統帥確認的刑罰。

在這之後,高潮戲碼就上演了!老劊子將人犯的脖子固定在木柵欄裏,這樣一來犯人就無法移動頭部,然後他便給犯人帶上頭箍!嘖嘖!

瞧瞧斯巴克大姨媽的手藝,這個鐵箍不大不小,戴在犯人頭上剛好合適。

斯巴克凝神注視犯人的眼睛,他可不是在欣賞犯人眼中的驚恐絕望,而是尋思這雙眼珠和鐵箍的位置是否恰當。

最後,大姨媽滿意地歎息一聲。他再次轉向元帥。

“準備好了,請您下命令。”

奧斯卡隨意揮了揮手。他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動著,並不是因為緊張。而是興奮得發抖!記得小時侯,他不止一次地見識過多摩爾加監獄那位大姨媽的表演,可每次都把他嚇得屁滾尿流,不過時間一久,他也就麻木了!既然今天好不容易興奮起來。但願軍部地大姨媽別令他失望才是。

斯巴克得到了首肯,他便開始動作。其實很簡單,他要做的就是轉動絞盤的把手,牛皮索不斷收緊,連帶犯人頭上地鐵箍也不斷收緊。

也許最開始還沒有什麼感覺,可不多一會兒,犯人還是呻吟,再接著,他瘋狂地撕喊、不斷地踢動雙腿,似乎他身上的沒一塊肌肉都在顫抖、都在蠕動。可他就是阻止不了頭上地鐵箍,鐵箍在眼眶的位置完全凹陷,陷入他的眉骨。壓迫他的眼珠。

圍觀的軍人像秋天地螞柞一樣瑟瑟發抖,有的不忍再看,緊緊閉著眼睛;有的呆若木雞,神志不清;不過。仍有一些人表現得十分平靜,這個時候就聽奧斯涅元帥對他的參謀長說。

“留意一下,開戰的時候,把精神正常的人排在第一線戰鬥序列。”

魯利斯通少將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像搗蒜那樣點著頭。親王殿下的安排確實高明,能目睹這一切而不痛哭失聲的傢伙絕對有資格登臨戰場第一線。

斯巴克大姨媽一直在觀望奧斯涅親王的眼色,就在犯人被折磨了一小時地時候,近衛軍元帥流露出一絲困倦的神情。軍議法庭獄押司的老劊子手當機立斷,他猛地轉了一下絞盤,犯人立刻發出一聲慘絕人寰地淒喊,兩粒仍帶神采的眼珠就像出膛的槍彈一樣急射而出,鐵箍上的兩處眼形缺口血跡斑斑。

急射而出地眼珠飛出好遠,彈在一名圍觀的軍官身上,這個傢伙先是看了看鎧甲上沾著的一點眼肉,又看了看滾落在地的球狀物,然後便雙眼一翻,人世不醒。

酷刑仍在繼續,犯人的身體爆發出巨大的動能,他的淒喊慘叫驚天動地,他的掙扎顫抖令固定他的木柵也生出裂紋。

斯巴克大姨媽用虔誠的目光注視著犯人的眼睛,哦對了!那裏已經變成兩個深不見底的血洞,隨著鐵箍的不斷收緊,血水、碎骨、肉末一湧而出,這使那兩個小小的黑洞更像藏匿了無數鬼魂的深淵。

終於!犯人的喊叫變做斷斷續續的呻吟,瘋狂的掙扎化為精確到每根筋腱的痙攣。鐵箍已經切開腦殼,深深嵌入顱骨,黑洞洞的深淵也已流出涓涓白漿。

又過了一會兒,斯巴克大姨媽探手試了試犯人的脈搏,他輕鬆地歎息一聲,然後像往常那樣恭身退到一邊。

“元帥閣下,請您驗刑!”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志得意滿地走下校場高臺,台下的軍官佇列立刻讓出通道,只有在行刑過程中暈倒的幾個傢伙仍然躺在地上充當障礙。奧斯卡小心地避開這些不醒人世的傢伙,又謹慎地避開地上的那些嘔吐物,然後他才看到被他處以劐首之刑的那個可憐蟲。

奧斯卡只是用眼尾一掃便移開視線,他轉向恭立一邊的劊子手。

“不愧是軍部獄押司執掌刑杖三十四年的斯巴克大姨媽!我對你的手藝滿意極了!”按照傳統,帝國親王邊說邊丟給劊子手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透過袋口的縫隙,斯巴克老頭兒看到一絲耀眼的金光。

“我的殿下,感謝您的恩賜,我等時刻為您效命!”

奧斯卡看了看單膝跪地的劊子手,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然後便轉向仍在一邊呆站著的軍官團。

第一第二軍區的大少爺小少爺裏面也不乏一些機靈的傢伙,他們帶頭跪伏於地,就像榮勳騎士面對主人一樣。

奧斯卡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

“起來吧傻小子們!不過咱們得把醜話說在前頭!明天開拔,出了森林就是戰區!若是有人遲到、掉隊、開小差、或是發生任何令我感到不愉快的事情……”

年輕的近衛軍元帥指了指跪在地上像頭臭鼬一樣的軍部劊子手。

“我不會介意讓他和斯巴克大姨媽相處一段時間。”

在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確切點說是在斯巴克大姨媽退休之前,平日裏高高在上地軍老爺軍少爺都習慣用母兔一樣的表情打量他,然後還要甜甜地叫聲“大姨媽日安”、“大姨媽早上好”之類的話。

再後來。直到斯巴克臨死地時候,他還在念叨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對他高看一眼的恩典。這時人們就得提醒他。

是大帝對您地恩典,老斯巴克不屑地瞪了一眼多嘴的傢伙,四周立刻殺氣縱橫。劊子手說。

“你們怎麼不想想?我的主人若是沒有用到我的那些酷刑,他能皇袍加身嗎?”

人們也就不再多話,老斯巴克也就死掉了。沒人知道他是上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獄,不過安魯大帝確實沒有忘記這個一生殺人無算的老雜種,大帝在劊子手死後追封其為榮勳騎士,結果全天下地劊子手都在床頭擺了一張斯巴克的畫像,像對待聖人一樣朝拜他。估計……老斯巴克是上天堂了。

教曆800年7月6日,就在奧斯涅元帥的第二攻擊集群還在多摩爾省西方邊界的叢林邊緣像蛔蟲那樣晃悠的時候,光明神可憐見!銀狐阿蘭在趕到他的臨時指揮中心時甚至忘記穿上制服,他興奮得直發抖、任憑額前的銀髮遮住視線也不伸手收攏一下。

近衛軍統帥的雙手都攥著檔,一份是帝國軍事情報局最終確認的戰場訊息,另一份是河岸附近的哨所發來地敵情通報。

“哈哈!哈哈哈哈哈!”阿蘭這頭老狐狸仔細地對比著兩份通報。

他的笑聲震驚四座,渾厚的迴響在四壁上環繞,久久不散。

“渡河啦!西邊來地下等人開始渡河啦!”阿蘭放下文件。他拍了拍一名老參謀的肩膀。

“代我向各戰鬥部下命令吧,集結!全員集結!于本月十五日晨時九點列陣於預定戰場。”

這名老參謀官欣喜若狂地立正敬禮,他看了看作戰室中近百名同僚。又看了看手舞足蹈的阿蘭。

“元帥!恭喜您!敵人落進了我們為他們製造的死牢!”

阿蘭搖了搖頭,不過他面上地得意仍然無法遮掩。

“還不一定……現在還不能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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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09:47:02
參謀官再一次立正敬禮,這次不是恭維,只是用充滿激情的眼光注視著他的統帥,他的統帥將一紙醞釀戰鬥的命令交到他的手裏,他要在轉簽落款署名,他的名字會和這份命令一同載入史冊,同時,阿蘭也遞出了另一份準備了好長時間的文件。

老參謀虔誠地接了過來,他一看之前便已肅然起敬。

“神聖泰坦帝國軍務大臣、武裝力量最高統帥馮休依特阿蘭告近衛軍全軍書!”

不得已,老參謀又向統帥致以最虔誠的敬禮。

阿蘭輕輕擺了擺手,他不希望被人用“緬懷”的目光打量著。為了引開軍人們的視線,近衛軍統帥將握在左手的軍報一張一張地攤在桌面上,那本是軍情局遞交的背景分析報告,但現在它已是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素描畫卷。

阿蘭撫摸著畫家的筆鋒,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些傷兵的淒喊、能夠聽到血滴濺落地板的聲音。

“替我問候一下軍情測控中心第一行動分隊的指揮官,如果他要舉辦個人畫展,記得叫他給我送來一張邀請函。”

打發走年紀不小的參謀官,阿蘭又拿起一份圖畫,圖畫上有一位年輕的母親,她有微彎的捲髮、鵝蛋形的面頰、玲瓏有致的五官,但畫家卻賦予這位美麗的女子一雙疲憊、痛苦、充滿心疼的眼睛。

“孩子們!孩子們!進屋去吧!進屋去吧!”謝尼莎大力推搡著不聽話的阿亞娜和米德爾斯,這兩個小傢伙已經到了淘氣的年級,之前的逃亡旅程差點令他們喪命,更別提玩耍。

可是現在,兩個孩子擁有一個寬敞明亮的大房間,晚上有熱水洗澡,早晨還有兩個雞蛋和好吃的奶油蛋糕,真要感謝那位好心的格拉斯勞爵士,是這位貴族老爺收容了落難的母子。

“媽媽看哪!老爺送給我一本樂譜!”小女孩兒在向母親展示的時候仍將樂譜緊抱在懷裏,她怕媽媽像對付那些巧克力糖塊一樣把它奪走。

“我……我的禮物是一套畫具!”小男孩不甘落後,他年紀太小。

對母親奪走地巧克力糖塊已經沒有印象,於是他便向獻寶那樣高舉著一套畫具。

謝尼莎親了親女兒的額頭,捏了捏兒子的面頰。

“快進去吧!”兩個孩子這才聽話地走進房間,不過他們還在嘀咕。

“格拉斯勞老爺又要出門嗎?”

“我囑咐過你,別讓孩子們那樣稱呼我!”格拉斯勞用一種危險地目光打量著女人。

謝尼莎環視了一遍這個臨時居所,她知道這是格拉斯勞爵士的祖屋。

“可是老和…您確實是!”

格拉斯勞有些惱火,他一心整理行裝,女人打算過來幫忙。被他粗魯地拒絕了。令人難堪地沉默持續了很長時間,最終格拉斯勞還是不耐煩了。

“謝尼莎!我把你請進家門不是讓你做僕人,你不要整天掛著一副低眉順目的嘴臉,我是需要一個……一個……”爵士仔細斟酌著措辭,但他發現自己就是說不出口。儘管他與謝尼莎只相處了十幾天,但他舊司義無反顧地愛上了這個飽經苦難的寡婦。

謝尼莎沒有言語,但她心裏十分清楚,爵士的家需要一位元女主人,可她連想都不敢想,她從前的男人是一個普通地木匠。被西方來的下等人抓去做苦工,但送回來的卻是屍體,儘管如此。她還是覺得自己和木匠才是般配的一對兒,而不是……天哪!一位爵士!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格拉斯勞丟開行李,他將卑微的女子逼到房間中的一個角落。

謝尼莎緊緊抓著裙擺,她的一顆心……哦不!是許多顆心在上下亂跳!她一直都在奇怪。面前的男人既然這麼需要她的關注,為什麼不直接把她拖上床?她不會拒絕的,甚至非常歡迎!

“光明神哪!我可真是下賤!”女人這樣想,不過她又在為自己尋找解釋。

“那樣一來,就可以償還貴族老爺為她和她地子女所做的一切!”女人以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格拉斯勞瞥了一眼壁櫥上地座鐘,天啊!他馬上就得動身。這位貴族紳士抓過女人的手,將一紙文書和一個小巧的首飾盒塞進女人手裏。

“我不知道這一走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檔是裏的地契和大屋地產權,那個首飾盒是送給你的,不過你得答應我,等到我回來的時候才能打開盒子。”

謝尼莎想哭,她緊緊攥著小小的首飾盒,她再愚蠢也知道這麼小的盒子只裝得下一枚戒指。

“好啦!過來抱住我,這是男主人的命令!”格拉斯勞向女人敞開懷抱。

謝尼莎仍在猶豫,她在心底確實渴求這樣一份禮物,她的孩子也需要這樣一種依靠,可是……她只是平凡無奇的謝尼莎,一個守林人的女兒,一個木匠的妻子。她……男人等不及了。格拉斯勞憤怒地抱緊女人,他在女人耳邊呼氣,還悄悄說。

“你這小傻瓜……你這小傻瓜……”

“我是傻瓜嗎?”謝尼莎怔怔地留在男人懷裏,男人的溫度和好聞氣味令她確信,她的確被神明施了愛情的魔咒。

“我得走了小傻瓜!”格拉斯勞像一位真正的紳士那樣整理了一下著裝,然後又親吻了女人的額頭。

謝尼莎還是那副呆板的面孔,這令男人失望地別開頭。格拉斯勞在庭院裏跟大屋的管家和僕從告別,在躍上馬背的時候,他的小傻瓜淚眼汪汪地立在門邊,含情脈脈地望著他,還有孩子們,孩子們擠在客廳的落地窗裏面,爭相沖他揮手。爵士感到些許沉痛,如果這個世界沒有近衛軍、沒有帝國軍事情報局那該多好!

最後一次打量沉默的女人,泰坦帝國軍情軍戰場測控中心第一行動分隊總指揮毅然決然地抽打戰馬,戰馬載著他遠離家園,遠離心愛的女人。

謝尼莎呆愣了半晌,她突然追了上去,不過追到莊園的門邊她便放棄了,男人的身影落在遠方,漸漸渺小。孩子們不知何時跑到母親身邊,女孩緊抓著她的樂譜,男孩懷抱著他的畫具。

“老爺走了嗎?”

謝尼莎迅速擦拭了一把不斷滴落地淚水,她不著痕跡地合上小巧的首飾盒,那枚鑽石婚戒的閃光立刻消失。

“別叫老爺。等他回來,要叫父親!”

孩子們歡快地答應了一聲。然後再次向母親展示他們得到地禮物。

憑藉帝國軍情局派發的特殊通行證,格拉斯勞爵士穿越了整個戒備森嚴地河套平原,他在肖伯河下游中心地區的一個小兵站換了一匹戰馬,然後繼續趕路。當月光和星斗的微芒灑滿大地的時候,爵士在約定地點與他的行動隊員匯合了。他逐一打量了一下隊員們地面孔,除了風塵和疲憊,似乎再沒別的。

“謝謝大家!”爵士向他的隊員致以軍禮,這種莊嚴肅穆的姿勢與他那身平平無奇的獵裝根本不搭調,再看那些向他還禮的隊員就更離譜了!這裏有驛站的馬夫、地區教堂的牧師、腳上沾著泥巴的農戶、還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風流女子。

“只有這些嗎?”爵士將手中那些小紙條舉了起來。他地隊員紛紛點頭。也許是看出了長官的擔憂,一位上了年紀的老鞋匠站了出來。

“先生,您知道……我們在敵佔區混飯吃可一點都不容易!那些狗崽子見了女人就知道欺負,見了男人就懷疑是探子,不過您可以放心,我們撥集到地情報都是準確可靠的。這點我們可以用性命擔保。”

爵士只得點頭,不過他知道這裏不能久留,他還要向軍情局的高層進行彙報。他的簡報會為第一特種作戰旅地出擊提供充足的依據,這可一點也耽誤不得。

馬不停蹄,格拉斯勞告別他的隊員,又換成一套上校軍服。然後繼續趕路,大概是在半夜的時候,爵士趕到肖伯河畔的尼加拉城,這座城市擁有一個巨大的碼頭和一座年產一百多艘個式帆船的大船塢。同時,尼加拉也是前線與後方的分水嶺,是銀狐阿蘭賴以生存的補給中心和後勤基地。

時值夜深人靜,城市卻燈火通明,人聲吵雜。碼頭上的裝卸工已經不是第一次不計報酬的加班加點,不過他們會算另外一筆賬。多卸一捆箭矢就能多殺一夥強盜、多卸一袋麵粉就可以救活一家難民。

“夥計們!再加把勁兒!天亮的時候就要把這些傢伙送到弟兄們的手上!”碼頭都是這種呼喊。格拉斯勞跳下馬,將這匹屁股上印著軍徽的小傢伙交給一名衛兵,然後他就在混亂的碼頭上尋找,還時不時地抓住一個陌生人問上一問。

“哪艘船是從都林來的?”

大多數忙著搬運戰爭物資的軍人都不清楚,格拉斯勞直到找見一位調度官才被告知,那艘都林來的大帆船就在船塢裏頭。這位調度官還頗為驚奇的說,船主是個古怪的人,沒有河道通往都林,他卻說船是從首都來的。

格拉斯勞大喜過望,他拍了拍調度官的肩膀。

“沒錯!這就是我要找的,它的確來自首都!”

爵士在向調度官道謝之後就趕往船塢的方向,這裏的守衛非常多,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岸邊的河堤上還有牽著軍犬的士兵在往返巡邏。

格拉斯勞在通過門崗的時候便遇到迎接他的軍官,經過介紹他才知道,面前這位不怎麼正經的中校軍官竟是軍情特戰第一旅大名鼎鼎的遊擊團長“基佬”麥克。

麥克上校在與格拉斯勞互敬軍禮之後便用力地握手,兩個人都有種找到“組織”的感覺,他們邊走邊談,直到進入繁忙的船塢。

“這是什麼東西?”爵士指著船塢中的一艘怪船,他可從沒見過能夠開關閉合的平頂船頭。

麥克上校聳了聳肩。

“這東西和樓車上的吊板是一個道理,我們在由水路進攻布塞巴克渡口的時候就會用到。”

格拉斯勞又看了看怪船,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戰場測控中心第一行動指揮官已經帶到!”

“好啦!我知道啦!”軍情副局長、近衛軍中將蒂沃利哈德雷伯爵從桌案上抬起頭,他將手裏的放大鏡甩到一邊,在格拉斯勞還未向他致敬的時候便一把抱住對方。

“怎麼樣?最近是不是讓要把你給忙死了?”

格拉斯勞只得苦笑,他想說不忙。可又覺著離譜,他只能說。

“將軍。一切為了帝國!”

軍情副局長點了點頭,他向地區行動長官指示了一個座位。立刻就座。

“看看我們的前敵情報人員帶來了什麼吧!”蒂沃利邊說邊搓了搓手。在他身邊,幾位來自第二攻擊集群地特戰軍官也露出凝神傾聽的神情。

格拉斯勞清了清嗓子,他需要一杯烈酒。

教曆800年6月中下旬,入侵者針對布塞巴克渡口地區的強力攻勢終於告一段落,他們著力修復渡口地基礎設施。並開始向對岸的近衛軍進行襲擾。

7月1日,也就是今日晨時,反坦聯盟主力將隱藏在森林裏地木筏全都抬了出來,一上午的時間,大概有兩萬餘名騎兵度過肖伯河。近衛軍按照阿蘭元帥的指示,沒有進行堵截,也沒有干擾西方聯盟軍的渡河行動。到了今天傍晚,布塞巴克渡口地區的渡船仍在穿梭,反坦聯盟主力似乎等不及要與銀狐阿蘭決一雌雄。

“這是好事……”軍情副局長在沉吟半晌之後才吐出這句話。

“西方聯盟想要解決問題,阿蘭也想解決問題。最後還是要看大決戰地戰果,自古以來一直都是這樣,什麼戰略戰術都不是問題的關鍵。歷史只注重結果。”

格拉斯勞對頂頭上司的感慨並不十分在乎,他關心的是軍情特戰第一旅即將進行的強攻。

“第一旅的長官們,我帶來了聯盟軍在渡口地區的佈防圖。”

呂克西泰爾準將連忙站了起來,他珍之重之地接過那份折疊起來的圖紙。

“我很抱歉。您的部下……是不是有所損傷?”

特戰旅長邊說邊用敵人的兵力演示圖向格拉斯勞爵士示意了一下,他在看到爵士搖頭時才輕鬆地歎息一聲。

格拉斯勞說。

“沒這回事,我地部下隱藏得很好,至今還沒有人失去聯絡!”看得出,軍情上校在說起這件事時十分自豪,也十分慶倖。

呂克•西泰爾點了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

特戰旅長將佈防圖攤在桌案上,圖紙四角都用蠟臺壓住。四周的作戰軍官和參謀將校都圍了上來,他們都是行家,只是瞧了一眼便已知道,這張圖紙不但精確到每個哨所的位置,連敵人每名衛兵地巡邏路線都已標記清楚。

呂克西泰爾稍稍一愣,他很久都沒遇到這麼專業的陣地佈防圖了!

當然,這位特戰專家指的是繪製圖紙的人,對於敵人地防區佈置,呂克西泰爾只能說……馬馬虎虎。

“我們可以在這兒動手!”短吻鱷馬歇爾是最先發言的一線作戰軍官,他指了指渡口上的一個小角落,那裏的水深標記是整段水域的最低點。馬歇爾在奶,時代就曾擔任過強襲團長,說到突然襲擊,這裏沒人比他更在行。這頭短吻鍔話音剛落,他的同僚便紛紛點頭。

突擊團長別列斯基湊了上來,他反復琢磨著圖案,這片進攻區域應是渡口上的一處天然豁口,與棧橋和碼頭的距離相當,並且連接河岸上的開闊地;開闊地足有千多平米,完全可以展開強攻突襲的隊形。

“我得提醒你們!”格拉斯勞邊說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這該死的夏天令他極為厭煩。

“不管那裏地形如何,也不管水深幾許!布塞巴克是反坦聯盟軍的前進通道,也是撤退的唯一路徑,他們留守在渡口上的部隊一定數量驚人,而且……”

“我們預見到這一點了!”特戰旅長打斷了爵士的話,他將一條嶄新的毛巾遞給滿頭大汗的格拉斯勞。

“但是……帝國的一位親王殿下曾經說過,有些事情……軍人必須要做!”

“沒錯!”塔馮蘇霍伊少將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我們的英雄,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在發動妻女山阻擊戰時就是這麼說的!當時我還傻呼呼的相信了,結果落得個炮毀人亡。”

在場的軍官都笑了起來,只有軍情副局長皺起眉頭。

“你這該死的!就不能準時一次?”

塔里仍是那副惡貫滿盈的醜惡嘴臉,他大模大樣地伸出手,攀上蒂沃利哈德雷中將的肩膀。

“大叔!別擔心!我去看了看剛剛運抵口岸的新式火炮!我發誓!不管西方來的下等人在渡口留守多少人,我的炮艦能幹掉其中的三分之一,連帶摧毀所有的岸基設施。”

“剩下的三分之一得歸我!”特戰旅長笑了笑,然後他和所有人一樣,將問詢的目光投向一直未做聲的紅虎騎兵軍軍長。

繆拉抽出一把短刀,鋒刃沿著陸地上的一條線路逐漸接近渡口。

“既然大家都這麼說……那麼最後的三分之一無論如何也得賤賣給我!”

在軍人的笑聲中,蒂沃利哈德雷中將掏出一分文書,他向在場的軍人揮了揮手。

“帝國軍情局長、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令!行動代號……”

“剪刀與裁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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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穹蒼下 第一章

教曆800年7月14日,《泰坦衛國戰爭史》對這一天未有一個字的描述,所以,我們需要補充。

14號早晨,天剛濛濛亮,像所有偶然的夏日一樣,森林、河流、市鎮,在這一天的清晨醒來了。無數年輕的生命望著頭頂的蒼穹,原以為……生命年輕的時候,就像散步時一段很長的路可以慢慢去走。但戰爭卻是一件可以令生命縮放的事物。在這件事物面前,很多東西是揮霍,很多東西是放棄,譬如光陰譬如愛情譬如理想譬如事業。

看看那些在陽光下健步如飛的身影,他們是無悔的。一早起來,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卷起親愛的床鋪、拆毀久居多日的營帳,然後捧著鋁盤或是頭盔,在廚師營附近排隊領取早餐。

這時候,隨軍牧師是最繁忙的一群人,集群中的士兵早在一個星期之前就開始告解,這些註定要在戰場上隨風起舞的靈魂急待救贖。牧師傾聽著每名戰士的心聲,但他們只對戰士們說一句話光明神令樹葉在春來之前蔭綠、在秋去之後凋落,這是生命的真諦,如果願意,人生也是這樣的。

戰士們就沒再嘮叨什麼,他們聚在一起用了早餐,然後再一次整理戰具,那些精光閃亮的鎧甲盾牌和刀槍已經打磨過好多遍了,令見過它們的人愛不釋手。把它們穿戴在身,就像擁有了一位貼心的情人。當軍號吹響三長兩短一段的節奏時,步兵集成方陣走出谷地。騎兵排成長隊踏出森林,肖伯河套平原腹地突然靜了下來,沒有軍官地吆喝,沒有老兵的牢騷,沒有勞軍慰問團的演出。只有整齊的踏步聲,在平原深處慢慢奏響轟鳴,向雲翳深處彙聚,最後集成黑壓壓密麻麻的一大片,遠遠望去,就像浮動在地平線上的森林,黑色的。

什麼是歷史偶然性?在敵我雙方投入五十余萬兵力的決戰場地,出現五個名叫卡爾謝特的傢伙,這就叫歷史偶然性!也許這種理解非常片面,可我們在解釋一番之後才會知道。製造歷史的機會又在眼前,而且異乎尋常地簡單。

教曆797年春天,靠著二百金泰獎學金。瘦弱、羞怯、寒酸的落魄貴族卡爾謝特迪歐利少尉進入都林皇家軍事學院學習騎兵指揮專業。

在修習學業的第一年,卡爾謝特少尉在學院馬房找了一份每小時六個泰士地工作,他是貴族後裔,可他必須這樣。要不然他根本負不起學院的開銷,也是因為這份工作,他的那些無所事事的同學都叫他“馬夫”

求學地第二年,說真的,卡爾謝特少尉已經受夠了,他還是那樣瘦弱、羞怯、寒酸,但皇家軍事學院的生活更令他絕望。來自同學的羞辱、來自課業的負擔、來自導師的責難,似乎天底下的人都在跟他作對,他一度想要了結自己的生命,但轉機出現了,他遇到一個女孩兒,一個眼睛像火的女孩兒,卡爾謝特少尉為她傾倒、為她著迷、為她甘願犧牲一切。

不過……卡爾謝特從來沒對她提起過這件事,她是一位將軍的女兒,有許多相貌英俊、腰包鼓鼓的年輕學員圍繞著她,卡爾謝特憑什麼?他對自己太瞭解了,瘦弱、羞怯、寒酸,除了學業上的幾個優秀指標,他一無是處。

光明神讚美愛情,就在瑞爾佔領區的局勢越來越嚴峻的時候,軍部下命令了!皇家軍事學院所有十八歲至四十五歲的在職軍人都必須做好隨時加入戰鬥序列的準備。在一位將軍的餞別會上,卡爾謝特和那個朝思暮想的女孩兒跳了支舞,他的舞步十分混亂,這令女孩兒一直擰著眉頭,但他終於開口了,不過他並未對女孩兒的傾慕和苦戀,這個多愁善感的小夥子合著舞曲為女孩兒即興朗誦了一首詩,他自己創作的。

女孩兒也許已經忘了詩歌的大部分內容,因為她只被其中的一句深深打動,卡爾謝特說。

“你的眼睛像火,只有你,在我熾熱的青春即將遠去的時候,能將我像煤炭一樣點燃!”

舞會結束以後,火眼女孩與近衛軍騎兵少尉的約會開始了,他們經常在大學城郊外散步,在學院的紫丁香花叢旁擁抱……到了800年,離校前的最後幾周,十門畢業科目九門優秀的卡爾謝特已被破格提升為騎兵少校,他挖空心思地想與女孩兒結婚。但女孩兒堅如磐石地拒絕了他,她說。

“我要完成學業,你不會像我父親那樣認為,女人家的學位是胡扯的吧?”

卡爾謝特連忙搖頭。

“怎麼會呢?我尊重你的選擇!”

年輕的近衛軍少校就把那枚用四年來的全部津貼購買的黃金戒指藏進懷裏,但他還是用了一個士兵的最後一招,他對女孩兒說。

“你知道你可能再也見不到我了,我們必須在心裏留點什麼。分別也許是幾年,也許是永遠!”

卡爾謝特講得令人心碎,女孩兒極為動容。到了晚上,女孩兒在臥室裏為愛人打開窗戶,然後,該發生的就發生了。

800年7月14日清晨,像所有參與決戰的戰場指揮官一樣,卡爾謝特迪歐利少校最終確認了他的戰場編號和作戰座標。他的戰場編號是61933,意指六縱十九騎兵軍第三師第三團。他地作戰座標是49•7,意指預定戰場左翼中心地帶的那處49米高的小山坡。他地任務就是在縱隊發動衝鋒時。先於敵人佔據49•7高地,為後續的九縱十縱建立出擊鋒線。

在早晨地作戰例會上,縱隊司令官交給卡爾謝特一面黃金獅子旗。

然後司令官便沒再說什麼,可卡爾謝特少校再清楚不過。他和他的騎兵團是第一批投入戰場的衝鋒集群,他的一舉一動都是在為後續進攻部隊鋪路墊道。

在例會結束的時候,六縱司令官將卡爾謝特單獨留了下來,他拍了拍年輕人地肩膀,又指了指少校手中的國旗。

“你知道嗎?這面旗幟可以為你的團隊帶來正常情況下三到四倍的阻擊力度!”

卡爾謝特似乎並沒把縱隊司令的話放在心上。他猶豫地開口,樣子還是那樣羞怯。

“作為第一個出擊的人,我是不是可以為49•7高地命名?”

“是這樣沒錯!繃哭縱司令點了點頭,這是泰坦軍中不成文的慣例。

“你想叫它什麼?”

卡爾謝特向司令官立正敬禮。

“將軍,明天發動衝鋒的時候,我會在我的火眼女孩兒高地等待您的檢閱!”

卡爾謝特地火眼女孩兒高地很快就在近衛軍左翼集群三個縱隊中傳開了,因為那裏是左翼戰場的戰略重心,不過遇到卡爾謝特的人不會在乎這個。他們都問年輕地少校。

“你的火眼女孩兒怎麼樣了?”

卡爾謝特少校笑得很靦腆。

“她上個禮拜從都林趕過來。然後隨軍牧師為我們主持了婚禮。她……她懷孕了!”

人們就說。

“天啊!真要恭喜你呢!看來火眼女孩兒高地註定是你的了!”

在預定戰場的中心位置,近衛軍統帥馮休依特阿蘭元帥集中了五個縱隊地兵力,在十個步兵軍、五個騎兵軍組成的龐大陣列中。有一個叫做卡爾謝特蒙羅的長槍手,作為一名從軍七年的上等兵,長槍手卡爾謝特一直都在琢磨,如果這一仗僥倖生還,那麼他就可以憑藉資歷獲得少尉軍銜,這樣一來,他就有了固定收入,如果再將這份收入積攢個三五年,他就可以為家鄉的小教堂捐一座雕刻了神教貼花的大門,再然後……他的老父老母就不必在牧師面前抬不起頭。

長槍手卡爾謝特剛剛過完三十歲生日,他長著一雙健壯的臂膀,身上除了肌肉就是肥膘。這樣一個面相兇悍的傢伙應被分在刀斧營的突擊隊,他手下的士兵都說他用腦二頭肌就可以撞死幾個西邊來的狗雜種。

但卡爾謝特就是喜歡他的長槍,這把槍跟隨他殺敗過瑞爾人的王國騎士、跟隨他一路走、一路走,一直走到無數長槍手組成的龐大集群。


卡爾謝特四下望瞭望,他和身邊的士兵很快就混熟了,他的外貌似乎很兇悍,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位木匠出身的槍兵上士心腸好、話也多,是個十足十的老好人。

“老大哥!”隊裏的戰士都這樣叫卡爾謝特,有時,就連軍官提起他的時候也這樣叫。因為卡爾謝特的人緣最好、一桿長槍也使得出神入化。縱隊司令在觀看演練之後還把他叫到面前說。

“你就是卡爾謝特老大哥?還真不簡單呢!”

卡爾謝特可不是那種以老賣老的兵油子,他在沒有操練的時候就躲進自己的小窩,埋頭做那些木雕活兒。他有一雙巧手,在完成一副作品之後,他就把自己的戰士拖進來,對他們說。

“怎麼樣?怎麼樣?嵌在教堂門欞上是不是氣派極了?”

這就是長槍手卡爾謝特唯一的心願。在向牧師告解的時候,他帶上與自己相熟的所有戰友,並勒令他們在神前起誓,如果他犧牲了,戰友們要把他做的木雕活計帶回他的故鄉,讓村裏的牧師無論如何也要選一個。

大戰將至,卡爾謝特又不是軍官,他輕鬆得多,不過他的笑話已經無法滿足戰士們的喜好,大家都低垂著頭,間或用空靈的眼光打量一下遠處的戰場。卡爾謝特老大哥不喜歡這種氣氛,他就對戰士們說。

“這樣吧!大家都把心願寫下來。放在我這裏,等戰爭結束了,你們再拿回去。”

無所事事的士兵們沒有給興高采烈的老大哥潑冷水。他們都寫了隻言片語,然後交給卡爾謝特。卡爾謝特自然更高興了。這表明戰士們信任他,他說。

“你們都知道我地心願,所以,我也得看看你們的!”

卡爾謝特發現,士兵們的心願都很簡單。有地想繼續讀中學,有的想向鄰家女孩兒表白心聲,有地要在戰後發大財,有的……比較離譜,不再向帝國納稅了!這能行嗎?

按照戰鬥序列的統一編制,長槍手卡爾謝特所在的團隊編號為悠B,即四縱第八步兵軍第一師第三團,他的團長在士兵中間找到了他,這時隊伍已經集合完畢了,當著所有戰士地面。卡爾謝特的團長攬住他的肩膀。

“老大哥,這裏就屬你是最棒的。我要是倒下了,你就得帶領戰士們繼續往前沖!”

“往哪沖?”卡爾謝特抓了抓大頭。

他的團長望向遠方的地平線,然後攤開一卷圖紙,這是軍情局前敵測控中心發下來的。圖紙上描繪著一面軍旗的樣式。

“法蘭王國第十五步兵軍。你若是看到有人在你前面揮舞這面旗幟,別猶豫,帶著弟兄們沖上去,把它碾成碎末。”

卡爾謝特用力點頭,他是出色的木匠,對分辨花紋最在行了。向這面軍旗的方向沖!這再簡單不過!

時間已經是中午了,與那些遠在戰場上忍受烈日地戰士們比起來,莫洛德卡爾謝特中士要舒泰許多。他守著一間舊屋,牆角有一坦老酒,寂寞、靜默、忠實地守住一角揚塵、蛛網和清灰,這就是莫洛德卡爾謝特面對的一切,作為當地人,他被軍情局戰場測控中心特別徵調過來,原因可不是因為他那一手打牌的好手段,而是他對河套平原地區地氣候極為熟悉。就像那些報紙雜誌上的二流編輯一樣,莫洛德卡爾謝特要為整個攻擊集群預報天氣,他的上司習慣叫他“知更鳥”儘管這個稱呼和他的身材一點都不般配,但他樂於接受。

在連接肖伯河中下游地區地平原上,光明神為泰坦的壯麗山河賦予了許多神奇的自然景觀,不過莫洛德卡爾謝特中士最看中兩種奇景,一為“撕碎雨”一為“漫天虹”

河套地區的雨水非常古怪,這裏的雨雲不是遮天避日,而是一塊塊、一簇簇,往往是西邊下雨、南邊落日、北邊颳風、東邊降虹。站在近衛軍中士處身的舊屋頂樓,眼前的大平原盡收眼底,近衛軍戰士的集群為這方天地塗抹了班駁的顏色,就像一隻古怪動物的外衣,槍刺是毛髮、鎧甲是血肉。

莫洛德卡爾謝特收回目光,他搓了搓手,手掌很快便感到熾熱。

再抬頭看看天,見鬼的光明神,天上連朵雲也沒有。

中士估摸著,今天他是見到不“撕碎雨”和“漫天虹”了。

“撕碎雨”顧名思義,下起來的時候就像把天空撕裂了。穹蒼下,濃黑的雨雲東一朵、西一簇,就像藍天上的污漬,或是一件淋了墨水的舊襯衫。總之呢,河套平原在降起“撕碎雨”的時候,天是亮的,日頭也是豔的,只有飄忽的雨水是捉摸不定的。

至於“漫天虹”莫洛德卡爾謝特合起手掌,感謝光明神!“漫天虹“雖然是“撕碎雨”的衍生物,但它卻比藍天之上的幾抹墨色雨雲壯麗得多。陽光、或是氣流的因素,在“撕碎雨”化為涓涓細流又或最終消散的時候,河套平原就在雨雲經過的天空升起數道彩虹。卡爾謝特下士計算過,彩虹的數量並不會與雨雲的數量相等,而是像光明神的畫筆,隨手往天際那麼一抹。

於是……壯麗的彩虹排成行、連成隊,在天穹之底架起數座彩色的天橋,有些橫過遠方的大河,有些落進不遠處的森林。這個時候,濕熱的地氣會在原野上蒸騰起來,淡淡的霧藹就會籠罩這方山河。

一隊衣甲鮮明的騎士從森林裏沖上舊屋所在的高坡,莫洛德卡爾謝特連忙從屋子裏跑了出來,他手下只有一個記錄員和一個通訊員,這兩個小子都不在。他要自己去迎接傑布令方向過來的大人物。

莫洛德卡爾謝特下士給為首那位老者牽住馬,他疑惑地打量著這位白鬍子銀頭髮的老頭兒,他好像在哪見過。

“下士!向你討杯水喝!”近衛軍統帥向這名突然冒出地士兵和藹一笑。

莫洛德呆愣起來。他終於留意到對方的軍銜。

“銀頭髮元帥?銀頭髮元帥?”

“他媽的光明神啊!”下士驚叫一聲。他那突然敬禮地舉動將元帥的戰馬嚇了一跳。阿蘭呵呵笑了起來,他跳下戰馬,並把這匹白白胖胖地阿拉拜純血馬放到一邊的草地上。

“好啦下士,我只是向你討杯水喝。”

莫洛德卡爾謝特像頭刺蝟一樣鑽進他的舊屋,又像公牛一樣沖了出來。他為元帥舀了一大瓢冰涼的冷水,不過這位近衛軍中士沖得太急啦,瓢裏的井水灑出好多。

“報告元帥!哦不!報告最高統帥,水已送到!”莫洛德急停立正,瓢裏地井水又蕩了出來,差點潑到元帥身上,這令中士著實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阿蘭接過水瓢,他猛灌了一大口。這位老元帥松了松筋骨,長途賓士令他的腰背像要斷掉。

“你在這兒幹什麼?”

中士連忙敬禮。

“報告元帥。這是我的觀察哨!”

阿蘭詫異地望瞭望四周。

“戰場離這還很遠,你在觀察什麼?”

中士又敬禮。

“報告元帥,觀察天氣!這是軍情局戰場測控中心總調度官親自下達給我的命令。“

“哦……”阿蘭呻吟了一聲。

“你就是那個……那個知更鳥?”

卡爾謝特靦腆地笑了起來,他看到阿蘭元帥也在笑。

“真要感謝你呢知更鳥!”近衛軍統帥將水瓢遞還給滿臉虔誠的戰士。

“你的天氣預報很準確。有幾批昂貴的戰爭物資僥倖避過了大雨,這都是你的功勞!”阿蘭又指了指中士胸膛上佩帶著的榮譽勳章。

“這是我親自批示的嘉獎令,我記得!”

莫洛德卡爾謝特只能用最標準地軍禮來回敬近衛軍統帥的言辭,他可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一個仿佛被所有人遺忘的小角落遭遇近衛軍地最高統帥,這對他是一種莫大的鼓舞。

“知更鳥!你看天色怎麼樣?”阿蘭抬起頭,他的眼光像天空一樣澄澈。

“報告元帥……”中士仔細斟酌著措辭。

“我在參軍之前生在這兒、長在這兒,我們家的男人從未誤過農時!根據歷年來地經驗,這段時日的河套平原應是雨水最豐富的時節,可……”

“可從六月中旬到現在只下過一場豪雨!”阿蘭擰起眉頭,雖然他的話音充斥抱怨的語調,但他並不敢向光明神奢求更多,遠天的神明已經非常眷顧他了,敵人已經鑽入西大陸軍事史上最大的一個戰略陷阱,他那位小朋友的第二攻擊集群也已確定最終的戰略目標,一切的一切都已表明勝利的天平在向他傾斜,他不該再抱怨什麼。

“可是……荷茵蘭人有炮!你聽說過嗎?火炮!”阿蘭從天空收回目光,他轉向呆站著的“知更鳥”

“是的元帥,我聽說過!”莫洛德卡爾謝特連連點頭。

“那種炮能打那麼大的實心彈,那個大鐵彈能把地面砸出那麼大的一個坑!”他邊說邊向統帥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是啊是啊……”阿蘭別開頭,望往遠處的預定戰場。

“要是能有一場雨,荷茵蘭人的炮兵一定吃不了兜著走,而我們的戰士也能少些傷亡。”

莫洛德卡爾謝特蠕動著嘴唇,他說。

“元帥……明天!我們還有明天,明天會下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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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09:48:58
阿蘭立刻興奮起來。

“你確定嗎?”

中士謹慎地咬著唇皮,他半天也沒出聲。

阿蘭洩氣地別開頭。

“你也不確定對嗎?”不過銀狐立刻打起精神,如果把一場戰役的命運完全託付給光明神,那他就不是八十萬近衛軍的統帥。

老元帥使勁兒捅了捅士兵的胸膛。

“中士!打起精神!沒有雨水我們一樣能贏!你的戰友又不是地裏的莊稼,他們沒有灌溉一樣可以取得勝利,為他們祈禱吧!”

阿蘭說完便躍上馬背。然後向落寂的士兵端端正正地敬過軍禮。

“繼續艱守崗位吧!你擔負著一個光榮地使命。”

莫洛德卡爾謝特連忙回禮,直到元帥的身影逐漸遠去他才放下手臂。在這之後。近衛軍中士回到了他的觀察哨,在記錄員和通訊員邀請他用晚餐地時候也沒搭理那兩個毛頭小子。

農戶的兒子卡爾謝特早早就躺下了。按照熄燈號地時間,不過他在輾轉一陣之後又爬了起來。他先是跑到戶外,用他的配劍在田野裏挖出一個深坑,覺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就抓了一把坑裏的泥土。不過……真他媽的!一點濕潤地感覺都沒有。再接著。卡爾謝特中士又跑進森林,用那把沾滿泥土的長劍削下一塊樹皮,他把樹皮放進嘴裏使勁嚼!

要該死的!一點汁水的味道也沒有。卡爾謝特又想了想,對了!他打了個響指——向遠天的神明求雨!

夜深了,河套平原的原野上,散佈著星星點點的火光,那是近衛軍營地發出的光亮。戰士們或靠或坐地圍著篝火,他們的刀槍就在伸手可以觸及的地方。明天,他們就要登臨絞殺生命地戰場,與西方來的侵略者決一死戰。按照他們的統帥在告全軍書上說地那樣,眼前這片大地就是祖國母親最後的領土,當他們的腳步踏入這片大地之後。即使血灑疆場,也要做到寸土不讓。

面對繁星一般光火閃爍的營壘,莫洛德卡爾謝特中士擺好了祭神求雨地器具,就像祖斷斷續續地再扣三下。

酒館大門立刻敞開。令特戰聯絡官感到炎廚師營接來一塊牛腿,再然後……近衛軍中士脫掉鎧甲,精赤上身,又清了清嗓子,他圍著篝火和祭品又唱又跳……唱得是歌頌神明的古老歌謠,跳的是祈求神明降賜雨露的傳統舞蹈……

“大半夜的……是誰發神經?”老人望著震天響的家門開始抱怨。

“來了來了!”這名面相隨和的老人雖然應了門,但他也藏著一兩個小心,現下這年月可一點都不太平,據說西邊來的下等人已經打到省外的甲鎮。

越過敞開一線的門菲,老人用警惕的目光掃視了一遍,真見鬼,他看到一個面相猙獰的騎士。

小卡爾謝特垂著頭,他的主人已經從他的背上跳了下來,謝天謝地!這一天他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現在總算找到一個歇腳的地方。

門口透出光線,小卡爾謝特並不知道主人在和那個老頭子說些什麼,他一直都是用猜的。他猜主人在說,你這有胡蘿蔔和上好的黑豆嗎?老人就說,當然!早就給您的駿馬預備好了!小卡爾謝特呼著氣,流著口水,嘖嘖!摻了胡蘿蔔和黑豆的青草!那該多好?

他的主人從門口那邊回來了,這是一名有了些年紀的騎士,他的面孔佈滿風塵,只有眼睛在閃爍光芒。


“嘿!卡爾謝特,我的小傢伙!到一邊去喝口水,別亂跑!”

“別亂跑……別亂跑!”卡爾謝特仔細分辨著主人的唇形,主人似乎就會說這個,好像自己是一匹二三流的戰馬。難道他的主人不瞭解他嗎?即便沒有青草、沒有黑豆、沒有胡蘿蔔,出身阿貝多麗軍馬場的卡爾謝特也不會輕易丟下主人,除非主人再也提不起韁繩了。

卡爾謝特噴了一口鼻吸,他疲憊地挪動身體,在兩株高大的櫓樹下面靜靜休息,他想到很多,包括母親的乳汁、第一次奔跑的雀躍、還有那位大人物的雷束爾,那可真是一匹大傢伙!有它在,自己永遠也別想獲得苔絲的青睞。

苔絲是特戰旅公認的美人,但它就喜歡圍著那個黑大個兒轉,隊伍裏的戰馬都叫它“小賤貨”因為黑大個兒根本就不理睬它。可卡爾謝特卻不這樣認為,昨天與苔絲道別的時候,苔絲親了親它的脖子,這讓他興奮得直打機靈!所以說,苔絲始終是最美的大美人,但……黑大個兒不在就更好了!

經過波德斯多夫中央高地戰役,馬西米被他的統帥破格提升為少校聯絡官,他負責特戰第一旅與軍情局之間的聯絡和溝通,也負責這支旅團所有的外聯事務。這件活計使馬西米徹底遠離了戰場,他地工作多數都在辦公室裏。雖然他的傷勢決定了現下這一切,可他還是有些不甘心。

就像現在,馬西米在路經伯松卡鎮的時候必須停下來了。他還記得魯依克上士在波德斯多夫山脊上說過地話。

“我的家在伯松卡,有空就去告訴芭爾亞。別等啦……”馬西米拍了拍他地戰馬”卜卡爾謝特不耐煩地抬起頭。

“多麼懷念過去的戰鬥歲月啊!”少校聯絡官發出一聲感歎,然後他便看到農舍的大門完全敞開了,一位體態婀娜的少女羞怯地倚在門邊。

“芭爾亞?”

“是的我是!”

馬西米脫下頭盔捧在手裏。

“我很抱歉,你可能一直在等魯依克上士地消息……”

卡爾謝特側過頭,即使用“馬眼”來看,站在亮光下面的女孩兒也是很漂亮的,這就是他主人的不是啦,怎麼能讓這麼美麗的女孩兒痛哭失聲呢?

卡爾謝特還看到,他的主人將一副布包放到女孩手裏,戰馬知道布包裏面是一副破破爛爛的鎧甲,這東西就搭在他的屁股上,他都被折磨一天啦。

女孩兒哭得更厲害。卡爾謝特偏開頭,他不瞭解人類,他只知道人類是脆弱的生物。而且……沒他強壯,更沒他跑得快。

馬西米丟下失聲痛哭的女孩兒,他已經完成戰友地囑託啦,他可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呆下去。卡爾謝特低咒了一聲。在主人躍上他的脊背之後又噴了一口鼻息,他要是會說話,一定會沖馬西米抱怨幾句,沒看到他的大腿就快抽筋了嗎?沒看到他就要脫水了嗎?

感到馬刺和韁繩猛地收緊,卡爾謝特認命地揚起四蹄,他將希冀放在下一個目地地,青草、胡蘿蔔、黑豆!要是大美人苔絲也在身邊的話那就更完美啦!

卡爾謝特在夜幕下賓士,他並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他只能竭盡全力。月光灑在他的肌肉上,他那青灰色地身體曲線流淌著油亮的光芒,他在喘息、他在呻吟、他在飛灑唾液,一度,他曾想放棄,像那些甩賴的戰友一樣,癱在地上,推也推不走、打也打不動,可卡爾謝特是阿貝多麗軍馬場的優良品種,他是帝國近衛軍的私有財產,他不會做對不起軍人的事。

卡爾謝特就這樣跑,一直跑!甚至不用主人的鞭策,也不用主人的吆喝!終於,天剛濛濛亮的時候,卡爾謝特趕到了聖懷利!

馬西米在這座小鎮的街道上放緩了夥伴的速率,他輕輕撫摩小卡爾謝特的脖頸,觸手便是一片冰冷的汗水。

“裁縫酒家!”近衛軍少校打量著街面上這家剛剛落成的小酒館,他就知道自己和小夥伴一定趕得及。

馬西米跳下馬,他的卡爾謝特已連站都站不穩啦。他拍了拍這頭忠實倔強的小畜生。

“再等等!再等等!一會兒我就讓酒店老闆好好款待你!”

“得了吧……”卡爾謝特呻吟了一聲。

“跟著你就是受苦受累的命,我認啦!也看淡啦!”

馬西米轉向酒店的橡木門,他先是連扣三下,然後又斷斷續續地再扣三下。

酒館大門立刻敞開,令特戰聯絡官感到驚異的是,開門的人是一位濃妝豔抹的女郎,女郎不耐煩地打量著他,並用輕佻的語調對他說。

“窯子在街口,裁縫已經不營業啦。”

馬西米連忙說。

“我不找裁縫,我只想喝一杯!”

女郎立刻換了一副臉色,她越過馬西米向門外街道張望了一下,然後便將近衛軍少校挽進門。

“您總算來啦!我該怎麼稱呼您?”

“馬西米少校!你呢?”

“第一行動分隊,謝蜜卡。”

“好的謝蜜卡,感謝你為帝國所做的一切!但時間緊迫!地圖在哪里?”馬西米邊說邊說用袖口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滴。

這時的卡爾謝特有點不樂意了。

“真他媽的,這算怎麼一回事?我不要命地跑來跑去就是載著你跟女人幽會嗎?你怎麼不把我和苔絲關到一個馬舍裏?”

謝蜜卡調亮了油燈,她從放置酒瓶的壁櫥後面摸索了一陣,然後便掏出一張堅硬的牛皮紙。馬西米立刻湊近燈火,而謝蜜卡也在展開地地圖上標明了一個位置。

“這裏!這是紅虎唯一能夠順利通過的哨卡!”

馬西米搖了搖頭。

“不!這樣不行!要是從這條趕往渡口……恐怕要比預定的攻擊時間晚上一個小時。”

“是49分鐘。我騎著快馬親自跑了幾趟,最遲也就是49分鐘!”

馬西米仍在搖頭。

“謝蜜卡,我對你地勇氣感到欽佩,可這條路不行!凶分鐘可以發生很多事情,戰場上可容不得49分鐘的耽擱!”

謝蜜卡露出為難地目光,她那塗滿濃妝的面孔流露出令人心疼的擔憂。

“但是……您應該理解。西邊來的狗崽子在渡口附近的四座陵堡佈置了兩個軍地兵力,在渡口上還有一個軍,紅虎若是走國道的話無論如何也不會在預定時間內趕到出擊位置,他們會被堡壘裏的守軍阻在國道上,除非奧斯涅親王殿下的第二攻擊集群都能趕上來,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馬西米抓了抓頭上的亂髮,看來的確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啦!凹分鐘的耽擱,不知道紅虎會不會接受呢?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嘹亮的馬鳴,謝蜜卡猛地吹熄燈火,馬西米也已收起地圖拔出他的短刀。該死地肩膀仍在隱隱做疼,但他顧不了這些啦。

小鎮的街道燈火通明,西方來的侵略者點燃了酒館。酒精在瘋狂燃燒,馬西米呆呆地望著倒臥在腳邊地屍體,他沒想到年紀輕輕的謝蜜卡會連招呼都不打一下便揮刀自盡。

門外的侵略者在叫囂,馬西米看不清對方有多少人。他只是想到了一個計畫。

卡爾謝特是個聰明的小傢伙,他先是示警,然後便躲到一座安全地屋簷底下。一個生面孔拉住了他的韁繩,卡爾謝特敏感地察覺到,眼前這個傢伙一點都不友善,他手裏那把明晃晃的鐵片就在自己脖子底下轉悠,發出一陣陣寒氣。

是主人的口哨嗎?卡爾謝特只遲疑了半秒鐘,他唱響嘶鳴,然後猛地人立而起。對面那個對他不懷好意的人類本能地拉緊韁繩,卡爾謝特等的就是這個,他用前蹄重重地砸在那個蠢貨的胸膛上,然後撅起屁股沖向口哨吹響的地方。

馬西米破窗而出,他的小夥伴可真聰明,淨往人多的地方擠。近衛軍上校倒地翻滾,一個起落便躍到他的夥伴身邊,地圖已經藏入卡爾謝特的馬鞍裏。

“喂!小傢伙!還愣著幹什麼?找你的夥伴去!”

卡爾謝特焦急地望著主人,他怎麼還不上來?雖然四周都是刀兵的閃光,但卡爾謝特有信心,他一定能夠沖出去!他是泰坦近衛軍的財產,除了他的主人,誰也扯不走、拿不去!

馬西米不耐煩了,他知道自己的小夥伴是個天才,他一定認得回家的路,若是帶上他,他們倆個誰也別想沖出去。

“快走!”

是主人的短刀嗎?卡爾謝特發出一聲悲鳴,他的主人從來沒對他發脾氣,可現在卻用刀子捅他的腚!卡爾謝特很失望、很惱火!他奮起四蹄沖了出去!

“嘿嘿!”馬西米笑了起來,他就知道面前這些鬼腿子不會在乎一匹戰馬的得失。那麼接下來……曾經無數次出生入死的近衛軍少校擎起他的短刀,即使脫離了戰陣,但真正的戰士總會在戰場找到自己的價值。

一桶冷水當頭落下,少校睜開眼睛。

“你好!”一名身穿法蘭王國軍黑紅相間軍禮服的年輕人走到馬西米麵前。

“我的同行!你好嗎?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法蘭王國宮廷調查委員會的戰場特派員,您可以叫我卡爾謝特上校。”

“卡爾謝特?”馬西米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他只是朝地板上吐了一口血沫子。

“該死的小畜生,沒看到我睡著了嗎?”

隸屬“阿拉貢”情報單位的卡爾謝特上校輕輕搖了搖頭,泰坦人的硬骨頭他已經領教過幾次了,但張口就開罵的還不多見!印象中……泰坦貴族彬彬有禮,普通平民逆來順受。

卡爾謝特上校猛地給了囚徒一個嘴巴,他是法蘭王國第八軍事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泰坦人在他的眼皮底下搜集刺探戰場情報,這根本瞞不了他。經過半個多月的守候,收網的時候已經到了,但這個時間稍嫌晚了一點!天不是就要亮了嗎?估計肖伯河對岸的主力陣營已經向預定戰場開進了。

“問題只有一個,回答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的作戰計畫是什麼?”

馬西米瞥了一眼年紀輕輕的上校特務,他又朝地板上吐口水。

“我的回答也只有一個!馬西米麥克雷尼、近衛軍少校、隸屬泰坦帝國軍事情報局。”

卡爾謝特這頭小畜生朝泰坦軍官的軟肋猛擊了一拳,馬西米發出一聲慘痛的哼音,即使他卯緊牙關也無法制止胸肺深處爆發的呻吟。

卡爾謝特糾住了馬西米的頭髮,近衛軍上校立刻對上了一副精光四射的三角眼。法蘭凶徒注視著對方,然後又猛的將馬西米的額頭撞向桌角。

面對俘虜的哀叫,卡爾謝特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我在戰前就曾研究過你們的統帥、馮休依特阿蘭,也曾研究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製造的戰例。我認為……他們都不會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打一場大決戰,而布塞巴克渡口地區的地理條件又決定了……一旦被近衛軍關起門,河對岸的二十五萬聯軍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所以我相信,既然阿蘭元帥在主持正面戰場,那麼奧斯涅元帥也會有所行動。但是……那位荷茵蘭國王和司令部的官僚認為我的設想並不現實,因為我沒有證據。”

“馬西米!”卡爾謝特再一次糾住泰坦軍官的頭髮,將他拉得與自己對視。

“我急於找到證據說服我的長官,讓他們趕快結束這場戰役!你看座鐘,現在是清晨5點,我們交戰雙方的主力集群還有四個多小時才會撞在一起。我有的是時間陪你磨下去!”

馬西米望瞭望座鐘,他笑了,嘴角一裂便流出殷紅的鮮血。現在確實是教曆800年7月15日晨時5點,也就是說,距離大決戰的時間還有四個多小時。

“小畜生!你跟我的小畜生一樣聰明!”馬西米盡情嘲諷著卡爾謝特,誰讓他跟自己的小雜種同名!

“你去猜吧!猜猜我的元帥會在四個小時之後幹什麼?如果你猜不到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他會用彎刀剖開你的肚子,然後把你的腸子塞進你的屁眼裏……”

卡爾謝特厭惡地後退幾步,他被對方的粗魯言辭噁心到了,但他可不是頭一次審訊,這頭三角眼、瘦高個的小畜生向身後的打手示意了一下。

“用刑……”

馬西米被套上刑具,可戰士的心已經飛到遠方的戰場。在那裏,依稀的晨霧中,聳立著千萬具鋼鐵鑄就的血肉之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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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09:49:37
泰坦穹蒼下 第二章

溶溶暖陽為河套平原披上了一層輕紗;萬籟俱寂,那大片的濃綠儼如巨人的地毯,它的條理展示著飽經風霜的紋路,它的色澤昭顯蓬勃盎然的生機。

這時,空中出現兩朵白雲組成的幻影,像是從蔚藍色的湖水中升起兩團霧氣。他們坐在一座巨大的帳幕上,就像要將這座曠野上的帳幕連根拔起。

從田間地頭、從山谷丘陵、從安靜的鄉村、從喧鬧的都市,近衛軍士兵被青春和世界上最邪惡的一種情懷引領到眼前的這片曠野。他們排成列、連成隊、集成群,他們全副武裝、面目平靜,青春女神和地獄的冥王分立在平原兩側,女神為他們祝福,冥王則在一邊百無聊賴地擺弄他的天平,似乎是在計算他的宮殿能夠收穫多少魂靈。

第六縱隊十九騎兵軍第三師第三團的一千余名戰士被擱置在左翼鋒線的最前沿,騎士地長官,為49•7命名為“火眼女孩兒高地”的卡爾謝特迪歐利少校騎著一匹青灰色的雜種馬。他不知道身下這頭畜生地血統是不是看上去的那樣高貴,只知道這個小傢伙經常發些不大不小地脾氣。

少校垂頭看了看,他的鎧甲上掛著妻子縫製的紅櫻絡。粗大耀眼的麻紡櫻絡從胸甲與臂甲接縫的地方直垂到馬鞍上。在他眼前,突然出現一副畫面。妻子倚在一間小公寓地壁爐旁,手裏捧著火紅火紅的麻線團,鮮紅的顏色十分刺眼,就像血一樣。

卡爾謝特趕緊別開頭,他不敢再想。

“喂!熱不熱?”少校用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一名騎士。這名騎士扣著一件十幾斤重的頭盔。他發出的聲音在頭盔裏產生迴響,不過在外面聽上去就是一陣嗚啦嗚啦的囈語,卡爾謝特放棄似的揮了揮手,比賽還沒開始呢,他已經有些疲倦。

年輕的少校最後瞥了一眼左近的騎士,他對位列鋒線地士兵都很熟悉,這裏有他的衝鋒導引官、有他的旗手、有他地副將,還有更多的蓋著面甲分不清面孔的年輕人。卡爾謝特沒有多少關照他人的心思,現在地他只在乎那面黃金獅子旗。黃金獅子代表他的國家、代表他在此時此地為之奮鬥的一切。他親自用一條紅稠繩將旗手的左臂與國旗綁在一起,這樣一來。誰也奪不去,至少……看上去能令人安心。

在戰陣中間,無數長槍手組成的群落裏。高壯的槍兵長卡爾謝特上士正在左顧右盼,可他身前身後都是穿戴鎧甲的鐵罐子,要看到遠方的光景極為困難。烈日將槍手們的隊伍變成一片閃光的叢林,槍頭的寒芒隨著陽光的流轉不斷變換光潔的鏡面。卡爾謝特上士的眼睛浮出淚水,不是出於莫名其妙的感動,而是被激烈的金屬閃光刺痛了眼睛。

“真倒楣!”槍兵上士詛咒了一聲。

一名戰士打趣地望著他。

“老大哥,您的活計完成得怎麼樣了?”

卡爾謝特立刻打起精神,他晃了晃手裏的長槍。

“差不多啦……差不多啦!”

戰士便沒再說話,而卡爾謝特也沒像過去那樣嘮叨一些廢話。他將注意力投向戰陣右方,那裏已經響起震懾天地的歡呼。

所有的戰士都向歡呼響起的地方投去注視,很快,他們看到一位銀髮銀盔銀甲的老元帥馭策著一匹高大肥壯的白馬,風馳電掣一般登臨戰場。

卡爾謝特上士握緊長槍,伸長脖子,和身邊所有的槍兵一個樣。

“元帥要過來了……元帥要過來了!”長槍手們在等待,卡爾謝特也在等待。右邊的陣營已經響起刺耳的歡呼和兵刃敲打盾牌的聲音。

卡爾謝特低聲對身旁的戰士們說。

“我們不能落後於人!都知道了嘛?”

銀髮銀盔銀甲的老元帥終於馳過槍兵集群的陣營!幕的,萬千戰士高擎起長槍,陽光和槍頭的電閃再一次氾濫開來。卡爾謝特使出吃奶的力氣,他用最快的速度顫動手裏的兇器,令他的兇器發出一片燦爛明媚的閃光!然後,他放開喉嚨向急馳而過的元帥吼叫。

“萬歲……萬歲!”

老元帥笑了,槍兵們都看得出,這表明最高統帥欣賞到了近衛軍槍兵陣營的精神和風采。戰士們叫得更大聲,直到空氣中傳來一聲低沉沙啞的呼喊。

元帥說。

“祖國萬歲!”

於是,槍兵們就將更大的激情投入現下的表演。

“祖國萬歲……萬歲!”

卡爾謝特似乎喊破了喉嚨,他大張著嘴,用方言氣息濃重的母語附和他的士兵們。也許感到手腕晃動長槍的頻率已經慢了下來,他又開始跺腳,於是他的槍頭又發出一陣耀眼的光彩。

那匹大白馬載著近衛軍統帥從右翼戰陣的邊緣地帶一直馳往左翼中心,大概用足十分鐘的時間,老元帥才將他的隊伍檢閱完畢。被軍情局的同僚戲稱“知更鳥”的卡爾謝特中士直到最高統帥回歸後陣才放下持續敬禮的手臂。

中士輕輕晃了晃臂膀,維持長時間的敬禮令他的肩膀有些酸疼。卡爾謝特羨慕地望著面前地曠野,從他的視角來看。河套平原鋪開了一片沸騰的湖泊,千萬人地呼吸在平原的高低地之間聚成一團凝匯不散地霧氣。這團霧氣飄得忽高忽低,蕩得時緩時急。就像一副巨大的頭盔,罩在萬千戰士的頭頂。

“雨漏裏有水嗎?”知更鳥突然轉過頭。

卡爾謝特的記錄員無精打采地搖了搖頭。他在打量雨漏的時候就像見到鬼。

知更鳥沒趣兒地踱回他地舊屋,屋子裏擺著一把籐椅,那壇老酒已經不在了,卡爾謝特用傳統手法將其獻給遠天的光明神,但神明一直沒有回應。

“下次一定得換瓶好酒!”中士自言自語。然後他像想起什麼一樣抓過面相青澀的通訊員。

“你說,博羅季諾村的燕麥酒怎麼樣?”

小通訊員一個勁兒的點頭。

“不錯,不錯!那是遠近聞名的好酒!”

卡爾謝特倒回破爛不堪的籐椅,他有些自責,因為他一直以為,天不下雨,是他造成的一種罪過,他對這件事存有嚴重的負罪心理,這令他無法呼吸、無法進食。甚至連平靜地坐一會兒都辦不到。

知更鳥又闖出他的觀察哨,他知道身後這間舊屋已經失去意義,他想混進面前地某座陣營。然後宰殺幾個西方來的狗子,這樣的話,他地心靈多少都能獲得片刻安寧。

戰場上空有雲朵,並不多。一隻腦滿腸肥的灰鶴從雲層中闖了出來。它只不過想找個落腳的地方,但它發現天穹之底的人類似乎並不打算為它騰出一塊整理羽毛地地方。灰鶴很不甘心,它發出一聲啁啾,然後掉頭鑽入一團潮濕清爽的氣流。

飛過平原,越過波光淋漓的河面,灰鶴用翅膀輕輕拍打了一下淡定的肖伯河,河水蕩起細微的漣漪,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可灰鶴喜歡這種感覺,它找到一處僻靜的河岸,像往常那樣用極具紳士風度的幽雅身姿緩緩降了下去。

灰鶴用長長的尖喙帶起一捧河水,然後便開始梳理自己的羽毛。它的羽毛賦予了它飛翔的根基,它為此自豪,也為此苦惱,因為總是有人打它那副羽翼的主意。

“大個子!看夠沒有?”灰鶴終於不耐煩了,它有些慍怒地調轉頭,用細圓的黑眼睛瞪著身後的走獸。

“抱歉!我只是路過……”垂頭喪氣的小卡爾謝特踱到河邊,它垂下彎弓一樣的頸子,然後涎了一口暖烘烘的河水。

灰鶴能夠從大個子的一言一行中感到友善的氣息,它並介意與這位孤零零的路人閒聊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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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我也很抱歉!我還以為你打算咬我一口,我這身毛髮可以製作一籃子羽筆,我怕你在打它的主意。”

小卡爾謝特噴了口鼻息。

“我是軍人,不會做那樣的事!”

“你是軍人?”灰鶴瞪大眼睛。

小卡爾謝特動了動自己的大屁股,似乎是在展示阿貝多麗軍馬場的印記。

“那麼……軍人,你在這兒幹什麼?”

小卡爾謝特難堪地別開頭。

“我迷路了……”

尖酸刻薄的灰鶴立刻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那你就不是軍人,軍人不會迷路,只有走失的野馬才會是你這副倒楣相。”

卡爾謝特瞪大眼睛。

“可我確實是軍人!”

“不!你不是!”灰鶴伸長頸項,它仍在用那副令人厭惡的嘴臉打量面孔深沉的卡爾謝特。

卡爾謝特不耐煩了,與一隻嘮叨出名的灰鶴對峙,這不是吃飽了撐的還是什麼?再說他已經餓得頭暈眼花。

“離我遠點好嗎?”

灰鶴聳了聳肩。

“說實在的,我正有此意!”

灰鶴勝利了,它大搖大擺地挪到一邊,繼續整理它的羽毛。就讓這匹高大憨傻的呆馬在這兒面壁吧!迷路的軍人?灰鶴可是從來都沒聽說過!

小卡爾謝特四下望瞭望,他能確定自己從未到過這個地方。他的屁股疼得要命,馬蹄鐵也已磨穿了他的指甲,他的主人……卡爾謝特想想就覺得委屈,他的主人刺了他一刀,這憑什麼?

高頭大馬的眼底湧出淚水,他承認自己有些慌不擇路,他承認自己是被屁股上的那一刀氣昏了頭。可他是阿貝多麗軍馬場地優良品種。

他不該遭遇現下的處境。再說……主人怎麼樣了?雖然被他刺了一刀,可卡爾謝特還是十分擔心主人的處境。

“喂!大個子!我要是你就飛到天上去看看!”灰鶴難得地積攢了一些同情心。

小卡爾謝特呆愣半晌,他看了看灰鶴地羽翼。又看了看自己肥大的屁股。好半晌他才說。

“你真是算了吧,我已經夠倒楣了。拜託你讓我靜一靜。”

灰鶴大搖大擺地踱了過來,它用翅膀指了指岸基。

“朋友,看在光明神地份上,我要指點你一下!沿著河岸走,你總會遇到有人的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希望。你可不像我,那些農戶會非常歡迎你。”

卡爾謝特瞪大眼睛。

“真的嗎?”

灰鶴拍了拍翅膀,它已經騰空而起。

“是真的朋友!祝你好運!”

卡爾謝特連忙抖擻精神,他沖著天空發出一聲長啼。似乎在說。

“謝謝!你幫了大忙!”

不過,卡爾謝特並不會很好地領悟灰鶴地言辭,他沿著岸基飛奔,不一會兒他便轉上一條岔路,雖然知道主人在他身上藏匿了一件東西。

可他並不像看上去的那樣聰明。這匹埋頭亂撞的駿馬很快便沿著路基遠離河岸,在他明白自己又一次迷路的時候,他只能祈禱。爭取下一次停留的時候能夠遇到一匹認路的老馬,實在不行……騾子也湊活啦!至少溝通起來不會有什麼問題。

“看來……世界上真有雞同鴨講這種事!”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端坐在他的大型軍帳裏,用慣有的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刻薄地嘲諷著恭立於身側的法蘭情報軍官。

國王捏了捏手中地檔,他滿有興味地打量著尖嘴猴腮的卡爾謝特上校。

“我說……不管你這頭猴子遞上來的是怎樣一份報告。請你掀開帳幕向外看看!”

法蘭情報軍官依言掀開帳幕地捲簾。

“你看到什麼?”

卡爾謝特上校只得說。

“回報陛下,我看到正待發動衝鋒的泰坦近衛軍第一攻擊集群!”

“第一攻擊集群?第一攻擊集群?”盧塞七世有些厭煩地撇開頭。

“這麼說……你還是堅持地認為,泰坦近衛軍的第二攻擊集群就在附近?”

卡爾謝特上校點了點頭,他望瞭望帳幕中的一眾高階將領,似乎這些傢伙都不打算為他評理,可卡爾謝特知道這些聰明人都有與自己一樣地擔憂。

“陛下,那名泰坦軍情局的少校軍官雖然沒有透露任何有價值的口供,但我相信,他在與渡口地區極其接近的地方出現就已經證明……奧斯涅元帥領導的第二攻擊集群正在執行他們的使命。而我們則會被河道截成兩段,最終被分割包圍!”

荷茵蘭國王用他的鍍金權杖敲打了一下地圖上的某個位置。

“這是今天早晨的軍報,近衛軍元帥奧斯涅親王殿下的第二攻擊集群還在距離戰場140多公里的省界地帶!你認為泰坦人都是馬拉松冠軍嗎?他們有可能用四個小時行進140多公里嗎?“卡爾謝特上校下意識地擠了擠他那雙蘊藏著無數聰明小心的灰眼睛。

“陛下,步兵確實不可以,但騎兵若是拼了命的趕路……或許能辦到!”

荷茵蘭國王指了指捲簾門外的戰場。

“那你要我怎麼樣?跟阿蘭打個招呼,說聲改日再戰便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陛下,這樣最好!”

“滾出去!”盧塞七世羞惱地靠入座椅,如果面前這傢伙不是法蘭陣營中的一份子,他早就把這小雜種塞進痰盂。

卡爾謝特上校頭也不回地走出大帳,場景立刻安靜下來,在場的聯軍軍官停止了竊竊私語,他們偷偷打量臨高而坐的國王,又用複雜的眼光望往門外的戰場。泰坦人已經排列成行,北邊的地平線正在蒸騰嚴肅緊致的殺伐之氣。

“好啦!我們終於可以專心對付阿蘭了!”盧塞七世突然拍了拍手,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宣佈……”國王從嵌滿珠寶的黃金座椅上站了起來。

“比賽開始!”

教曆800年7月15日上午9點47分,西大陸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軍力競賽馬上就要展開。翻開《泰坦衛國戰爭史》這部正史讀物對15號這一天發生地一切都進行了細緻客觀的描述。不過它的局限性僅僅在於,人們老是讀到阿蘭元帥在說什麼、阿蘭元帥在做什麼,對於那些身處戰場上地所有生命的全貌。後來地人並不能夠完全理解,也無法琢磨他們在此時此地的心境和即將遭逢的故事。

時間是9點56分。通訊官的旗語遲到了!遲了一分鐘?還是兩分鐘?站在619•33位置上的卡爾謝特迪歐利少校並不清楚。利用短暫地等候時間,他在心裏醞釀了一首詩。

美麗的火眼女孩兒,我在等你你的懷抱已經敞開就像你的眼睛你的笑我將縱身闖入你的懷裏只是不知那裏有沒有榮譽或是你的淚水“近衛軍……前進!”

聽到熟悉的呼喝,卡爾謝特少校猛然醒轉,他掉撥馬頭轉向自己的戰士。並用劍柄敲落面甲,他那瘦弱的身形在左近地高大騎士中更顯單薄,他那羞怯的話語在殺聲震天的戰場更顯微弱。

他對騎士們說。

“為了祖國母親!”

騎士們回答。

“祖國萬歲!”

“祖國萬歲!”蔓延四五裏地泰坦前鋒戰線同時響起這聲呐喊,瞭望塔上的指令旗不斷揮舞,按照戰事安排的規定,左翼集群第六縱隊所屬一個騎兵軍兩個步兵軍率先向面前的敵人發動衝擊。

馬蹄輕巧地踏動腳下地大地,騎士隨著馬匹的躍動上下顛簸起來,他們緩慢地踱出立身之地。馬匹開始嗚鳴,那是馬刺催促的結果。萬匹戰馬同時加快速率,它們展開四蹄,奮起全身的肌肉。大地開始飛快地倒退,眼中的景物變得模糊依稀。

“沖上去!沖上去!”卡爾謝特少校緊跟著他的旗手,那頭黃金獅子在陽光下冉冉生輝,好像下一刻便會從旗幟上猛然竄出。然後擇人而噬。

少校與他的戰馬一樣,他們都在噴吐口水,戰馬帶領騎士進入衝擊的最高速率,距離卡爾謝特的“火眼女孩兒”高地越來越近了!年輕的近衛軍少校緊了緊韁繩,他的戰馬立刻抬起前蹄,上去了!他已經登上高地的斜坡,他甚至能夠聽到“火眼女孩兒”灑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語,他甚至看到“火眼女孩兒”的肌膚在釋放草木花朵的香氣。

卡爾謝特用劍脊敲打著他的馬匹,高地北側的斜坡比南側的坡度稍稍陡了一點,這給這支登頂的騎兵軍製造了一些難度,但這並不能阻擋近衛軍的征服之心,騎士們在高地上展開密集的陣形,像不斷展開的地毯一樣往高地頂端鋪陳而去。

“那是什麼東西?”卡爾謝特疑惑地望著面前的高地,他看到高地上有一面陌生的旗幟在緩緩升起。越過頭頂的天空,泰坦近衛軍的後續陣營已向高地南側投去密集的箭雨。隨著那面陌生的軍旗不斷高升,卡爾謝特終於見到了執旗的騎士,他差點與對方撞個滿懷,不過他即時橫過長劍,對方的脖子自動撞上劍鋒,然後這名騎士便帶著他的軍旗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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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09:50:02
卡爾謝特的619•33終於登頂,但他們迎來的是同樣繁多的敵人。那名旗手的倒折只是這場競賽的序幕,時間似乎在近衛軍少校勒緊馬頭的時候停止了半秒鐘,在下一刻,雙方人馬在湧上制高點的同時像親密情侶那樣結結實實地撞在一起。

兵刃敲擊的聲音、馬倒人折的慘吼、各種聲色淒厲的口號、飛濺的土石碎末兒,能夠入眼的地方都是相互搏殺的人群,能夠入耳聆聽的事物充斥各種象徵隕滅的音符!高地限制了敵我雙方的衝擊速率,撕殺搏鬥的人群只能在制高點的鋒線內外進行寸土之間的爭奪,而大部分的騎士都擁在高地左近,等待填補戰友的位置。

箭雨和投槍交互往來,越過高地頂點,紛紛落往彼此的陣營,血珠飛濺,栽落的人體像海洋一樣起伏,有些早已失去生命的騎士就被馬匹和戰友地群落緊緊夾在中間。他們面目呆板,完全不同於現下的戰場氛圍。

卡爾謝特的瘦小身體竟然沒在第一輪衝擊中被人碾碎,他地長劍帶著血。還在不停的向前揮。近衛軍少校與他地騎士擠在一起,他無法動彈。也無法看清面前的敵人,他只知道不斷的隔擋往來穿梭的兵器。

“卡爾謝特!卡爾謝特!”

卡爾謝特費勁吃奶的力氣才將馬匹從鋒線抽離而出,他環顧身後地集體,直到確認那是軍長的聲音。

“你的旗呢?你的旗呢?”

卡爾謝特驚慌失措地四下打量,可不是嗎?他的國旗呢?年輕的少校沒有理會軍長的咒駡和叫囂。他在高地左近往返賓士,並叮囑每一個看似閑來無事的戰士留意他們的國旗。

終於,一名眼神銳利的老兵發現了那名被許多同伴夾在中間地旗手,他迅速趕了上去,但他發現旗手只剩下一條血肉模糊的斷臂。老兵心裏焦急,他用劍柄敲開那些擠作一團的傢伙,在距離旗手不遠地地方找到了那面色澤模糊的黃金獅子旗。

黃金獅子的旗桿上結實地綁著一隻斷手,老兵肅然起敬,他根本沒有遲疑,俐落地撕下綁腿。再俐落地將軍旗綁附左臂。

“喝呀!喝呀!”老兵迎著他的團長沖了過去,體態瘦小地卡爾謝特露出靦腆卻又狂喜至極的笑容。

“近衛軍……前進!前進!”少校大聲高呼,他將“為了祖國母親”、“帝國萬歲”等等口號全部呐喊一遍。事實證明這一招非常有效!

在小高地的脊樑上聚作一團的近衛軍騎士紛紛運動起來。他們用馬匹的胸膛去撞擊,他們用長劍和騎槍去拓展難得的縫隙!

當卡爾謝特和他的新任旗手再次沖入鋒線的時候,敵人的騎兵已向高地的低凹處緩緩退去。

“報告元帥!619•33成功登頂!”

高居瞭望塔上的近衛軍統帥立刻調整單孔望遠鏡的呈像方位,他看到狹長短小的火眼女孩兒高地頂端正在飄蕩染滿鮮血與塵灰的黃金獅子旗!

“很好!我們贏了第一陣!現在叫他們退下來!”

“什麼?”傳令兵和戰場觀察員同時瞪大眼睛。

銀狐阿蘭逕自將望遠鏡調離戰場左翼中央高地。他只是輕輕地說。

“傳達命令……但願現在還來得及!”

也許是在回應近衛軍統帥的言辭,火眼女孩兒高地突然爆起一團光火,在萬千戰士的注目之中,光火將國旗和它周圍的騎士化成燃燒著的灰燼!緊接著,一團又一團的爆鳴撕裂了戰場上的灼熱空氣,實心彈帶動巨大的氣流,接二連三地落在高地頂端的鋒線附近。

撤退的號角即單調又無奈,卡爾謝特在由高地右側逃出炮火覆蓋範圍的時候才逐漸恢復令人頭疼欲裂的耳鳴,他不敢忘記剛剛發生的那一幕。天空仿佛突然出現一個空洞,然後是枚呼嘯而來的炮彈從空洞中急射而出,他的旗手瞬間漲大,接著便四分無裂!

近衛軍少校的戰馬沒了命的奔跑,它跟隨著驚慌的戰友馳向步兵集群的後列,它應該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有多麼不甘心。

卡爾謝特大口喘著粗氣,他的鎧甲上滿是剛剛那番炮擊時沾染的碎肉和血沫兒,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再次光臨他的火眼女孩兒高地。

泰坦左翼集群六縱所屬第六步兵軍和第十步兵軍正在緩緩接近高地,戰場上的炮聲越來越激烈,特別是在制高點附近。光火仿佛是從空氣中蓬勃而出,戰場上空硝煙彌漫,靜靜聆聽還能清楚地預知炮彈的落點和距離。

泰坦步兵戰士盲目地前進,他們不明白,機動能力強的騎兵為什麼要撤退?難道要讓步兵用盾牌去抵擋那些炮火嗎?

不過,謝天謝地!第六步兵軍沒有繼續向高地挺進,他們在距離高地還有幾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在長官的喝令下組成嚴整的阻擊隊型。來自各個軍需分處的軍官紛紛揭開拖車上的油布,露出十幾具小型投石機和近百張套掛十二枚鑄鐵大箭的弩機。

阿蘭滿意地收回目光,這些能夠一次發射十二枚鑄鐵大箭的弩機曾是近衛軍最寶貴地戰爭財產,它們在幽深的庫房裏關了許多年的禁閉。

現在火炮已經登臨戰陣,如果再將這些製作精巧地落伍戰爭資源保存下去,那就顯得極為不合時宜。

“在左翼陷入拉鋸戰之前。右翼!主要是第十七軍區所轄九縱、十一縱,必須在正面戰場上逼退來犯之敵!”

阿蘭果斷地下達命令。不過他已看到右翼集群正在向面前的戰場發動衝擊。

沿著森林地邊線,泰坦近衛軍右翼集群的陣營走出了一座龐大的、密不透風的陣營,這是第十七軍區全部步兵力量的總和,三個整編軍團排成“M”形,緩緩向戰場逼近。

在戰士們對面。反坦聯盟軍地右翼部隊已經排開迎擊陣列,弓箭手在前,盾牌手和刀斧手聚集在弓手身後的木柵附近。

泰坦軍人逐步逼近,雙方在一刻鐘之後才得以完全看清彼此的身形。

反坦聯盟軍的右翼陣營終於響起一片口令呐喊的聲音,弓箭手的覆蓋式齊射開始了。泰坦戰士望著升空的箭雨並未畏懼,他們將盾牌舉過頭頂,並緊密連接在一起。

烏黑的箭雨就像一片濃厚的雲團,在上升中發出“呼咻呼咻”的粗聲長嘯,在下落時卻變成尖聲細氣地疾雨。

雨點淒迷,雨幕砸在盾牌上。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泰坦戰士艱難前行,他們向縴夫一樣弓著背。密集下落的箭雨砸彎了他們地脊樑,但不能熄滅他們的鬥志,看著身邊的戰友不斷載倒,看看敵人的陣營越來越近。隱藏在盾牌下地箭手苦苦等待著時機。

終於,一輪密集射擊稍做停歇,持盾的戰士立刻讓開一道縫隙,泰坦箭手不約而同的越眾而出,他們按照第一弓手抬箭的角度迅速釋放一輪反擊。

“自由射擊!自由射擊!”

敵人的呐喊已經傳入泰坦戰士的耳朵裏,鋒線士兵的心情驟然一松,但他們的精神立刻被一種更加高昂的鬥志填補了,隊伍最前列的一位將官突然撤開盾牌露出身體,他振起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劍鋒直指面前的敵群。

“近衛軍……”數枚鐵箭穿透了這名失去防護的軍官,胸口氾濫的痛楚和破碎的血肉瞬間便已奪去他的聲息。但千千萬萬名戰士同時撤下盾牌,他們用最堅定、最動人心魄的呐喊完成了這名戰場指揮官的豪言壯語!

“近衛軍前進……前進!為了祖國母親!”

敵人的箭手瘋狂避往後陣,他們推撞身後的士兵,將後背留給衝鋒而至的近衛軍戰士。

近衛軍戰士並沒有憐憫敵人的懦弱,在雙方鋒線還沒有發生衝撞的時候,無數把飛斧、數之不盡的投槍已經離手而去!終於,整條鋒線突然發出一聲沉悶駭人的轟鳴,雙方的巨大衝力將位列前沿的無數名士兵拋到天空,刀槍在下一刻便穿透盾牌,刺入彼此的肉體。

鋒線又紅又細,像一條遠東出產的上好紅綢,這根綢帶正被兩個大力士殘忍的撕扯、扭曲,可它韌性極好、精力超群,伴隨飛濺的血色陰影,伴隨不斷糾纏又不斷抽離的人體,細細的紅綢好似在血紅色的染缸中上下翻飛,它帶走了無數染料的生命,逐漸形成自身的動人魅力。

透過眼前密密麻麻的中央陣營,銀狐阿蘭眺望遠處的聯軍主力,不管怎麼說,他佩服那位荷茵蘭元帥的勇氣。拉梵蒂穆廖爾塞將最具攻擊力的法蘭王國軍以及荷茵蘭炮兵部隊全部集中在戰場左翼,而在右翼只留下怯懦的利比裏斯人,阿蘭說不清這是冒險還是賭博,但他知道這種平面戰場上的爭奪對於人數處於劣勢的聯盟軍來說並不十分有利。

“好啦!命令中央集群開始動作吧!”銀狐轉向他的傳令兵。

“告訴一縱和四縱的司令長官,讓他們慢些打,要等到森林狼斯坦貝維爾完全撕裂聯軍的右翼防線時,才能發動致命突擊!”

第十二軍區司令官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將披著一身單薄的將校服,誰都看得出這件衣服絕對是他借來的,對於一位已成光桿司令的將軍來說,戰場上發生的一切都令他忍無可忍。

彭西勒從瞭望塔地角落裏走了出來。他直接走近統帥的遮陽傘。

“我說,你是不是又在玩那種把戲?”

阿蘭扭轉頭。

“你想說什麼?”

彭西勒指了指左翼戰場上硝煙彌漫的火眼女孩兒高地。

“你在那擺出一副強攻定勝負地架勢。還為第一輪衝鋒團隊配備國旗,可左翼集群餘下的兩個縱隊都是一些二流角色。你根本沒打算在那動手對不對?”

阿蘭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老朋友,你說地只能算是一部分事實,可這又代表什麼?”

“代表我們的左翼必須承受正常情況下三到四倍的阻擊力度。一個不好!他們都會被敵人的火炮砸成肉餅!”

彭西勒邊說邊向那面倔強地挺立于戰陣中的國旗努了努嘴。

阿蘭別開頭,他冷冷地說。

“如果我也像你一樣感情用事,這個國家恐怕就要消失!”

彭西勒上將攥緊瞭望塔上地護欄,他越來越厭惡銀狐阿蘭那種以人命換取戰事格局的壞習氣。

教曆800年7月15日上午11點36分,泰坦第一次衛國戰爭最重要的核桃平原戰役已經打響一個半小時,可卡爾謝特迪歐利已經是第二次從戰場上尋回他的旗幟。年輕的近衛軍少校打量著損毀一角的國旗,又望瞭望旗桿上的兩隻斷手,他有些猶豫。

一隻斷手齊肘而斷,豁口平滑,明顯是被鋒利的刀具斬落至此;另一支斷手血肉模糊,散發著燒烤死屍的恐怖氣息。這是敵人的炮火製造地慘像。

卡爾謝特仍在猶豫,但他已經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角,就在他打算把旗桿綁在手裏的時候。他地師長趕了上來。卡爾謝特在發愣,因為他的長官已經搶過他的大旗。

“你有更重要的事情!”619•33最高長官促狹地笑了起來,他擎起手中的黃金獅子,並像所有的旗手那樣將旗桿綁附小臂。

“那群豬玀一樣的東西在你的火眼女孩兒身上隨意大小便。你他媽還愣著幹什麼?集合你的團隊,跟我來!”

卡爾謝特幕然一震,他拍打馬匹高聲呼喝,騎士們很快就在師長擎起的大旗下逐漸彙聚。

“下命令吧!那是你的火眼女孩兒高地!”619•33的師長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他是一位好軍官,更是一位優秀的騎兵指揮官,只不過他那些同樣優秀的戰士已經所剩無幾。

卡爾謝特迪歐利少校整了整自己的鎧甲,抓穩了自己的騎劍,他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次衝鋒了,但他知道,這一定是最後一次!

“近衛軍……前進!”

嘹亮的呐喊在槍兵陣營中連成一片,圍繞著接敵前沿,鋼鐵長槍組成一具刹是好看的柵欄。柵欄的筋骨互相交錯,彼此毫不相讓,一旦遇到縫隙,糾纏在一起的鋼鐵柵欄內就會閃過一道耀眼的流光,伴隨一聲淒厲的慘呼,又一條新的鐵枝加入不斷的交纏。

長槍手卡爾謝特上士被安插在距離接敵烽線最遙遠的地方,他和他的小隊只能觀望面前的那具大柵欄。他能看到柵欄在搖晃、在碰撞、在翻飛火星,還能嗅到血腥和流淌到地面上的腸胃散發的臭氣。

“那面旗在哪?那面旗在哪?”長槍上士在隊伍後列往返奔走,他仔細搜索敵人的中央集群,可他發現法蘭王國第十五步兵軍的軍旗並沒處於面前的戰場。

“怎麼回事?你們誰看到那面旗了?”卡爾謝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在戰場上,沒有比找不到敵手更加令人鬱悶的事。

上士的團長在陣前大聲疾呼。

“別管那個,別讓你的士兵落單,更別讓他們掉隊!”

卡爾謝特哪會在乎這個,數萬槍兵都在這裏,要是能掉隊那才新鮮呢!上士仍在搜索敵人的群落,直到他發現那面熟記於心的軍旗已經在“什麼什麼女孩兒高地”上空迎風飛舞。

“真他媽不是個東西!”大塊頭低聲詛咒了一句,那裏不是中央集群的攻擊範圍。

“團長!團長!”一門心思想要撕毀那面軍旗的長槍手高聲大叫,他始終記得那應是自己的戰鬥目的。

“團長犧牲啦!”前鋒上的一名士兵突然喊了一句。

卡爾謝特皺起眉頭,這才一眨眼的功夫……不過他現在沒心思悼念自己的團長,他必須做決定。

很快,48•13僅存的幾名隊長全都聚了起來,卡爾謝特老大哥盯著他們的目光閃閃發亮。

“兄弟們!擺在面前有兩條路,一是我們從目前這條戰線抽身而出,從高地側面沖上去,拔下那面軍旗;二是繼續留在這裏,堅持到最高統帥發佈總攻的命令!”

長槍手們望向敵人的軍旗,那東西飄在高地上,許多人圍繞著它歡呼雀躍,這種景象只要看上一眼就令人窩心。

“團長說過!他若是犧牲了老大哥就是頭兒!”

卡爾謝特點了點頭,他拔起了插在地面上的長槍。

“叫後陣隨便哪個團隊頂上去,咱們從高地側翼發動突擊!”

時間是教曆800年7月15日正午12時12分,法蘭王國情報單位的戰場代表孤零零地坐在一具木筏上,這個小眼睛細脖子的軍校高才生在聯軍司令部的大營裏找不到他的位置,他覺得與其陪著那位荷茵蘭的自戀狂白白送死,還不如早點遠離危機四伏的決戰場地。

靜靜的肖伯河仍是那副從容淡定的樣子,河水濃綠,映著兩岸的林木和花草,木筏在河心遇到一股急流,西方來的船工應付起來似乎並不在行,小渡船在河心順流飄擺,而快便偏離了渡口的航道。

“那……那是什麼?”法蘭情報專員卡爾謝特上校突然指了指河流下游的水位線。

船工瞪大眼睛,他遠遠看到幾抹張揚的風帆。

“老爺,那是一支船隊。”

“一隻船隊?”卡爾謝特上校的瞳孔似乎就要脫離眼眶的束縛,一瞬間他已通曉許多事情。

“那你還等什麼?快點加速!快點加速!到對岸去!到對岸去!”

船影由小漸大,由遠及近!

泰坦近衛軍炮兵第一師通過旗語在各艘戰艦之間傳遞著準確的口令……

“撤炮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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